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絕新漢朝 - 第5章
戰袍染血
「嗯,時間不短了,」陳邊滿意的點點頭,對許志道,「我這侄兒也聰明得很,為這一輩人中的翹楚,貴靜書院的事不妨也算上他,如何?」
許志心中亮堂,知道這是陳邊提出的交換條件,不過他本就想讓陳府派人參加篩選,哪裡會推脫,就道:「好是好,但不是老夫一人可決,不知此子在法家學問上的造詣如何?無論是他,還是陳止,都要經過考核,老夫是沒有權力直接讓他們通過的。」
「這就夠了,」陳邊點點頭,在看向陳韻,「都聽到了?眼下有個機會,你和陳止都將參加,我希望你能把握住機會。」
第7章
心中搖
聽了這話,陳韻既沒有應聲,也沒有欣喜,更顧不上深究,反而瞪大了眼睛,下意識的問道:「我和陳止?法家學問?」
許志笑而不語,只是看了陳邊一眼,後者會意,把貴人將至、書院缺人、幾家競爭的局面大致的說了一遍,卻使得陳韻更驚疑不定。
「陳止還能做學問?這不是笑話麼?不過,要和其他幾家出類拔萃的人競爭?這……這可不是鬧着玩的,我最近好不容易積累了點名聲,參加這個篩選,說不定要糟……」
陳韻眼神閃爍,轉着念頭,門外突然有弟子過來通報,說是陳家大爺陳遲抽出空來了,要與許志見面。
「既然如此,老夫就先告辭了。」許志也不囉嗦,果斷告辭。
「在下就不送了,大哥抽身出來,我這做老二的,總該去靈堂頂替才是。」陳邊客氣兩聲,將許志送出門,這才轉過身來。
「二伯,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啊。」陳韻滿腦子都是田地錢財,哪裡還顧得上所謂的法家考核。
「鎮定點,你這樣子成何體統?」陳邊將臉一繃,「許公給陳止說情,我多少要給個面子,田地的事往後放一放,你也不用擔心,陳止是個什麼貨色,你我心知肚明,所以我才會舉薦你,等白事忙完,你就在書閣好好看書,學些法家之言,到時把他比下去,我再提議分些田地到你名下,也順理成章了。」
「可是怎麼能讓他這麼過關?二伯,許公該不會被他蒙蔽了吧,」陳韻還在試圖改變局面,「還有,這個法家學問,我實在不怎麼精通,就怕……」
陳邊眉頭一皺:「這事已經定了,沒法更改,陳止都能說幾句法家名言,你這樣出口成章的才子還會怕他?他能做到,你肯定也能做到,其他事情你少分心,集中全力做準備,這次奉書人的爭奪,我希望可以聽到好消息。」
略帶冰冷之意的話,讓陳韻如夢初醒,他趕緊收斂心神,壓下心思,小心的道:「二伯教訓的是,小侄是想到陳止不學無術,肯定要丟我陳府臉面,心中焦急,所以言語有些失當。」
陳邊點點頭:「心裡清楚就行,回去準備吧,我會給下面的人交代好,陳府的書,任你去看,這事很重要,明白麼?田地已是我們囊中之物,不用太過惦記。」
陳韻暗鬆一口氣,他可不敢得罪自己在陳家的靠山,可還有些擔心,就追問道:「離考核還有幾日?還望二伯明言,小侄心裡也好有個數。」
「具體的期限我也不清楚,應該快了,但半個月的時間還是有的,所以切莫粗心大意,這不光是打壓陳止,也是為了陳府,去吧。」
陳韻躬身退下,只是眼中還有不甘,這點神色如何逃得過陳邊的眼睛。
「陳韻還是沉不住氣,稍遇一點不順就有些失態,這還是面對我,換成其他人,怕是壓不住他的脾氣,不改改這個性子,早晚要吃虧的,相比之下,陳止今天的表現,倒是讓我很是意外。」
