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起 - 第3章
明月璫
按慣例達官貴人家裡有品行有缺的女眷,都會送到寺廟裡修心養性,過些時日如果有所好轉還能接回來,否則此生便只能青燈禮佛了。如今楚漣漪身上出了這麼大一樁事兒,外間又都說是楚漣漪的錯,家裡的人嘴上雖不說但都是怪她當初心太狠手太辣,為此前幾日太夫人還專門請了皇覺寺的和尚來家裡做道場,楚漣漪私下也琢磨了一下太夫人的意思,心想與其被太夫人送出去以避風頭,還不如自己請去,回來的時候還有個轉圜的餘地。
「胡鬧。碗丫頭,你是我楚家長房嫡女,你爹就你麼個閨女兒,怎麼能又這等念頭,這不是打我們楚家的臉嗎?再說這都是那嚴家的錯,我們碗丫頭有什麼錯,休要再說這些,你的事,我自會和你父親商量。」太夫人這是以為楚漣漪要出家,痛惜道:「你呀,當初要是有如今這般懂事,何至於……」
「祖母,你錯怪漣漪了。」楚漣漪靠近太夫人跟前,「漣漪只是想去寺廟裡住個十天半月,一是向菩薩懺悔前罪,求菩薩原諒漣漪,保佑我楚家家運昌隆,二是怕漣漪在家裡,又會惹祖母和長輩傷心,等外面的評議稍微歇了,漣漪自然就回來了。」
太夫人聽了楚漣漪說得誠懇,也知道她說的話有道理,但願菩薩這能原諒她,這樣一來也能讓外面說閒話的人稍停稍停。
太夫人想着楚漣漪心要去廟裡吃素,可她又素來體弱,心就軟了,這孩子雖然和自己不親,但如今看來舉止嫻雅又度,雖出了這事,將來也未必沒有出息,心裡對她也就親近了些。
作者有話要說:啊,好想楠竹快點兒出來啊。
5、水上緣(上)
...
「你一個還沒及笄的姑娘家怎麼好去寺廟裡住。」太夫人的話雖然是否定的,但是語氣鬆動多了。
「祖母你就疼疼漣漪吧,漣漪多帶些丫頭、婆子就是了,祖母……」楚漣漪拉着太夫人的袖口,眼淚珍珠似地一顆一顆往外冒,本來眼睛就又大又明亮,如今滴了眼淚,更像一汪湖水似的,惹人心憐。
「好好,不過得帶幾個護衛去,可小心些才好。」畢竟是嫡親的孫女兒,如今遭逢大難,還要去寺廟裡吃齋念佛,太夫人心裡也不好過。
「謝祖母,還是祖母最疼漣漪。」楚漣漪的臉頓時就放晴了,晴空帶露,雨後瀲灩,最是動人的風景,看得太夫人都有些呆了,心裡更是惋惜這麼個孫女的前程。
雖然被一家子大小都看了笑話,但好歹是遂了心愿,所以楚漣漪心情也好了許多,佛門淨地是能清洗罪過的地方,再回來後境況總會有所改變楚漣漪想得很開,這輩子還沒出過二門,,就當是旅遊一趟。
楚漣漪一回屋就吩咐疏影、暗香並自己的四個二等丫頭收拾行李,這齣門宜早不宜遲,寺廟選好了,是京郊的寄雲庵,主持是德高望重,曾經入宮為皇后娘娘祈過福的圓通師太。
疏影、暗香見自己主子露出了難得的笑容,心裡也高興,都是十三、四歲的丫頭,能出門也是興奮,都活潑潑地準備了起來。
楚漣漪讓她們收拾的都是半舊的普通衣物,一應用具也是從簡,身邊僅帶了暗香和幾個二等丫頭,疏影和乳娘留下幫她照看家裡,至於婆子並小廝、侍衛等總共有二、三十人,其中還有太夫人專門派來的,不好回絕。好在寄雲庵是個香火旺的大廟,女眷都可宿在庵里,侍衛、小廝等在庵外借了幾間民房住下。
楚漣漪在寄雲庵住了三日就受不了了,這裡香火旺盛,人來人往,也影響了尼姑的修行,都帶着些浮躁氣,逢九還有小廟會,來上香的香客多如牛毛,本來清修之處反而成了人扎堆的地方。
