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賊 - 第6章

宵壬午

「好!」白把總滿意的點點頭,眼中凶光閃過,狠聲道:「也不是什麼難事,這次運送糧草到團山駐軍,我派了楊休帶隊管理糧草,你們兩個也一同隨行,不過…在路上你們要替本將做件事情。」

孫百戶站在那裡,面色如水毫無波瀾,可一旁的元彪卻是心下一驚,他不知道白把總要他們做什麼,但有種不太好的感覺,這是一種直覺,這種直覺是在無數次的生死邊緣練就出來的,每當有危險、或是不好的事情發生時,這種感覺都會出現,在戰場上救過他無數次。

白把總走到兩人的中間,看着二人的雙眼凝聲道:「讓那楊休有去…無回!」

元彪心下大驚,可當他對上白把總那雙泛着殺機的瞳孔後連忙低下了頭,他不敢對視那雙眼睛,因為他怕心中的所想被看出…

第十一章

埋伏

冬日的艷陽天格外的醒目,或許是物以稀為貴,在這寒冬臘月的時候遇到晴日可真不容易。楊休騎着高頭大馬,走在白雪皚皚的山間,聞着空氣中的那絲清涼和偶爾回頭看看那十幾車的糧草和官兵,心情格外興奮。

畢竟,每一個男兒都有這一個夢想,夢想有一天可以帶着千軍萬馬,放縱的奔馳在一望無際的草原。

雖然現在身後只有幾十個人…雖然這裡不是草原,雖然自己還不是將軍…可畢竟自己現在也是個官了阿。本以為那種荒謬的夢想一輩子都不會實現,不過現在開來,或許有一絲…希望!

「駕!」元彪騎着一匹黑馬從後面趕了上來,保持着和楊休持平,用手中的馬鞭指着前方那被雲霧遮繞的雪白大山道:「止元,前面二十里就是磨兒山了,我們下了這座小山得往東去,插着磨兒山的邊再往北奔牛心山去,越過牛心山就是團山了。」

楊休愣了愣神兒,想了會才猛然記起這止元是自己的字,自己現在是姓楊、名休字止元。嗤笑一聲,心中暗嘆古人為什麼要給自己弄個字呢?怪麻煩的,有名就行了唄。

看看遠處模糊的磨兒山,楊休算計着問道:「元大哥,從這裡到團山還需要多少天?」

「不遠了,照這個速度再有個一天多也該到了。」元彪邊說着,邊拽起韁繩控制好馬的前進方向,被這麼個大塊頭騎着,還得被拽來拽去,黑馬不滿的「噗嚕嚕」打了兩個響鼻。

兩人正說着,楊休的另一旁又竄上來一騎,回頭一瞧原來是同行的孫百戶。對於這個孫百戶楊休不是很熟悉,不過看上去這傢伙並不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元隊長,把總有命,讓我們從磨兒山的西面豁口進去,直接穿過磨兒山。」孫百戶仰着臉,只是看着遠處的磨兒山,竟是瞅也不瞅楊秋兩人一眼。

「恩?」

元彪皺起濃密的眉頭,心中想着那晚白把總交代的事情,無比的沉重。

「孫百戶,俺們以往一直是從磨兒山東面的山腳下過去的,為何這次要走西面的豁口?而且據俺所知,想從西面豁口外到牛心山,可是得繞好大一圈呢。這中間要是出了什麼事,誰來負責?」

孫百戶不屑的嗤笑一聲,仰着頭道:「正是以往我們的運糧隊都是走東面山腳的路,所以這一次要變換一下路線,省得被韃子給偷襲了。」

「被韃子偷襲?」元彪知道這裡面一定有鬼,怒喝道:「磨兒山東面近靠大同府,府中三衛人馬全部屯兵與附近何來的韃子?反倒是磨兒山西面,出了西面豁口就到了長城腳下,那才是韃子常年活躍的地方!」

元彪的大嗓門加上體型,在氣勢上就能壓人三分,再加上說出的這幾句話是句句在理,認他孫百戶怎麼想,都想不出來辯駁之言,最後只有狠狠一甩馬鞭氣道:「這是把總的命令,爾敢違抗?」

「你…」元彪一時氣竭,說實話、當了這麼多年的兵他還真就不敢違背白把總的命令,不過他心裏面清楚,這磨兒山的西面肯定有着什麼,他們是有預謀的,他們要在不知不覺中讓楊休死於非命!

