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宏圖 - 第11章

酒徒

  即便一天的收穫頗豐,他也不敢睡得太早。每次都半睜着眼睛,直到郭姓老乞丐打起了呼嚕,才敢稍稍放鬆警惕。

  因為他長得比任何周圍一個乞丐都清秀,而清秀對於沒有自保之力的孤兒來說,反倒是上天的懲罰。那些乞丐頭子獸性大發時,可不管手下的小乞丐是男是女。有時候,糟蹋一個拼命掙扎反抗的男孩子,往往比糟蹋一個孤女更會令他們血脈噴張。

  但是,他那時畢竟還是一個孩子。再有耐心,都比不過一名成年人。

  於是,在某一天半夜,當他被突然而來的痛楚驚醒時,整個世界都變了顏色。

  從那時起,他跟人比耐心就再也沒輸過。

  因為他已經輸無可輸!

  按照常理,像他這種無父無母的乞兒,很少有機會長大成人。但幸運的是,有一天,郭允明在行竊時,偷到了一把匕首。

  那把匕首來自一名喝醉了的公子哥,非常短小,卻銳利異常,說是削鐵如泥也不為過。

  當晚,郭允明在回棲身破廟之前,將匕首藏在了石頭底下。令其沒有像銅錢一樣,被老乞丐搜走。

  半夜,在老乞丐像往常一樣,再度醉醺醺地湊到他身邊,試圖重溫「師徒之誼」之時,他用那把匕首割斷了此人的喉嚨。

  連年戰亂不休,各地乞丐與流民多如牛毛。

  每個冬天被凍死的乞丐,也數以百計,官府從來不聞不問。

  但有一個定期給差役們繳抽頭的乞丐頭目被殺了,地方官府卻立刻抖擻起了精神。

  案子破起來不廢吹灰之力,郭允明這個人犯也被抓了個證據確鑿。

  就在這個時候,幸運之星第一次照耀了他。

  那名匕首原主人,在衙役們拿着「失物」向其邀功時,知道了他。用一封信,將他從殺人重犯,變成了少年義士。

  少年義士當然不能再做乞丐,於是乎,郭允明有了新的身份,改姓范,跟在匕首原主人身後做書童。

  只是,他這個書童,卻不只負責伺候匕首的原主人讀書。後者是河東制置使范徽柔的長子,自幼胸懷大志。手底下,至少蓄養了上百名象郭允明這樣無父無母,且無法無天的孤兒。日日嚴格訓練,以備將來不時之需。

  只可惜,這位范大公子的能力,遠遠比不上他的野心。沒等他將蓄養的死士派上用場,河東制置使的府邸,已經被重兵包圍。范徽柔全家被誅,財產奴僕盡數充公。表面上作為書童的范允明,也屬於被充公物品之一。

  隨即,幸運之星再度照耀了他。

  作為充公物品,他被賞給朱洲節度使劉知遠,即現在的漢王。

  劉知遠是沙陀人的後代,性喜騎馬射獵。光是輔助追蹤目標的獵鷹,在家裡養了十幾隻,每一隻都價逾千金。

  而一個奴僕年老體衰時,所能獲得遣散費用,從來不會超過兩吊。

  只有伺候獵鷹的奴僕例外,即便年老體衰,依舊可以在府里拿一份供養。

  年老的鷹奴,需要不斷為節度使府培養弟子,以便在他死後,獵鷹不至於沒人照顧。

  於是乎,一個叫郭二的老鷹奴,就突發善心,收了面目清秀的范允明做徒弟。

  從那一天起,他又開始姓郭。並且被師父疼愛有加。

  每天晚上,師徒兩個都抵足而眠。

  一年後,郭允明學會了鷹奴郭二的全部本事。

  一年半後,鷹奴郭二在喝醉了酒,外出時跌倒在路邊,昏迷不醒。被大雪蓋住,活活凍死!

