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賊 - 第5章
宵壬午
「去死吧!」大漢暗吼一聲,憤然出劍直刺楊休的心口。
楊休嘴角略微抽搐,看到大漢眼中的殺機就知道他要取自己的性命,既然如此就只有拼了!
眼中閃過冷厲之色,在間不容髮之計楊休膝蓋略微下蹲,這…是最後的機會!
「噗~」
大漢的長劍沒有任何遲疑的刺穿楊休的身體,深及沒柄…大漢的臉上浮現猙獰的笑容,可是、那笑容並沒有持續很久,因為他在楊休那蒼白的臉上看到了一絲更加猙獰的冷笑,那絕對是他生平所見最恐怖的笑容。
大漢的這一劍洞穿了楊休的肩膀,並沒有刺進胸口。大漢好像意識到了什麼,可是…
猛然間大漢後背一陣發涼,眼中充滿驚恐,憤然想要抽回刺進楊休體內的劍,可楊休的手已經搭上來了。
那雙白贊的好比女人的手,死死的攥住了劍刃,讓他無法拔出,鮮血瞬間從指縫中流淌出來。
楊休的神情依然是那麼冷漠、鎮定,仿佛被劍刺穿的、劃破的不是自己的身體一般,唯有眼中那抹駭人的瘋狂!
大漢的眼中終於露出了恐懼,他從沒遇到過如此瘋狂的人。
「喝!」
楊休大喝一聲,被盪開的砍刀終於收回,照着大漢的腦袋直劈而下,大漢心膽俱裂,整個人都被都嚇傻了,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那抹鋒利的寒芒對自己當頭劈下,臉色一片煞白。
在這一刻,大漢仿佛覺得那不是一把刀,而是那重如千鈞的泰山。就算不把自己劈死,也會壓的自己窒息而亡。
「住…」
「嘿!」
站在一旁的白把總見到這一幕,剛要開口阻止楊休,畢竟那大漢可是他的親兵隊長,可這住手的住字還沒說出來,就見場中的楊休一聲斷喝,那勢如破竹的一刀嘎然而止,鋒利的刀刃距離大漢的額頭僅有一毫的距離,一股冰涼的寒意傳來,大漢的額頭上裂開一小道鮮紅的血口。
楊休強忍着腦中那昏迷之感,依然將刀架在大漢的額頭上,左手握緊劍刃將之從自己體內一寸寸的拔了出來,然後將長劍隨意的棄於地上,鮮血像標槍一般從傷口內激射而出,濺在泥濘的雪地上,可楊休的身子卻依然穩如山,屹然不動。
「把餅撿起來!」
冰冷的,仿佛可以壓過寒冬般的聲音滿含着殺意。
大漢默默的彎下腰,早在楊休劈出最後一刀時他就知道自己敗了,本以為自己會被一刀劈死,可沒想到,他竟然會停手。
此時在他的心中,只有敬佩。
從大漢手中接過那塊已經沾滿泥土的大餅,楊休臉色平靜的就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不再理會啊大漢,用刀拄着地面,蹣跚的轉過身一步步朝自己的帳篷走去。此時的楊休腦中一片空白,這一場惡鬥讓他耗盡了全部心力,他只想找個地方,好好的…好好的睡上一覺。
大漢面色一片凜然,凝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楊休。」楊休連頭也沒有回,說完再次邁步要繼續前進。
大漢忙大聲喊道:「俺叫元彪,大家都叫俺彪子,你是條漢子俺敬佩你。」
「是嗎。」
楊休淡淡一笑,那蒼白的面容上說不出的神情,似高興、似自豪、似…悽然。
「哎楊休!你怎麼了!」
楊休終於支撐不住了,身子晃了晃朝地上倒去。楊休力竭剛剛沒走出幾步,離他最近的就是大漢元彪,見此情景元彪兩步就夸到進前,一把將他扶住,炸雷般的喊聲響徹軍營。
「郎中!郎中在哪,都給老子去叫郎中!」
白把總見兩人終於是和平收場,暗自鬆了把氣。元彪是他的親信,他不能不擔心,要是換成其他人,他可不管那人的死活,可經過這事,楊休的勇猛也征服了他,同樣讓他擔心不已。
「去!把郎中叫來。」
圍觀的眾官兵剛才看激鬥看的入迷,這才發現把總竟然也在這,紛紛忐忑的散去,幾個親信侍衛則忙着跑去找軍中郎中。
「楊兄弟,感覺怎麼樣?」
軍帳的鏈子被人從外面挑了開,冷冽的北風卷着雪花呼嘯着湧進帳中,吹得燒的紅彤彤的火爐一陣忽明忽暗的閃爍。緊跟着從帳外進來五六個官兵,手中拎着酒肉等食物,為首之人正是白把總的親兵隊長,大漢元彪。
