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不合 - 第10章
北南
「我看看司機到哪了,先送你回家我再走。」方知謹摸着狗頭又打開手機,確認司機還有五分鐘就到後掛了電話。他打開微博,刷出了一張霍學川發的圖片。
圖片裡是霍學川和謝經年的臥室一角,角落裡有錄音設備和電鋼琴,旁邊還靠着吉他。再隨便搜搜,搜出了一些偶遇圖,原來霍學川和謝經年下午一起去逛琴行了。
「人家小兩口都是一起逛商場買家具,我們主唱小兩口一起逛琴行買電鋼琴。」
方知謹罵道:「什麼狗逼評論!」
方子琳尾巴一耷拉,然後蹦走了。
本來準備把狗送回家的方知謹改了主意,他抱着狗直接回了宿舍。門一開,客廳和餐廳的幾個人都特驚喜,拿着吃的就開始叫方子琳。
元遠剛睡醒還迷糊,這會兒也精神了,蹲下拍手說:「你就是琳琳啊?過來過來,我給你吃肉。」
邊梅雪拿着手機拍照,沒想到也那麼喜歡狗。
方子琳膽子不算大,猛地見這麼多人有些害怕,它扒了兩下方知謹的腿,但是方知謹也不抱它。正熱鬧着,謝經年從屋裡出來了,挽着袖子像是準備吃飯,霍學川跟在後面,還哼着歌。
方子琳看見霍學川立刻「嗷嗷兒」地奔了過去,霍學川猝不及防,轉身就跑。歐拉好奇道:「為什麼只追川哥啊?」
方知謹只顧着找事兒,這會兒才反應過來,他趕忙喊了一聲方子琳,等方子琳跑回來後就自己抱起來。霍學川靠着門框心有餘悸,說:「我看明白了,什麼隊友情都沒有,咱們就是個同事。」
方知謹笑着回擊:「你跟年哥也只是同事?起碼是知己吧?」
「你怎麼知道,不養狗的都是我知己,討厭狗的都是我真心人。」霍學川白了方子琳一眼,心想這狗病好得真快,跑起來嗖嗖的要人命。
晚上方子琳沒走,邊梅雪用自己的浴袍給它盤了個小窩,方知謹有點兒驚訝,沒想到死胖子還挺有愛心。幾分鐘後呼嚕聲響起,他也不忍心嫌棄了。
大約過了二十分鐘,手機振動了一下,打開看是霍學川發的:臭狗睡了沒有?
方知謹回:睡了,你想禍害狗啊?
放下手機就聽見了腳步聲,緊接着黑暗中門被推開,方子琳那是什麼耳朵,瞬間就睜開眼了,它看着霍學川走到了方知謹床邊,但因為見過挺多次,所以趴着沒動。
霍學川掀了被子,抱上方知謹就走,他們倆的房間是對門,走兩步就到了。方知謹進了房間發現謝經年沒在,問:「年哥這麼晚去哪了?」
「我哪兒知道。」霍學川把方知謹放床上,自己躺旁邊,蓋好被子後關了燈,聲音也沉了,「生完氣沒有?還學會帶狗找事兒了。」
方知謹後來也怪自己衝動,萬一別人看出來怎麼辦,他翻身躲進霍學川懷裡,然後仰頭親霍學川的嘴唇,含糊道:「反正狗不會說話。」
霍學川摁着對方肩膀滾了一下,剛準備認真親會兒就僵住了。方知謹突然失去回應有些迷茫,催促道:「繼續啊……」
霍學川小聲又委屈地說:「你快讓它走。」
方知謹轉頭看見了扒着床沿的黑影,他擺擺手說:「方子琳,回去睡覺。」方子琳沒走,就扒着床,霍學川嘆口氣,抱起方知謹又給送了回去。
等門關上,方知謹罵道:「臭狗,明天就送你回家。」
宿舍漸漸安靜下來,人和狗都睡了。已經兩點多了,街上基本看不到人,只偶爾路過一兩個醉鬼,西山那邊的酒吧街倒是熱鬧,燈紅酒綠的,還有好多帥哥美女。
