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水 - 第3章

明月璫

  到了臘月,永安老家來了人,報了老太君仙去的消息,一時眾人皆驚,忙忙將過年的一片火紅換成了素白,敬老爺報了丁憂,要親自回鄉守墓,亭幽的父親及叔叔們按制也要服喪一年。

  老家的人特地說了,老太君臨死前想念亭幽,留言要讓她回鄉為她守喪三年。按制,老太君是亭幽的曾祖母,守喪不過三月,但思及她是老太君一手養大的,為老人家守喪三年並不是過分的要求,敬老爺有些為難地看了看亭幽。

  亭幽如今身上有孝,自然不能再參選秀女,本朝選秀的規矩是五年一選,錯過了這次,亭幽就二十歲了,再無法參選,這讓敬老爺和亭幽的父親敬大爺十分為難。

  「孫女兒願為老太君守喪,她老人家一手將亭幽養大,還沒能想着亭幽的福,就……」亭幽的眼睛已經紅腫得仿佛桃子一般,從昨晚聽到老太君去世的消息後,她就是哭得最傷心的人。

  「好了,祖父知道你是個孝順的。」敬老爺讓一旁的丫鬟扶起亭幽,一家人都默不着聲,只時不時響起嘆息之音。

  顧不得過年,敬老爺同敬大爺就親自帶了亭幽啟程回永安,風雪裡趕路,過了正月才趕到,眾人心中都暗自慶幸,好在是冬天,肉身不易腐,老太君停靈在家裡,還等着孝子賢孫回去才能安葬。

  一進靈堂,正面是接天連地的白色帳幔,中間一個巨大的「奠」字,字下是老太君生前就畫好的遺像,一想到再也見不到老太君的音容,亭幽又是一陣痛哭,敬老爺想看老夫人的遺容,這也是人之常情。老家的管家將敬老爺和敬大爺引進幔簾,亭幽則早穿了白衣麻服,跪在堂前為老太君燒紙。

  半晌後,亭幽抬頭見敬老爺和敬大爺出來時早先的一臉哀容忽然換了平靜之相,心下還有所疑惑,到了晚間,管家親自來請,亭幽在老太君的上房見着活生生的她時才恍然大悟。

  「老祖宗。」亭幽忍不住撲到敬老太君的懷裡,哭道:「我還以為……」

  老太君摸了摸亭幽的頭髮,「傻孩子,我這也是不得已。只是這事遲早都要來,早幾年和晚幾年又有什麼關係。」

  待亭幽哭夠了,丫頭拿毛巾給她捂了眼睛,兩祖孫這才能靜下心來談話。

  >  果然不出亭幽所料,老太君這是為了將亭幽從京城召回,而不得不用的計策,她雖然能從蛛絲馬跡里看出太后和定熙帝的矛盾,但敬老爺和敬大爺可沒這樣的眼光,只盼着太后還在的時候就把亭幽塞進去,以期今後長保敬家的富貴。而太后又一心想找個幫手,兩方合力,老太君也無能為力,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時光荏苒,二十七月除服後,老太爺啟程回了京城,亭幽見老太君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自然不肯離開,要親手服侍湯藥。

  「如果不是你父親他們不爭氣,我也捨不得把你送進宮。三年前你不肯聽我的,拿你自個兒的身子賭氣,將來只怕還有得你受的,你這孩子……」老太君的精神明顯不濟,話說起來也開始有些顛三倒四。

  「亭幽的命是父母給的,又是老祖宗養大的,老祖宗不用擔心,亭幽會護住敬家的。」亭幽反握住老太君的手,曾經能拿着戒尺追着自己打的手如今已經垂垂無力。

  老太君從小養大亭幽,如何不知她的心事,如今她儘管肯承諾護住敬家,可到底是意難平的。這樣出眾的曾孫女兒,又有敬太后在宮裡,無論嫁到哪家都是正兒八經倍受寵愛的嫡媳婦,未來的當家主母。可一旦入宮,便只能風雨里掙扎,連個安生覺都不定能睡得。