屋中安靜,陳邊沒有立刻前往靈堂,而是沉思不語,念頭起伏。
「都說陳止胡作非為,今天一見,果然毫無敬畏之心,偏偏他在細節上拿捏的恰到好處,否則剛才我就將他轟出去了,那小子對法家學說好像真有研究,這就不能說是不學無術了,哪怕只是紙上談兵,也是個本事,陳韻和他一比,除去幾首詩詞,就顯得有些遜色了。」
想到這裡,陳邊忽有一念動搖。
「再怎麼說,陳止也是陳氏子弟,我雖不待見他,可血濃於水,他要是有真本領,也該給他個機會,如果這次他能過關,我就該盡力補救,消弭彼此間的矛盾,如若他不過關,那不過一尋常子,不用再放心上了,至于田地……」
想着想着,陳邊搖頭失笑。
同一時間。
門外的陳韻卻滿臉陰雲,身上散發着陰鬱氣息,以至門口的陳氏子弟,都不敢主動過去攀談。
「和陳止一起爭奪貴靜書院的名額?」
一想到這個,陳韻就感覺憤怒和擔心。
憤怒,是覺得將他和陳止相提並論,是對自己的侮辱;擔心,卻是對自己學識底蘊的擔心。
「我從來沒接觸過法家的學問,不說法家,就算過去的幾首詩詞,也是靠着徐方,到時候萬一露餡可怎麼辦?這和我原來計劃的不一樣啊,本是想積累些名聲,提升品階,沒想到要參加什麼篩選,一旦被刷落,那可不是鬧着玩的,難道要找個藉口辭了?」
越想,陳韻眉頭皺得越緊,偏偏又不甘心。
「這次是難得的機會,貴靜書院不光在彭城郡,就算在整個徐州都赫赫有名,方圓幾郡,有不少出身學院的官吏,這都是人脈啊,如果能掌握,以後還用看他陳邊的臉色?」
想到這,陳韻的呼吸陡然間急促起來,心念搖擺。
「陳邊出爾反爾,說要謀奪田產,卻給了陳止機會,莫非真像陳止說的那樣,陳邊只是將我當成走狗之徒,根本沒放在眼裡?如果他日我能出人頭地,一定要他好看!可這法學一道,該如何入手?」
三國紛爭後,人口、政|治、經濟等百業凋零,朝政始終不穩,帶來的主要影響之一,就是「獨尊儒術」的藩籬鬆動,興起了史學、文學、書學、律學、算學、醫學、玄學、道學、畫學、武學等教授特定學科的地方學校,百家遺風漸起,貴靜書院就是其中之一。
想到書院背後的勢力,陳韻也難免垂涎。
「我都犯愁,他陳止又有什麼資格與我齊名?不學無術之徒,也敢與我爭奪名額?莫非他有什麼倚仗?」
邊走邊想,陳韻想到了三老許志,頓覺豁然開朗。
「如果三老給他泄了考題,那就能說通了,如果能從他手裡得到考題,問題自然解決了,順便還能讓這廢物退出競爭,減少對手……」
越想,陳韻越覺得這推斷沒錯,突然,他眼睛一亮,看見了一道身影。
那是名青衣家丁,正在走廊拐角處輕挑一丫鬟下巴,笑呵呵說着什麼,令那丫鬟面紅耳赤。
「徐方,幹什麼呢?你也太不知輕重了!這是什麼地方?」陳韻一邊呵斥,一邊走了過去。
丫鬟一驚,趕緊沖陳韻行了一禮,跟着就轉身匆匆逃離,神態慌張,倒是那家丁不慌不忙的拱手,笑道:「少爺,您找我啊?」
「對,有事找你,」陳韻似笑非笑的看着對方,「那首詩不錯,挺應景的。」
徐方立刻眉開眼笑:「謝少爺賞識,我啊就這麼點本事,能幫上少爺的忙,是我的榮幸。」
陳韻擺擺手,道:「行了,別來這一套,我有事要交給你去辦。」
「少爺但請吩咐,小的絕對全力以赴!」徐方當即拍了拍胸膛。
………………
「怎麼辦?怎麼辦?」
另一邊,陳府後院的一處角落,正有兩人聚在一起,滿臉焦急和擔憂。
這兩人模樣有幾分相似,一個是十七八歲的青年,一個看上去還不足十五,正是陳止的兩個弟弟,年齡大的是陳停,之前給陳止傳信的就是他,年齡小的叫陳息,乃是庶出。
