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不合 - 第32章

北南



霍學川剛把煙摁滅,抬眼就見一掌劈來,方知謹帶着驕矜的笑向他出招,他閃身躲過移開兩步,說:「我肚子疼。」

方知謹趕緊停下,湊近關心道:「着涼了?還是盒飯吃壞了?」

「逗你的,」霍學川抓住方知謹冰涼的手,然後直接從自己衣擺下伸進去。方知謹被熱乎的肌肉暖着,也安生了,說:「我想接動作片了,武指說我打得又靈又好看。」

霍學川點頭:「一會兒可要手下留情,別沒輕沒重地把我鼻樑拍折了。」

等全部就緒,他們正式開拍,鏡頭中那五個人站成一排,然後依次掃過,軍官謝經年的耳廓微動,軍靴踩在地上發出聲響,上好的聽力和一流的腿法就是他最大的優勢。

元遠與方知謹都穿着洋裝和牛津皮鞋,一個善用暗器,一個是拳法高超還會輕功。歐拉扮的混血青年肌肉發達,如同不會痛的人肉沙包,玻璃廠的邊梅雪貌似在嚼口香糖,嘴一張舌一翻卻露出一片極薄的玻璃片。

大門打開,霍學川披着黑色暗紋的中式長袍,仿佛還活在舊社會,特寫一放,眉目張狂嘴唇輕抿,陰鷙又迷人,而且他不能開口,只要開口就是純正演員范兒了,畢竟台詞課第一。

真正的打戲和觀眾看到的不同,尤其是多對一,鏡頭沒你你就別上,他們在老舊的倉庫中你來我往地出招破招,三台攝影機記錄着,導演緊盯屏幕,四周已無半分雜音。

拍到最後,其他人已受傷倒地,霍學川只微微搖晃着站在中央,鏡頭靠近方知謹,好看的臉不吝多給點兒特寫,他狼狽地爬起來逃跑,誰知跑到貨箱前忽然縱身一躍。

威亞吊着已沒了感覺,方知謹腦子裡只記得不能拍折霍學川的鼻樑。

「喪川雖然受傷,但其他人傷勢更重,惡人易狂,他放鬆了警惕,誰知方家少爺佯裝逃跑,輕身一縱反手一招……喪川吐出血來,二人糾纏打鬥,要緊時元家少爺又使了暗器,喪川再無力招架對方,徐徐跪倒,大勢已去。方家少爺卻動了惻隱之心,落下的一掌故意偏斜,喪川因此才沒喪命在方家少爺的手下。目光相觸,竟還生出一絲相惜的情意來。」

霍學川想着糟心的劇本和方知謹交手,遠時能看清方知謹正義的俏模樣,近了能手臂交錯呼吸相聞。等到設計的動作將要打完,他受了兩處暗器。

徐徐跪倒,大勢已去。真他媽不帥氣。

方知謹衣衫有些凌亂,鏡頭下卻散發着一股凌厲的美,他記着武指說的,招死人活,出手要靈。霍學川仰頭,半睜着眼看向對方,緩出急進猛收,方知謹修長的手指蜷曲成拳,翻轉間復又成掌。

怎麼幹什麼事兒都漂亮,我已然生出一絲情意。

所有人都凝神屏息,直到那一掌落在霍學川的肩上。導演大喊一聲「停」,他們仍定在原地,周圍卻響起了掌聲。

圓滿成功。

方知謹額頭鼻尖帶着晶亮的汗水,他拉霍學川起身,對方卻還跪着。「腿麻了?起來去車上休息,我再拽你一下。」他說完使勁後退,猛地把霍學川拽了起來。

霍學川直接撞他跟前,並在他耳邊說:「喊停前那片刻時光,我真想喪命在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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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喪川和刀疤川這兩個常見地頭蛇用名間糾結很久,然後選了喪川,感覺稍微大氣些,可以說是個合格的川騎了

第41章

地雷兩周年之際推出了四輯《最好的時光》,同名大電影也已拍攝完畢,預計春節賀歲檔與觀眾見面。中心廣場的大幅顯示屏和公交車站宣傳牌都是地雷的海報,街頭巷尾播放的都是地雷最新的主打曲。

