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水 - 第5章
明月璫
王九福見三人狼狽的模樣,也不好拒絕,「請才人稍等,容奴才回稟皇上。」
亭幽點點頭,回頭再看抱琴和弄箏,兩人都像鋸嘴葫蘆皆不敢出聲。
片刻後,王九福又回來,「皇上宣才人上樓。」
亭幽轉頭對一旁稍微年長的宮女道:「麻煩姑姑幫我兩個宮女找兩件換的衣裳。」
憫農閣的二樓正好面對趣園,夏日一池荷花開得正盛,此處是絕佳的賞花之處,二樓閣中懸掛一面黑底金字的牌匾,上書「淨友」二字。亭幽想起唐孟公有詩云「看取蓮花淨,方知不染心」,宋人也有詞曰『水浴芙蓉淨』,所以荷花又別稱淨友,此處懸此牌也不知是何人之意?
按亭幽看,皇帝稱孤道寡,友從何出,偏定熙帝居然喜歡這裡。
定熙帝正立在窗前,遠眺荷院及背後的秀山。今日他不過着了件白底織金竹葉紋長袍,戴着綠色閃光緞繡竹葉的荷包,碧玉冠束髮,看起來儼然家世清貴的佳公子。
「臣妾請皇上安。」亭幽屈膝,手中的荷葉怎麼也不肯放下。
王九福不知什麼時候早退去了,半晌後定熙帝才過頭,饒有興致地盯着亭幽,「朕見你觀這牌匾時,仿佛頗有意見,可否與聞?」
亭幽暗道不好,大概是她不察時嘴角那諷笑露了端倪,當下也不着急,「以臣妾看淨友難淨,諍友豈非更佳?」
「好一個『諍友』。」定熙帝笑着瞧了瞧亭幽。
此話後半晌定熙帝不着一辭,亭幽也不敢多嘴,只靜靜立着,良久才聽定熙帝轉而道:「今日這場雨讓朕想起第一次見你的時候。」
這句話比任何胭脂都管用,亭幽每次想起那夜,就面熱心跳,稍微碰觸到回憶的邊沿,就趕緊移神。
「你衣衫濕
了吧,去裡間換了吧,雖然是夏日,也小心着涼,朕讓王九福給你送一套乾淨的衣衫來。」
定熙帝很體貼,這讓亭幽心底居然升出一絲感激來。你瞧瞧,這就是尊者,他但凡給你一點兒小恩惠,你就感恩戴德了。
濕漉漉的衣服貼在身上肯定難受,亭幽也不推辭,又行了禮,退到了裡間,把外裳脫了後,為難着中衣要不要也脫了,雖說不算濕透,但也潤了。
「怎麼不繼續脫?」
聞言,亭幽猛地轉頭,迅速地將荷葉擋在胸前,「皇上。」這一聲似嗔似嬌,似驚似喜。
碧綠欲滴的荷葉,襯着白皙如脂的肌膚,如此清新的顏色,居然恁是在定熙帝的灼熱眼神下生出一絲媚色來。
定熙帝走過去攬住亭幽的腰,兩個人雙雙跌坐在窗前的竹榻上,「卿卿是在等朕幫你脫麼?」
定熙帝從亭幽的手裡取過荷葉,用葉柄有一下沒一下地撩撥着亭幽,緩緩地滑到她胸口處的金鍊子上,那是系肚兜的鏈子。
亭幽抱着胸,被這動作撩撥得渾身酥麻,坐立難安,略微扭了扭身子,便見定熙帝的臉向她靠近,在她鼻尖唇畔嗅了嗅,「是清荷露的氣息。」
「朕渴了。」定熙帝含住亭幽的唇,呢喃道:「果然是清荷露的香甜。」低低地笑了聲,又道:「這裡像是大了些。」
平面的書果然沒有立體影畫來得動人心魄,而自己入演活春宮又更是別有滋味了,亭幽心裡想,當初老祖宗遮遮掩掩地教的好多東西,其實根本不用學,因為定熙帝絕對是這方面的高手,你跟着他走就是了。
亭幽被定熙帝壓在窗台上時,已經無法思考了。
美人榻的功用亭幽還是第一次領略得如此全面,心裡想着,一回叢玉軒,就得把屋裡的美人榻給扔了。
因那定熙帝撻伐鞭進毫不容情,一次承幸下來亭幽覺得雙腿間火辣辣地疼,再經不起折騰,不過正當盛年的定熙帝顯然不是這麼想的。
待初次告捷後的定熙帝想再燃烽火時,亭幽趕緊收緊雙腿,態度堅決地道:「皇上,臣妾受不得了。」
定熙帝倒沒強迫亭幽,緩緩地坐起身,一動不動地瞧了她半晌,仿似要探個究竟,最後笑了笑,略帶諷刺,「朕見過恃寵而驕的,但可沒見過無寵而驕的。」
也許是掃了興,也許是覺得亭幽
故意吊他胃口,不過亭幽此刻已經是騎虎難下,就算是想彌補也是不可能的,只能生受了。
定熙帝披起袍衣,去外間喚了王九福伺候,良久一行人下樓離開,亭幽見定熙帝走出憫農閣良久,才聽見抱琴和弄箏上樓的聲音。
兩人伺候亭幽穿了新送來的衣服,她忍着雙腿的不適站起身走到窗邊,以現在的身體情況看,就算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也肯定選擇得罪定熙帝,此人可真不愧是「真龍天子」,龍精虎猛得緊。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一:(db同學由勾起了我的回憶)
璫媽:
三人一處?(⊙o⊙)
亭幽:嘛意思?(+_+)?