  郭允明則繼承師父的空缺,成了節度使府最年青,最出色的鷹奴。

  他調教出來的獵鷹,是整個節度使府,乃至整個河東最好的。沒法不引起節度使劉知遠的關注。

  然後,他又從養鷹獵奴變成了節度使的馬童,貼身小廝,內府二管事,如是一步步爬到了刑名書吏位置,一步步洗清了身份,從奴僕變成了良家子,名門之後,一步步變成了現在文武雙全的郭長史。

  期間所付出的辛苦和代價,不足為外人詳說。

  但是,郭允明卻清醒的知道,自己能擁有眼下的這一切,與自己無人能及的耐性息息相關。

  他曾經跟節度使府內養的獵鷹比耐心,幾天幾夜不吃不動,只是彼此盯着對方的眼睛。直到那頭獵鷹支撐不住,率先垂下高傲的頭顱,乖乖地去喝水進食。

  他曾經把一隻腿上流着血的公雞拴在樹下,自己蹲在樹上幾天幾夜。直到一頭被他盯上多時的紅色狐狸失去警惕,從山洞裡鑽出來撲殺公雞,隨即被他用網子扣住,生擒活捉。最後變成劉志遠愛妾最喜歡的一件皮領。

  耐心和警覺,造就了他,給予了他現在的身份和地位。

  他要用自己的耐心和警覺,挖出南岸黑夜中那個對手的真容。

  盯着,盯着,一眼不眨,他像真正的一座木雕般,從不挪動分毫。

  全身的血流都幾乎停止,蒼白的臉孔,也被夜風吹得幾乎麻木。不知道又過了多久,忽然,黃河南岸亮起了幾點火光。

  非常微弱,就像盛夏夜裡的鬼火一般,迅速滾上了河灘,隨即,又迅速遠去。

  同時,滾滾的濤聲背後,隱隱傳來幾聲微弱的鶴鳴。宛若秋風掠過蘆葦的葉子,纖細而又悠長。

  是銅胡笳,替劉知遠指揮過獵鷹的郭允明,對此非常熟悉。哪怕是再微弱,也能分辨得清清楚楚。

  銅胡笳,是當年沙陀人出戰時最常用的聯絡物品。

  如今,天下豪傑麾下的隊伍中,依舊保持着很多沙陀族習慣的,只有兩家。

  一個是曾經在後唐明宗麾下效過力的沙陀人劉知遠,現在的漢王。

  另一個,就是後唐太祖李克用的養子李存審的第四子,李彥卿。

  數年前為避嫌恢復姓氏為符,受封許州節度使,祁國公。

第三章

眾生(五)

  符彥卿麾下的一干細作,卻不知道郭允明如此有耐心,居然堅持到親耳聽見了他們的聯絡信號,方才冷笑着罷手。

  他們看不見已經消失於河面上的大船,更看不見郭允明那夜梟一般的眼睛。在認定了大船已經去遠之後,他們立刻放鬆了警惕。陸續從各自的藏身地點鑽出來,彼此用銅胡笳打了個招呼,然後跳上坐騎,星夜向自家老巢疾馳。

  「二皇子」已經被劉知遠的人接走了,馬上,就要成為後者手中的傀儡。「挾天子而令諸侯」,可不是當年三國曹氏的獨門絕活。自獻帝之後,幾乎每一次改朝換代,都會出現類似的劇情。而為了應對即將出現的被動局面,符家必須現在就有所行動。

  因為眼下符彥卿還接受了契丹天子耶律德光賜予的官職,所以這些細作,並不需要像郭允明等人那樣繞開州縣。他們沿着最近幾年剛剛休整過的弛道,靠着符家的腰牌和懷裡的銀錠銅錢,一路狂奔。並且頻繁地在沿途驛站更換坐騎,只用了兩個夜晚和一個白天,就將辛苦打探回來的消息送入了祁國公府邸。

  恰巧符彥卿的長子,衙內親軍指揮使符昭序當值,接到「二皇子」落入人手的消息後,大驚失色。連句慰勉的話都沒顧得上向細作頭目說,起身穿過前衙的後門,三步並作兩步沖向了院子中央位置,自家父親的書房。

  符彥卿雖然已經到了耳順之年,精神和體力,卻絲毫不輸於二十幾歲小伙子。這天趁着早晨剛起床興致好,正在仔細品鑑一幅前朝顏魯公留下的墨寶。猛然聽得院子裡頭傳來慌張的腳步聲,忍不住輕輕皺眉,「誰在那?大清早瞎跑些什麼?」。(注1)

