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小香風 - 第8章
一度君華
「我的祖宗!讓我爹發現你想走也走不了!」藍小翅急道,「還有,如果你爹發現你跑了,說不定會找來。到時候打起來就麻煩了。」
微生瓷說:「會給你惹麻煩嗎?」
藍小翅肯定道:「上次因為一點點事情,你爹殺了我們一半族人。如果不是我爹機智把他懟跑了,另一半也不一定保得住。」
微生瓷遲疑了一下,終於說:「很嚴重嗎?」
藍小翅說:「廢話!」
微生瓷說:「哦。」
藍小翅鬆了一口氣:「明白了就好,快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微生瓷說:「那我以後還可以來嗎?我認識路了。」
藍小翅哭笑不得:「最好不要。你要是經常來,會把羽人嚇死。你知道的,鳥都膽小。」
微生瓷很失望,但既然小翅膀說了會給她惹麻煩,他就必須離開。他慢慢往外走,藍小翅又叫住他,給了他兩瓶香丸:「這個,如果你覺得呼吸加快、不好受的時候,就聞一聞。」
微生瓷收起來,說:「嗯。」
藍小翅幫他理理衣服,說:「你有乾糧嗎?」微生瓷歪了歪頭,藍小翅只好又給他準備了水和乾糧,「好了,回去吧。」
微生瓷終於走出去,然後外面又有羽人示警了。倒不是因為羽人反應慢,而是他闖入得實在是太快了。
藍小翅罵了一聲娘,默默地去到藍翡的住處。藍翡盯着她看:「微生家十五年沒有來過羽族了。最近這一個月卻來了兩次。寶貝兒,爹對微生家的人有童年陰影。」上次他圍攻仙心閣的閣主溫謎,至溫謎重傷、愛女身死。溫謎的夫人與溫謎反目。仙心閣大怒,少年的微生歧尚有滿腔熱血,單人一劍,在羽族殺進殺出,擼掉了一半羽族人的性命。
藍翡趕回之後,用劇毒、設陷井、發暗器、布劍陣,各種卑鄙無恥地車輪戰加偷襲,終於懟跑了他。從此羽族夾起翅膀兒老實了十五年,不敢去擼微生家一根毛。
但也正是因為如此,微生世家的武力引起整個江湖的恐慌。溫謎不得不派人嚴密監視九微山,收集微生世家的所有情報。
微生歧察覺之後,悖然大怒,從此仙心閣沒有得到過微生世家一個好臉色。
藍小翅翻了個白眼——童年陰影?她說:「是微生歧的兒子,被關了十二年,有點呆呆的。」
藍翡有些好奇:「聽說過。武力如何?」
藍小翅說:「清醒的時候輸他爹一點,但不多。發狂的時候,武力值有所增加。我在他手底下走不過兩招。」
藍翡以藍羽團扇捂着小心肝:「寶貝兒,爹好害怕。」
怕你妹啊!藍小翅說:「已經走了。」
藍翡說:「不會再回來了吧?」
藍小翅說:「這……應該不會吧?」說不準。
藍翡說:「寶貝兒,這個微生小呆既然比微生老呆還厲害,你不留下自己用,反而讓他回去了。為父十分不解。」
藍小翅無奈,說:「爹,他叫微生瓷。武功再高有什麼用,你又沒教女兒採補之術!」
藍翡說:「可是爹記得,上個月仙心閣的大弟子柳風巢差點打死了爹爹最心愛的弟子。小香衣現在還不能起床。你手握利器,卻不思復仇。真令爹費解。」
藍小翅翻了個白眼——你最心愛的弟子?當初不知道是誰一見人家受傷了就要丟出去餵狗。但是藍翡的意思還是讓她心裡一驚。
果然藍翡接着道:「你身為羽族大小姐,羽人被傷成這樣,有報仇的義務。柳風巢很厲害,而這個微生小呆看起來又很容易忽悠的樣子。寶貝兒,你怎麼能就這麼放他走呢?」
這意思很明顯了,藍小翅沉默了一會,說:「他已經夠可憐了,爹。」
藍翡微笑,說:「你同情他?是什麼時候開始,我的寶貝兒居然有如此豐富的同情心了?」
藍小翅說:「我不是同情他,可是如果我真的這樣做,會讓你蒙恥的,爹。而且爹還是羽尊呢,為什麼不去殺了柳風巢,替香衣報仇?」
藍翡說:「因為柳風巢是晚輩。爹是個講究風度的人。不過你不用轉移話題,寶貝兒,為什麼放着簡單的路不走呢?」
藍小翅說:「我不想欺騙信任我的人。」
藍翡說:「看來為父教你的,你並沒有聽進去。」
藍小翅說:「我不明白,爹,為什麼我們要作壞人呢?」
藍翡說:「因為在其他人眼裡,羽族都是十惡不赦的壞人。」
藍小翅說:「可是爹,我覺得這樣沒道理。別人覺得我們是壞人,我們就要作壞人。那如果別人覺得我們是一坨狗屎,難道我們就要成為一坨……」
藍翡說:「好了寶貝兒,爹困了。這些問題你自己去外面想,想明白了來告訴爹。」
藍小翅慘叫:「爹!!」
藍翡說:「去吧,對了,去門外東邊百丈開外的地方跪着想。」
藍小翅只好出門,向東量了百丈,媽的,是一片荊棘!!氣炸!