渣叔:怎嘛,不行咩,朕富有四海,難道打醬油不許打一瓶,扔一瓶。
(orz,我居然也用渣叔鳥)
璫媽:渣叔可也有二龍戲珠之好?
渣叔:<(-^-)> 朕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小劇場(二)
渣叔:就這水平,還敢二龍戲珠?<(-^-)>
璫媽:如果你老人家批准劇情,俺可以適當增加受亭的武力值。
渣叔硃筆一划,閱:武力值增加批准,劇情不批准。
璫媽:你當你批閱奏章吶,你說了不算。一
一+
渣叔:那就增加頻率
退朝
☆、九天仙女齊賀壽
亭幽又在憫農閣待了良久,見天色晚下,才帶了抱琴和弄箏回去。晚上抱琴侍夜,為亭幽掖床帳的時候,輕輕問了句,「才人,你今天是不是知道皇上在憫農閣啊?」
亭幽覷着抱琴笑了笑,「怎麼你會覺得我知道?」連她最親近的侍女都不知道,她這個主子「眼瞎耳聾」怎麼可能比自己的耳目還知道得多。
抱琴愣了愣,她也覺得不可能,「那可真是太好了,才人總算……」
亭幽睜眼躺在床上,笑了笑,其實要接近定熙帝也不算困難,不用特地打聽,學會自己看自己想,很多蛛絲馬跡都能透露出信息來。這一回總算沒被他誤會為處心積慮了。
夜裡,亭幽蜷縮着身子,抱緊自己瑟瑟發抖,渾身上下白皙的肌膚都映上了一層粉色珠光,只是牙齒狠狠咬着下唇,臉紅似火,眼角滴着淚,仿似極為痛苦,間或有□從緊閉的雙唇泄出,如果不是只她一人在床上,真有些讓人誤會。
這樣的情形亭幽并不陌生,從她第一次承寵起,每隔三五天心裡總會燒起一把邪火,讓人慾罷不能,羞懺憤愧,普通的女子哪會有如此驚人的欲望,即便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婦人也沒這般渴望。亭幽思前想後,問題只怕就出在老太君讓她長年累月浸泡的藥水上。
姜到底是老的辣,如此一來就不怕亭幽對皇寵不上心了,畢竟後宮就那麼個男人。亭幽年紀越長,性子反而越見恬淡,寄情山水,瀟灑恣意,老太君怕這位曾孫女兒無心於後宮之寵,這藥水的方子是她花費千金,費盡心機才找來的,本是有來歷的妓坊用來對付花魁的,有了這方子不愁她不聽話不拼命。
清晨,抱琴輕手輕腳地走進內間,聽見亭幽說「撩帘子吧」這才敢上前打起帘子,扶了她起身。
抱琴摸着亭幽有些潤的小衣,關心道:「才人昨夜又沒睡好吧,這夜來發汗究竟是個什麼病症啊,才人又耽擱着不許傳太醫。」這話不無抱怨。
「小毛病而已,無什麼大礙,不然老祖宗肯定比你還着急,老祖宗當初都不說話,你這丫頭瞎操心什麼,你主子我又不是什麼美人燈籠,風一吹就滅了。」亭幽說得不甚在意,「打水伺候我沐浴吧。」
此後,直到八月初敬太后萬壽節上,亭幽才再次見到定熙帝。
這日,西苑張燈結彩,火樹銀花,各處牌樓扎彩帶,掛錦緞,鮮花蔟錦,彩燈擁月,一派盛世繁華。相比而言,前幾日郭太妃
的生辰就黯淡得仿佛天邊即將沉下去的小星,無怪乎這宮裡的女人寧願手染鮮血,墮入地獄,也要往那位置上去爭。
夜宴設在臨水的花漵閣,閣前有伸出水面的木台,夜裡坐在此處看湖中船上放是煙花,格外是種景致。
也不知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敬太后這日出奇的精神。
先是定熙帝領了群臣為敬太后祝壽,其後於賢妃率領闔宮妃嬪祝壽,之後太監、女官也按份前來祝壽,一番儀式下來,就是亭幽都有些撐不住,敬太后卻還能面帶微笑,也算是「久經沙場」了。
到晚宴開了,定熙帝率先敬了敬太后一杯酒,「兒臣寫了幅字送給母后,祝母后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王九福趕緊領了小太監,將一幅兩米來長的捲軸展開,上面書着四個大字,「永享太平」,鈐了定熙帝的章。