見到幾人楊休些微的坐起身子,將背部靠在床頭上,說是床頭、其實就是個木架子。
自從和元彪打過那一架,晃眼間已經過去十來天了,雖然受了重傷一直躺在這修養,不過楊休的地位卻是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元彪作為白把總的親兵隊長,在這營中還是有話語權的,贏得了元彪的敬佩好處當然少不了。和元彪比較親近的官兵們有事沒事都紛紛到楊休這來看望他,每次都少不了帶些酒肉,以此來巴結元彪。
其他官兵們開始只是抱着觀望的姿態,畢竟元彪不是把總,萬一要是貿然接近楊休被把總怪罪可是不好。
不過觀望來觀望去,卻並沒見白把總怪罪眾人,似乎是對這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眾人紛紛開始揣摩起把總的心思。
大家一致認為,把總這是已經內定,要重用楊休了,只是他現在有傷,所以並沒有表明心態,因此處於觀望中的眾人也紛紛前去巴結楊休元彪兩人。
實際上這些愚蠢的大頭兵們怎能知道白把總的心思?說實在話,他確實挺欣賞楊休的勇猛,可是…自家大哥的話也不能不聽阿?人是一定要殺的,不過這麼好的人才,就讓他享受兩天吧,反正總是要死…
那幫大頭兵要是知道白把總這真正的心思,估計得自己跳酒缸里自殺不可。
「楊兄弟,這兩天感覺身子如何?」眾人來到楊休床榻邊,將酒肉放好。
「諸位天天這好酒好肉伺候着,再不好可就完了。」
此時楊休的臉色早已不負當初的蒼白,這十幾天大魚大肉吃的比此生楊休從小到大加起來都多,體力也終於漸漸恢復一些了,楊休相信等傷好後,每天堅持鍛煉,身子還是可以壯實起來的,到那時候再和元彪打架可就不用冒着風險拼命了。
「哈哈,這點酒肉算得什麼?要不是楊兄弟當時留手,俺彪子就沒機會再吃酒吃肉了!」
說着話元彪排開一罈子酒,拿起旁邊的瓷碗倒上,面色沒有絲毫輸後的羞愧,只有對楊休的佩服之情。
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楊休也對元彪這人有了了解,這傢伙就是典型的北方大漢,為人粗狂講義氣,是個值得相交的朋友。想起那天自己玩了命才僥倖勝他,心裡也挺慚愧的,忙擺手道:「元大哥,我都和你說多少回了,要不是你相讓與我,小弟哪能僥倖勝出?」
「哎哎,元大哥和楊大哥都是咱們營里的勇士,哥幾個說是不是?」身後一名小官兵很是機靈,暗中拍了兩人的馬屁,還不忘忙着撕開一隻雞腿遞給床上的楊休。
接過雞腿楊休不得不感嘆阿,這樣的生活真是美哉、妙哉……
第十章
任務
「楊兄弟,今兒個頭跟俺說了,最近前方和韃子打的比較凶,讓哥幾個從城裡運批糧草過去。」元彪狠狠的咬了口雞肉,抹着油花花的嘴說道。
「哦?」楊休有些吃驚,看着元彪問道:「我也去?」
「那可不!」元彪兩眼一瞪,大嗓門跟銅鑼般道:「頭可說了,這次楊兄弟你帶隊。軍糧這東西又不是上戰場打仗,這次得用楊兄弟這種智勇雙全的人,一般路上不會有什麼危險,畢竟是後方,韃子還進不來,怕就怕在途中或是交接的時候糧草缺失,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楊休心中詫異,自己可是剛入伍阿,什麼都不會就讓自己負責運送糧草…楊休別的不懂,可知道糧草可是大事,常言道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打仗沒糧那就是找死…如此重要的任務安排給我一個『新兵蛋子』,這……
元彪不知道楊休心中想法,還以為他有些害怕,「砰砰」拍着胸脯道:「放心,有俺彪子在呢,楊兄弟儘管跟俺走就是。」
楊休面上點着頭,心中卻是起了疑心,他到不是不信任元彪,而是感覺這事情有些…蹊蹺。
「哦對了,還有件事。」說着話,剛剛還滿臉豪爽的元彪,臉色突然沉了下來,猶如狂風暴雨的夜晚,那麼的恐怖、壓抑。
「你們兩個兔崽子,給老子進來!」
元彪一聲大喝,差點嚇的楊休又躺床上去,兩個耳朵里嗡嗡直響。這傢伙的大嗓門簡直好比揚聲器阿,不知道張飛在長坂坡喝斷木橋的那嗓子和這比之是否相差太多?
