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賊 - 第3章
宵壬午
「是,老爺!」幾名家丁答應一聲,走上前來將白月如圍住。
「小姐~」一直站在楊休身後的蓮兒剛反映過來,猛然朝着自家小姐跑去。
白月如掙脫開幾名家丁,哭喊着道:「你們放開我,我不回去!爹…你不成全女兒,女兒認可去死!」
說着話,白月如竟然從腰間掏出一把剪刀,用那剪刀的刀尖對準自己的脖子。
遠處的楊休在這一刻心差點從嗓子眼裡蹦了出來,下意識的大喝一聲。「不要!」
同時,白老爺也是嚇的差點丟了魂,也跟着大喊起來。
「月如不要,你們還不快阻止她!」
幾名家丁要上前搶剪刀,白月如快速的轉過身對着幾名家丁威脅道:「你們別過來,你們敢動一下我就用剪刀劃破自己的脖子。」
家丁們可不敢哪她的命開玩笑,紛紛再也不敢亂動,艱難的保持着那個姿勢。
「月如,把剪刀放下,太危險了!」楊休強撐着身子往前走了幾步,神色擔憂的看着白月如。他發現白月如拿剪刀的手非常不穩,一直在顫抖,而那剪刀的刀尖離她的脖子僅有一絲的距離,楊休生怕她一個不小心就將那白嫩光滑的脖子劃開一條口。
「公子,月如無法和你長相廝守,只能為你而死。月如的心裡,這一生都不會在容下其他人。」白月如用痴情的目光看着楊休,眼中儘是不舍。
白老爺此時顧不上楊休,只擔心自己女兒的命。「月如,快把剪刀放下來,不要嚇唬爹,我們…我們有話好好說。」
白月如流着淚,輕微的搖着頭。
白老爺心中焦急萬分,想上前搶下白月如手中的剪刀,可又怕那丫頭真會做出傻事,一時間慌亂的不知到底如何是好。
可…如果真讓他答應兩人的婚事,那是絕對不行的,這窮酸秀。此時的白之富已經恨楊休恨的入骨,要不是他自己的閨女能會和自己生氣?能像現在這樣用生命威脅自己嗎?
「老爺…」這時,白之富身後的一名小僕人湊了上來,輕輕的叫了他一聲。
白之富心中焦急的很,回頭瞧見是自己的貼身僕人阿貴,不耐煩的道:「什麼事!」
阿貴賊眉鼠眼的看看白月如,上前兩步湊到白之富的耳邊悄聲說道:「老爺,你何不暫時答應小姐的要求?」
「恩?那怎麼行。」白之富一皺眉,可是一想到自己的閨女要自殺,眼中還是浮現一絲考慮的神色。
阿貴這人非常瘦弱,而且長的也是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此時嘴角帶着一絲壞笑,陰森的說道:「老爺,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阿,您先暫時答應小姐。等小姐情緒穩定了以後整楊秀才的機會不有的是?咱們家二爺不是本地的把總嗎,手下管着幾百號的官兵呢…我們這樣這樣…!」
白之富聽了阿貴的話後,同樣跟他一起露出壞壞的笑容,眼中精光連連,滿意的點頭道:「不錯小子,事成後記你頭功。」
阿貴不着痕跡的偷瞄了眼白月如那美麗的臉頰,謙卑的笑道:「哪裡哪裡,這都是老爺的主意,老爺英明。」
心中有了主意,白之富神色頓時好看了起來,恢復了以往那副從容的模樣。對着白月如一揮手,說道:「月如,你可以把剪刀放下來了,為父…答應你了。」
白月如和楊休同時皺眉,眼中有些不可思議的神色。楊休剛才並沒有注意到白之富和那阿貴的交頭接耳,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白月如的身上,生怕她一時激動做出傻事。
不過楊休沒注意那些,白月如卻是看到了,她依然沒放下手中的剪刀,謹慎的問道:「你…你們剛剛在研究什麼?是不是想等我把剪刀放下來後把我抓住,你在反悔?」
第五章
參軍
白之富露出一副自認為很真誠的笑容,滿臉的肥肉都堆到了一塊兒,輕柔着安慰道:「月如,為父的怎麼能騙你呢?你快把剪刀放下,為父答應你們就是。不過…作為條件,他必須得經過為父的考驗才行。」
「什麼考驗?」聽自己父親這麼一說,白月如終於把剪刀稍微拿開了一些。
如果白之富沒有什麼條件,直接答應了白月如,那她一定不會相信。不過現在不一樣了,見他要考驗一下楊休,白月如反而是信了幾分。
一旁的楊休也將目光落在白之富身上,不知道這老頭子到底要搞什麼鬼。在楊休腦海里的信息中,這個白之富可不是什麼好人,嫌貧愛富可以說是對他最好的形容了,這樣的人竟然能開竅?