這一日楚漣漪帶了暗香、雲柳幾個丫頭並幾個婆子在寄雲庵後山閒逛,等到山頂,遠遠眺去山林掩映間似有一座庵廟,走近了詢問,才知道也是一處庵廟,名雨潤庵。因為名中帶了個雨字,所以得了楚漣漪的歡心,因覺着與自己名字中的水互有緣分。
這雨潤庵的庵主是寄雲庵圓通師太的師姐,因不勝寄雲庵的煩擾,才求了當日的師傅惠明到寄雲庵後山尋了塊寶地,自己化緣修了這雨潤庵,最是清淨無擾。
楚漣漪進到庵里一看,松柏掩翠,修篁映綠,庵內左側是一片畝寬的水池,清川如鏡,間有野鴨、白鷺嬉戲,靜中有鬧,別有趣致,頓時就喜愛上了這個地方。
於是楚漣漪求見了知客尼,說明想叨擾一段日子,又送上了香火銀子,知客尼見她出手闊綽,又是個安靜沉穩的人便稟了在閉關修行的主持圓覺師太,應允了這樁事,這才惹出了後來那一樁樁煩擾的事情來。
楚漣漪見此處極為清靜,便只帶了暗香並雲柳住到這雨潤庵來,對自己的身份也只是含糊地提了兩句,自稱姓蘇,這是她娘親的姓氏,為的是不想讓人知道她就是那被退親的女子。
知客尼見的女客多了,知道到寺廟住的女子都有一樁傷心之事,又見楚漣漪氣度端華,不是什麼輕浮任務,便也不再深問。
住進雨潤庵後,庵內的早課、晚課,楚漣漪都跟着去做,倒不是她於佛經有什麼研究,只是覺得眾僧尼低低渾渾的聲音讀起佛經來,別有一番能讓人沉靜的意境,於這佛音中,她才能拋開世俗的煩惱。
圓覺師太修的是枯禪,又在閉關,楚漣漪不好前去打擾,主僕三人在這雨潤庵的偏院住下,隔絕了人世,這日子過得跟桃花源似的,樂不思蜀。
夕陽西下時,楚漣漪總愛在雨潤庵的清川池畔煮一壺香茶,望着漸漸開放的白荷花還有那傍晚尋食歸來的白鷺,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月閒了。
因是住在庵里,又是夏日,楚漣漪便棄了那些明艷的顏色,只着了白色素紗暗銀繡菊花曳地連襟裙,腰上系了掌寬的白色銀菊束腰,並一綹淺粉色絲絛。頭髮簡單挽了雙環髻,環上各墜了兩粒碧玉珠,微風拂來發出悅耳的鈴聲,妙致橫生。
都說要得俏,一身孝,這番打扮出來,又將楚漣漪那本身的十分顏色給烘托出了十二分的圓滿來。
這日楚漣漪正煮了茶品着,傍晚清風徐來最是涼爽宜人,卻被人煞了風景。倦鳥歸巢之時,卻被庵外的馬嘶之聲給驚擾,簌簌撲翅地亂飛入林間。
聽着這麼大的響動,大概是來了貴人。
果不其然,連平素少出門的圓覺主持都迎了出去,未久就看見一群人行了進來,圓覺親自在前領路,身後是個看不清容顏的婦人,看打扮則非富即貴,丫頭、婆子跟了一堆。不過最意外的是,那婦人身邊立的那個身影,看起來仿佛是男子。
這雨潤庵的規矩最是嚴苛,少有男子能進,楚漣漪皺了皺眉頭,便知道來者身份定然不凡。去了眼前這水面後,雨潤庵並不大,所以楚漣漪在見得來人之後,再要收拾器具離開已有些晚,她又不想見生人,便棄了自己面前的一桌茶水,趕緊躲入了竹林,從後面繞回了自己住的偏院。
唐樓扶着他母親進月洞門之前,遠遠就看到了門內池畔坐了一個女子,但視線太遠,分不清白與灰,只當是某個僧尼。待走近了,才看見白裙一飄,只看見了那女子的迤邐的白色裙尾和殘留在風中的清脆叮噹聲。
這等景致,又是在山中寂靜的庵廟裡,讓人疑為狐仙下凡。
待走到池畔,唐樓掃了一眼那清茶一桌,空氣里還殘留着淡淡的荷香,長途跋涉後此種清香最是怡人。
「太妃這天色已晚,還不知怎麼安排?」圓覺在那位貴夫人面前低頭詢問。