「好了好了,兩位大哥都比在下年長,而且帶了多年的兵。以往運送糧草不也都是沒發生什麼事情嗎?元大哥,既然該路線是把總的命令,我們聽命行事就好。」楊休不知道其中的原委,不過他可不想見到這兩位吵架,自己這將軍夢做的好好的,要是就這麼被破壞了可不行。

元彪見楊休對於即將到來的危險還毫無察覺,心中暗自着急,可想說…卻又有孫百戶一直在看着他,從這就能看出這白把總並不是個毫無腦子的笨蛋,他費勁心思一下派來兩員大將,就是讓他們相互監視,以免壞了『好事』。

元彪甘着急,可孫百戶卻是神氣了,白了元彪一眼,以勝利者的姿態勒緊馬韁,打馬朝隊伍後面奔去。

這磨兒山山脈坐落於大同府正西方,連綿數里,主峰磨兒峰高八百餘米。東面離大同府僅百里,西、北兩面緊鄰長城,位置很是獨特。

北方冬天的大山里可比不得南方,整座山都光禿禿的一片,除了白茫茫的雪以外什麼都沒有。

「這樣也好,至少能夠一目了然,不能中了敵方的埋伏。」

「埋伏?」聽了元彪這話楊休心下一驚,本來他沒多想,可元彪一提反而讓他有種不好的預感了。

遠方的天空中一群麻雀呼啦啦的飛過,看着近、可實際上卻離着這邊好遠,楊休一激靈猛然勒馬大喝。

「停!」

身後十幾輛馱着糧草的馬車依次停下,在隊伍後方維持的孫百戶不明所以的駕馬走了上來,問道:「怎麼不走了?」

不光孫百戶疑惑,元彪也挺納悶的,這周圍光禿禿一片,什麼都沒有、而且寂靜的針落可聞,能有什麼事?

「孫百戶、元大哥,你們不覺得奇怪嗎?」楊休看着遠處的麻雀,凝聲問道。

「有什麼可奇怪的?」孫百戶和元彪難能可貴的有了相同的立場,四處打量着周圍,一切都很正常。

楊休前世就是在北方長大,對於北方的冬天格外熟悉,用馬鞭指着遠處天空那幾群麻雀道:「夏天的燕子滿天飛,冬天的麻雀遍地蹦阿,兩個大哥、你們瞧瞧遠處的麻雀,再看看四周。」

兩人聽了楊休的話,也猛然間回過神兒來。北方的冬天天氣寒冷,沒有幾樣在這過冬的動物,唯獨這小麻雀,到了冬天遍地都是,可這周圍…怪不得周圍如此靜,本覺得有點彆扭,可還真就忽略了這麼個小細節。

「孫百戶麻煩傳令下去,後隊改前隊我們繞過這片……」

楊休這片字還沒說完,就聽耳邊一聲斷喝。

「小子,來了就別想走!」

第十二章

馬賊

耳邊噗噗聲連響,楊休三人驚恐的發現周圍地上的積雪紛紛炸開,三五成群的大漢從裡面鑽出,他們有的手持鋼刀,有的手拿木槍,武器雜亂而且穿着也都是獸皮布衣等…不過他們的表情卻都很兇惡,一個個好比是深山裡的餓狼一般。

「這是…」楊休一把抽出腰間的砍刀,看着周圍一下湧出近二百多敵人,心下有些譁然,一時也分不清他們到底是幹什麼的。

敵人的出現驚擾了幾人胯下的馬屁,元彪夾緊馬肚子同樣抽出佩劍,凝聲回道:「止元莫要擔心,只是一群山賊而已。」

楊休心下稍安,很早以前他就聽說過,蒙古的韃子各個心狠手辣,而且很難對付。那可是蒙古黃金部落的後裔阿,如果遇到他們真是天大的麻煩,現在一聽元彪說只是一群山賊,才放下心,山賊雖然人多,但畢竟無法和訓練有素的明朝官兵相比阿。