白之富心中冷笑連連,心說你楊休這次是必死無疑。面上露出一副對楊休不是很滿意的樣子,揚着頭打量了楊休半響才說道:「你叔父現在正好紮營在我們朔州城,就送他去軍營磨練三年吧,三年後他要是能憑藉自己的努力當上個小校尉什麼的,我就允許你們的婚事。」
三年?白月如先是一陣失落,可轉念一想這到也不全是不好。大同府是明朝邊疆,韃子年年秋冬季節寇邊劫掠,三年時間當上個小校尉一定沒問題的。
對外面的世界不是很了解的白月如只想到了事情好的一面,韃子年年犯邊,製造了立功的機會是沒錯,但在這同時…也製造了失去生命的機會阿,戰場可不是兒戲。
楊休沒想到這老頭子竟然會出這樣一個主意,自己在二十一世紀可是正經八倍的退伍特種兵,什麼苦在部隊沒吃過?嘿嘿,當兵…有意思,不過這個小校尉是個什麼官?三年的時間夠不夠用阿。
可憐的楊休根本對古代的軍職不了解,也不知道這個小校尉是個多大的官,要立多少戰功才可以。
白月如看到楊休投來的目光,她眼中還飽含着淚水,但臉上卻已經浮現興奮的笑容,放下手中的剪刀走到楊休身旁,高興的道:「公子,你雖然是文人,月如也知道當兵很辛苦。不過還好,在軍中當個小校尉並不難的,只要公子努力一定可以達到的。」
此時的白月如有着一股說不出的風情,她是那麼的美,美的讓人窒息。看着她眼中還沒有退去的淚,楊休覺得自己欠了她太多。為了這麼痴情的女子當兵又有何難?別說是那個什麼勞什子校尉,就算是當個司令,老子也tm的拼了。
楊休重重的點點頭,衝着白之富抱拳道:「白老爺放心,楊某三年之內必定會立得戰功!」
白之富點點頭,立得戰功?哼哼,你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就算你厲害了!
楊休躺在陰冷潮濕的小木屋中,緊了緊身上還帶着一絲清香的棉被久久不能入睡。
那一張乾淨、漂亮的棉被和整個屋子都格格不入,屋子中到處都是灰塵、破爛的樣子,而唯有這張棉被是這麼新。
這張棉被,是白月如剛剛塞給他的……
白之富雖然答應了兩人的婚事,但卻不讓兩人見面,直到楊休達到了考驗為止。這棟四處漏風的小木屋,就是楊休的家,屋內除了一張床,一張桌子和一把咯吱咯吱響的椅子以外什麼都沒有。
楊休嘆了口氣,也不知道以前的楊休是怎麼活下來的,在這種環境中還能考上秀才?不過當他見到地面上落着的一落落宣紙後,也就釋然了。
經過這一天一宿的折騰,楊休的意識終於漸漸模糊,兩眼一閉睡了過去。
這一覺楊休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在睡夢中,他模模糊糊的夢到很多事情,可卻又都是一閃而過,讓他無法抓住,那種就在眼前,想抓卻又抓不到的感覺一直折磨着他,直到一陣陣震耳的敲門聲,才將他驚醒。
「乓乓乓!…」
「乓乓乓!…」
