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票 - 第10章
一度君華
蘇茜手都在抖，過了幾天安逸的日子，她都快忘了喪屍這回事了：「可是……」
唐傲沒等她說完就拎着斧頭跳下車，隨後關上車門：「呆車裡。」
蘇茜鬆了口氣，立刻把車門反鎖了，她以為唐傲要讓她幫忙。唐傲卻根本沒有把她算計在內——充氣娃娃能幫什麼忙。
這棟居民樓已經有點老舊了，水泥的樓牆沒有粉刷，深灰色的牆體隨處可見斑駁的血跡。唐傲站在樓梯口，這裡的樓梯非常窄，陡而高，要上去只怕不容易。
但是他需要人手。他小心翼翼往上走，不時弄出些聲響。喪屍對音特別敏感，他製造一些聲音，附近的喪屍會主動出現。總好過喪屍在暗，他在明。
只是聲音也不能太大，如果周圍有大波喪屍，他恐怕就成向日葵了。
他用斧頭敲了敲扶手，上面果然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唐傲躲在轉角的地方靜靜地聽，腳步聲聽起來有三隻。等到第一隻走過轉角，他一斧頭砍過去，正中其頭。第二隻接着走過來，也跟砍掉了半個身子。
第三隻似乎有點智力，它一直等在轉角，怎麼也不走出來。唐傲無奈，它是可以不走出來，自己卻必須過去——老實說殺這隻他還挺捨不得，客戶啊，又少了一個。
但是這時候生意總不如命要緊，他抓起地上一隻頭被劈成了爛西瓜的喪屍，一下子丟過去。等到轉角的喪屍呵地一聲猛撲過去，他背後一斧，一下子斬為兩段。
他用這種方法上樓，一共殺死喪屍十來只，終於到了剛才有人招手的樓層。他用斧頭輕敲鐵質的防盜門，確認樓道里沒有其餘喪屍了，這才輕聲喊：「有沒有人？」
過了好一會兒，一扇緊閉的防盜門打開。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婦女探出頭來。一見唐傲，她滿臉不敢相信：「唐……唐總？」
唐傲一看，不認識——亞撒那麼多人，他認識的實在有限。女人非常激動：「唐總，我是清潔部的主管王鳳，在亞撒已經六年了。」說到這裡，她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當然，您肯定是不認識我的。」
唐傲點頭算是應答：「還有其他人嗎？」女人連連搖頭：「前兩天還挺多的，最近……沒有看見了。」
唐傲進到屋裡找了找，拿了一把菜刀給他：「走。」
兩個人正要下樓，突然樓下的車裡，蘇茜一陣一陣按喇叭。唐傲臉色一變，加快腳步跑下去。
蘇茜也是面無人色，周圍有三隻喪屍圍住了車，她一時驚慌，就鳴笛求救。誰知道這幾聲喇叭聲引來了周圍一大波覓食的喪屍。
唐傲和王鳳剛剛跑到樓下，就見約摸三百多隻喪屍從四面八方圍攏。唐傲趕到車前：「開門。」
喪屍中有速度比較快的已經到了他和王鳳身後，蘇茜顫抖着手，只猶豫了一下，喪屍就靠近了。
唐傲只得轉身劈砍就近的血盆大口，王鳳補刀。她畢竟見得多了，這時候反倒是豁出去了。身邊的喪屍越來越多，蘇茜跑到駕駛位，突然一踩離合器發動了汽車。
唐傲甚至沒有時間轉頭看她，她開車離開了街道——唐傲沒有拔車鑰匙。
小貨櫃車很快消失在視線里，周圍的喪屍卻已經將二人圍得水泄不通。唐傲出奇地冷靜，只往一個角拼命廝殺：「樹！！」
王鳳轉頭一看，身邊果然有道旁樹。這邊種的是梧桐樹，枝幹非常粗大。唐傲砍掉身邊幾隻喪屍的手——沒有手的喪屍圍住二人，它們身後健全的喪屍反倒擠不上來。
「上樹！」他又說了兩個字，生死關頭，兩個人簡直是潛能爆發，不消幾下就爬上了樹。喪屍們明顯還沒有爬樹的技能，這時候密密麻麻地圍在樹下。