  「阿幽,我知你心裡苦,只是這就是咱們敬家女人的命。敬家能富貴這麼百十年,靠的全是敬家的女兒,咱們家的男人你自己也是知道的,無一成器,他們都是我的血脈,我如何忍心,阿幽,只能苦了你了,你不要怪我。」老太君已經枯瘦得只剩一張皮的手用盡了渾身力氣握住亭幽的手,眼裡滿是哀求。

  亭幽的眼淚忍不住就流了下來,「阿幽都明白,老祖宗,阿幽的命是爹娘給的。」

  這便是說,她的一切都是為了回報生恩同養恩。老太君心裡聽了雖然發酸,卻也再說不得。

  「最近的邸報你都看了吧?」老太君喝了一口參湯後,精神略微好轉了些。

  亭幽點點頭,邸報是朝堂的風向標,親近太后的一派這些年漸漸淡出邸報,尤其是這年的京察,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太后大勢已去了。

  老太君笑了笑,帶着苦澀,「嫻娘這孩子什麼都好,只是太過要強,這才多少年啊,白白損了母子情分。」

  亭幽想起那男人的可惡來,「當年如果不是太后娘娘,今上能不能坐上龍椅還另說呢,如今這般對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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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君冷了臉,「胡鬧,你是要學嫻娘那糊塗的麼。當今的皇上踐祚十年,你瞧瞧如今天下的氣象,已有治世之風,有這樣的皇上是天下百姓之福。依我看,皇上倒是有仁君之風,否則以嫻娘那樣的心性,換個人早就……」老太君不忍說太后的下場。

  亭幽想了想,太后那樣明目張胆地連定熙帝身邊都安插了眼線,定熙帝對她依然禮敬,要說他怕她,倒也未必,既無生恩,又無養恩,太后還能有如今的權勢,亭幽不得不認同老太君的話。

  「老祖宗說的是,是亭幽糊塗了。」

  老太君艱難地抬起手,撫上亭幽的臉,「你表面上看起來嫻雅穩重,可骨子裡刁鑽古怪,祖母實在放心不下你。」

  亭幽將臉在老太君已經滿布褐斑的手上來回輕蹭,「所以老祖宗要養好身子,看顧着亭幽。」

  只是老太君的眼神卻開始渙散,再聽不見亭幽說什麼。不過兩日,就撒手而去。

  大約是前次哭夠了,這一次真正面對老太君的死亡,亭幽倒平靜了不少,仔仔細細料理了老太君的後事,堅持為她再服了三月喪,這才跟着京里來催的人啟程回京。

  再次進慈寧宮的亭幽,完全沒料三年前還明媚艷麗的敬太后如今仿佛老了十歲,肌膚不再光潔,甚至有點點褐斑冒出,想來是過得極不稱心的。只是敬太后的年齡不過四十未到,如今病弱成這樣,着實讓亭幽心驚。

  「亭幽給太后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亭幽屈膝而跪。

  敬太后打量着眼前這個越長越水靈鮮活的女子,「起吧。」

  「娘娘怎麼……」亭幽瞧着敬太后的病弱模樣,忍不住上前了兩步。

  敬太后見亭幽眼裡滿滿的關心和疑問,苦笑道:「這宮裡的女人都老得快。」

  亭幽心下想權勢果然養人,這兩年太后同定熙帝越斗越激烈,終激得皇帝將她左右羽翼盡數剪除,奉養她在慈寧宮好生安享晚年。

  敬太后拉着亭幽的手感嘆道:「這女人啊在宮裡所能依靠的還是只有自己親生的孩子啊。」

  亭幽靜靜地聽着不敢答話,心裡知道這樣的話敬太后誰也不能去說,遇到自己這個娘家人,又是註定和她一條繩子上的螞蚱,自然生了傾吐之心,這樣的鬱憤總是要疏泄的。

  「你看那靖康太妃,不就是生了個兒子,皇

  帝特旨恩准卓郡王接她出去榮養,如今倒是比哀家還享福。」敬太后想起前些日子萬壽節上看到的靖康太妃,哪裡還有當年在宮裡的暗淡蒼白,養得紅光滿面,那笑容止都止不住。

  見敬太后如此,亭幽實在覺得自己該說幾句,否則辜負了老祖宗對自己的期望,如果敬太后有個什麼不好,只怕老祖宗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息。「老祖宗說,其實皇上也是很孝順娘娘的。」亭幽自己的話當然沒有說服力,但老祖宗的話還是有力量的。

