一念執着,一念相思(神仙肉) - 第5章
一度君華
☆、第六章:白菜豆腐湯(新章新內容)
清虛觀里收容了許多病患,容塵子命他們各自將眼睛蒙上,化了符水給他們。符水下肚後,右眼開始流出黃色的粘液,容塵子命弟子各自收集粘液,分析巫術使用的引子。南疆黑巫術歷來神秘莫測,引子不同,使用的解法也就不盡相同。
九鼎宮因着浴陽真人也着了道,這次倒是沒搗亂,也派了弟子過來幫忙。容塵子將所有粘液同病患編上號,用不同的五行符去試藥引。
最後開出一副長長的藥方,吩咐弟子上山採藥。
解藥的煉製是個繁瑣的過程,容塵子幾夜沒合眼,自然也顧不上河蚌。但觀中弟子仍各司其職,她每日的飲食供應還是沒有影響的。
藥房裡有幾個大爐子,不分晝夜地熬藥。容塵子守在旁邊控火,汗濕重衫。河蚌怕熱,也不怎麼進去,就每日裡跟着清玄去採藥。容塵子囑咐了清玄幾番,也就不再過問了。
及至下午,觀中突然來了一個異族女子,着一身紅衫,頭髮微卷略帶焦黃,自稱其能解開血瞳術。容塵子自然以禮相待,她倒也不含糊,很快配製出了解藥,比容塵子的方法省事許多。
九鼎宮大喜,也曾派人幾度來請,這女子不為所動,卻提議想在清虛觀住上一陣,順便尋訪肆意傷人的黑巫師。容塵子是個好客之人,何況血瞳術的始作俑者還未出現,有個南疆巫師在這裡總是放心些。故而他即命弟子打掃了間淨室,將這位巫師安置了下來。
女子名字叫夫婭,自稱是追捕寨子裡的誤入歧途的巫師而來。容塵子到過南疆,二人倒也聊得十分投契。
河蚌和清玄採藥回來,自然也聽說了這位夫婭女巫師。清玄去看了傷者,見諸人瞳中血色已經淡了許多,不由也嘖嘖稱奇。那河蚌也在彎腰查看傷者,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開口冷笑道:「果然解鈴還須繫鈴人嘛,哼哼。」
她也不多說,自回了房。容塵子忙了幾宿未合眼,在清玄房中更衣沐浴,實在睏倦,也就吩咐清玄待客理事,自己在清玄房中歇下了。
晚上,他同夫婭與諸弟子在膳堂一同用飯,二人談性正濃之時,外面一陣金鈴之聲,那河蚌翩然而至。容塵子當即就微微皺眉,立刻轉頭看清玄。清玄跟他甚久,當下明白過來:「晚膳送過去了。」
那河蚌也不避諱,徑自停在容塵子桌前。膳堂的氣氛頓時有些不妙。諸小道士低頭刨飯,眼睛卻有意沒意全往這邊瞄——完了,師父後院要起火!!
夫婭衣衫如火,腕間戴着兩個藏銀鐲子,鏤刻着人首蛇身的怪物。此刻她也在打量河蚌,卻不起身,只是微微點頭,神色間帶着巫師的倨傲:「這位是……」
容塵子乾咳,那河蚌也不吭聲,施施然行至夫婭身邊,端起湯盆,夫婭還沒應過來,她靈敏如蛇,一下子扣了她一頭一臉的白菜豆腐湯!!
膳堂里安靜得落針可聞,諸道士呆若木雞,只有一塊鮮綠的白菜葉還貼在夫婭的頭髮上,不停地甩啊甩啊甩。
容塵子氣炸了肺:「河蚌!!!!」
那大河蚌也不多說,轉身蹦蹦跳跳地跑了。容塵子入道多年,識人無數。好人壞人見過不少,這麼幼稚的他平生僅見。他雖氣得七竅生煙,卻也不能追過去打她。只得連連向夫婭賠不是。
夫婭咬牙切齒,最終也只能回房換衣服。諸道士生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全部低頭吃飯,一副「不要看我、不要問我、不要罵我,我什麼都沒看見」的表情。
容塵子快步走回臥房,那河蚌先到一步,已經卷着被子團成一團了。
容塵子再難顧忌男女之禮,他上前一把掀開被子,是盛怒之極的模樣了。那河蚌自然也知道,她雙手抱膝,羽衣層疊散開,青絲過長,半隨羽衣半淌榻。容塵子的怒火如同爆發的火山,卻偏偏差一個噴發口。
許久之後,他突然畫了一張定身符,二話不說印在了河蚌腦門上,而後直接將她扛進了密室。
河蚌終於消停了,他再派弟子向夫婭送了些必需品,也便在房中歇下了。
這次他是真的生了氣,也不進密室去看她。河蚌能儲存食物,只要不放在烈日之下曝曬,幾天不餵食不沾水也死不了,何況她還是個河蚌精。容塵子索性不再經管她。
次日一早,容塵子在教弟子習字。夫婭對中原文化很感興趣,想一同聽課。容塵子不好拒絕,只得讓她一同前往。學堂上諸弟子眼睛明亮——今天師父的鼎器去哪兒了?這位巫師……莫非要鳩占鵲巢?
