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不合 - 第2章

北南



下一個地點是天台,地上扔着書包和球鞋,元遠坐在台子上,頭髮亂糟糟的,還露着兩隻赤`裸的腳,他扮演的大概是個叛逆少年。

圖書館的角落處,一個胖子靠着書櫃打瞌睡,手裡拿着厚厚的文學理論,腿邊還放着漢堡和汽水。然後是琴房,窗簾飄動很老套,謝經年在鋼琴前坐着,琴蓋卻合着,他閉眼清唱,鏡頭虛化一秒又清晰起來,霍學川出現在他身旁,為他彈琴伴奏。

最後一個場景是樹下的鞦韆,兩根鐵鏈掛着一個輪胎,歐拉坐在上面寫東西,時不時露出苦惱的表情,然後抬頭看向天空。鏡頭也轉到天空,再轉下時六個人全部出現了,運動少年霍學川,安靜好看的方知謹,叛逆稚氣的元遠,又胖又迷糊的邊梅雪,憂鬱沉默的謝經年,還有沒什麼特色的歐拉。

「下一個六月,不知你我是否有結果。」

伴隨着最後一句,MV播放完畢。鏡頭裡站在一起的六個人瞬間散開,緊繃的神經也終於得以放鬆下來。四五分鐘的時長拍攝了很久,每個人都被導演連吼帶罵,就霍學川好點兒。

歐拉重新跑向樹下玩鞦韆,剛把屁股坐進去就被人從後面抓住了鐵鏈,他回頭一看是元遠。元遠趿拉着球鞋,露着粉白的腳後跟,說:「我也想玩兒。」

「你知道下來一次多費勁麼?」歐拉還陷在輪胎里,「要不你卡在我腿上,知道那個姿勢嗎?臉對臉的。」

元遠高興地點點頭,拽着鏈子就上,過程中把鞋都掉了。他臉對臉跨坐在歐拉腿上,兩個人呈平衡狀態坐在鞦韆上,穩如泰山,一動不動。

元遠懵了:「怎麼悠起來啊?」

「誰來幫幫我們啊。」歐拉朝那幾個人喊了一嗓子,都聽見了,不過只有方知謹有反應。方知謹笑着跑過來,看樣子是被他倆的樣兒給逗樂了。

「你倆抓好,我推了啊。」方知謹退後一步,使勁推他們悠起來。

鏡頭還在記錄着,這部分就是花絮了,鞦韆上吱哇亂叫的元遠和歐拉,鞦韆旁帶着薄汗的方知謹,比起MV中的表現,現在倒更像是校園的青春男孩兒。

邊梅雪得了空,開始吃道具,一口漢堡一口汽水。霍學川和謝經年在不遠處聊天,看手勢貌似在討論彈鋼琴,時刻不忘自己是主唱。但是等鏡頭一轉,謝經年就沒反應了,人家都是單人單景,就他還跟別人同框,還是職能衝突的霍學川。

霍學川更沒反應,比劃彈琴的手也揣回了兜里,其實謝經年怎麼想的他清楚,不止謝經年,那幾個肯定也有想法,憑什麼就他鏡頭多。

不過他不在乎,多了就多了,反正自己爽了。

他們的互動實在不夠,都湊不成一集花絮,總不能最後只剩下被導演罵和補妝,於是又做作地拍了點兒,打打鬧鬧開開玩笑什麼的。

「啪」的一聲電視被關了,沙發上的幾個人同時回頭,看是經紀人所以也不敢鬧意見。抖哥拿着本子,說:「拍得那麼生硬看得還挺上勁,回頭再看吧,反正你們人手一份視頻,我現在說一下後天錄節目的安排。」

元遠眼睛一亮:「這是咱們第一個綜藝吧!那確實比看電視重要!」

「拉倒,就你白眼翻得歡,當我沒看見啊。」抖哥沒給好臉色,呲兒完把本子一抖摟,開始一條一條交代。

「錄的話三四個小時頂頭了,播出也就不到二十分鐘,這回本來是公司新劇播出前約得專場,現在順便帶你們一下。對了,小謝給唱了片尾曲,這兩天多練練,到時候別怯場。」本來說到這兒就完了,誰知道抖哥又補充了一句,「其他人也別放鬆,開場要唱出道曲,場子小聽得清楚,都得開麥。」