  敬太后「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如此情狀,亭幽自然不能再往下說,身居高位慣了的人,早就聽不進人的勸告了。亭幽覺得老祖宗當年阻止自己進宮確實極為明智。

  「既然進來了,就多陪陪哀家吧,這宮裡連個說話的人找不到,那些個狐媚子哀家也指望不上,都一個勁兒地只管巴結皇帝。」

  聽到這樣的話,亭幽心想這位太后估計不僅在朝堂上想插手,連在內宮都要同定熙帝斗,看是皇帝的恩寵有效,還是太后的眷顧有效,想必是一日不鬥就心裡難受。

  「娘娘不說,亭幽也想賴在娘娘身邊多聽些教誨呢。」亭幽打起十二分精神應酬敬太后。

  午膳時慈寧宮的司廚嬤嬤來請旨,問今日給皇帝送什麼午膳。這宮裡的御膳房其實都是擺設,別人以為御膳房所出必定是龍肝鳳髓,海陸珍饈,其實每日也不過雞鴨魚肉,還沒什麼特別的烹調之法,多是在鐵鍋里加鹽煮熟而已,那鐵鍋上下夾着滾燙的鐵板,這樣皇上叫傳膳的時候取下鐵板,隨時送去的都是熱菜,但如此做法焉能好吃。所以御膳房送去的菜都是看看而已,皇帝真正用的還是太后或者太妃等小廚房送去的膳食。

  敬太后做主送四菜一湯去,慈寧宮住的幾位太妃又各自送了兩菜。亭幽見敬太后精神懨懨,午膳才用了小半碗米粥,待她午睡時,亭幽便去了慈寧宮的廚房,親自動手做了幾道永安的家鄉小吃食。

  敬太后午睡起來,不見亭幽,隨口問了句,宋姑姑笑道:「大小姐見娘娘胃口不佳,親自下廚說要給娘娘做幾道家鄉小點。」

  「她倒是有心了。」敬太后笑笑。

  片刻後,就見亭幽親自引了宮女用金包角的紫檀方盤裝了四碟小點送上來。

  敬太后垂眼一看,紅、黃、白、綠四色繪蘭彩碟整整齊齊地擺在炕几上,光這顏色就讓人見了心裡舒爽,碟子旁還

  另立了一個一掌高的白色細口瓷瓶,裡面插了一支白中帶綠的鮮花,格外顯得清爽。

  敬太后從那綠色碟子裡夾起一塊白色蘿蔔糕,上面有細碎的紅點,是永安菜愛用的小辣椒。敬太后咬了一小口,閉目仿佛在回味,良久才感嘆道:「想不到這麼多年後還能吃到老太君做菜的味道。」

  「老祖宗在家裡最掛念的就是娘娘,時常指着這樣點心那樣點心說是娘娘以前在家時愛吃的,亭幽也跟着老祖宗學了些。」

  敬太后睜開眼睛,「你是個好孩子。」

  亭幽是不是個好孩子她自己不清楚,但她一定是個識時務的孩子。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敬太后怎麼說也是後宮第一人,況且她也是老祖宗心裡最叨念的人。老祖宗在世的時候,亭幽雖然時常埋怨老太太心太狠非要送她進狼窩,可人去了之後,心裡就只沉澱下老祖宗對她的疼愛和照顧來。

  晚膳前,永寧宮的黃才人和景秀宮的鄭小儀聯袂而來問安。這兩人亭幽是知道的,都是敬家的姻親之女,三年前亭幽西歸,太后招兵點將,親自選的這二人進宮,也是為亭幽選的幫手。之所以亭幽奇貨可居,那是因為敬家的女兒素來稀少,這一代不過亭幽一人,連庶出的女兒都沒有,所以敬家對亭幽才會下了十二分的功夫去培養。

  亭幽細細打量了二女,一個溫柔端方,一個嬌憨可人,攬盡人間女兒的風姿,敬太后可謂是用心良苦了,只是她們進宮三年,最高的才不過五品才人,真是埋沒美玉。

  敬太后將亭幽介紹給二女,彼此親近了一番,又敘了年齒,亭幽居幼,以姐姐相稱。黃、鄭二女驚於亭幽的風姿,又知她是太后的親侄孫女,以後她二人只怕都要靠着她的,所以對亭幽格外親熱奉承。