楊休帶着疑惑的目光朝門帘那邊看去,就見門帘挑開,兩名穿着兵甲的官兵低着頭走進來。
「楊兄弟,今兒個這事你就別管了,俺彪子給你主持公道!」
見元彪滿臉陰沉,楊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滿腦袋的霧水。
元彪瞪着銅鈴般的雙眼,對着兩人大喝道:「還不給我楊兄弟賠罪!」
兩名官兵聽後身子一激靈,「噗通」兩聲跪了下來,兩顆腦袋猶如搗蒜一般哀嚎道:「楊大哥饒命,楊大哥饒命,小的知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是…你們?」
兩人磕頭時無意間抬起,被床上的楊休看個正着,認出兩人就是自己第一天來時,守在門外的那兩個看門官兵。
「楊兄弟,俺彪子一時糊塗,聽了他們兩個小人讒言,差點釀成大禍,還望楊兄弟原諒!」
元彪甩手扔掉手中的雞腿,一米九的身高猶如一座小山般跪在楊休的床前,臉上滿是愧疚。
「元大哥,你這是…這是幹什麼,快起來!」見元彪如此,楊休忙從床上站起,兩手扶住元彪的胳膊想往上抬起他。
不過…元彪實在是太沉了。
「楊兄弟,當日就是這兩個小人在俺面前說你的壞話,俺一時衝動,這才去找的你…」
「今日俺就替楊兄弟好好教訓兩人!」
元彪說着站起身,從身後掏出那條牛皮鞭甩手對這兩人就要抽去。楊休手疾%綠色小說網%,經過幾日修養感覺自己身子骨也利索了起來,當下瞧準時機在鞭子揚到制高點竭力的時候,伸手一把將之拽住。
「楊兄弟,你這是作甚?」元彪怒目橫眉,滿臉的煞氣正與揮鞭,卻沒想到被楊休拽住,喘着粗氣問道。
楊休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兩名官兵,不由得發出一聲感嘆。冤家宜解不宜結,打了他們又能頂什麼事?
「元大哥,算了吧、反正我也沒什麼大礙,要不是他們兩人從中作梗,你我兄弟也不會相識,看在這個面子上就饒過他們吧。」
元彪性格粗狂,打小就恨這種小人,本想再說什麼,可那大嘴剛開一半卻又閉了回去,不為別的,就為了楊休最後的那一句話,那句『兄弟』。想起那天險些害了楊休,心中更加愧疚。
「楊兄弟,俺什麼都不說了,從今以後上刀山、入火海,彪子也認定你這個兄弟了!」
楊休心下感動,來到這人生地不熟的大明朝,要是能有位這樣推心置腹的兄弟,也不枉白來一朝啊。
「你們兩個兔崽子,還不快滾!別擾了老子和楊兄弟吃酒!」元彪此下心情大好,只想和楊休痛痛快快喝上一頓。
兩名守門官兵本以為必死無疑,元彪在軍中威望甚高,以前也用軍法處死過違規軍令之人,現下實沒想到,竟撿回一條命,紛紛感慨良多。二人相視一眼,似是看出了對方的心情,同時伏地而敗,誠懇的道:「小六(柱子),從今往後也願追隨楊大哥,上刀山入火海,絕不退縮!」
「這…」兩人這一番話可把楊休聽傻了,什麼情況?這是在演三國?水滸?還是趙匡胤演繹阿,一會他倆不會拿塊黃尿布披自己身上吧?
靠、這是要造反阿,外邊白把總可還坐在那好好的,眼睛下面兩個窟窿可喘着氣呢!
身旁一位元彪的心腹小弟似看出了楊休的心事,忙寬慰道:「楊大哥不必多慮,這種在軍中拉幫結派的事情多着呢,可不是造反,只是想讓自己活的更好些。像是我們把總,在這大同府也是屬大同總兵劉漢一派,除了劉總兵外,還有大同府都指揮使趙松、南大營都督王德成兩派呢。」
「哦?還有這等事?」楊休實沒想到,大同府竟然會這麼亂,統兵打仗最大的禁忌之一那就是指揮不統一阿,這三大派系來回攻伐,還怎麼打這仗?怪不得蒙古韃子年年犯邊都能全身而退呢…
「這事自古就有之,楊兄弟你就別推遲了,以後我們兄弟兩人聯手,沒什麼事情是過不去的,你不知道,現在朝廷昏暗阿,那幫狗日的宦官根本不拿我們官兵當人看……」
……
「卑職見過大人。」
元彪跪在白把總的桌案前,在他的身邊還有一個大漢同樣跪在那裡,滿臉的奸詐之色,正是白把總手下的得力戰將,孫百戶。
白把總剛吃過晚餐,慵懶的從太師椅上站起身子,在大帳邊緣徘徊,看着帳外篝火不住的閃爍,臉上一片陰鬱。
兩位將士都是跟了白把總很多年的,知道這肯定是要有吩咐了,而且還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心下紛紛猜想起來。
「兩位跟隨本將也有幾年了吧?」白把總停止了踱步,來到了兩人身前。
「回大人,六年了。」兩人心下一驚,不知道白把總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白把總點點頭,伸手親自將兩人扶起,看着二人有些緊張的樣子笑着寬慰道:「哈哈哈、你們倆個不要多想,本將就是隨口問問,隨口問問。」
二人雖然平時不太對付,但這時候也顧不上那些了,心中似有所感,互視一眼同時抱拳,斬釘截鐵開口道:「大人有事請吩咐,卑職必將在所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