眾人忙點頭,等抖哥一走,邊梅雪說:「一直都開麥啊,強調個什麼勁兒。」

元遠和歐拉相視一笑,看熱鬧心情好。誰不開麥誰清楚,抖哥那麼說是給當事人留面子,傻胖子壞心眼兒一個,還故意捅破。

窩在沙發角落處的方知謹始終安靜,一聲不吭,聽着別人臊白他,又聽着謝經年收拾東西出門。這就是差距,人家都能唱片尾曲了,他還開不了麥。跳舞好真沒多大優勢,畢竟他們是偶像歌手。

過了會兒那仨人也走了,說是去逛街,逛屁街,能一下玩兒到半夜。方知謹扭頭看了一圈兒,客廳就剩他自己,他又打開電視看,還跟着瞎高興。

突然房間裡傳來一聲吼:「給我小點兒聲!」

這才想起來霍學川還在,方知謹關了電視起身,他走到門口後敲了兩下,然後推開條縫進去。霍學川躺在床上抱着被子,還帶着巧虎的眼罩,沒穿衣服的上身肌肉分明,跟拍封面似的。

方知謹問:「大白天你就睡啊?」

「對,把門關上,謝謝。」霍學川又把被子摟得緊了些。方知謹覺得好玩兒,沒動,反而說:「隊長,你能幫我指導指導嗎?我得爭取開麥。」

霍學川說:「算了吧,這比讓謝經年不裝逼還難。」

方知謹心下明了,這位同為主唱有小情緒了,於是他拖長聲音「噢」了一句,說:「那我找年哥幫忙吧,畢竟他唱功還最好呢。」

霍學川不耐地揮揮手:「趕緊的吧,一會兒趕不上二路汽車了。」

公寓裡完全安靜下來,霍學川卻睡不着了,他摘了眼罩看着天花板發呆,覺得沒意思,乾脆套了件帽衫開始玩遊戲。

大概過了三四個鐘頭,反正都半下午了,客廳有動靜,是謝經年回來了。謝經年直接奔到餐廳找水喝,喝完又倒了一大杯回房間。

霍學川沒抬眼,說:「挺快啊。」

「別提了,煩死我了。」謝經年躺床上裝死,「方知謹不是挺懂事兒麼,知道我這趕時間練歌還湊上來,笑得傻白甜一樣讓幫忙,開口一唱又變小妖精了。」

霍學川聽得直樂:「你可別糟蹋小妖精了,他那是跟哮喘病似的。怎麼樣?你給他指導了?」

謝經年說:「沒那個國際時間,我這不回來了麼,歇會兒吃個飯,我晚上再去。」

「真不樂於助人。」霍學川停下,表情像在思考什麼,隨後搖搖頭繼續玩兒。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動作着,眼睛也盯着屏幕,腦子卻有點兒亂。