  「阿爺,大事,大事不好了!二皇子,二皇子已經被劉知遠,劉知遠的人送過,送過黃河了!」沒等侍衛們開口回報,門已經被人用力推開。緊跟着,符昭序氣喘吁吁地沖了進來,彎着腰叫嚷。

  「荒唐!」見到自家長子表現得如此驚慌失措,符彥卿心中原本只有三寸高的火頭,「突」地一下就跳到了七尺。將手中書札猛地朝案子上一拍,大聲呵斥:「你平時所做的那些養氣功夫,莫非都做到狗身上去了?屁大的小事就亂了方寸!若是劉知遠的兵馬果真打到了家門口,還不是要把你給活活嚇死?!」

  「不,不是!沒,沒……」符昭序被罵的臉色微紅,卻依舊無法平心靜氣。擺擺手,斷斷續續地補充,「唉!阿爺,您且聽我說完!二皇子被郭允明那廝,給一路護送過黃河了。咱們的人,李守貞的人,還有高行周的人,都沒能把他給搶下來。但是過了黃河之後,還要再經過懷州、澤州、潞州,才算安全進入河東節度使地界。他們,他們在路上,不,不可能每一刻把二皇子保護的潑水不透。只要阿爺您用飛鴿,用飛鴿給咱們布置在太行山內的那支奇兵,下,下一道追殺令。隨時,隨時都可能讓那玩鷂子傢伙的空歡喜一場!」

  「然後呢,然後就為父我就落下一個弒君的惡名?!然後,然後你我父子就等着被天下豪傑群起而攻之!」符彥卿心頭的火苗,頓時從七尺轉瞬跳到了一丈,向前逼了半步,居高臨下看着自家兒子的眼睛質問,「你最近是不是豬油吃多了,還是剛剛從馬背上掉下來過?說話之前,能不能稍微用點兒心思!除了惹禍上門之外,派人殺了二皇子,到底對我符家有什麼好處?!莫非你依舊嫌我符家人丁旺盛,還想再招惹一場滅門慘禍?!」

  他乃是後唐秦王李存審的第四子,上面還有三個哥哥。然而大哥昭義節度使符彥超和二哥義成節度使符彥饒卻先後捲入了帝王的家事,死於非命。三哥符彥圖也為此被嚇出了口吃病,五十多歲的人了,卻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全。

  雖然從某種程度上,他符彥卿算因禍得福,取代了三位哥哥,繼承了父親留下的全部基業。可符家的實力和人丁,卻因為兩場慘禍而大幅縮水。如果真的再因為謀害「二皇子」,而成了眾矢之的,恐怕符家就得徹底斷送在他這代,再也無法繼續向下傳承!

  然而當父親的說得聲色俱厲,卻根本未能觸動做兒子者分毫。符昭序只是又稍作遲疑,就振振有詞地說道,「怎麼會?咱們自己不承認,誰還能把一群強盜的罪行,硬安到符家頭上?!照理說,太行山距離他劉知遠的地盤更近。誰知道是不是他劉知遠突然心生歹意,在半路上對二皇子痛下殺手?!」

  「出去!」實在對這個糊塗兒子失望到了極點,符彥卿狠狠瞪了對方一眼,指着書房的門咆哮,「給我滾出去。從現在起,你的衙內軍指揮使也不必做了。把印信立刻交你弟昭信手裡,然後閉門讀書三年。什麼時候把心思讀通透了,什麼時候再來見我!」

  「父親大人——!」沒想到好心替家族獻計,卻落到如此下場。符昭序又氣又急,臉色立刻變得慘白如雪,「二弟今年才十一,以前從沒帶過兵,甚至連馬背都爬不上去!」

  「那也好過你這糊塗蟲!」符彥卿咆哮,「至少,他能做到守成有餘。而不會像你,將整個家族往絕路上帶!出去,立刻給我出去。來人,傳老夫的命令。符昭序行事糊塗,忤逆不孝。從即刻起,免去衙門軍指揮使之職,閉門思過。家中大事小事,他都無須再參與!」

