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惡 - 第33章
一度君華
管珏還沒來得及回話,她抬手就掀起管珏身上的薄被——然後就見薄被下,管珏光溜溜的身子。登時「呀」地一聲叫,雙手捂住眼!
管珏被那被子拍在背上,直痛得倒吸一口涼氣。香香跟過去攔她不及,當即也瞄上了一眼,登時尷尬得不得了。這回是真坐不住了,帶着薜錦屏匆匆離開。
薜錦屏跟着她一起回到洗劍閣,香香憐她小孩子孤苦,問:「王妃早上想吃什麼?」
薜錦屏倒是不客氣,說:「我想吃蝦、排骨、水煮魚……」
香香無語:「大清早不能這樣吃!」
她進了小廚房,小萱萱也開始吃輔食了。香香把雞蛋煮熟,把蛋黃挑出來碾碎,用肉湯慢慢攪均,加上少許鹽,放到小鍋裡邊攪邊煮。一碗蛋黃羹就這樣做好了。
她讓乳母餵給萱萱,又做了個家常牛乳土豆泥。先把土豆去皮,清水煮熟。放到盅里搗碎成泥,澆上牛乳,攪勻。把玉米粒煮熟,摻入其中,加少許鹽,拌勻裝盤。
知道她正長身體,怕她吃不飽,又給做了個金衣五彩炒飯。薜錦屏歡快地吃早飯,就差沒有搖尾巴了。香香看得搖搖頭,也不顧禮儀了,就跟她同桌一起用飯。
慕容厲回來的時候,先去的洗劍閣,就見他的王妃正跟在香香屁股後面,準備蹭午飯呢。
一見他回來,薜錦屏跟老鼠一樣,一腦袋縮進香香背後。慕容厲瞪眼,怒罵:「滾!以後再敢往這跑,打斷你的腿!!」
薜錦屏嚇得,頭髮都要豎起來,兩腿如飛,迅速逃出了洗劍閣。慕容厲轉頭看香香,也是怒瞪了一眼。香香低下頭,輕聲說:「我知道尊卑有別,只是王妃年紀小,又是剛剛入府,一個人的日子未免太難過了些。所以……」
慕容厲怒道:「閉嘴!」
什麼尊卑有別?別說她只是個乳臭未乾的丫頭,就算是真正的王妃,也都是老子的女人,什麼尊卑有別?!
整個巽王府,能夠當家作主的人只有一個,容不下第二個主子。
什麼尊卑有別?別說她只是個乳臭未乾的丫頭,就算是真正的王妃,也都是老子的女人,什麼尊卑有別?!
整個巽王府,容不下第二個主子。
晚上,慕容厲仍然歇在香香的洗劍閣,崔氏抱了孩子過來。慕容厲冷哼一聲,小萱萱跟他不親,他一抱孩子准哭。現在他也不抱了,大抵就站在一邊,看香香跟孩子玩。然後暗挫挫地想——這到底是不是老子的女兒啊?為什麼見到老子怕成這樣?嗯,不會是韓續的吧?
應該不能啊,兩個人能那麼早就勾搭上了?
香香肯定是不知道他腦子裡想着這樣的事,把小萱萱逗得咯咯笑。
等到晚上,薜錦屏過來了兩次,見慕容厲在,也不敢進院子。在外面轉了一圈,悶悶地走了。第三次再來的時候,碧珠都忍不住了——這王妃實在是……
她說:「王妃娘娘,王爺這時候都在洗劍閣,晚上肯定是要住在這裡了。」你在這裡探頭探腦,不好吧?
薜錦屏有些悶悶不樂,問:「他一定要住在這兒嗎?」
碧珠樂了——小小年紀,還知道吃醋哈。於是說:「香夫人是王爺的妾室,王爺歇在這裡也是理所當然的。王妃您要是再長大點,王爺就可以歇在您院子裡頭了。」
薜錦屏一聽,眼睛亮晶晶地問:「他歇在我的院子裡,我是不是就可以過來跟香香姐姐一起睡了?!」
碧珠倒地不起。
☆、第41章
家賊
第四十一章:家賊
這幾天陶意之打理王府,總算也沒什麼錯處——橫豎府里也就這麼一位王妃,一位夫人,好伺候。下人都被管珏訓練得不錯,各行其事,少有錯處。
香香是個嫻靜的性子,沒事一般不出洗劍閣。偶爾出來,也是抱着小萱萱四處走走。王妃薜錦屏就好奇心重些,每每在府中四處走動。
眼看着春節將至了,外面年節氣也更濃了。薜錦屏難得沒有粘着香香,在外面指揮下人掛燈籠、妝點絹花。
幾個丫頭被陶意之調過去掃雪了。第一處打掃的就是洗劍閣,是以這裡現在非常清淨。香香跟崔氏給小萱萱做了鑲狐狸毛的皮褂,她已經開始學步。香香老鷹一樣張開雙手護着她。生怕她摔倒。
小萱萱走不穩,小鴨子一樣一晃一擺,惹得兩個女人笑聲若銀鈴。正玩得開心,香香轉過頭,見院門前,一個人長身玉立。竟然是韓續!