陳老太公過世,陳氏男丁齊聚府中,陳止的兩個弟弟也不例外,本該忙碌,可一想到大哥被二伯叫過去了,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他們就止不住擔心起來,心裡頭七上八下,念頭搖擺不定。
陳息一臉黯然,搖頭嘆息:「這次連大伯都得罪了,也不知道會怎麼處置大哥。」
陳停身為兄長,不願表露出自己的慌亂,強自鎮定的道:「放心,有族規在,就算二伯也不敢亂來,我見過大哥了,他說心裡有數,肯定不會鬆口的。」
「族規有什麼用?二伯的謀劃可不是一兩天了,再說,討債的人前天又上門了,我估摸着,大兄巴不得賣了田地,換來錢財,唉……」滿臉稚氣的陳息提到自家大哥,滿臉失望,又有一絲畏懼,他畢竟是庶出,地位不比嫡子,從前受過陳止不少責難,兄弟二人的關係並不融洽。
這邊話音剛落,陳止的聲音就從邊上傳來——
「我這兄長還真沒做好,讓兩位弟弟擔心到這個地步。」
第8章
意外之訊
「大兄,你回來了!」陳停、陳息立刻迎了上去,緊接着上下打量,見陳止精神不錯,不由疑惑起來。
陳停試探性的問:「二伯怎麼說?是不是提及族田了,大兄,你沒有應下來吧?」
「慌什麼?」陳止立刻皺起眉來,前世作為軍師,他最不喜歡行事慌亂的人,絞盡腦汁想出來的計策,時常被這種人破壞,可惜陳止在兩位弟弟面前威嚴有限,這一聲呵斥,反讓陳停越發焦急,而陳息則畏畏縮縮的後退兩步。
「好了好了,」陳止擺擺手,以道觀物丸的效力還未消散,他知道面前兩人在擔心什麼,「家中田地安好,不僅如此,為兄另有一番際遇,機緣巧合之下被三老許公看重,要推薦給貴靜書院做奉書人,怎麼樣,放心了吧?」
對面兩人當即搖搖頭,陳停更抱怨起來:「都這個時候了,大兄你還是這樣,你就明說吧,我們都做好準備了,就算是最壞的結局,也好過被你糊弄。」
「我說的是實話啊!」陳止一臉無奈,怪只怪原來的那個陳止毫無威嚴,說出去的話連自家兄弟都不信。
陳息也忍不住道:「兄長,直說吧,再不濟,我們兄妹四人同心協力,總能共克難關。」
「讓我怎麼說?說實話你們又不信。」陳止兩手一攤,正待再言,一個聲音自身後傳來——
「行啊七哥,不聲不響的就被三老看重,還要被推薦到貴靜書院去,這是要時來運轉了?你要是出人頭地了,可別忘了兄弟我。」就見一個身寬體胖的青年跑了過來,奔跑的時候身上的肥肉一抖一抖的,正是陳羅。
「剛才,我跟着我爹接待了許公,聽他提起你,那是讚不絕口啊,本來大伯還說要懲治你,被許公一說,也不好發作了,」陳羅來到跟前,一臉好奇的模樣,「說說,怎麼給許公灌的迷魂湯,他老人家從坐下來開始,嘴就沒停過,一個勁的誇你,居然說七哥你在法家學問上有些造詣,咦,陳停、陳息,你倆怎麼這個表情?」
陳羅注意到陳止兩個弟弟的表情不太對,仔細一看,這兩人都是目瞪口呆的樣子,尤其是陳息,嘴巴張得能放下一個拳頭了。
陳停還算鎮定,但也結結巴巴的道:「八哥,你……你的意思是,我家兄長,他、他讓三老看重,真給推薦去貴靜書院了?」
陳息沒有說話,可一雙眼睛死死盯着陳羅。
「這還能有假?」陳羅哈哈一笑,一拍大腿,指着陳止道,「不過,我能理解你們,你說就他這樣的,還能讓許公看重,不是親耳聽到,我也不信啊,七哥,你說你,連自家兄弟都不信你,也是一絕。」
