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金手指 - 第10章

聖者晨雷

  「四倍……四倍!」

  跟着義學學了算數的小翠,在確認那個婢女短時間內無法再增加絲口數目之後,有些口齒不靈的喃喃道。

  普通的織女,第一次用這種水動繅車,便能四倍於一個極佳的繅紗好手,紡出來的生絲質地還更佳,這在小翠看來,幾乎可以算是仙法神術了。

  「若是奴家能多熟悉這繅車,定然能看顧六十個絲口甚至更多!」在又操作了一柱香之後,接到趙與莒的示意,那婢女停了下來,她原本姿色平庸,但此刻臉上紅撲撲的,倒有幾分風韻。

  趙與莒點了點頭,臉上也是掩飾不住的笑容。他這繅絲機,與後世陳啟沅(注1)所發明的繅絲機極為相似,他記得陳啟沅曾說過:「舊器所繅之絲,用工開解,每工人一名可管絲口十條;新法所繅之絲,每工人一名可管絲口六十條,上等之婦可管至百口。」管六十條絲口,只不過是一般工人水準罷了。

  即便是以六十條絲口來算,這一條繅車也六倍於當今最出色的繅絲工,較之一般平均水平,更是勝過十倍。這木棚下的水輪可以帶四架新式繅車,也即意味着這裡用上四五個人,便可抵四十個繅絲工人了。(注2)

  「走吧,我們也回山莊。」

  掩飾不住臉上的喜意,趙與莒從繅車上取下一個部件——沒有這個,水輪機便無法帶動繅車運轉。他輕輕掂了兩下那木製的部件,心中開始估算若是在這裡開個繅絲作坊的話能給自己帶來多少收入。

  與水力磨坊幾乎不需要人工不同,這裡必須有五到六個人,考慮到保密,人數還要更多,故此人力成本會更高些。不過,生絲比起麵粉利潤要高得多,也無需擔憂銷售之事。紹興和附近幾個府都以蠶桑絲綢聞名,包括監安在內,有不少民家無地,專門購絲織綢為生,被官府稱為「機戶」、「機坊家」、「織羅戶」,他們對於生絲的需求量極大。

  注1:陳啟沅是我國近代的愛國華僑、着名的民族企業家,他創辦了我國第一家民族資本經營的機器繅絲廠——繼昌隆繅絲廠,繼昌隆繅絲廠的創辦和發展,標誌着繼繅絲工業進入了新的歷史時期。——百度搜來的。

  注2:事實上遠不只此數,宋時秦觀作的《蠶書》里畫了當時的繅車,一個人同時只能挑起兩根絲,以此算來,用了新式繅絲車之後,一人可抵三十人,當然,這一人必須是熟練女工。作者對繅絲的了解都是來自於書本,或有不確之處,還望方家指正。

第一卷、朝為田舍郎

十四、繼昌隆(下)

  開爐節(注3)來時,身為織羅戶的王十三心中極為不安,因為被官府強征去織造鹽袋的緣故,前兩個月里,他家織出的四經絞羅(注4)只有寥寥數匹,而眼看着自泉州的客商便要來取貨,他繳不出客商定好的貨物,不唯聲譽受損,而且也無錢來還那客商的定金,若是理論起來,除了破家別無它路可走。

  論起時間,若是沒日沒夜地趕工,他倒還來得及,只是此時已經天氣轉寒,桑葉敗落秋蠶產卵,去哪兒能弄得到織羅所需的生絲?

  臨安府有大大小小一百零六家與絲綢相關的店鋪(淳佑年間數據),王十三幾乎家家跑遍,雖然不少店鋪的掌柜東家與他有幾分交情,可這個時候卻都愛莫能助。若只是一點半點的生絲,或許還可籌措出來,但象他家這般的織羅戶都找上來,任誰也支撐不起。