電視台休息室里,元遠拿着手機準備直播,邊梅雪、歐拉和謝經年在邊上吃東西,方知謹抓頭髮做造型,就霍學川無所事事。

「小元,你這是什麼直播?我也想拍。」霍學川走過去湊熱鬧。

元遠招呼霍學川坐在旁邊,舉着手機讓他倆都進入鏡頭,說:「我那個仙俠劇要播了,這是給網站拍的直播,宣傳宣傳。」

方知謹弄好了頭髮,拽着把椅子坐到那倆人對面:「我給你們拍吧。」接過手機後調整了一下畫面,等開始後元遠還沒張嘴,霍學川先做起了自我介紹。

等霍學川白話完,元遠說:「《惑仙傳》就要開播了,請大家多多支持,馬上也要聖誕節了,提前祝大家聖誕快樂。」

宣傳着網劇順便還宣傳了專輯,快結束時小元扭臉給霍學川扔話頭:「川哥,你那部《如果是你》拍完了嗎?」

「快殺青了,」霍學川心說孩子挺上道,「也請大家多多支持。」

錄完節目已經挺晚了,最近組合行程集中,為了方便就都回宿舍睡覺,久違的搶浴室搶零食,他們幾個都有點兒想笑。

謝經年從自己床上抱出幾件衣服,說:「這都誰的?趕緊認領。」

邊梅雪把吃一半的鴨脖擱下:「我的我的,這不是減肥挺成功麼,我把以前的衣服理出來準備扔了呢。」

「你跟歐拉要造反,趁我們不在到處占地兒。」霍學川吸溜一盒酸奶,「順便說兩句,明天休息調整,後天開始就要巡演排練了,聖誕節開第一場。巡演期間不要有亂七八糟的事兒爆出來,這可是費總通知的,自己掂量。」

謝經年把沙發上睡着的元遠抱起回屋,歐拉和邊梅雪繼續啃鴨脖,都沒人搭理。霍學川剛要鬱悶,方知謹攥着手機從臥室沖了出來。

「你他媽快看頭條!」方知謹喊了一句,他剛洗完澡,頭髮還濕着。

一屋子三八迅速聚集,謝經年抱着人都停下了,歐拉和邊梅雪還舉着鴨脖,霍學川嘟囔道:「幹嗎一驚一乍的,我和姚遙的緋聞稿下個月才發呢……我`操?!」

標題寫道:地雷成員方知謹與霍學川感情甚篤,二人疑搬出宿舍於高級公寓合住。

圖片基本是按車辨人,霍學川的跑車基本都認識,方知謹的車也被證實,不過記者進不去公寓大門,所以沒有二人一同進出樓的照片。

邊梅雪納悶兒道:「就這個?你們不就是一起住麼?」

「對啊,公布戀情的我都看不上這種水平的頭條。」歐拉吃完去洗澡了。謝經年還抱着元遠:「『合住』這詞兒用得不好,我要是編輯就寫『同居』。」

客廳轉眼就剩他倆,霍學川拉着方知謹往沙發上一坐:「聽他們說好像是沒什麼,但我這心裡直突突。」

「我心裡都直哆嗦,」方知謹也不挨着霍學川,隔老遠窩着,「你和姚遙的稿能不能提前發啊,江湖救急。」

霍學川撇撇嘴:「哪那麼方便。沒事兒,反正沒拍到同進同出的照片,好解釋。」

第二天其他人休息調整,他倆一早就去了公司,跟總監迅速交代完,公關部那邊出了回應稿。解釋他倆其實是鄰居而已,都住那個公寓。

當天下午,霍學川就不得不添置了一套房。

此事一出,兩人都被提了個醒,發小不是親兄弟,沒道理成年了還住在一起,他們有些得意忘形了,或者說愛能壯膽。

這種事兒必須一萬分的謹慎,不然一個火星就能把他倆燎死。

「方兒,我想了個招兒,要不把咱們買的房子給歐拉和胖子住,宿舍就剩咱倆,還是雙宿雙棲。」霍學川摟着方知謹在台下背風處哄,「你看你這些天老耷拉着臉,都實地彩排了還跟背負血海深仇似的,別明天把粉絲嚇着。」