被臊白一通也無話可說,求自己幫忙又被拒絕,跑去公司用功吧,還被隊友敷衍着推開。整天善良溫柔的方知謹,不知道現在是個什麼表情。

「你撒什麼癔症呢,都沒血了。」

霍學川回了神,然後下線了,他看看表已經將近五點,關了機換衣服,沒理謝經年問他去哪,戴上棒球帽就出了門。

公司里只有一層屬於他們,練舞室和錄音室也都擠在這一層,平米數甚至趕不上休閒室的三分之一。錄音室沒人,倒是扔着件外套,是方知謹的。

走到盡頭的練舞室門口,裡面有腳步聲和音樂聲,推門就見方知謹在鏡子前練舞,下巴頦上還掛着小汗珠。

「你怎麼來了?」方知謹看見了他,便停下動作。

霍學川走進去把音樂關了,答非所問:「按說肺活量應該可以啊,怎麼唱個歌跟讓人掐了你尾巴似的。」

方知謹有些臉紅,跳舞熱得,「你幫助幫助我,別讓人掐我了。」

他倆回到了錄音室,霍學川放《六月因果》讓方知謹先聽,等熱氣散了靜了心再開始練。方知謹喝了半杯水,嘴唇濕潤,眼眸清亮,時不時地看霍學川一眼,還悄悄的。

霍學川被看得不自在,問:「你有事兒?」

「也沒什麼事兒。」方知謹笑眯眯的,說話輕聲細語的,「你是特地過來陪我練的嗎?年哥沒搭理我,我也不好意思再煩他,但是我自己練又不知道怎麼改進,就去跳舞了。」

「話真多。」霍學川語氣軟了點兒,「練練發音。」

方知謹察覺出了霍學川的態度變化,趁着對方好說話便開了口:「隊長,後天錄節目,能不能也幫幫我。」

「錄節目有什麼可幫的。」

「有啊……」方知謹還挺不好意思,「比如做遊戲或者互動什麼的,你能不能選我啊,我想和你一組。」

霍學川看了他一眼,答應道:「行。」

歐拉和元遠顯然已經抱團了,謝經年和霍學川都是主唱,也總湊在一起,只剩下邊梅雪,邊梅雪幽默會來事兒,能一枝獨秀,算來算去就落下他自己。

方知謹抿着嘴卻眼含笑意:「謝謝你,學川。」

要不是性別不對,還以為他在使美人計。

第03章

霍學川和方知謹練習完已經八點多了,倆人餓得不行,從公司離開後就準備找地方吃東西。他們一個戴帽子一個戴口罩,加上天晚路黑,所以逛街逛得肆無忌憚。最重點的是,他們是三十八線小歌手,被認出的幾率小之又小。

「你想吃什麼?」方知謹本來唱歌唱到嗓子都啞了,現在戴着口罩聲音更悶,「我想吃肉,吃一整個全家桶都沒問題。」

「拉倒吧。」霍學川在前面走着,四處看着街邊的餐廳,「嗓子都那樣了還想吃油炸的,安生吃碗清淡的面就得了。」

走走停停半個鐘頭過去了,最後倆人選了間拉麵館,靠牆的位置很安靜,點完餐誰也不說話,不知道的以為他們是陌生人拼桌呢。

方知謹要的套餐,一碗鹽味拉麵加兩個小菜,還有炸豬排。霍學川要的醬油拉麵和沙拉,還有一杯紅茶。等服務員剛端上桌,霍學川拿起筷子就把方知謹的炸豬排叉走了。

方知謹哪能想到,一時沒反應過來,說:「你想吃就點啊,搶我的合適嗎?」

「怎麼不合適了,我指導你好幾個鐘頭不收費啊。」霍學川咬了一大口,咀嚼間還能聽到脆皮的聲音,發現方知謹皺眉看着自己,「跟你說了不能吃油炸的,別好賴話不聽。」

「好賴話都讓你說了。」方知謹低頭吃麵,然後順手夾了霍學川面碗裡的雞肉。夾完偷瞄了一眼,霍學川在看手機,沒看到他的小動作。

他們吃完飯回到宿舍已經快十一點了,宿舍里只有謝經年在睡覺,那三個還沒回來,各自回房,霍學川的動靜吵醒了謝經年,謝經年迷迷糊糊罵了句髒話。

「不是晚上去練歌麼?睡那麼香。」

謝經年捂着被子說:「練什麼練……不用唱了……」

原本定的節目上唱片尾曲,後來謝經年接到通知,這個環節換成女主唱主題曲了,畢竟主題曲加上女主更能宣傳劇。他在宿舍生了會兒悶氣,乾脆也不練了。

都關了燈睡覺,也沒人管那仨人的去向,誰知到了後半夜,客廳里叮鈴咣當跟打仗似的,隨後經紀人的訓斥聲猛然響起,生生把睡覺的三人給嚇醒了。

方知謹從臥室出來的時候表情迷茫,還沒醒透,他看了眼霍學川和謝經年,用眼神求助。謝經年心說我哪知道怎麼回事兒,睡個覺被吵醒兩回了,得罪誰了啊。

光膀子的霍學川有點兒冷,抱臂站在前面,沙發上是剛剛回來的歐拉、元遠和邊梅雪,還都酒氣熏人,面色發紅。抖哥坐在茶几上,衝着那仨完蛋玩意兒,看來要大罵一通。

「你倆回屋,小霍留下。」

謝經年得了令趕緊閃人,方知謹倒是愣了一瞬,但是反應過來後也馬上行動了。結果還沒走到房間門口就聽見了一聲吼,抖哥罵霍學川:「你他媽怎麼當隊長的!仨成員一宿不回你他媽睡得還挺香是吧!」