酒吧街後面是一片舊民房,有多舊呢?樓道窗戶都是殘缺的,牆面上貼滿了小廣告,管子漏水好多年,樓下垃圾箱一禮拜來人收拾一回。五樓中門透着點兒光,謝經年把自己的傢伙什兒擦乾淨放好,正舉行告別儀式。
說是儀式,其實他只是盯着看,看完起身走的時候說了句:「再見,夥計。」
走出這片民房就豁然開朗了,路過酒吧街時瞄了一眼,這一眼就看見了蹲在消防栓旁邊漱口的元遠。謝經年走過去踹了元遠一腳,元遠扭頭就樂了:「年哥!你也來玩兒啊!」
這邊人多,謝經年怕被認出來,於是拽上元遠往外走,元遠有些醉,說:「年哥,我介紹朋友跟你認識吧,全是富二代官二代,我陪他們玩兒都要喝到胃穿孔了,你幫我分擔點兒……」
謝經年拽着元遠又回了那片破民房,然後去小賣部買了瓶水,擰開蓋兒直接潑對方臉上,潑完問:「清醒了沒有?」
元遠像狗一樣甩了甩:「操`你媽,我這妝不是防水的。」
「看來醒了。」謝經年點了根煙,還把煙氣吐元遠臉上,等元遠蹲下咳嗽的時候,他又踹了一腳,「你爸不是元董事長麼,用得着你成天出來當鴨子?」
元遠噌得站起來:「你才當鴨子,我樂意玩兒樂意找金主,你他媽管得着嗎?」元遠說着聲音低了下去,他下巴上還掛着水珠,跟哭過似的,他又蹲下,小聲說:「其實也差不多,似水年華的許哥給我介紹過,七八個人一起玩兒,有一個看上我了,第一句話就是讓我跪下給他口。我真的都跪下了,但是沒做下去,他們掃興了,於是跟我玩兒玻璃樽。」
謝經年把元遠拉起來,然後摸上元遠的手,他能感覺到掌心有一道小小的疤。元遠被摸得發癢,說:「那天要是用嘴玩兒,我可能就毀容了,所以我運氣其實還可以。」
「可以個屁。」謝經年鬆開手,轉身往街上走,「我帶你去個地方。」
元遠被風一吹又有點兒暈,上車後靠着謝經年就開始睡,再睜開眼發現周圍漆黑一片,頓時有些害怕。謝經年說:「出市區了,馬上就到。」
他們下車後又走了一段路,然後找到了一家咖啡館,元遠第一次見這麼破的咖啡館,不太願意進。謝經年拉他進去,進去後熟練地找到後廚的樓梯,下樓時元遠問:「地下不是有色`情交易吧……」
剛下了一層就聽見了音樂聲,等下到三層的時候元遠已經快被震聾了。簡陋的地下酒吧潛藏於此,每晚都是這樣衝擊着人的耳膜,啤酒瓶滿地都是,台上的搖滾樂隊在表演,台下有些漂亮的女孩兒在觀看。唱完音樂不停,歌手下台喝酒,喝完攬着一個女孩兒去了角落,雖然燈光昏暗,但也能看出來是做那種事。
元遠盯着人家看,突然被捂了眼睛。
「那幾個女孩兒都是他們養的果兒。」謝經年在他耳邊說。
地下沒有信號,元遠找到出口上樓,重新回到咖啡館後做了個深呼吸。謝經年跟上來,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解釋道:「我查查什麼是果兒。」
謝經年被逗樂了,樂完沒了笑容:「幾年前還是另一撥人在下面玩兒,很多人半夜慕名來看,一堆姑娘小伙追那個主唱,那個主唱特裝逼,誰都不搭理。」
元遠查完了,大概了解到搖滾里的果兒又叫骨肉皮,喜歡追逐歌手並與之發生關係,感覺跟操粉兒差不多,可是覺得又不太一樣。他看向謝經年,問:「那個主唱養果兒了嗎?」
謝經年說:「養了,那個果兒老纏着他,他煩了就應了,但是果兒才十六,他就把果兒當妹妹。後來果兒被樂隊一個鼓手帶出去玩兒,糟蹋了。」
元遠張着嘴,又問:「然後呢?」