  二人來了不過盞茶功夫,就聽得小太監來報信,說定熙帝正往慈寧宮來。黃才人趕緊一手抿了抿鬢髮,鄭小儀趕緊將剛才微皺的衣衫角撫平,亭幽看見她二人眼裡的期盼,看來是「春雨貴如油」,兩人是乾涸久了。

  定熙帝入內叫起後,亭幽才隨着眾人起身,讓人不察的微抬下巴看了看定熙帝,三年不見他的眉眼仿佛柔和了些,大有沉香的金堅玉潤、鶴骨龍筋。表面雖溫潤了些許,可那一舉一動更顯不容人質疑的帝王之威。大概是這些年行事越發少了束縛,乾衷獨斷,才養成當今的外潤內堅之威。

  黃、鄭二人上前小心翼翼地捧茶奉巾,那水波含情的眼睛就沒離開過定

  熙帝,可皇帝似乎沒有任何特別的表示,亭幽不由想這後宮可真不是好混的地方。

  待定熙帝同敬太后表面和睦地聊了幾句家常後,他的眼光才往亭幽所立的地方掃來,仿佛苦思半晌不得,眯了眯眼睛啟唇道:「母后宮裡來了新人,看着倒有些面善。」

  作者有話要說:莫要霸王,美女還需鮮花來配啊。

☆、萬紫千紅總是春

  亭幽來之前幻想了無數次二人再次見面的情景,其中最多的當屬定熙帝對她視而不見。若真如此,亭幽反而高興,都說定熙帝從小就博聞強識,聰慧過人,對曾經滾過床單的女人視而不見,可想那必是做作,反而好尋契機。可如今他這般不冷不熱,似曾相識的模樣,將亭幽又再次打擊了一番。

  伺候皇帝的女人多了去了,一生只承寵一次的女人也不是少數,亭幽只能猜測是自己沒有特色,給定熙帝留下的印象不深了。

  敬太后壓下心底的失望,她從心底對亭幽寄予了很大期望,所以才會如此失望,這三年定熙帝對亭幽隻字未提,太后還能安慰自己那是亭幽不在跟前的緣故,可今日一見這情形可不妙,「這是敬家的姑娘,三年前進宮陪哀家,皇上還見過她一面,瞧着眼熟也不奇怪。」

  定熙帝笑了笑,「朕記起來了,仿佛是叫亭幽。」

  亭幽臉一紅,這名字從定熙帝嘴裡吐出來,她就不由自主地想着他拿自己名字打趣的情形。

  「可不就是她。」敬太后的臉色變好了些,「敬家老太君去世,亭幽給老太君守了三年孝,這才剛除服,是個極孝順的孩子。哀家也是愛她這一點,所以接她進宮陪我解解悶兒。」

  「母后高興就好。兒子國事繁多,不能長久在母后跟前盡孝,是兒子不孝,敬姑娘能陪母后解悶,真是求之不得。」說罷定熙帝轉頭對他身邊的內侍總管王九福道:「把朕前兒得的那柄玉如意賞給敬姑娘,再賞敬國安一千兩銀子並四色錦緞,就說是太后賞的,他生了個好女兒。」

  皇帝親口讚賞亭幽,本該是她莫大的福氣,若她是普通宮外人,只怕求親的人把門檻都要踏斷了,可她偏偏是皇帝曾今寵幸過的人,如此賞賜,可真有點兒不認賬的感覺。

  「她還年輕,無功不受祿,如何當得皇上的重賞,沒得折了她的福分。只是她一個女兒家,怎麼好在宮裡長久的陪我一個老太婆,她年歲也大了,莫耽誤了她的終身。」敬太后以退為進地道。