單薄的木板門,在這乓乓的聲響中搖搖欲墜,好似隨時都能被敲倒一般,陣陣的灰塵與木屑飄散在空氣中,吸入鼻中讓人有想打噴嚏的欲望。
「啊~~~~~」
「阿嚏!」
楊休忙用手捂住嘴巴,可胳膊這麼一動,竟牽動着全身一同跟着酸痛起來,真是好生的折磨阿。
「唉、這具身體比那門板還單薄呢。」看了眼那顫抖着的門板,楊休搖頭苦嘆着,拖拉起地下的那雙破棉鞋去開門。
「來了來了,大早上的急什麼急阿。」
打開門板,一陣冷風夾雜着雪花倒灌進屋內,凍得楊休一哆嗦。打眼一瞧,就見門外站着兩個夥計打扮的人,其中一人有些面熟,尖嘴猴腮的好似昨晚在白府見過。
「呦?還早上呢?楊秀才,都說你們文人頭懸樑錐刺股,那個勤奮勁兒阿。可今個兒都是日上三竿了阿,您瞧瞧您,嘖嘖…」尖嘴猴腮的阿貴不住的搖着頭,往屋裡走了一步可見到屋內那副髒兮兮、亂糟糟的模樣後,頓時又退了出去,眼中滿是嫌棄。
「行了楊秀才,我也不跟你廢話,老爺讓我帶你去城外兵營,從今兒個開始你就得跟着我們家二爺,直到三年以後你能升到個小校尉為止。」
「嘿嘿…升到了,那你以後可就有福享嘍,但是!」
阿貴將但是兩個字眼念的很大聲,嚇了楊休一跳,兩雙賊溜溜的小眼睛盯着楊休臉上看了半響,才陰森森的笑道:「但是…你要是沒達到,那可就別再出現在我們家小姐面前了,否則可別怪我家老爺心狠手辣!」
楊休蹙着眉頭,他心裡有種直覺,這個尖嘴猴腮的傢伙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用鄙夷的目光瞧了他一眼,叼也不叼他,轉身進屋開始收拾一些行禮。這楊休雖然窮,什麼都沒有,可好歹也得收拾幾件破衣服帶着阿。
「你…」被楊休這麼無視,氣的阿貴咬牙切齒的,心中惡毒的咒罵着。
『好好好、老子讓你裝,等到了兵營里有你好受的!』
「嘿、我跟你說阿,我們家二爺可是咱們大同總兵劉漢大人的心腹,手底下管着百十來號兵呢。你想想,總兵劉大人要不是信任咱們家二爺,能讓咱們家二爺帶着兵回我們朔州來駐防麼?這叫啥來着?…那個…對!衣錦還鄉阿,多大的體面。」
「在整個朔州城誰敢不聽我們家二爺的?就連知州大人也得對我們家二爺客客氣氣的。」
「算你有福氣,跟着我們家二爺那保准升官發財阿,別說三年當個小校尉了,當個百戶都沒問題!」
……
一路上,阿貴在前面仰個腦袋,喋喋不休的白呼着,將他們家二爺吹的簡直比大同府的總兵還要牛。楊休一言不發的跟在後面,雖然這傢伙很煩,不過這至少讓楊休聽明白一些事情。
小校尉是個什麼官楊休不知道,不過百戶是什麼他還是懂得,顧名思義,百戶就是一百個人的頭兒阿。照這麼說,這校尉沒有百戶大,放到二十一世紀去相當於個班長?那應該沒問題,三年兵役期間表現好點當個班長綽綽有餘阿。
不過…要擔心的就是,白家那老頭子會不會暗中搗鬼,故意為難自己呢?