「大膽毛賊,可知我等的身份?大同府總兵的糧草也敢劫掠!」孫百戶是正統的官兵出身,此時一派官方的言語,扯馬站在最前端,高舉手中寶劍好不威嚴。

真別說,孫百戶的話還真有些用處,周圍的山賊聽後都有些微的後退,神色不再像剛才那般兇惡。

「弟兄們,別聽他的,呸!什麼大同府總兵,就算天王老子也甭想耽誤哥們們吃飯,兵荒馬亂的他們在城裡逍遙快活,哥們們就得挨餓受凍?甭跟他廢話,搶了糧食再說!」

山賊的一方,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大漢站在雪堆的高處,舉起手中的砍刀猛的朝楊休等人的方向揮來。

本來已經面露退色的山賊們聽到這大漢的指揮,紛紛猶如脫韁的野馬般蜂擁而來,他們的表情是那麼的歇斯底里,是那麼的義無反顧…

「眾人就近以馬車為中心抵禦山賊,不能讓他們搶了糧草!」孫百戶不愧為身經百戰,第一時間就做出了最正確的禦敵方針,而他自己卻駕馬朝着那雪堆上的大漢殺去。

俗話說的好,擒賊先親王,拿下這個帶頭的大漢,不怕這些山賊不各自而逃。

「哈!」楊休一刀劈倒一個殺到進前的山賊,也不知這一刀砍中了對方哪個位置,飆出的鮮血竟然濺起幾米高,弄了楊休一身。

還沒等楊休反應過來,身後又一名山賊,舉着長木搶扎了過來。

楊休來不及多想,也不去管那名被砍倒的山賊是死是活,閃過身來有些吃力的躲開身後刺來的木搶,隨後夾緊雙腿反手一拉,將那名山賊拽到進前,又是一刀砍了過去。占着騎在馬上的優勢,而且經過近半個多月的修養體力漸好,楊休到是也能打的有聲有色的。

就這麼一夥的功夫,楊休再抬眼一瞧四周,雙方人馬早已打成一片,戰場上極其的混亂,但總體來說自己這方卻是占了上風。

己方雖然人少,但這些官兵確實是身經百戰,成雙結對的在就近馬車旁圍城一圈,山賊無法靠近分毫。

「哇呀呀!」

耳畔突然傳來連竄的大喝聲,楊休不用看就知道,這聲音是元彪的。回頭順着聲音瞧去,就見元彪似乎覺得在馬上打的不爽,竟跳了下來,也不知從哪個倒霉山賊手中搶過了把長柄斬馬刀,掄的是呼呼作響,身旁地上躺下了無數山賊哀嚎着。

楊休心下一陣後怕阿,看來那天自己真是僥倖,沒被這傢伙給攪成肉餡……

雪堆的下面,孫百戶打馬殺到那領頭馬賊進前,一劍朝他殺了過去,那馬賊也不是吃白飯的,靠着在地面上活動靈便,左右開弓,圍着孫百戶的馬打起轉來,讓孫百戶有些吃力。

楊休看在眼裡,這邊有元彪在估計是不會有事,自己留在這真怕他沒殺過癮把自己也搭里…猛的一勒馬韁,朝着雪堆那面衝去。

「呼!」

「哈!」

孫百戶一劍刺向馬賊頭領的前胸,楊休一刀削向馬賊頭領的腦袋,那馬賊頭領也算靈活,猛的蹲下身子,骨碌碌就朝一旁滾出兩米來遠,起來後是憋的臉紅脖子粗,剛想破口大罵兩句,可楊休和孫百戶哪能給他那個機會?打馬衝殺了過來。