夫婭寫不好漢字,容塵子站在她身邊,神色溫和:「握毛筆的姿勢就不對。」
夫婭試了幾次,總是不像,終於忍不住開口:「道長教教我吧。」
容塵子微微斂眉,最後抽了桌上一方用來拭墨的汗巾,輕輕覆住她的手背,爾後隔着汗巾握住她的手,與她共書。夫婭不動聲色地偷眼而望,他凝心靜氣,只着意於紙上筆鋒,全然心無旁物。
「那個河蚌精又衝動又愚蠢,倒是不足為慮。只是這個男人乃正神轉世,道基堅固、不解風情,難以下手呢。」她暗自沉吟。
中午仍是在膳堂用飯,容塵子幾經躊躕,終於還是沒有令弟子送飯。清玄幾次想問,又不敢,最後只得按下不提。容塵子這次是真鐵了心要教訓這個傢伙了——不給三分顏色,越發肆意妄為了!!
晚間清虛觀為這次血瞳術橫死的村民超度。法會設在露天道場,仍舊由容塵子主持。場中央起壇,上設花瓶、香爐、香筒、蠟扦等,供香、花、水、果、燈五供。又置玉印、玉簡、如意、令旗等法器。
法會開場之前有諸弟子奏步虛曲,眾法師合唱步虛詞,開場曲調乃用《小救苦》。容塵子領唱經文時突然又想起那河蚌,不由重斂心神。
夫婭先前還在一旁聽着,待得無人注意之時,她轉身尋小徑入了一間偏殿,正是容塵子的臥房所在。她來之前明顯探過路,對這裡竟然十分熟悉,不消片刻已然進得房門。
房中未盞燈,一片寂靜中似乎聽得見自己的心跳。她右手一翻,將一柄骨杖握在手裡,杖上仍盤着一人面蛇身的怪物,看來是她們信奉的真神。
她略略念咒,指尖升起一簇暗綠色的火焰,幾乎不用找尋,她就摁下了牆上的山松圖。進密道之前她幾次試探,十分謹慎。但一路無事,她順利地進入了密室。
在觀中她旁敲側擊地向小道士打聽過,聽說這蚌精竟然是容塵子的鼎器。她十分吃驚,若不掃除這個障礙,要吃到神仙肉,只怕還要頗費些周折。
夫婭很自信,只要得到這個蚌精一根頭髮,她可以為她設計一百零八種死法,全無破綻。
房中一片漆黑,只有角落裡的香爐里燃着香料,夫婭借着手中火焰的冷光四下打量,頓時對鼎器這個說話就信了幾分。她施了個護體術,對這個蚌精始終還是不敢小視。
等了片刻不見動靜,她萬分小心地以法杖撩開羅帳。只見紅羅帳中,那河蚌靜靜躺着,雙目緊閉,不言不動,額上還有一道定身咒。夫婭頓時狂喜,迅速拔了她一根頭髮,正轉身要走,突然壁上的羅漢燈被點燃,一個人進得密室,卻是清玄。
四目相對,夫婭難免有些慌張,但很快鎮定下來:「聽說容塵子道長因為上次的事罰了她,我專程過來探望。」
清玄倒似無所覺:「師父臥房一向不喜旁人擅入,巫師請回吧。」
夫婭應了一聲,轉身出了密室,臨走時眼角一瞟,見清玄抱了一瓦罐水,兌好了砂糖,此刻正在一勺一勺地餵那個河蚌精。他還低聲嘆氣:「師父只讓我餵水,我可不敢放了你。唉,好端端地你又胡鬧個甚?過兩天師父氣消了我再替你求情,你先喝些水……」
如此又過了兩日,夫婭開始有些忐忑。她拔掉了那個蚌精一根頭髮,但是兩日以來,她施盡了各種咒術,完全沒有效果。就好像這根頭髮從來沒有在任何活物身上生長過一樣!