那位被稱為王妃的婦人回頭看了看身邊的男子,「老六。」
被稱為老六的正是如今的禹親王唐樓,只見他對太妃點了點頭,「讓侍衛在庵外紮營就好,母親還是住原來的院子吧,兒子隨便在哪裡憩一晚就是了。」
因着前幾日山中連下大雨,今日登上馬車數次先入泥溝內,這才耽誤了登山的時間,黃昏時才到這雨潤庵。如果連夜下山,遇上大雨或者馬兒失蹄都不是好事,唐樓這才安排在這山上住一宿。
「師太你看這樣可行?」老太妃詢問圓覺,知道她素來規矩嚴,不准男子入庵,這才有此一問。
「自然使得,太妃和王爺是雨潤庵的大善人,這庵還是老王爺在世時捐錢修的,王爺天潢貴胄,又不是那些不知根知底的人,只是山居簡陋,還請王爺贖罪。」
圓覺給唐樓安排的客房在雨潤庵的西側,老太妃還是住她以前住的院子,安排好之後,眾人自安歇下去,閒話少提。
今日恰逢十五,月亮如銀盤一般掛在天上,煞是可人。楚漣漪在屋子裡靜了半日,望着窗外的圓月,想起她那桌還留在了清川池畔的茶,桌子倒是小事,但那套雨過天晴碧玉繪竹的茶具卻是她心頭愛,捨不得就那樣擱着,便領了暗香與雲柳挑了羊角燈去尋那桌茶。
月上中天,整個院子裡的人都睡了,寂靜無聲中只能聽見蟋蟀的「曲曲」聲。月色下能清楚的看見,那桌茶還擱在原處。
楚漣漪讓暗香、雲柳收拾好桌子往回走。她二人抬了小几,所以楚漣漪自己接過了暗香手中的羊角燈提上,走在二人前面,三人抄了近路,從清川池中鋪設的一路水中石上橫穿整個池子想往自己住的東面小院去。
夏日晚上清川池畔涼風習習,正是納涼的好所在,這麼晚還沒睡的可不止楚漣漪主僕三人。
唐樓本斜靠在清川池畔疊石山上的一塊平整岩石上閉目假寐,聽到有人聲,才緩緩睜開眼睛,卻看見池上一個女子提着羊角燈從翠柳中冉冉而出,晚風吹起她的繁層薄紗裙,薄紗翻滾,儼然是一朵最明媚的白荷。
唐樓深呼吸了一口,風中果然送來微微的荷花清香。
月色與燈光在那女子的臉上輝映出柔和明媚的光暈來,讓人能一眼瞧清那傾城傾國之貌。一寸秋波,千斛明珠未覺多,雙眉橫柳,萬縷春風難剪裁,艷奪巫岫之蓮,麗掩蜀江之錦,見她於水中行來,仿佛洛妃踏月,龍女凌波。直刻入人眼,溶於人心,欺魂奪魄。
有那麼一刻唐樓覺得自己幾乎都忘了呼吸。他自問見過的絕色十隻手指也數不過來,可只有眼前這女子不知怎麼就在他心田上激起漣漪來,一圈圈地漾開去,越來越大。
唐樓見那女子出了池子,正走入池畔的暗林中,失魂落魄地站了起來,跟着她一行三人的影子就追了上去,就跟沒見過女人的毛頭小子似的。
楚漣漪聽得身後有響動,瞧那腳步聲沉穩有力,不似女步,心裡一緊,可不能在雨潤庵鬧出什麼笑話,立刻低喚了一聲「暗香」,然後熄滅了羊角燈。
暗香跟在楚漣漪身邊已有多年,也聽到了腳步聲,又是個機靈的人,羊角燈滅了後,四周頓時陷入黑暗,只有月色掩映,主僕三人躲入園中植的一叢桂樹後,悄無聲息地往偏院溜去。
回到屋中,楚漣漪不許暗香掌燈,主僕三人摸黑梳理了一番,各自上床休息,半晌她才把一顆撲通撲通跳的心給緩了下來。
「也不知道哪家的登徒子,這般大膽。」楚漣漪心想,這雨潤庵看來是住不得了,半夜起身吩咐暗香收拾行李,早課前就起身去辭別了庵主,主僕三人匆匆往山下的寄雲庵去,次日就起身返回了楚家。
作者有話要說:不要霸王我!!!!!!!!
看我尖利的牙齒!
關鍵時刻,不要霸王偶。
6、水上緣(下)
...