方知謹無精打采的:「你想過沒有,這處被發現了,以後換個地方可能還被發現,這輩子就分居吧,活着沒勁。」

霍學川吸吸鼻子:「干休所外面三條街都有武警巡邏,方元多少里都別想盯梢,我看這是天意讓你嫁我那兒去。」

他本是故意說說逗方知謹的,但對方卻緘默不語,看眼時間該繼續排練了,他發愁怎麼哄哄,結果方知謹考慮完了,抬頭說:「那我願意。」

後來一下午的彩排,霍學川跟擰了發條似的,老躥。

又是一年聖誕節,晚上六七點的時候各路都在堵車,體育中心附近聚滿了年輕姑娘,全是等着看地雷巡迴演唱會的。

休息間裡,六個人已經化完妝了,正互相往外套里貼暖貼,元遠捏着自己的衣領,說:「演出服誰設計的,大冬天露着胸口,我又沒肌肉。」

謝經年拿着倆別針:「我給你別上,瘦得都能看見骨頭了,每天才吃幾口飯。」

「我明天開始多吃。」元遠小聲保證了一句,然後被碰到胳膊又小聲叫了出來,謝經年擼起他的袖子,手臂上剛結痂的傷口徹底被暴露。

「排練蹭的,破皮了。」他解釋道。

謝經年把對方的袖子弄下來,沒說什麼。破皮不會結那麼大塊兒的痂,反覆受傷才能形成,但元遠不說,他就不會多問。

一刻鐘後他們登上了舞台,體育館內座無虛席,地雷兩周年巡迴演唱會拉開序幕,第一站正式開始,在有些冷的聖誕節。

一夜狂歡,演出形式比第一次演唱會要豐富很多,現場的氣氛越來越火熱,最後他們還扮上了在大電影中的形象。

待演唱會結束,這個聖誕差不多也過完了,六個人凍得夠嗆,下台趕緊換衣服喝熱水,工作人員忙着現場收尾,走廊過道都亂糟糟的。

「小謝,先來一下。」小漠拿着一堆行程表和節目單,「年底跨年組合要上咱們本地衛視的,你額外有幾個邀請,只能選一個,你定一下。」

謝經年換完衣服沒看見元遠,正準備去找,說:「明天再談吧,我想想。」

「今晚我得回復,忙演出給忘了。」小漠推着謝經年進了間休息室,「演出費都差不多,就是距離有近有遠,你定了我就排你的行程。」

後台走廊持續嘈雜,方知謹裹着羽絨服找化妝間,他眼線花了,有點兒刺眼睛,拐個彎沒什麼人了,他隨意打開一間,剛關上門就看見了倒在地上的元遠。

椅子摔在一邊,元遠蜷縮在一旁,手臂上的痂被摳掉了,流着血的傷口也被不停摳抓着。方知謹疾步過去,還沒問出話就被元遠拽了下褲腳。

「鎖門……」

他跑着鎖了門,再回來時元遠已經有點兒抽搐了,脫下羽絨服披到元遠身上,然後蹲下把元遠抱進了懷裡,他聲音發顫:「你怎麼了?你病了嗎?」

元遠一陣恍惚,指甲陷進傷口中,用疼痛使自己清醒:「我……我撐不住了,給我藥……」桌下滾着一個藥瓶,方知謹剛伸手夠到就被搶去,元遠馬上干嚼了兩粒。

方知謹抱着一身冷汗的元遠,他想起舊安王府那晚,被下藥,嘔吐,神志不清,然後變得吃不下飯,逐漸消瘦,現在要自殘達到自控。

他撿起藥瓶,發現是安眠藥。

「小元,你染上了?」方知謹喉嚨像被掐着,他不知道是怎麼問出來的,「你一直硬抗着,犯癮了就喝安眠藥睡過去?」

元遠呼吸急促,渾身無力地倚在方知謹懷裡,他似乎平靜了一些,微弱地說:「我扛一天就乾淨一天,我得乾乾淨淨地和謝經年在一起。」

方知謹眼前模糊一片,眼線使他覺得刺痛:「那以後呢?總有一天你會扛不住的。」

元遠仍微微張着嘴唇,卻昏沉得發不出聲了。

他沒打算有以後,從染上那東西,並上了癮開始,他就沒以後了。

可能被吞噬成魔鬼的人,也不可以有以後。

謝經年終於和經紀人確認好了行程,他從休息室出來,手上還拿着件棉服。走廊已經清淨了,霍學川和邊梅雪正靠着牆抽煙,歐拉已經吃上了漢堡。

「那倆呢?」謝經年過去接了根煙,一同點上,「找小元半天了,穿那麼薄還瞎跑。」

霍學川說:「卸妝呢吧,方兒那會兒也着急忙慌地找化妝室,嬌氣,堅持到家都受不了。」

正說着,盡頭拐角處有腳步聲傳來,方知謹背着睡着的元遠,一步一步向他們走來。

霍學川和謝經年幾乎是同時掐滅了煙。

三輛車同時開走,元遠安靜地躺在后座,胳膊已經被手帕纏住。謝經年握着方向盤,不時從後視鏡里看一眼。

霍學川的車跟在後面,方知謹抱臂窩在副駕上,他一直未言,看着窗外也不知在想些什麼。一個十字路口到了,謝經年拐彎回了自己的住處,他們直行朝着干休所的方向繼續開。

半小時後到了地方,大門站崗的持槍武警開門放行,霍學川加速駛進去,停車熄火的那一秒,方知謹突然迷茫地轉過臉來。

霍學川哽着口氣:「方兒,過來抱抱。」

方知謹失神地靠近,傾身依靠在霍學川的懷裡,他閉上眼睛,終於流下淚來。

第42章

從聖誕節到元旦,再從元旦到一月底,地雷腳步未停,一直奔波着進行巡演。不知不覺臨近春節了,他們的大電影即將上映。

演唱會最後一站就在今晚,六個人待在休息室討論結束後去哪兒聚餐,邊梅雪也後知後覺地知道了謝經年和元遠、霍學川和方知謹的苟且關係。

「到底吃什麼啊,再晚哪兒也訂不上了。」霍學川拍桌子催促,演唱會馬上就開始了。

謝經年輕輕攬着元遠,說:「要不回酒店吃,還省得被拍,吃完在酒店唱歌或者泡溫泉都行。」

「同意。」方知謹接道,他是領舞,一場演唱會下來累得腰酸腿軟,回酒店最舒服。

決定後就準備上台了,大家都已經能做得遊刃有餘,不過最後多了個告別講話,畢竟今晚是巡演的最後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