「然後主唱把鼓手打得就剩口氣,那個鼓手就住這片兒,已經癱了。」謝經年聲音很沉,語氣卻沒多沉重,「可是那個果兒已經毀了,後來變得跟所有人玩兒,來者不拒。」
「那主唱呢?主唱喜不喜歡果兒?」
「主唱走了,再也沒碰過搖滾。他也不喜歡果兒,這裡邊沒多少是出自於喜歡,大部分是出自於性,但他跟果兒之間連性都沒有。」
元遠深吸口氣,心想這主唱真能把持住自己。他們又坐了會兒就走了,外面的小路有些暗,路燈十幾米才有一個。走着走着他忽然停下,問:「年哥,你告訴我這些幹什麼?」
謝經年看向他:「你很像那個果兒,聰明有主意,但是好像又很傻,走錯了路都不知道。」
「不是吧……」元遠在心裡罵了一句,「那個主唱養了人家又不碰,給人家報仇但又不是因為喜歡,果兒死心了才自甘墮落吧。你說那個主唱是不是傻.逼?是不是性功能障礙?」
謝經年收回目光,輕聲說:「主唱不喜歡姑娘。」
元遠愣在原地,他拽着謝經年的袖子,很小聲地問:「年哥,那個主唱現在怎麼樣了?」
謝經年卻答非所問:「元遠,你想紅是不是?」
「是。」元遠堅定地點了點頭,「我和果兒不一樣,她不知道自己走錯路,但我很清楚,可是為了達到目的,走錯路我也不在乎。」
謝經年又摸上元遠掌心的疤,說:「我給你譜子,給你詞,你的水平和特色我清楚,就按你的路子給你量身打造,讓方知謹和歐拉做你的陪襯。這張專輯這首歌之後,我讓你紅到街知巷聞。」
元遠的心臟劇烈跳動着,他問:「條件是什麼?」
謝經年低頭說:「做我的果兒。」
第14章
小路上還是那麼昏暗,元遠卻仿佛看見了一束光,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相信謝經年的話,可能是因為酒勁兒還沒過去吧。
謝經年往前走着,他遲疑片刻跟了上去,然後輕輕抓住了謝經年的手臂,挽着的動作他還做不來,先從抓着開始吧。
上車後誰都沒有說話,元遠也不好意思再靠着謝經年的肩膀睡覺,何況他已經毫無困意了。謝經年倒像是很累,一直閉着眼睛。
將近四點回到宿舍,兩個人各去一間浴室洗漱,元遠照鏡子才發現自己的妝花得一塌糊塗,他卸完又洗臉,折騰了好幾遍,等出來時臉皮都是紅的。
謝經年洗完沒回屋,靜靜坐在沙發上,好像在等他。他端了杯水走過去,然後遞給謝經年,說:「年哥,我要做什麼?要給你鋪床嗎?」
「你不是小保姆。」謝經年把水喝完,然後抬頭看向元遠,「以後別再去玩兒了。」
元遠點點頭,嘴上卻沒明確答應,他怕謝經年再說什麼條件,便趕緊揉揉眼說:「年哥,我困了。」
謝經年站起身,同他一起回臥室,走到門口時說:「去睡吧。」
「那什麼,做你的果兒是不是得和你那個……」元遠忽然很緊張。
謝經年只說了倆字:「不用。」
房門關上,元遠像換了一個人,加速助跑跳上自己的床,在床上連蹦帶跳。歐拉被他的動靜吵醒,翻個身問:「你有病啊,大清早激動什麼……」
元遠直接跳到歐拉床上,然後鑽進歐拉的被子裡,說:「拉呀,你可得好好感謝我,我要是一飛沖天了,肯定還能把你撩到半空,你可美去吧。」
歐拉迷糊道:「你找到金主了?丑嗎?」
「去你的,暫時不找了。」元遠看歐拉那副蠢樣子就覺得沒勁,於是又回自己床上了,他想了想,金主什麼的確實挺考驗心理承受能力,長得帥還溫柔的金主基本只存在於電視和小說里,反正他遇見的那些一個比一個噁心。