王鳳和唐傲對視一眼，都有些無奈——這樣呆下去，如果它們不走，兩個人早晚餓死。而且這麼多喪屍，如果它們推樹……很難說可以支持多久。
蘇茜一路狂奔回小店，她的心也跳得很厲害——老天保佑唐傲死掉。如果他不死，她簡直不能想象自己的下場。不過那麼多喪屍，肯定死了吧？
小店近在眼前了，蘇茜轉進石板路的時候差點撞進百鷺河裡。
「海沫沫！」她在深溝外大叫。海沫沫趕緊出來，把厚木板鋪在溝上。蘇茜連車都沒有管，直接進到小店裡。海沫沫把飯盛到桌上。這時候已經算是中飯了，依然是香噴噴的白米飯，蒸了一條魚。旁邊的碟子裡擺着四個水煮螃蟹，炒了個韭菜炒臘肉。
白盆里還燉着一隻不知道什麼品種的鳥，湯色香濃，看得人食指大動。
蘇茜在桌旁坐下來，拿了筷子開始吃飯。海沫沫看看她，又望望車裡。她懶得跟海沫沫說話，自顧自挾了菜。
海沫沫去到外面，把小貨櫃車裡里外外都找了一遍。然後走到她面前：「爸爸？」
蘇茜不說話，海沫沫把附近也找了一下，沒有，如果有，汪汪肯定早就找到了。她望着蘇茜，又問了一句：「爸爸？」
蘇茜不耐煩是踹了她一腳：「問什麼問，你個弱智、白痴！！他死了，被喪屍給吃了！以後這裡就是我說了算，你最好給我老實點，不然我早晚把你趕到外面餵喪屍。」
她沒有趕海沫沫出去，這倒不是因為善良——海沫沫能夠聽得懂喪屍的話，如果把她送給哪個營地的首領，肯定能換很多糧食。也許他們還能留下她。
她打着算盤，又喝道：「看什麼看？趕快吃飯，吃完送你上路。」
海沫沫默默地走到店外的草坪里，蘇茜也沒管她——她確實是嚇壞了，也餓壞了，哪裡有空管一個丫頭。何況這裡到處都是喪屍，她又開不走車，敢去哪？
可等她吃完飯出來，發現海沫沫和她的狗都不見了。
天色漸漸晚了，大部分喪屍瞧着樹上兩頓飯短時間之內不會掉下來，已經走了。剩下一部分堅持不懈的，這時候注意力也不太集中了。唐傲卻不敢下去——現在光線太暗，喪屍能不能夜視不清楚，他和王鳳卻是肯定不能的。
王鳳已經趴得渾身發麻了，這時候動一下都難。冒然跳下去肯定也是個死。所以她也不催，靜靜地趴在枝椏上。
暮色籠罩着整個E市，秋意漸濃，寒風透骨，薄霧中都帶了濕冷。唐傲不會胡思亂想，王鳳卻開始想家了。她原本有個十六歲的兒子，在外地上高三。E市病毒爆發之後，一直沒能聯繫上。
今天是周六，如果沒有這場瘟疫一樣的病毒，她會早早回家做好晚飯，兒子下午沒課，會在晚上七點半之前到家。明天兩個人可以一起過周末。
可是現在，她趴在一棵樹上，下面是張着大嘴等她掉下去的活死人。她眼眶濕熱，唐傲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他什麼也沒說，但心裡多少有些不以為然。這種關頭，想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有屁用，不如考慮點實際的。
比如……把這個女人踢下去，喪屍肯定會專注眼前美餐，他也許會有機會逃脫。
湧起這個念頭的時候，他沒有絲毫的負疚感。如果就這樣趴到明天早上，晚上太冷，兩個人的體能肯定會衰退。而且早上會不會有新的喪屍加入？與其那時候兩個人都死，不如現在死她一個。
他不着痕跡地打量王鳳。
作者有話要說： ……好吧，男主真的不是個好人……他就是個渣。這就是一個女主變廢為寶的故事……
☆、公主的願望
第十三章：公主的願望
唐傲輕輕挪到王鳳身邊，正考慮施力角度的時候，遠處傳來一聲狗叫。