馬賊頭領氣急,從兜里掏出截小竹子,憤然扔向天空。

未及趕到的孫百戶暗叫一聲不好,不過已經晚了,只能眼睜睜看着那截小竹子在空中炸開,閃出一道亮光。

那是什麼?楊休也看見了那東西,等見那小竹子在空中爆開,心下瞭然,看來是一種傳訊的東西。

「媽的,這傢伙還有伏兵?」

孫百戶話音剛落,就覺得地面和樹梢上的雪開始顫慄起來,在戰場上廝殺多年的他明白這意味着什麼。

遠處正殺得起勁的元彪也感應到了異樣,訝然的抬起頭喝到:「媽的,哪來的騎兵?」

不多時,東面的山頂上方出現一條黑線,那黑線猶如洪水一般傾瀉而下,片刻的功夫就要到得進前。

楊休被那山呼海嘯般的騎兵嚇了一跳,回頭來看看自己這邊孤零零幾匹馬,心一下就涼了半截。

「跟他們拼了!」不知何時元彪再次騎上馬來到楊休進前,楊休回頭望去,就見元彪這一路上的山賊紛紛讓開,不敢靠近他半步。

「不行!」

楊休斷然拒絕元彪這愚蠢的提議,掠掃了一眼雖然不是很準確,但至少能看出對方有五百來騎兵,自己這方只有三人有馬,其餘幾十號皆是步兵,這不等於找死嗎?

「喔喔喔~~吼嗚嗚~~」

馬賊們瘋狂的從山頂涌下,手中的武器在空中不住的掄着,嘴裡還發出山呼海嘯般的怪嚷。

看身旁孫百戶和元彪一副視死如歸的神情,楊休就知道這倆傢伙現在是不能指望了,眼看着山賊越來越近,楊休心下也是着急,孫子兵法三十六計,奶奶的到底什麼辦法可以對付這群勢頭正猛的馬賊?

「唏聿聿」

「嘩…」

楊休正焦頭爛額的想着辦法,卻忽然間見到前方那奔騰的馬隊中的一騎蹋在了凹凸不平的土包上,頓時人仰馬翻。

見到此景楊休腦中頓時靈光一閃,想起剛上山時經過的那片凹凸不平的石崖,指着身後的方向喝道:「弟兄們,護着馬車撤回到來時路上的石崖下面。」

孫百戶和元彪也頓時明白過來,剛剛路過那片石崖的時候,也是廢了好半天的勁兒才將馬車弄上來的阿,只要限制了對方騎兵的優勢,那自己等人只要結陣迎敵,就未必能敗!

朔州城以西二十里的官道上,一大隊騎兵正卷着雪花而來,所過之處浮雪漫天飛舞,攪的天翻地覆。

這波騎兵大約有兩千多人,但每人身旁卻有三四匹空馬,真應了千軍萬馬這句話。

他們身上裹着獸皮,帶着氈帽,背上背着弓箭,手中拿着猶如圓月般的彎刀…

「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一名官兵滿臉驚慌的闖入大帳,腳下差點絆倒在門口的火盆上。

白把總正靠在太師椅上喝着茶,心裡合計着等元彪二人回來,大哥交代給自己的事也就算是辦好了。被官兵這麼一叫,差點燙到手,怒喝道:「兔崽子,叫什麼叫,韃子殺來了不成?媽的,沒點出息。」

白把總本來是隨口這麼一說,沒想到那官兵竟然顫抖着身子,磕磕巴巴的說道:「大…大人…韃子…韃子…好多韃子…」

「什麼!」白把總這下可真有點慌了,自己手裡就幾百人,而且幾乎都是步兵。最主要的是自己把軍營扎在了城外,這要是和韃子衝突起來占不了一絲便宜。

「韃子在哪?有多少人馬?」

官兵依然顫抖着,口齒不清的回道:「大…大約兩三千人…已經…已經到城…城下了。」

「什麼!」白把總大驚,兩千多韃子到了城下竟然現在才知道?一腳踹翻那官兵,抄起身邊的大砍刀就要衝出帳外。

「殺~~」

「嗚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