香香一驚,這時候再看見他,只覺得他瘦了好多,不由有些心疼。她向門口走來,韓續有些發呆。他不應該來這裡,慕容厲不在府上,管珏受傷還不能動。陶意之知道他是慣來王府走動的,請他去書房稍候。
去書房的路不一定經過這裡,卻也可以經過這裡。他鬼使神差地,就到這裡,透過半月形的院門,看見香香一身羽白錦裘,領口的絨毛襯得皮膚晶瑩通透。她笑起來的時候很美,雨後初霽一樣。
香香走到他面前,未語先紅了臉:「韓……韓將軍。」多日不見,你還好嗎?
韓續向她見禮:「香夫人。」
兩個人一時無話,本應該離開的,但是多想停留一刻,哪怕多看一眼,多說一個字。
崔氏見狀,倒是一愣。她畢竟帶了些年歲,什麼事情沒見過?
猶豫了一下,一聲沒吭,抱着萱萱回了自己的住處。香香有些尷尬,略略後退一步,問:「將軍幾時回來的?」
韓續說:「今天,臨近歲末,回來探望雙親。」
香香嗯了一聲,說:「將軍也已不小,是應該好好娶一佳婦,成家立業了。」終不能因為一時虛妄,誤了你自己。
韓續說:「會的。」可惜不是你。
她腮邊有初融的冰珠,如同寒梅帶露。韓續右手微動,終又緩緩握住。好想為她拭去腮畔的露珠。
香香突然想,如果有夫如此,相思該是一件多麼摧折人心的事。如果有夫如此,得知他即將歸來,又將會是一件多麼欣喜若狂的事。
若這是她的夫,她必會於冰天雪地狂呼、奔跑,任冰雪濕透她的鞋襪衣角,然後猛然撲進他的懷中。而不是如慕容厲歸來時那樣淡淡地行禮,說聲:「參見王爺。」
兩個人站着,再無旁的話,卻誰也沒有離開。眷戀是一種最纏綿的情緒,毫無痕跡,卻就那樣產生無窮的吸力。
他的呼吸在寒冷的空氣中化作白煙,香香輕聲說:「將軍一路歸來,路途辛苦。既然王爺尚未回府,將軍就先往書房奉茶吧。」
他是慕容厲的心腹愛將,其他人也沒有可能單獨進到慕容厲書房等候的道理。
提到慕容厲,韓續眼神微黯,低聲說:「是。」
正要走,突然有丫環道:「王妃娘娘,王妃娘娘,您慢點走!」
香香一驚,韓續也是一凜。他沒見過慕容厲新娶的王妃,只以為是一般的世家女子。大多世家嫡女,那都是見慣後宅爭鬥的。矜貴卻也狠辣,心眼極多。而且慕容厲對他的心思,一直就知道。這時候兩人獨聚,傳到慕容厲耳中,必然又是一場風波。
他的第一反應,就是先行避開,待王妃離開之後再前往書房,也不帶累香香。是以當下身影一閃,進了洗劍閣。避在廊柱之後。
他是武將,香香哪能攔得住?話還沒出口,人已是不見了。香香只得去接薜錦屏,雖然最近下人鏟雪已經很勤了,但是路仍然是滑的。她輕聲說:「慢點,慢點!」
薜錦屏手裡舉着一大捧梅花,臉上卻是熱氣騰騰的:「香香姐姐,你看我新采的梅花?漂不漂亮?」
香香微笑,一邊將她帶進洗劍閣里,暗想韓續走得可真快。一邊說:「我煮了薑湯,可別感冒。」
韓續躲在柱子後面,原以為王妃跟香香怎麼也不可能太對付,沒想到她直接進了院子,沒辦法,只得躲進屋子。誰料薜錦屏直接就入了房間,用小銀剪修梅花。準備插到屋角的花瓶里。
韓續躲在屏風後面,這下子是避無可避了。想要直接翻窗而出——外面碧珠、向晚她們掃完雪,跟着薜錦屏一齊回來。這時候可都有人呢!