  這已經不僅僅是簡單的薄懲,而是要剝奪作為長子的家族繼承權了。頓時把個符昭序嚇得「噗通」一聲,跪倒於地,「父親大人息怒,兒子,兒子知道錯了!」

  誰料想,他越是急着認錯,反而越是令符彥卿傷心。擺了擺手,咬牙切齒地數落,「你知道個屁!才遇到點風險就不敢堅持自我,將來你怎麼可能管得好這個家?!怎麼可能帶好手底下的各軍將士?!」

  「認錯也不許,堅持到底也不對,您到底想讓我怎麼樣?」符昭序也是三十多歲的人了,聽老父連一點「活路」都不願給自己留,忍不住也火冒三丈。「乾脆,您老一刀把我給宰了算了,好歹能永絕後患!」

  「你,你……」符彥卿被氣得眼前陣陣發黑,不知不覺間,手就像自家腰間摸了過去。

  「我早就知道是這樣!」符昭序見狀,也不躲避,只是流着淚緩緩搖頭。「您心裡根本沒有我這個兒子,巴不得我早把長子的位置給別人騰出來。無論我做什麼,怎麼努力,也全都是錯!」

  「你個昧良心的王八蛋!」符彥卿激靈靈打了個冷戰,將手從刀柄處收回,抬腳衝着兒子猛踹。「從你八歲起,我就全心全意培養你。無論吃穿,還是用度,還是聘請文武教習,哪樣計較過本錢?哪樣,不是撿最好的給你?!而你,你居然還嫌我這做父親的對你關照不夠。你,你到底想我怎麼樣,到底怎麼樣才能心滿意足?!」

  他是疆場上衝鋒陷陣的勇將,身手實在比自家養的公子哥強得太多。才三、兩腳下去,就把符昭序給踹成了滾地葫蘆。

  後者挨了揍,卻依舊不肯服軟。雙手抱着腦袋,大聲哭訴:「那又如何?從小到大,你真正放心過我做任何事情麼?說是衙內軍指揮使,沒有您的點頭,我可能調動一兵一卒?!甭說是二弟,就連才學會走路的老三,您給他的笑臉,加起來比我這三十幾年都多吧!我又不是石頭,怎麼不知道冷暖……?」

  「我,我打,打死你個貪心不足的王八蛋!」符彥卿聽了,心中的失望簡直變成了絕望。抬起腳,衝着兒子的屁股和大腿根兒等肉厚之處,繼續狠踹。

  周圍的侍衛聽了,都嚇得躲出遠遠,誰都不敢隨便上前攙和。眼看着父子兩個就針尖對上了麥芒,誰都無法下台。院子的側門處,忽然傳來一聲低低的驚呼,「啊,阿爺,您這是怎麼了?就算父子兩個切磋武藝,也不能下如此狠手吧!來人,還不把我大哥扶起來?!阿爺,您小心點兒,大哥細皮嫩肉,萬一傷得狠了,過後您自己可是難免心疼後悔!」

  說着話,一道淡藍色的影子,已經飄到符彥卿面前。纖細的胳膊只是輕輕一推,就把百戰悍將,給推得跌坐回了寬大的胡式座椅中,瞪圓了眼睛喘息不停。

  「大小姐!」

  「見過大小姐!」

  ……

  眾侍衛如蒙大赦,一邊上前給說話的女子見禮,一邊從地上扶起滿屁股腳印兒的長公子符昭序。

  大夥誰都知道,符彥卿對女兒比對兒子還親。特別是對剛剛代表符家與李家聯姻,下嫁到給天平軍節度使李守貞之子的符贏,更是因為心存負疚,而視作眼中之瞳。

  「阿爺,您這是怎麼了。哥哥也三十幾歲的人了,您多少也得給他留幾分顏面?!」在眾人略帶欣慰的目光中,符贏走到符彥卿身後,一邊輕輕給父親捶打脊背,一邊柔聲替自家哥哥爭理。

  「你問他,今天這頓打挨得冤不冤枉?我要是不狠狠給他個教訓,他永遠不會長記性!」符彥卿剛剛經歷了一番發泄,心中火頭消失了近半兒。指着站在面前滿臉是淚的兒子,恨鐵不成鋼。

  他雖然身體強健,精力旺盛,但在繁衍子孫這方面,卻並不怎麼成功。長子符昭序之後,接連三個都是女兒。直到十年前,才有了老二昭信,算是老大的後備。兩年半前,又有了老三昭願,好歹讓家族有了開枝散葉的可能!