這天早上,容塵子梳洗完畢,突然想起密室里的大河蚌。他攏攏衣袖,舉步踏入了密室。那河蚌仍然躺在榻上,連姿勢也不曾變。容塵子在榻前站了一陣,心裡也有些猶豫——這時候放她難免又要啼哭。晚上尋個時候讓清玄過來把她放了,也免得再哄。
這樣一想,他就欲走,臨走時望了紗帳內的人一眼,容塵子突然臉色大變,一手撩開了紗幔。只見帳中的人雙目緊閉,右眼淌下一串血淚,襯着她白皙的臉頰觸目驚心。
血瞳術!!
☆、第七章:狗日的容塵子
第七章:狗日的容塵子
容塵子急取布帛擦淨那河蚌臉上的咒語,心中也是暗惱——壞了壞了,這下不知道要哭成什麼樣子!!
他站榻邊正等着她嚎呢,那河蚌卻格外安靜,她還知道用手捂住右眼,一聲不吭。容塵子等了半天,終於小心翼翼地傾身,他壓低聲線,將一把威嚴老成的聲音硬是努力揉成個溫柔嗓子:「沒事沒事,把手拿開,我先看看啊。」
那河蚌乖乖地把手放開,容塵子彎腰撥開那眼皮看了看,他也不懼這血瞳術的詛咒,許久才復起身,他本就是個剛硬之人,平日裡中規中矩慣了,這會兒算是伏低做小了,就怕這河蚌哭鬧:「我讓清玄送些吃的過來,你乖乖的,我去配解藥,很快就好了,嗯?」
河蚌微微點頭,並不看他。容塵子還是不放心,想了半天,伸手用愛撫觀中小貓小狗的姿勢摸了摸她的頭髮,那黑髮潤滑如絲,及至他走出房門,指腹還殘留着那種水潤的質感。
不一會兒,清玄遵照師命送來吃的,這河蚌也不說話,默默地低頭狂吃,清玄也有些擔心:「下午師父命我採藥,陛下要不要同去?」
那河蚌這才點頭:「你那師父太壞!我再也不理他了!」
清玄啼笑皆非:「師父懷疑血瞳術的始作俑者就是那夫婭,是以一直將她留在觀中,也命了清素去詳查。將陛下關在密室,也是怕她傷及陛下的緣故,陛下莫惱家師了。」
河蚌半點不領情:「哼,狗-日的容塵子!」
清玄大驚失色:「別胡說!當心師父聽見!!」
吃完飯,這河蚌跟着清玄去採藥。她右眼不方便,以鮫綃蒙上,越發襯得鼻樑□、小嘴精巧。一路跟在清玄身後,倒也沒搗亂。
晚上清玄在膳堂用飯,她也跟着去,就和清玄同桌。容塵子和夫婭坐在一桌,夫婭也在打量那個河蚌,她以鮫綃覆眼、看不出什麼異樣。諸弟子卻是知道不對——這這這,師父後院果然起火了!!
那河蚌可不管那麼多,她仍舊是埋頭吃飯,眾目睽睽之下飯量倒也沒有那麼誇張,而且清玄這桌的飯菜明顯不夠精緻,她只吃了兩個人的份。
清玄是真不想做炮灰,師弟們時不時往這邊望也就算了,師父的目光都能把他灼穿了!他吃了個半飽,立刻就起身:「我先回房了!」
那河蚌也起身,蹦蹦跳跳地跟着他走,路過一桌,她還順手端走了人家桌上的饅頭。=
=!
清玄前腳回到房裡,這河蚌後腳就跟了進來。他房中擺設略微繁複,是少年心性,所好也頗多的原故。几案上有未畫完的道符、新寫的曲譜,旁邊木架上層放着容塵子贈的一管竹笛,下層擺着一把二胡,還豎放着一把琵琶。
右邊有個方櫃,裡面放了好些抄錄的經書。
竹簾半卷,雖不及容塵子臥房簡潔,倒也頗有些人氣。
房中第一次來女客,清玄各種不自在,可他也不能趕這河蚌走,只得委婉提醒:「爬了一天山你不累嗎?回房睡覺吧。」
那河蚌大大咧咧地往他床上一躺,她還氣哼哼:「本座以後就在這裡睡了!」
清玄耳朵尖都紅了:「陛下,小道是出家人,孤男寡女,如何共處一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