韓續心裡暗自叫苦,也不能走了,只得躲着。正盼着薜錦屏趕緊走,誰知道香香又端了薑湯進來,讓薜錦屏先喝一點暖暖身子,只怕她感冒。
薜錦屏邊喝湯邊說:「香香姐姐,晚上我能睡在這兒嗎?」
香香微笑:「如果王爺不回來,你就睡這兒吧。」
薜錦屏開心壞了,撲過去就在她臉頰親了一個:「姐姐我晚上要吃你做的脆皮豆腐、黑魚塞肉!老天保佑王爺今晚不要回來!」
韓續想出來,但這時候出來更說不清了!只得在屏風後面躲着。天色越來越晚,他也心慌了——巽王府守衛是外松內緊,別看着平時趙武這些傢伙好像不上心,其實府里風吹草動都是看在眼裡的。他進來也不知道有沒有人看見。
都是王爺心腹,趙武跟他有點交情,只是如果疑他淫王爺愛妾,只怕就不一定會不會翻臉反目了。
這要是鬧將出來,實在是不堪設想。
就這時候,崔氏也抱了小萱萱過來,薜錦屏很喜歡萱萱,就在房裡逗着玩。聽說娃娃應該叫自己母親,更是樂得不行。一個勁兒教孩子說話。
這丫環婆子一大堆的,韓續想出去也不行了。
猶豫着,香香就把晚飯做好了。一個蜜汁子排,就是將小排骨切塊,用蛋清、鹽、蔥姜蒜末等醃好,直接下鍋蒸到穌爛。再一個肉片豆腐卷,就是把豆腐跟羊肉片切成同樣大小,用肉片把豆腐片捲起來,澆上醬料醃好。然後熱油,把豆腐卷煎成漂亮的金黃色,就可以直接上桌了。
晚飯是清淡的參苓粥,薜錦屏吃得口口香。香香吃了一點,就給小萱萱餵輔食。
韓續心急如焚,正想着等香香等入睡之後再行離開。然而薜錦屏晚上是不肯走了。正好慕容厲也沒回來,便在香香這兒歇下來了。
香香將睡未睡的時候,突然帳簾被掀起。她吃了一驚,就嗅到一身酒氣。慕容厲估計是喝了不少,香香還沒說話,他精壯的身子已經覆了上來。
香香急了,雙手直推他:「王爺……」
慕容厲直接將她壓在床上,就去解她的衣服。香香都要哭了:「王爺!您等等好麼……」
慕容厲還沒說話,就見床靠牆一側突然有個黑影坐起來,揉着眼睛問:「香香姐姐?」猛然看見一個高大的黑影壓着香香,不由拿起香木枕頭,就朝黑影的腦袋猛敲過去,然後是震耳欲聾地尖叫:「來人啊!!有賊!」
慕容厲酒都驚醒了一半,然後暴怒!!
整個洗劍閣都是他的怒吼聲!
☆、第42章
斷義
第四十二章:斷義
洗劍閣一片混亂,先是趙武帶着侍衛趕到,在門外問:「王爺?」洗劍閣畢竟是慕容厲愛妾的住所,慕容厲又在裡面,無論如何,趙武還是不敢直接闖進去。
那香木枕頭可是有點沉的,她奮力砸過來,黑暗中慕容厲不知道她拿的什麼東西,也不敢躲——聽這風聲,砸香香頭上指不定怎麼樣。他只能伸手一擋,枕頭一角仍然磕在頭上。雖然頭硬,但早已是怒火中燒,眼看馬上就要暴走了。
薜銀屏聽見他的聲音,伸手去拉香香又摸到他的赤着的胸口,簡直就是童年陰影啊!!
這時候眼看慕容厲已經怒火遮眼,雙腿卻軟得跟麵條一樣,無論如何站不起來了。香香拉着慕容厲,生怕他一衝動把薜錦屏給嚼着吃了。一面抱着他,一面沖外面喊:「碧珠!含露!還不快把王妃送回繁星樓!」
碧珠答應一聲,進來把薜錦屏抱走,慕容厲怒吼:「趙武!把她給老子禁足繁星樓!以後再敢走出來一步,要麼剁了她的腳,要麼老子砍了你的頭!」
外面趙武答了一聲是,薜錦屏嚇得,在碧珠懷裡一聲也不敢吭。香香見他火氣確實很大,忙叫了下人,讓打水給慕容厲沐浴。
慕容厲本就有些醉意,如今怒火一燒,血倒是熱了,摟着香香只是深吻。香香被酒味逼得喘不過氣,卻也不敢再觸怒她。下人聽聞裡面這聲音,也沒敢進來。
慕容厲將她壓在床上,身軀偉岸如山。香香只覺得渾身無力,身體對他早已是熟悉的,也不抗拒。
慕容厲其實有些醉了,黑暗中一味胡來。
香香良久輕聲哀求般道:「王爺……」
慕容厲吻着她汗濕的額角,輕聲應:「嗯?」竟也有幾分溫存意味。
慕容厲聲音嘶啞地說:「真是不夠,怎麼都不夠。」
他本就精力旺盛,香香筋疲力盡,再沒辦法想什麼為他沐浴更衣的事。慕容厲親吻着她的耳垂,說:「好好跟着我。」忘了韓續,好好跟着我。他輕聲說,「我會好好待你。」
香香累了,哪還聽見他說什麼,只胡亂應了他一聲。
慕容厲酒意倒是散了些,掌了燈,吩咐下人備水。拿了兩個人換洗的衣服轉過屏風,正與屏風後的韓續四目相對。
死一般地寂靜。
慕容厲盯着他,良久,那樣堅毅的人,眼神中終於也慢慢地透出一瞬悲哀。他還在哄着她,還在渴望她。還在不算溫柔、卻已傾盡溫柔地待她。可是在她房裡,另一個男人正聽着這些可笑又可悲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