「汪汪！！」唐傲抬頭，從虬枝的縫隙中看過去，只見一隻白色的長毛狗雪球一樣跑過來。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汪汪？
它不是在家陪着海沫沫嗎，怎麼會在這裡？
突來的聲音吸引了喪屍們的注意，它們紛紛轉過頭來。唐傲就在這時候看到了海沫沫。她手裡拿着一塊鐵盆、一個扳手。這時候她不斷用扳手敲擊鐵盆，發出巨大的聲響。
喪屍們很快注意到了她，紛紛放棄了樹上的晚餐，腳步蹣跚地追了過來。海沫沫慢慢往後退——跑得太快了，喪屍們追丟了，說不定很快就會返回。
但是事情明顯不順利——喪屍裡面大多數確實是行動緩慢，而有兩三隻卻非常迅速。海沫沫不能跑太快，只能被它們追上。
一隻穿着西裝的喪屍眼球外突、臉上像是被利爪抓過，少了一塊皮肉。它三步並作兩步，很快就追上了海沫沫。
汪汪全身的毛都炸了起來，汪汪大叫。海沫沫只是讓它慢慢靠近，在它撲過來的時候，她把榔頭放進鐵盆里，突然揚起右掌。
唐傲在高處，看得分明。眼看那一巴掌扇上喪屍的臉時，他都是一閉眼。直到身邊的王鳳突然低呼了一聲，他睜開眼睛，發現海沫沫還完好無損。
而那隻穿西裝的喪屍，整個頭像是被熊掌拍過，半邊臉都被拍沒了。海沫沫滿手的血。後面幾隻喪屍也跟上了，一隻四肢着地，蜘蛛一樣爬過來。
海沫沫一腳踩下去，在它胸口踩出一個大洞。它低吼了一聲，海沫沫一腳踩扁了它的頭。
唐傲眉頭微皺，海沫沫咬着唇，把手裡的鐵盆也放下來。另外兩隻喪屍似乎看出她厲害，一齊撲過來。海沫沫一把捉住偏瘦的那一隻，右手一扯，將它的頭擰了下來：「不許你們吃我爸爸。」
喪屍在她手裡，像是紙糊的玩具，她用手中無頭的屍體擋住另一隻喪屍，很快一拳打爆了它的頭。
幾隻行動迅速的喪屍被解決掉，她才拾起地上的鐵盆和榔頭，一邊敲一邊後退，把速度慢的喪屍引走。
樹下密密麻麻的喪屍很快就潮水一樣退去了，只剩下十來只估計聽力不太好的還在徘徊。唐傲的斧頭掉在了樹下——那時候被幾百隻喪屍垂涎，哪還顧得上斧頭。
這時候他看準位置，一下子跳下來。落地之時腳尖一挑，把斧頭挑起來拿在手裡。王鳳也跳下來，她一把菜刀揮得虎虎生風，不一會兒兩人就解決掉了剩下的小股喪屍。
王鳳等待唐傲指示，唐傲微抬下巴，示意她退到街角。兩個人在長街轉角的地方等了幾分鐘，就見一個粉團一樣的身影急急跑過來。海沫沫滿頭滿臉地汗：「爸爸！」
她一身的喪屍血，唐傲用外衣把她裹了，準備抱她——喪屍很快會回來，她人小腿短，還是自己抱着跑保險。海沫沫卻搖頭：「汪汪會找不到。」
唐傲只得隨她，三個人很快跑過街角，街上空無一人，連風似乎都帶着死氣。最後唐傲在一家乾果店停下來。乾果店店面不過五平米，整體情況一覽無遺。
唐傲把海沫沫和王鳳都塞進去，然後拉上捲簾門。店裡只有一排擺放堅果的玻璃格子，三個人已經擠得滿滿當當。這時候大多數地方的電力已經受到干擾，好在這小店牆上有個夜光球，光線雖然微弱，勉強可視物。
王鳳這時候才開始打量海沫沫，這時候的海沫沫身上黑乎乎的，全是血——這樣汪汪能聞到她的味道。
「唐總，她是……」王鳳其實也知道唐大總裁這點花邊新聞，其實說真的，他有個私生女，大家真的是一點也不奇怪。只是他從沒公開承認，大家不敢冒然提起而已。
唐傲也不在意：「海沫沫。」
王鳳就笑了笑，心想這事恐怕j□j不離十了，想不到唐大總裁平時逢場作戲、無情無義，對自己的女兒還是不錯的，逃生都帶着。
唐傲也不去解釋，兩個人這時候是又冷又餓。唐傲撿了核桃、開心果、花生等等，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剝了些丟嘴裡。王鳳也在剝花生，海沫沫貼着捲簾門聽外面的動靜。