  所以對於自家長子,他以前着實過於嬌慣放縱了些,根本不曾板起臉來做過一天嚴父。直到現在,才忽然發現老虎家裡居然養出了一隻病貓,開始暗生悔意,卻已經為時太晚。

  「你們幾個都退下,順便到廚房,給我父親、哥哥和我,傳今早的飯菜上來。」見父親依舊余怒未消,而哥哥又始終梗着脖子,符贏的眼睛微微一轉,笑着向侍衛們吩咐。

  「遵命!」眾侍衛正巴不得早些離開這「是非」之地,聞聽此言,立刻齊齊答應了一聲,邁開雙腿,如飛而去。

  待大夥的身影都走得遠了,符贏又沖自己的兩個貼身丫鬟擺擺手,低聲吩咐,「金釧,玉釧,你們去門口候着。等會兒幫忙斟酒布菜!順便招呼過往的人,讓他們都長點兒眼色,別走得太近!」

  說罷,也不管兩名丫鬟如何去執行。裊裊婷婷走到書案前,捧起茶壺,先給父親和哥哥兩個,各自斟了一碗,親手奉給對方。然後又笑着開解道:「父親打兒子麼,當然是愛之越深,責之越切!但除了責之外,您至少得讓哥哥明白,您責罰他的道理。如若不然,非但他挨打挨得稀里糊塗。您老的一番苦心,不也枉費了麼?」

  「哼!」符彥卿鼻孔里噴了一口氣,隨即苦笑着搖頭,「怎麼你不是個男兒身。如果你哥有你一半兒強,我這個當父親的,也不會像現在這般累!」

  抱怨過後,終究覺得自家女兒說得話有道理。又輕輕嘆了口氣,陸續說道:「劉知遠不知道從哪裡找了個放羊娃來,硬說是二皇子石延寶。結果,你哥哥聽說了,就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催促我動用太行山裡的那支奇兵,半路劫殺。還說過後能栽贓給劉知遠,不讓咱們符家落半分因果。你說,他的一把年紀,是不是活到了狗身上?!」

  「這……?」符贏略做遲疑,心中立刻有了答案。但是,她一個攜婿歸寧的女兒,卻不能再挑娘家哥哥的錯失。笑了笑,緩緩說道,「如果真的是二皇子的話,的確有些麻煩。那劉鷂子,雖然也曾派人向耶律德光送過降書,可畢竟沒親自去見他,過後完全可以推脫說是緩兵之計。」

  「唉——!」符彥卿聽了,立刻再度幽幽嘆氣。

  當初朝廷讓杜重威率領十萬大軍迎戰耶律重光,同時命令他和高行周兩個各自率帳下部曲趕去助陣。結果他們二人還沒走到戰場,杜重威已經倒戈投敵。並且派遣精銳直插他和高行周二人身後。

  走投無路的情況下,他和高行周才不得不也向契丹人屈下了膝蓋。暗地裡,卻都把自家兒子派回了老巢,以備不測之需。

  本以為,這番布置巧妙得當世無雙。流水的朝廷鐵打的家!無論契丹人能否在中原站穩腳跟,符家和高家都可以從容進退。誰料想,人外有人,山外有山。那個玩鷂子出身的劉知遠,卻比他和高行周兩個更為聰明。居然自己不出面,只派了麾下一名文職去向耶律德光宣誓效忠,為太原方面爭取準備時間。暗地裡,又高高地舉起了驅逐胡虜的道義大旗。

  注1:顏真卿死後被追封為魯郡公,所以後世尊稱其為顏魯公。符彥卿除了武藝精熟,將略過人之外,在書畫方面造詣也很深。是個五代時少見的儒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