她跪了不多久,另一個人就來了。
藍小翅抬頭看了一眼,是木香衣。她問:「你怎麼來了?」香衣在她旁邊跪下,藍小翅說:「你傷還沒好,不用過來陪我。」
木香衣怒目:「你以為我願意!!」他前去拜見藍翡,藍翡笑得又優雅又溫柔,說:「唉呀,我最心愛的大弟子可以下地了。你上次力戰柳風巢,很英勇,為師很欣賞。但是你有一件東西丟在外面,忘了拿回來。為師不太滿意。」
木香衣當然就問:「什麼東西?」
藍翡溫柔地說:「你把為師的臉丟在外面了。」
木香衣就乖乖地滾過來了。
木香衣的來歷,說來可笑。
不老坑的木冰硯當初也是與雲采真齊名的兩大神醫,看的病多了,終於遇到醫鬧。妻兒全數被殺。木冰硯悲憤之下,在井水中下毒,幾乎屠城。
然後他在歪脖子樹下上吊自盡,卻正好遇上藍翡。藍翡制住他,從四面八方欣賞了一遍他的悲痛欲絕,然後命人給他灌藥,連派了數十個青樓女子軟硬兼施,與他夜夜春宵。並且放話道——誰為木神醫生下一男半女,出黃金五萬兩。
一時之間,這些女子個個如狼似虎。終於有人搶先一步,懷胎十月,生下了木香衣。
木冰硯悲憤、木冰硯痛恨,木冰硯恨不得手撕了藍翡。可是他打不過藍翡……
他當然不會認這個兒子。可是藍翡更絕,木冰硯剛說了一句不要,他隨手把孩子扔湖裡了。木冰硯只有一瞬間的反應時間。
他當然是把孩子撈了起來,可是帶着小香衣,他哪也去不了。上次屠城之後,仙心閣還在追殺他呢!
