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惡 - 第16章
一度君華
他這樣做,到底是有意為太子剷除路障,還是出了什麼事……向自己和五弟示警?
慕容博心事重重,一夜沒睡。
第二天,燕王沒有臨朝。
慕容厲從宮裡回到王府,就發現王府四周有不少陌生的面孔。他目光一掃,這些人立刻若無其事地擺攤吆喝。
慕容厲下馬,走到一個鬼鬼祟祟的人身邊,一腳踹過去!那人完全沒反應過來,當即風箏一樣飛出老遠,一口血噴在地上。
其餘人一驚,登時圍住他,卻誰也不敢動手。
他們猶豫,慕容厲可毫不猶豫。他抓起地下的人,往下一扔,再抬膝一頂。只聽咔嚓一聲,這個人噴出一口血來,頭一歪,氣絕當場。
然後他毫不停留,立刻抓住另一個,這個人扮作賣麻湯的,身上有切麻湯的刀。慕容厲這一過去,可就操刀在手了!
一刀下去,直接給這個人開了膛。
說時遲,其實也不過就一眨眼的功夫。周圍真正的百姓、攤販都嚇懵了。慕容厲刀尖滴血,沉聲說:「不相干的全部滾!」
一瞬間,無關人士走得乾乾淨淨。慕容厲手中刀幾個起落,又是三顆人頭落地!這些人原是太子派來監視王府動向的,本也不是庸手。但哪料到他說殺就殺,連個青紅皂白也不問。一時都沒回過神來。
就這一愣神,五個人已經命喪九泉!
幾個人這才想要動手,然而終歸是落了下風。慕容厲這種人,是逮着一絲兒優勢就能壓倒性勝利的。他們剛準備動手,又有兩個人已經倒下。
剩餘五個一聲怒喝,齊齊撲了上來。慕容厲拼着挨了一下子,一刀橫拖,四個當場被割喉。還有一個愣愣地看同伴一下子噴起四股血泉,差點尿了褲子,轉頭就跑!
慕容厲手中刀飛擲出去,正中他背心。
一場戰鬥,不過兩個照面。他都打完了,府里的侍衛這才趕出來。見一地不下十具屍體,頓時頭髮都豎起來了。我的爺!這不是戰時,這是太平時候啊!
王爺您當街殺了十個人……
侍衛長趙武都要哭了:「王、王、王爺,他們犯了啥事啊?」
慕容厲覺得肩膀有點異樣,挨了那一下子,也不輕。他皺皺眉頭,我管他們犯了什麼事?敢在老子府門口探頭探腦,就該死!難道非要他們一刀砍老子脖子上,才算犯事啊?冷哼:「自己問去!」
趙武這回是真哭了!我要問也得他們能答應啊!再轉身一看,慕容厲已經進府了。
他是不管的——什麼事都要本王搞定,要你何用。
趙武報官,稱府上來了十來個匪徒,欲打家劫舍,被我家王爺一舉擊殺!
晉陽賊曹掾秦大人面對案卷和屍首,沉默地看他——跑到你家府上打家劫舍?!你他媽說這話自己不虧心啊!
想了想,不,這種瞎話咱不能編,會被罵成昏官的啊!
要不,判個自殺吧?!
☆、第20章
逃亡
第二十章:逃亡
太子還在宮裡等消息呢,左等右等,巽王府那邊一直沒消息傳過來。太子始終還是懸心,又派人去問。
家奴回來,給他帶了個新鮮事兒——有十個人想不開,在巽王府門前集體自盡了。
太子:「……」
洗劍閣,香香給慕容厲做了晚飯,正吃着,突然有人進來。來人作一身僕從打扮,但身姿筆挺、眉目溫潤,絕不是巽王府的下人!