唐傲剝了一些核桃仁，塞她嘴裡。不一會兒，外面傳來呼呼的聲音，有什麼東西開始用爪子撓門。海沫沫這才開心了，悄悄把門拉開一條縫。
汪汪一下子鑽進來，撲在海沫沫懷裡各種蹭各種啃，一副求表揚的狗腿模樣。海沫沫給它剝了花生，它縮在海沫沫懷裡，一邊吃一邊狂搖尾巴。
像是看見自己兒子小時候，王鳳把剝好的核桃仁遞給沫沫：「先吃點東西，光是餵狗怎麼行。」
沫沫看看她，又看看唐傲。唐傲點頭，她就把王鳳手裡的核桃仁全吃了。天色徹底暗下去，長夜來臨了。店裡沒有禦寒的東西，唐傲和王鳳在樹上趴了半天，本來就已經非常冷了。
這時候只吃了一點乾果，也墊不了肚子，只能哄哄嘴了。海沫沫穿得也不多，唐傲雙手一撈，把她擁在懷裡。他只穿了一件襯衣，外面一件毛衣，外套都在小貨櫃車上。偏偏這時候身上卻非常暖和。
王鳳睡在旁邊，海沫沫輕輕地攥了攥她，她會意，也擠過來。三人一狗擠在一起，體溫禦寒。
「你的力氣，怎麼回事？」唐傲開始對這個丫頭有幾分好奇了。能夠聽懂喪屍的語言，擁有異於常人的體質，這會是末日的新品種嗎？
海沫沫趴在他懷裡，半天才嘟囔：「爸爸不是說沫沫小時候菠菜吃多了嗎？」
唐傲笑了一下，突然想起一個人——海明冼。他是個生物學家，一直從事生物研究工作。以前他都發布過一些什麼研究成果來着？
唐三公子畢竟是從事藥物生產、銷售的大BOSS，還真是零零碎碎地想起了一些——海明冼是個細胞生物學家。
查爾斯羅伯特達爾文的學術擁護者，曾經就達爾文的《物種起源》發布過多篇學術論文，對DNA解碼、物種進化有着近乎瘋狂的執念。曾經他培育過一隻猴子，據說奔跑速度能夠超過200碼一小時。
本來已經在業內引起鬨動，可惜就在他發布會的前一天，那隻猴子突然死亡。
等等……進化？
唐傲心念如電，表面卻分毫不露。海沫沫撲在他懷裡，很快就睡着了。他輕拍着她的背，微微一笑，事情越來越有趣了啊。
寒涼的夜，唐傲好不容易睡着，居然作了一個夢。夢裡是在皇池酒店的總統套房，身姿婀娜的楊纓纓趴在他肩頭，軟語呢喃：「傲哥，你說將來如果我們生個孩子，是會像你還是像我？」
唐傲不說話，她就輕輕靠過來。溫軟的舌尖輕輕舔過他的臉。美夢正甜時，突然一聲驚雷在頭頂炸響，唐傲睜開眼睛，發現一隻軟乎乎的小手正在撫摸他的臉。
他大手包裹住那隻小手：「怎麼還不睡？」
海沫沫不說話，外面一聲驚雷，她肩膀一縮，緊緊貼在他懷裡。唐傲將她撈起來，於黑暗中觸摸她的臉，發現那細嫩的臉頰早已被淚水濕透。
小孩就是麻煩。他嘆了口氣，柔聲哄：「沫沫怕打雷啊？」他用下巴揉揉她的頭頂，「爸爸在這裡，沫沫不怕。」
海沫沫輕輕點頭，旁邊的汪汪也醒着，它咬了會自己的尾巴，實在無聊了，一鼻子杵在唐傲嘴上。唐傲推開它，它卻不安分，叼了個核桃一個勁兒地搖尾巴。
唐傲只得替它捏核桃，他手勁還不錯，這核桃殼也不太硬，一捏一個。只是全餵狗了，他真的是比以前無聊多了。他又嘆了口氣。
第二天一早，因為下過一場大雨，空氣格外清新。唐傲和王鳳又剝了些堅果，三人一狗當做早餐。最後唐傲出去找車，王鳳把所有的堅果都打包——這些天過期麵包、變質的牛奶，她可是什麼都吃過了，有堅果真的已經淚流滿面了。
不一會兒，唐傲找了輛越野車回來，三人一狗很快離開堅果店。海沫沫在看牆上的夜光球，唐傲看見她的目光，轉身把它取下來，隨手遞給海沫沫。
海沫沫抱在懷裡：「謝謝爸爸。」唐傲拍拍她的頭，三人一狗上了車，直奔小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