「我這前身過去也太不靠譜了,瞧這一個個說的……」
陳止心下嘆息,嘴上卻道:「豈不聞楚莊之事?三年不鳴,一鳴驚人!」
他本不喜張揚,卻不得不模仿陳止過去的言行,如果突然間性子大變,肯定要引起別人注意的。
過去的陳止是個跋扈子弟,稍微囂張一些才能不讓人起疑,以後再藉口讀書,慢慢沉穩下來,不然一旦暴露,以目前的情況,別人或許不認為他是冒名頂替,可要是給定義一個鬼上身,那問題也不小,所以要一步步的來,逐步扭轉旁人的看法,學習周處除三害的精神。
陳羅嗤之以鼻:「說你胖還喘上了,還自比楚莊王,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話未說完,就被陳息激動的聲音給蓋住了:「大哥,這是真的?難道你和話本里的高人隱士一樣,是一直隱藏着本事的?」說話間,他一把抓住陳止長袖,攥的很緊,旋即注意到自己失態了,又趕緊鬆開,一副惴惴不安又迫切想知道的模樣。
陳止聽得汗顏,嘴上卻不能退縮,點頭道:「正是真人不露相。」
「真人不露相?這說法倒是新鮮,」陳羅嘖嘖稱奇,「不過也就在我們面前說說,要是被別人聽到你自詡真人,不知道要怎麼諷刺你呢,你和修生養性、成仙了道的真人、高人,那差得太遠了。」
陳停也是激動不已,虔誠合掌:「大兄被三老看重,能入貴靜書院,一定是父親、母親在天之靈保佑我們。」
看着幾人的動作,陳止心裡也生出一點波瀾,身軀為陳家子,但靈魂為他人心,他對親情、家族的認同、歸屬感有限,無法投入進去,因此還有疏離,可畢竟得了這具身體的記憶,成了「陳止」,多少有責任在肩的感觸。
「也罷,我靠着他們兄長的身體得以再生,那在寄情山水之前,就先還了這個恩情,最起碼不能讓他們這麼慘,等安頓下來,得潛心研究一下法家學說,時時作弊可不現實,而且在這太平之世也得有點一技之長。」
一念至此,陳止有了決定。
「光顧着說你了,都忘了正事,」這時,陳羅拍了拍腦袋,「我這次來,是給大伯傳話的,說是懲處你的事可以先放一放,等貴靜書院那邊出結果了,再做定奪。」
「謝天謝地,」陳停第一個反應過來,滿臉喜色,「家裡的田保住了。」
陳止沒把篩選的事說清楚,也不打算說明白,就先讓兩個弟弟誤會一下,省得他們的情緒大起大落,傷了身子。
「還有,你也不用悶在屋裡了,大伯這次是放過你了,一切如常,你可以回去守靈了。」陳羅說到這裡,注意到幾人神色,笑道,「你們兄弟先去休息吧,明天還有得忙,趕緊養精蓄銳。」
眼下夜已經深了,不少陳氏子弟都去休息了。
陳止點點頭,辭別陳羅,和兩個弟弟找了間屋睡下,不過休息的時間有限,到了後半夜,三人就被叫起,被安排去靈堂守夜。
一番折騰,到了早晨,才有時間繼續休歇,只是兄弟三人這邊找了屋子躺下,就有僕人帶着個哭哭啼啼的小丫頭過來。
小丫頭瘦瘦巴巴的,臉色發黃,一見陳止三人,眼淚猶如斷了線的珍珠,滴滴答答的落了下來,抽泣不止:「大兄、二兄、三兄,可找着你們了,你們快回去吧,家裡着火了,屋子都給燒了!我娘、我娘她都暈倒了。」
「小妹!」陳停、陳息聞言一愣,疲憊之色一掃而空,急切的靠了過去,「你說什麼?家裡走水了?」
陳止打量着小姑娘,和記憶中的身影慢慢重疊,知道是小妹陳蔓,和陳息為一母所生,都是庶出,此時這小丫頭的臉上有幾塊煙熏的痕跡,讓人看着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