方知謹開門進去,再慢慢上了床,他聽着客廳里的罵聲有些心煩。抖哥挨個訓着沙發上的三人,還帶人身攻擊和強力貶低,霍學川依然在旁邊站着,時不時再被罵一句。

後來天都快亮了,抖哥也罵累了,說:「九點到公司練習,老師檢查,檢查不過就一直練。」他說完,那仨人終於被戴罪釋放了,洗澡的洗澡,補覺的補覺,兩秒鐘迅速遠離戰場。霍學川凍得肌肉冰涼,轉身也要回屋,但又被叫住。

抖哥說:「只顧自己當不了隊長。」

「抖哥,其實你冤枉他了。」方知謹起床上洗手間,驚覺批鬥會還沒開完,更驚的是犯事兒的都回屋睡覺了,霍學川居然還沒被訓完。他走到霍學川旁邊,看着抖哥說:「昨天下午我倆在公司練歌來着,他一直教我到晚上,我們吃完飯回來已經兩點多了,燈也沒開就悄悄睡了,都沒發現少人。」

「我們都累傻了,我跟梅雪一個房間都沒發現,他更發現不了。」

抖哥總算作罷,走的時候還拍了拍霍學川的肩膀,霍學川挪兩步倒在沙發上,捂着自己的腹肌一臉鬱悶。方知謹準備再睡會兒,扭身往臥室走了。

霍學川在後面問:「你為什麼幫我?」

方知謹想了想回答:「昨晚死胖子沒在,我睡得特別好,睡得好就心情好,心情好就真善美,還樂於助人。」

「德性。」霍學川笑着說了一句,然後也起身回臥室了。他的被窩早沒了熱乎氣,便走到謝經年床邊,謝經年掀開被子示意他進去暖暖,他立馬上床。

倆一米八八的大高個擠在一床被子裡忒憋屈了,誰也不敢動,一動就漏風。霍學川蹭着謝經年的肌肉回了溫,又開始犯困,迷瞪間聽見謝經年漫不經心地說:「你倆不是十一點就回來了麼,我記錯了?」

霍學川睜開眼,看向謝經年,謝經年似笑非笑的,特欠。

「麻利兒說條件,我着急睡覺。」

謝經年挺麻利:「錄節目的時候一塊兒上心點兒。」

成,我還挺搶手。霍學川「嗯」了一聲,答應了,他預想了一下跟謝經年一塊兒上心的效果,別的效果不知道,但方知謹肯定是得罪定了。

不管了,得趕緊睡會兒,今天有的練了。

第二天錄節目是下午,所以上午都使勁休息,因為前一天差點兒練到脫水。中午的時候抖哥和司機過來了,順便帶了吃的,他們吃完就要去電視台。

商務車裡座位寬敞,元遠難得沒跟歐拉湊在一起,估計是被抖哥訓怕了。霍學川依舊坐在後排,前面是邊梅雪和謝經年。大家都拿着台本背,怕設計好的部分錄的時候忘了。

這檔綜藝節目才辦了一年,很有特色,口碑和收視還不錯,但是擠不進前幾的熱門綜藝行列。節目名字叫「似水年華」,年代風,其中嘉賓的年代情景劇最吸引人,每次那個環節也是收視最高的部分。

愛簡最新出品的電視劇《鞦韆架》就是部年代戲,傳聞老總特喜歡京味兒年代戲,所以愛簡出品的劇里年代戲都有保證,觀眾也比較認可。這回上似水年華宣傳正合適,主題背景什麼的簡直像量身打造,而且男女主也都是圈裡的演技咖,自帶好感崇拜度。

相比之下,剛出道不久的delete就明顯是強推了,一個個的都是現代時尚男孩兒,名氣也不夠看。不過公司倒是相當坦誠,就是讓他們蹭鏡頭,沒別的。

演播廳的舞台布置的很漂亮,不花哨不鮮艷,配色還有點兒自來舊,大屏幕上正一遍遍過着場景圖,工作人員在做準備。化妝間裡擠着六個人,都忙着造型,《鞦韆架》的演員們一共來了五個,一人一個休息室,他們六個只有這麼個小屋。

開場曲是節目組準備的,出場跳舞,台下的觀眾還算熱情,畢竟六個帥哥很養眼,畫面中場景切換,每個人都很好地完成了自己的部分。

大燈打開,同樣身着年代風服飾的主持人上台,以對話形式開始,他問:「這位文質彬彬的先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