「什麼人?兵營重地都滾遠點!」
楊休正在擔心這裡面會不會有什麼陰謀,一聲充滿囂張的喝聲將其驚醒,抬頭一瞧眼前兩個耀武揚威的小兵已經手持長槍攔住了幾人的去路。
第六章
小人(上)
「幾位軍爺去通報把總一聲,就說是家裡來人了。」阿貴依然仰着頭,站在兩個小兵面前不痛不癢的道。
按照以前,他這種白家的小家丁、小奴僕可不敢這麼放肆。說白了他就是一奴才,而這些兵可是朝廷的人,白家二爺可不會為了一個奴才傷自己手下兵的心。
可現在不同了,這阿貴自認給白老爺出了這麼好的主意,正是老人身邊的大紅人,當然不會把這些小兵看在眼裡。
「白家的?站這等着。」一聽是白家的,守門的兵也不敢怠慢了。不過兵就是兵,不是街上隨便的小混混,兩三句狠話就能嚇得住。不能把你咋樣我難為難為你總可以吧?也是也沒給楊休幾人好臉色,尤其是在轉身的時候眼神不善的看了阿貴一眼。
這些兵油子哪有一個是省油的燈?在二十一世紀當過兵的楊休可是再清楚不過了,在軍中可不像是在學校、在公司。在軍中實力就是一切,這才是真正弱肉強食的地方。
阿貴和守門官兵的神情楊休都看再眼中,被惡狠狠的瞪了一眼阿貴也沒什麼反映,依然是那副趾高氣揚的樣子,好似沒有看見一般。
幾人在軍營外站了能有一頓飯的功夫,這大冷的天擱誰也受不了,何況楊休身上只穿着那單薄的、打滿補丁的破舊衣衫?大早上沒等睡醒就被阿貴敲醒,飯都沒吃上一口,哪能受得了,手腳早已被凍的僵硬。要不是楊休的意志力比較堅強,估計早就暈過去了。
一旁的阿貴此時也不比楊休好多少,他雖然穿的比楊休多點,但那能多到哪去?他頂多也是個下人而已。加上他那比楊休看上去還瘦弱的身子,看上去也快撐不住了。
「我說軍爺,那報信的什麼時候能回來阿?」阿貴被凍得不行,雙手互插在袖口裡,哆哆嗦嗦的終於忍不住開口問了出來。
剩下的那位軍爺面上毫無表情,猶如那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一般,冷着聲音道:「等着吧。」
楊休緊咬着牙,生怕一鬆勁兒上下兩牙打顫的聲音被人聽到。心裡對阿貴是罵了又罵阿,你說說你、長的一副尖嘴猴腮的樣子,還非要去得罪人,現在好了吧,被人涼在這門外挨凍了吧?
「唉?回來了。」楊休正不住的埋怨着,就瞧着營地里剛才進去報信的那官兵拐了出來,頓時心中大喜。
那官兵不緊不慢的回到轅門前,連手都不願意動一下,微微一晃腦袋道:「你們進去吧,直走到校場左轉就是大帳。」
被凍的臉龐發青的三人顧不得許多,得到『通行證』撒腿就往裡面撩,盼着早點進大帳里暖和暖和呢。此時的阿貴也顧不得再難為楊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對這位難兄難弟生出點同情心來?
雖說被凍的夠嗆,可這一路上楊休還是沒閒着,這軍營內的情景看的真切。裡面說大不大,一眼差不多能望到頭,可說小也不小阿,光是那位於軍營正中央的校場就能有一個標準的足球場那麼大。
軍中的官兵們看上去個個都是神采奕奕,精神的狠,身上的甲冑、兵器也都算是精良。看來這個把總手下的兵不多,可卻也算是精銳了阿。
其實楊休不知,這隊幾百人的官兵在大同府只屬於最普通的級別,頂多比府衙裡面的衙役強上一些。在他的印象中,大明朝中期、後期的官兵都是一群烏合之眾,幾千人能被幾百、甚至幾十倭寇殺的潰不成軍。
再加上當初在部隊裡,閒着沒事聽評書時聽到的靖難之役,百萬南軍被十幾萬北軍殺的片甲不留,心裡理所應當的就把明朝的官兵想象成了一群廢物。
所以此時一見這些官兵個個那麼精神,還以為是大明的精銳呢。其實不然,明朝中葉南邊的衛所軍確實比較散亂,但原因都在於朝上的宦官、貪官們,他們為了貪污軍餉,竟然遣散大部分官兵,吃他們的空餉,以至於江南百萬雄獅真正能湊到的人數不及一半。
除此之外那些衛所的指揮使、千戶、百戶還要層層剝削,變賣軍械不算還讓那些剩下的官兵們去開荒種地,導致官軍常年不能訓練而開始衰弱。
但是大明朝的北面官軍可就不同了,明太祖朱元璋從蒙古人手裡搶下這大明朝,將蒙古人趕到大草原深處。早期時有朱元璋與朱棣坐鎮,時而率軍殺入大漠,打的蒙古殘兵滿大漠的跑。可隨着時間慢慢流逝,到了明朝中期,這些好了傷疤忘了疼的韃子又跑了回來,開始年年劫掠邊境。
甚至在正統年間還發生了土木堡之變,讓瓦刺人抓去了明英宗。經此事件後,蒙古人終於再次囂張了起來。
有了蒙古韃子的年年劫掠,北邊的官軍可就不敢懈怠了,所以明朝中葉的北軍還是有着相當強的戰鬥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