香香驚得站起身來,洗劍閣從不會有陌生男僕進來。慕容厲只看了一眼,就說:「加副碗筷。」
香香不認識慕容博,啊了一聲,碧珠已經拿了碗筷上來。慕容博在慕容厲旁邊坐下,見香香面露驚疑之色,忙溫和地道:「我是老五的大哥,慕容博。」
香香這才起身,好在上次入宮時學了禮儀,現在也知道行禮:「康王爺。」
慕容博點頭:「都是自家人,不用多禮。」
慕容厲倒是沒多禮,坐着吃自己的飯,動也沒動。慕容博倒是早也習慣了,坐在他身邊,看見桌上的菜,有些發愣。
一個糖醋鯉魚、一個麻辣裡脊、一個香菇盒子,一個釀豆腐。全是農家菜,他有些想笑,老五這個人……
挾了一筷子豆腐,卻只覺得鮮香細嫩,香香見到他臉上隱隱的笑容,只覺得臉紅。可能給王爺做這些,確實是……很寒酸的吧?
甜食是蘋果盅,把又大又圓的蘋果掏空,把果乾泡開剁碎,糯米蒸熟,再盛進蘋果盅里,隔水蒸。上桌之前澆一點酸甜醬,上面放一顆亮晶晶、紅通通的山楂,蘋果盅上雕着精美的花紋,很是別出心裁。
慕容博簡直是要笑出聲來,給老五吃這種東西……跟現實版的牛嚼牡丹有什麼區別?
他拿過一個,用小勺子吃了一口,覺得味道真是不錯。
大熱天,也只有在這些吃食麵前,能吃些東西。香香給他盛了一碗湯,湯濃稠而發白。慕容博喝了幾口,發現這居然就是米湯。
做飯的時候瀝出來的湯汁,直接就這麼上桌了。甚至沒有味道,就單是那種米飯的濃香。
慕容博喝了半砍,正吃着飯,慕容厲問:「你打扮成這樣,就是為了到我府上吃飯?!」
慕容博被噎了一下,立刻有些臉紅了,說:「父王出事了,你應該察覺了吧?」
慕容厲筷子微微一停,沒有說話。慕容博說:「我想父王調回韓續、周卓他們,不是為了削你兵權。他給我們一個信號,也希望這三個人回晉陽,幫助你。」
慕容厲濃密的眉峰微微皺起,慕容博說:「老五,父王生死未卜,太子很可能馬上就會有所行動。我可能需要出城暫避。」
慕容厲盯着他,問:「你需要出城暫避,是什麼意思?」
慕容博容色略略透出焦急:「老五,太子雖然疑心你,但並沒有證據。你不要動,我離開晉陽,若父王真的出了什麼事,晉陽守軍都在太子和王后手裡。你……」你就投靠他吧。榮華富貴,總也是少不了的。
慕容厲神色漸冷,不說話。慕容博伸手,輕輕按住他的肩膀:「老五,你現在有妻兒了。我來這裡,就是擔心你一時衝動。」
香香臉色都白了,即使不明時局,也知道現在是怎樣的關頭——他們……會有危險?
慕容厲冷笑:「單憑你一個人,能逃出晉陽城?」
慕容博起身:「老五,我會盡全力。你要留在晉陽,母妃……」他眼神幾近懇求,「拜託你了。」
慕容厲輕聲說:「你的府邸,已經被監視了吧?」
慕容博苦笑:「不然我也不用這身行頭出來。不過你不必擔心,我自有辦法出城。」
慕容厲問:「嫂子呢?侄兒、侄女呢?」
慕容博不說話,慕容厲問:「如果我有危險,跑來找你說這番話,你會袖手旁觀?」
慕容博沉默,不能,當然不能。從那一年他從清涼池裡把慕容厲救起來,他就是他的大哥。
就算知道舒妃對他,跟對慕容博相比,還是不同的。但舒妃的彰文殿,也是整個燕王宮裡,他唯一可以用「回去」兩個字到達的地方。
他說:「太子沒有對你下手,說明父王還活着。但可能是重病,不能理事。不然他不會這樣大膽。」竟然連巽王府也敢派人來監視。
慕容博點頭,兄弟二人視線交錯,慕容厲說:「韓續他們就在晉陽城外,只要出了城,就有人接應。」
慕容博一怔:「他們帶兵回來了?」
慕容厲說:「帶得不多,但應該足夠我們逃往平度關了。」