他只有投靠藍翡,平時給羽族治點頭疼腦熱、禿毛掉毛什麼的。順便研究點毒藥毒針,再種點花花草草來創收,勉強渡日。
至於木香衣,他是不認的,更不以父子相稱。所以木香衣也不認他,對外只稱師從藍翡。
這次木香衣被柳風巢重傷,原以為已經沒了氣息,倒是木冰硯大顯神通,又給救了回來。微生歧只道是木冰硯也不過如此,連個經脈都要自己出手來續。他卻不知道這是要保證木香衣的功力不打折扣。
藍小翅說:「過幾天,我們去找柳風巢。」
木香衣說:「他很厲害。」
藍小翅一甩流海,說:「再厲害也得給他一點顏色看看,不然還真敢欺負我家的鳥!!」
正說着話,羽族的賬目主薄白翳捧了賬本過來:「大小姐,這是這個月的各項進賬收支。請您過目。」
藍小翅翻了個白眼:「我說翳叔,你真的沒看見我跪着嗎?既然你知道我是大小姐,現在我跪着你站着,你覺得這樣好嗎?是不是還要我給你磕一個啊?你們這群沒良心的!!」
白翳說:「哦。」然後和她面對面跪下:「大小姐,這是這個月的各項進賬收支,請您過目。」
藍小翅氣得:「你要跟我夫妻對拜啊?拜託,你身為一個主薄、羽族智囊!你能不能有點腦子?」
白翳說:「腦子?我們羽族哪有那玩意兒。」
藍小翅氣炸了肺,白翳卻又說:「大小姐,我知道這樣不好。但這是羽尊的吩咐,我們也不敢違抗啊。」
藍小翅嘆了口氣,說:「翳叔,你至少可以捧着這些賬本去找我爹。我爹肯定讓你捧來給我。這樣你就可以提醒他我還在這裡跪着了啊。」
白翳說:「哦。是屬下考慮不周。」
離開。
不一會兒,去而復返。藍小翅滿眼希望的小星星,白翳在她面前搭了個小桌板。然後把賬本放在小桌板上,推到她面前擺好。
藍小翅吐血:「我靠!」
第9章
暗中偷襲
九微山下,溫謎和雲采真一路趕回仙心閣。
仙心閣地界,名曰太極垂光。其下門規森嚴,且極為注重修身修心。儘管每個弟子都武藝超群,卻少有劣跡,在江湖中口碑一向不錯。
因為實力強大,又頗為公正,江湖中人若是有什麼恩怨、冤屈,也喜歡找仙心閣主持公道。所以溫謎一直很忙。江湖中東家長西家短的破事兒是真不少。
溫謎跟雲采真剛剛行至仙心泉下,柳風巢就過來見禮:「師父,雲大夫。」
溫謎點點頭,說:「手怎麼樣了?」上次柳風巢跟木香衣一戰,木香衣幾乎身亡,而他也傷了手臂。
柳風巢低下頭:「回師父,已經無礙。」
溫謎溫和地道:「這次微生歧突然前往方壺擁翠,為師懷疑是與木香衣的傷勢有關。但是微生歧並不願明言。」
柳風巢驚訝:「木香衣還活着?不可能啊,當初弟子明明刺中他要害,且他已經脈俱毀……」
旁邊雲采真說:「木冰硯的醫術,不能以常人猜度。」
柳風巢說:「是。」雲采真和溫謎是至交好友,他也視雲采真為長輩父執,不會輕易反駁。
溫謎說:「羽族人向來眥睚必報,這次你重傷木香衣,恐怕他們不會善罷甘休。你出外行走,要格外小心。」
柳風巢拱手:「師父放心,弟子自會謹慎行事。」
溫謎點頭,也不太擔心。他這個大弟子,素來極是穩重自持。平時也很照顧師弟、師妹,極少讓他操心。雲采真也跟着他一併進入太極垂光,說:「你這個人,這輩子盡干蠢事,以至夫妻緣淺,子女緣無。就是有點為師之命,徒弟收得都還不錯。」
溫謎苦笑:「謝謝好友誇獎。」你可真會插刀。
雲采真一臉真誠地說:「實話而已,不謝不謝。」
溫謎啞然。
九微山,微生歧一直找不到微生瓷。步寒蟬一臉擔憂:「主人,少主今天曾經問了送飯的僕役,詢問藍小翅的下落。僕役說了……方壺擁翠。」
微生歧說:「他去了方壺擁翠?不可能,他不知道路。」
步寒蟬說:「山下有人稱遇見過形似少主的少年問路,目的地正是此地。而且我最擔心的是,羽族跟仙心閣起衝突,難免是要報復的。少主天真單純,可不要受了羽人的蠱惑,捲入這場風波才好。」
微生歧神色一凜,羽人素來奸詐狡猾,如果那小妖精蠱惑自己兒子去殺柳風巢……他說:「我要再往方壺擁翠去一趟。」
步寒蟬一臉擔憂:「可主人與方壺擁翠,結有血海深仇。一再前往……」
微生歧豎手:「你所憂心之事甚有道理。無論如何我得再去一趟。」
微生歧再下九微山,仙心閣探子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又發急報回太極垂光。溫謎看到急報,又開始頭大了——微生世家的人都是死宅,以前三年兩載不下一次山。
今年真是……讓人不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