第二日辰時正楚漣漪打着哈欠起身,去太夫人那裡請安。
因着她這是剛從外面回來,今兒又不逢五、逢十,所以想着太夫人跟前伺候的人應該不多,最多就是旁氏在跟前。
哪知道楚漣漪一踏入太夫人的宜蘭院就看見三房、五房和六房的人都在,連平日寡言少語的大姑母蔡氏並她的兩個女兒也在,柳姨媽正在太夫人的榻前說笑着,逗得太夫人前仰後合,看這景狀,大約是有什麼喜事。
「祖母,漣漪回來了,昨兒回來的時候,天色已晚,就沒敢過來擾了祖母。」楚漣漪嬌聲軟語地蹭到太夫人的跟前。
「快到祖母跟前來。」昨日大房那邊就派了人來報消息,所以太夫人也知道楚漣漪回了府,「讓祖母瞧瞧。」
太夫人仔細端詳了楚漣漪一番道:「出門靜養了一段果然是好,這氣色好了,性子也好了,這嬌嬌可可的多可人憐,人吶就是要大方些,常出來走動走動,同姊妹們一處繡繡花,說說話才好,別什麼事兒都自己憋在心裡。」
楚漣漪聽了這話只能幹笑,也不知道太夫人這一番沒頭沒腦似訓非訓的話又是受了什麼人的挑唆。
太夫人還要開口,就被楚漣漪截了話,可不能再讓她念下去,「祖母,這府上是出了什麼喜事啊,一大早各房嬸嬸就在,祖母笑得只怕今日能連進三碗飯。」
太夫人老了,最喜歡的就是熱鬧,如今兒女成人,也不再板着臉說教,所以更喜歡小一輩的親近她,不拘小節。今日見楚漣漪這般乖巧討喜,一張臉粉嫩可愛,心裡自然就歡喜了,畢竟是自己的親孫女兒,不比去了的楚夫人只是個媳婦兒。
「你當祖母是飯桶麼?」太夫人假意惱怒。
「天下哪裡有這等好看的飯桶?」楚漣漪仗着年紀還小,所以才敢這般調笑太夫人。
「你這丫頭,連祖母都敢戲弄。」太夫人點了點楚漣漪的腦袋,「祖母老了,哪裡還有什麼好看不好看的。」
「祖母才不老,咱們要是走出去,別人指不定還以為祖母同漣漪只差一輩兒哩。」楚漣漪這話算是誇張了,但太夫人的年紀也不過將近五十,保養得宜,說她是四十歲也是有人相信的。
「瞧這一張甜嘴兒,真真還是楚府的水養人啊,養出這麼個標緻又嘴甜的姑娘。」柳姨媽在一旁搭話,她慣會順着太夫人的心思,在府上對每個人都捧着吹着,闔府上下都喜歡她,所以她雖是六房夫人的妹妹,但也一樣在府里四處走動。
「只是十二姑娘這一出去,仿佛瘦了些。」
柳姨媽這麼一說,太夫人也發現了,拉了楚漣漪的手道:「的確是瘦了,這下巴都尖了,在庵里只能吃素,難怪人瘦了,今兒就在祖母這兒用飯,好好的養一養,這姑娘胖點兒才富貴。」
「不過這一瘦,十二姑娘倒更有風姿了,這眼睛看着更大更亮了些,人也精神了,看來這庵廟也的確讓人修心啊。」柳姨媽怕自己剛才說楚漣漪瘦,惹了她犯病的忌諱,得罪了這位姑娘,趕緊又添了幾句好話。
楚漣漪雖然覺得柳姨媽的話好聽,卻又有些心驚,這位姨媽的手段可真是了得,來了才幾天,在太夫人面前就把那嫡親的媳婦兒給比了下去,在太夫人面前插科打諢,如魚得水,而平素慣愛在太夫人跟前說三道四的旁氏今日居然一句沒吭,也難得沒挑自己的刺兒。
楚漣漪沒接柳姨媽的話,對着太夫人笑道:「那真是太好了,祖母最會養人,人家都說咱們楚府的女兒好,連孫女兒這一輩也跟着沾光。你看這屋子裡一個個都欺花賽玉,連祖母取的媳婦兒都是個兒頂個兒的,漣漪能跟着祖母,自然就能養得富貴。」如今祖母可就是楚漣漪的救命稻草,這大腿不能不抱。