慕容博嘴角微動:「老五……這一逃就是叛國。如果……如果父王駕崩了,你我除了舉兵造反,再沒有迴旋的餘地了。太子絕計是容不下我的,但是你不一樣!」
慕容厲說:「他容不下你,便是容不下我。」慕容博再說不下去,這是他的兄弟。
慕容厲加快速度刨飯,對香香說:「收拾一下,把孩子帶上。」
香香額際全是冷汗,答應一聲,慕容厲又說:「不要帶太多東西。」
天色漸暗,夜暮四合。
香香沒有帶太多東西,只打了個包袱。慕容厲讓管珏出去準備馬車,待到四更天,他領着香香出門,對管珏和趙武說:「將府里賬上所有銀錢全部發放給下人,天亮之前,全部遣散。你們倆,自己找地方躲躲。」
管珏和趙武也不多問,當即道:「是。」
慕容厲讓香香抱着孩子上馬車,自己趕車,正要走,管珏和趙武俱都跪下:「爺,若您再回晉陽,缺管家和僕從,請一定……」
慕容厲看了他二人一眼,略略點頭,打馬駕車,出了巽王府後門的巷子,離開。
那時候周圍一片漆黑,香香抱着小萱萱,掀開車簾看了一眼。不是不害怕的,像是又重回到她從屠何部逃出來,躲在草叢裡的時候。
黑暗與全然陌生的環境,讓人恐懼。
慕容厲與慕容博在唱經樓匯合,帶着妻兒出柳巷,直奔西華門。天色尚早,西華門城門未開,慕容厲等人臨近城門,守城的士兵怒喝:「什麼人?!」
慕容厲沉聲道:「開門!」
守城士兵一見到他,還是一怔,正猶豫,旁邊突然火把通明,一個人在火光中,道:「原來是巽王爺。大晚上匆忙出城,可有陛下御旨?」
慕容厲轉頭看過去,就見一個人從昏黃的火把中慢慢走出來。他目光微凝:「是你?」
太子的心腹,右營軍統領尉遲沖。
尉遲沖見到沖關的是他,也退到兵士之後,前面是兩排弓箭手。他還是不太放心,面對這種狂暴毒辣的傢伙,安全感是一種多麼奢侈的東西:「不要動,否則我會以為有人……」
他話未落,只覺得眼前一道黑影,頓時再顧不得拽文,抱頭慘叫起來:「放箭!放箭!!」
那時候哪裡還來得及放箭?他只覺得喉嚨一陣劇痛。
媽的我死了嗎?我一定是死了!
慕容博已經把他擒在手裡,淡淡地說:「開城。」
他們兄弟二人配合得倒是完美,慕容厲出現,吸引所有注意力。慕容博暗中偷襲。軍士們左右觀望,終於有個副將畏首畏尾地上前,開城門。
尉遲沖見抓住自己的人是慕容博,頓時又升起幾分希望——慕容博手上容易找活路!他姿態也低了,臉也不要了:「康王爺,康王爺饒命!小人也只是食人之祿、忠人之事啊!小人錯了,您若饒小人不死……」
話沒說完,慕容厲趕着馬車出城。
在車身經過他身邊的時候,慕容博跳上去。尉遲沖正想長吁一口氣,慕容厲順手給了他一刀。
血濺了慕容博一身,慕容博眉頭微皺:「老五!」
慕容厲也在皺眉:「我的錯。」慕容博嘆了口氣,剛要說話,慕容厲又說:「沒想到血會濺你身上。」
慕容博氣得:「我是說你不能這樣濫殺!這裡是我們大燕的帝都,不是沙場!!」
慕容厲專心駕車,連聲也懶得出了。
香香抱着小萱萱,身邊是慕容博的正妃蘇菁。她身邊也帶着兩個男孩,大的六七歲,小的也有四歲了。
男人們在外面說話,女人當然也沒法入睡。香香見只有她一個人,輕聲問:「康王爺……只帶了娘娘和兩位小王爺嗎?」
蘇菁說:「事出倉促,顧不得許多。」
慕容博是燕王長子,府中當然不會只有一個王妃。但現在……已不是拖家帶口外出遊玩的時候。正妃當然應該帶上,側妃都沒辦法帶走,何況是妾?
蘇菁倒是溫和一笑:「她們留在府里,反而安全一些。重要的是孩子必須帶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