要是伺候一個謝經年就能紅的話,那可撿大便宜了,何況還不用獻身。紅完以後他地位就上去了,到時候自然有主動找上他的,所以不用急。
而且今晚雖然是偶遇,可他說那麼多裝可憐是故意的,就是想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靠同情討一張譜子,沒想到他還沒提,謝經年就主動說了,還要讓他紅到街知巷聞。
元遠抱着被子傻笑,左手攥得緊緊的,指尖正好抵着掌心的疤。
白天節目組來宿舍安裝了攝像機,沒有工作人員他們表現得會更自然一些,不過一舉一動都在被記錄着,大家都還不太習慣。
方知謹把狗送回了家,再回來時買了吃的,六個人圍着餐桌吃飯,好像相處得特別好似的。元遠好不容易睡着又起來,強撐着錄像,他問:「川哥,你們組要唱什麼啊?」
霍學川回答:「抒情歌啊,抖哥不是讓我們組唱抒情麼,你們呢?」
方知謹啃着炸雞說:「沒想好,我們什麼風格都喜歡。」
你可拉倒吧,霍學川懶得說他,抽了張紙擦嘴,擦完順手把方知謹嘴上的油也擦了。方知謹愣住,趕緊看看別人,幸虧沒人注意到,他瞪了霍學川一眼,怪對方不小心。
吃完飯各自活動,樂器聲從霍學川他們臥室傳出來,一個彈電鋼琴,一個彈貝斯,一個拿着詞唱。他們的歌已經寫出了大概,名字叫《紅燈行》。
另一組還在瞎琢磨,雖然也琢磨出了點兒,但是實在不夠看。元遠困得不行,靠着歐拉已經睡着了,歐拉本來想問問之前一飛沖天的話是什麼意思,但是當着方知謹也沒法開口。
下午攝像機終於關了,抒情組也終於消停了,謝經年去廚房煮梨水潤喉,剛睡醒的元遠悄悄跟進去,說:「我也想喝。」
謝經年拆穿他:「有話直說。」
元遠湊近:「什麼時候給我曲子啊。」
謝經年看着煮沸的水說:「看看郵箱。」
「已經發給我了?!」元遠驚喜道,他踮起腳在謝經年臉上親了一口,誰知親完被推開了。謝經年擦擦臉,說:「用不着這樣。」
也對,主唱跟果兒之間沒有喜歡,也沒有性。元遠道了個歉就出去了,卻止不住臉紅,像是被羞辱了一下,好像他從良失敗一樣。
他搖搖頭做了個深呼吸,然後回房間打開電腦,找到了謝經年發給他的曲子。連曲帶詞都是弄好的,名字叫《柚子樹》,署名處也是改好的,詞曲創作都寫着歐拉。
元遠又跑去找謝經年,問:「能不能作詞改成我的名字?這樣粉絲以為都是歐拉自己創作的。」
謝經年說:「不行,你要做的就是唱好它。」
半個月後,公司里專業的音樂團隊驗收他們的作品,《紅燈行》全線通過,得到了很高的評價,然後是《柚子樹》,除了難度略低以外,幾乎全是最高分,注意項甚至打了五顆星。
一首難度高,傳唱度也會有限,一首難度略低,但宣傳到位的話,能傳唱到大街小巷。企劃部和宣傳部又要加班,五星的注意項就是預測大爆,他們把原來的方案推翻,要全力做好宣傳《柚子樹》的準備。
大家都走了,方知謹還在走廊的窗前遠望,太憂傷了。
手機突然振動起來,他拿起看是霍學川,霍學川就在背後的休息室里,隔着一面牆一個門而已。他接通了卻閉着嘴,等對方先說。
霍學川問:「還要看多久?」
方知謹沒答,低聲說:「他們好像在排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