亭幽定睛看去,那四個字寫得龍飛鳳舞,力透紙背,儼然有種這四個字寫下去,天下江山就真的太平無事之憾然魄力。這四字或失了王右軍之曠達閒逸,或失了趙文敏之瘦勁妍媚,但若論雄渾開闊,氣壯山河,當無人可出其左右。
觀字如人。
這四個字送給敬太后着實有嚼頭。唯有太平才能永享;惟願永享,需得太平。太平者,家平、國平、天下平。
於賢妃是後宮第一人,但送的禮中正平和,乃是一尊白玉觀音。玉質潤美,整塊雕刻而成,價值非凡。
曾惠妃則是後宮第一巧人,心巧、嘴巧,「臣妾祝太后娘娘花月永圓,仙齡用享。」送的禮物則是一副「百壽繡屏」,一百個壽字字字不同,還要繡出來,沒個一年半載的功夫是完成不了的。「字是臣妾寫的,這繡屏卻是芳嬪繡的。」曽惠妃將芳嬪招呼到跟前。
敬太后點了點頭,並無太多注意。亭幽真是羨慕她,唯有身居她那樣的位置,才可不用假意寒暄。
芳嬪仿佛有些受傷地往定熙帝瞥了一眼,定熙帝朝她笑了笑,她這才收了女兒態。
到亭幽的時候,她送的是一幅畫,「百仙圖」,乃是敬太后的小相,或坐或立、或行或靜、靜若閒花,動若流雲,一妍一態莫不肖似。
敬太后看了就笑道:「這可好了,哀家今後不用照鏡子了。」
眾人見太后高興,自然也捧了一番。
末了,敬太后卻看着畫幽幽地
道:「先帝去時,也攜了哀家的一幅小相在身邊。」說罷,有無限惆悵之意。
其間先帝對敬太后的隆寵可見一斑。先帝既如此敬愛於她,定熙帝又當若何?
一時鼓樂聲作,一群衣袂翩飛的舞姬飄了進來,顏若朝花,腰若嫩柳,無比好風光。當先一人,更是雪膚花貌,豐腴可人,一條素帶翩若驚鴻,屢屢在定熙帝眼前飄飛。
於賢妃同曽惠妃是修養極好的,饒是那舞姬引逗得如此露骨,她二人也始終面帶微笑,反觀蘭昭儀同芳嬪臉上便有些難看了,只怕私心裡已經想了不下十條收拾那舞姬的伎倆了。
依亭幽看,定熙帝對那舞姬興趣寥寥,目光幾乎就沒用在她身上,那舞姬是白白惹禍了。
一曲下來,定熙帝被妒火中燒的芳嬪敬了不少酒,臉上難得地添了絲紅霞,敬太后對那芳嬪的妖嬈一直暗自皺眉,這會兒實在忍不住道:「雖說今日是哀家生辰,可皇帝明日一樣要處理國事,不宜多飲。」
芳嬪的酒正舉在半空,聽得此言那手不知是該繼續還是放下,十分尷尬。
「母后說的是。」定熙帝臉上不見絲毫不虞。
這一番看得亭幽越發心驚。越是不動聲色,你越是猜不透他心底作何想法,亭幽少不得為敬太后暗暗擔憂。
「亭幽,你替哀家敬皇帝一杯,今日這酒就到此吧。」敬太后生怕亭幽太得寵似的,居然這當頭又喚了她。弄得亭幽都不知道敬太后是真想幫她,還是想害她了。
收拾心緒,亭幽只好上前,執壺女侍端來黑漆海棠式盤,亭幽執壺為定熙帝斟了一杯,雙手捧了遞上去,低頭道:「臣妾敬皇上一杯,惟願天下永享太平。」
定熙帝接過酒一飲而盡,他和亭幽之間卻沒掀起任何漣漪,更是沒有敬太后所期望看見的眉目傳情了。
如此一番,連宴後精彩絕倫的煙花都照亮不了亭幽的心情。
晚上湖面風大,看了一半,敬太后便起身準備離開,回頭又對亭幽道:「皇上今日飲了不少酒,敬才人,你替哀家送皇上回宮,好生伺候着,莫讓他酒後貪涼,染了疾。」
亭幽跪地恭送敬太后離開,心裡更恨不得磕穿腦袋,只求敬太后莫要再幫倒忙了。當然敬太后實在是好心,眼見亭幽這許久都不曾同定熙帝親近,想盡辦法要替她尋機會。
待敬太后離開,亭幽偷偷
覷了一眼定熙帝,卻被他逮個正着,嘴邊扯起一絲淡淡的嘲諷。最近亭幽是想明白了,定熙帝顯然是不喜歡自動送上門兒的。敬太后和她自己屢屢走出臭棋,反而將他越推越遠。
關於亭幽恭送定熙帝一事,於賢妃同曽惠妃都笑容滿面地再次叮囑,讓她好生伺候着。蘭昭儀則搖曳生姿地從亭幽跟前晃過,拿眼尾輕蔑地掃了她一眼,其意不言而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