  「是朕考慮不周了。如此,朕封她為五品才人,今後便能替朕在母后跟前盡孝了。」

  亭幽聽着敬太后為自己努力爭取,定熙帝無可無不可地給了自己一個才人的位置,也無封號,臉上倒也平靜。只那黃、鄭二人詫異地瞧了瞧她,心裡重新掂量了一番。

  「敬才人,你好好伺候太后,今後朕自有封賞。」定熙帝為亭幽畫了一

  個很不錯的大餅在眼前。

  「民……能長侍太后身邊是臣妾的福氣,臣妾不敢居功。」亭幽再次哀嘆地跪地謝恩。

  按制只有正三品九嬪以上的宮妃才有資格入主一宮,所以亭幽得太后特旨,依舊居住在慈寧宮,為這事宮裡不知多少人紅了眼,至少在慈寧宮每日都能見到皇帝,而不像其他宮妃盼星星盼月亮,一個月能盼到看皇帝一眼就不錯了。

  亭幽封為才人的第二天,慈寧宮可着實熱鬧了一回。這宮裡的人沒有蠢的,有的話早就蠢死了,太后與皇帝不和的蛛絲馬跡早就顯露無遺,所以這些人也不像初入宮那般誠惶誠恐地巴結敬太后,每日請安,不是這個病了就是那個倒了,能來三成人已是不錯,但今日慈寧宮內百花爭艷,鶯鳴燕嚦好不熱鬧。

  於賢妃請過安後就瞅着亭幽道:「太后娘娘家裡出來的姑娘果然不凡,別說皇上,就是我瞧着都喜愛得緊,我敢說這容貌,咱們宮裡再找不出第二個。」

  太后對亭幽笑道:「這是於賢妃,如今她執掌後宮,今後啊你有什麼想要的只管去找她就是,她最是個隨和的。」

  於賢妃此人亭幽是知道的,宮中妃位最高的人,又是大皇子的生母,尊貴無比,也只有她無論颳風下雨慈寧宮每日早晨的請安從沒落下過,難怪能屹立後宮這麼多年都不倒。

  亭幽笑着上前,屈膝請安,於賢妃趕緊扶起她,僅受了半禮,亭幽又受教了,於賢妃能夾在定熙帝和敬太后中間還能兩面都討好不是沒有道理的。這位於賢妃是宮裡的老人了,定熙帝踐祚時便納了她,像她一般十幾年前的舊人如今只得她一個了。雖說定熙帝如今不再寵她,可她膝下有大皇子,每個月定熙帝必定是要去她宮裡看看的。

  於賢妃身邊的宮女早準備好了見面禮,一對嵌紅寶石的金絞絲鐲子,一個八寶瓔珞墜海棠富貴鎖的金項圈,並一支單鸞垂珍珠流蘇的步搖,禮物十分貴重又不違制。於賢妃又拉着亭幽說了好一會兒話,直將她誇得天上少有,地上無雙。

  「賢妃姐姐有了敬妹妹這樣的天仙妹子,可是喜歡到天上去了,只怕再也瞧不上我們這些個凡夫俗子了。」說這俏皮話的是剛生了皇四子的蘭昭儀,只見她擠着眼睛皺着鼻子,真像是吃醋似的,逗得大家都笑了。

  「就你個嘴厲眼小的,難道這樣的妹子你不喜歡?」於賢妃笑道。

  於賢妃是不是真心喜歡亭幽那不得而知,但

  蘭昭儀一定是不喜歡的,進來打量亭幽時,眼裡多有不屑。

  除了這兩人另一個讓亭幽印象深刻的便是宜春宮的婷才人,婷是她的封號,入宮已經六年多了依然還是才人。亭幽趁着空檔看了看她,春水雙眸,秀山雙眉,膚若凝脂,唇若塗丹,身姿窈窕,端的是個絕色佳人,三年前聽宋姑姑提起她時也曾說她長相絕美。

  婷才人見亭幽看她,不過冷冷地回看了一眼,笑容都懶得扯上一分,亭幽倒有些明白為何她至今任然是才人了,看來定熙帝不喜歡冷美人。

  亭幽仿佛一件寶物似地被這些宮妃來回打量了好一陣子,她簡直恨不得把她拆開來瞧瞧似的,她正愁怎麼從這群女人中間脫身,就見一個宮妃打扮的女子姍姍來遲。

  蘭昭儀嫌惡地看了那人一眼,嘲笑道:「我當是誰姍姍來遲呢,原來是芳嬪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