太夫人這一輩子最自豪的莫過於兩件事,一件就是養了個乾豐三年的狀元郎如今貴為戶部侍郎的兒子,一件就是楚府的女兒人人都誇獎。雖然楚漣漪算是楚府的「奇葩」,但那退婚之事另有貓膩,也怪不得楚漣漪,所以太夫人也並不往心裡去,要怨也只怨去了的楚夫人。
太夫人將楚漣漪摟在懷裡,親得不得了,本就是長子唯一的嫡女,以前雖然生份了,但如今憐她命運多舛,愛她容顏嬌媚,憨態可人,帶着些許彌補的心,對楚漣漪親近了許多。
楚漣漪在太夫人面前說了些寄雲庵的風光,一邊卻在留心堂中諸人,其他人面色都尋常,六房朱氏唇角偶爾對着三房不屑地撇一撇,旁氏卻一臉喜容,就連楚漣漪今日討了太夫人高興,得了歡心,她也不曾說上句風涼話,可真是轉了性子了。
再看六姑娘與九姑娘,都是一臉的欣喜,而六姑娘楚漣晴的臉上還別添了幾分嬌羞,將如花容顏烘托得更明媚驕人。
楚漣漪的眼波微微流轉,便把事情料了個大概,「祖母,讓漣漪猜猜今日究竟有何喜事可否?」
「好啊,瞧瞧你這妮子能不能猜出,猜出了祖母有賞。」太夫人今日的心情看來的確好。
兩祖孫這般一對一答後,整個屋子人的眼神都膠着在了楚漣漪的身上,只見她燦爛一笑道:「定是六姐姐嫁杏有期了。」
「不算,不算,定是你這狐猾妮子從別人那裡聽說了,來騙我老婆子的寶貝。」太夫人笑着捏了捏楚漣漪的臉。
「才沒有,祖母你這是耍無賴,漣漪昨晚才回家,哪裡聽得來六姐姐的喜事。這麼說,漣漪是猜對了?」楚漣漪在太夫人的懷裡不依地拱着,仿似這祖孫兩人從一開始就好得不得了似的。
其實一屋子的人都是心知肚明的,六姑娘的婚事昨日才算真的定下來,這事沒成之前,旁氏一直捂着掖着,就怕不能成反而被人笑話。昨日定下來之後,今日一大早才帶了六姑娘來太夫人跟前炫耀,這才引來了其他幾房的人和各位親眷。
楚漣漪剛回府,哪裡能知道這些,自然都是她猜出來的。
「你這丫頭怎麼猜到的?」太夫人越發覺出了楚漣漪的聰慧。
「這有何難,單看祖母你笑得合不攏嘴,就知道定是有天大的喜事,再看這屋子裡,三嬸嬸紅光滿面,六姐姐一直垂着頭,紅着臉,卻又偷着笑,漣漪自然就猜到了。」
「你這瘋妮子胡說什麼,我哪裡偷笑了。」楚漣晴作勢就要上前擰楚漣漪的臉,兩姐妹鬧做一團,更惹得了滿屋的笑聲。
待楚漣漪二人氣喘吁吁地停下來,屋子裡才安靜了些,只聽得一個甜美清涼的聲音道:「十二姐姐要是能猜出六姐姐杏嫁何處,咱們可才真算服了姐姐。」
楚漣漪詫異地看了看出聲的人,卻是柳茜雪。今日她梳了一個雙環髻,以鮮紅芍藥簪於鬢邊,斜插了五枝喜鵲鬧梅金簪子於發後,一襲對襟杏黃牡丹折枝刺繡褥裙,並花開富貴桃紅抹胸,嫵媚艷麗之極,但終是少了些她這個年齡該有的天真爛漫。論年齡,她比楚漣漪還小了一月,也未及笄,如今的打扮卻仿似大姑娘了。
老於年齡的風情,背後自然有說不得的故事。
只是楚漣漪沒想到柳姨娘那樣八面玲瓏的人居然養出這麼個高傲的女兒來,自己猜出了六姐姐的喜事,本就是玩笑話,並不當真,她卻較上了勁兒,還說什麼服氣不服氣,這樣一來,如果楚漣漪猜不出杏嫁何處,反而落了下成,倒成了楚漣漪的不是了。
柳姨媽連連給柳茜雪使眼色,她都當做沒看見。
太夫人聽柳茜雪這麼一說也來了興致,「這倒是,碗丫頭你要是猜中了,祖母把當年出嫁時你曾祖母送我的那副僅絞絲翡翠鐲子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