  當他看到「繼昌隆」的招牌時怔了一下,這招牌上除了店鋪的名字,還畫着一捆絲線,不必多想,他便走到這家店門前。

  或許是因為新開張的緣故,「繼昌隆」前門可羅雀,過往的行人都沒有誰停下的。

  「客人可是要買生絲?」見他駐足,店裡正在發呆的夥計精神一振:「小號里有上好生絲!」

  「這條街俺每日裡都來往,還是第一次見到貴號。」王十三撤步出門,看了看店鋪的招牌:「繼昌隆?」

  「小號今日新開,客人自是不曾見過了。」

  「貴號有多少生絲?」王十三慢吞吞地問道。

  「客倌要多少?」夥計極機靈,從王十三的口氣中,聽出了他似乎急用。

  王十三皺着眉,織四經絞羅要用上好的生絲,而此時還在市面上賣的生絲,大多是些邊角下料,繼昌隆的夥計雖是自誇有上等生絲,那不過是自賣自誇罷了。

  抱着試試看的心理,他對夥計道:「將貴號的生絲拿出來給俺瞧瞧。」

  那夥計精神大振,臨安城中絲綢行當自成一體,繼昌隆是外來的,又不象保興糧店那要有個熟悉行當的掌柜,故此未曾打開局面,現在這人上門來,正是瞌睡碰着枕頭。那夥計小跑着進入櫃檯,不一會兒,便將一捆生絲提了出來,將之交到王十三手中。

  王十三初見那絲時,便是眼前一亮,將絲拿到門外,就着陽光細細察看,好一會兒,他揉了揉自己眼睛,仿佛是不敢相信自己所見一般:「這等生絲,你們……你們從何收來?」

  如今市上的生絲,一般是蠶戶自養自繅,也有收繭繅絲的。但開鋪子售賣生絲,則大多是去鄉間農戶里收來,故此王十三有此問。

  「還入得您眼吧?」夥計問道。

  「入得,入得,當然入得!」王十三撫摸着光滑的生絲,臉漲得通紅,這等生絲,饒是他家三代為羅織戶,卻也不曾見過。他原本有幾分拿翹心思的,可這個時候全部忘了,用力咽了口口水之後,他情不自禁地對着那夥計點頭哈腰道:「你這的生絲都是如此麼?」

  夥計也不答話,進了店鋪里內,沒一會兒,又拎出兩大捆生絲來。王十三看得眼睛都直了,這兩大捆生絲,比起方才拿出來給他看的毫不遜色,也是材質極佳的上等生絲。

  「好絲,好絲!」

  王十三用力點頭,又用力搖了搖頭,這般好絲,價格恐怕也會貴得驚人,他默算了一下自己能拿出的銀錢,好一會兒之後,才小心翼翼地問道:「店家,貴號這絲價錢如何?」

  「客倌覺得小號這絲如何?」夥計沒有明說價錢,而是向王十三反問道。

  王十三有心貶低方便過會兒討價還價,但摸着那絲,他心中又是不忍。織了半輩子的絲,象這樣上等的生絲,還是前所未見。不唯光滑細順,便是一般繅絲中時常會出現的斷頭也少了許多。

  吭噗了半晌,王十三才頗為愧疚地說道:「若說這絲不好,實是昧了良心,俺王十三說不出來。店家,你也莫繞彎子,這絲是何等價,直說便是。」

  夥計聽他說得乾脆,便報了個價格,王十三聽了眼睛發直,拼命搖頭道:「你這店家,不賣我便罷了,何必戲弄於我,這價錢……這價錢……」

  「小號說一不二童叟無欺。」夥計道。

  王十三用力咽了口口水,這上等生絲,夥計報的價錢卻與它家店鋪里一般生絲的價格一致。本來他估計着,這上等生絲的價格應該比一般生絲高出一半!

  「若是客倌覺得小號生絲好,不妨多為小號拉些生意。」夥計笑道:「小號感激不盡!」

  「那是應當的,那是應當的!」

  王十三口裡說着客氣的話,心中卻有些狐疑,如今已是開爐節了,便是再晚的秋蠶也早已成繭,這店鋪中的生絲分明是新絲,也不知他們還存有多少。若是自己真替他們找來生意,他們卻供應不了,那折了信譽的卻是自己了。

  他是一憨厚人,心中懷疑,便問了一句:「店家,俺是臨安羅織戶,左鄰右舍也都是靠這勾當為生的,雖是有心替你招徠些生意,只是不知你這店中有多少新絲,若是陳絲,恐怕便不好賣了。」

  「客倌只管放心,小號若供應不出,甘願賠償!」夥計拍着胸脯打保票,王十三雖然還是將信將疑,但念及左鄰右舍也如同自己一般為生絲髮愁,但應允了此事。

  當日下午,聽得這繼昌隆有大量生絲供應,又見了王十三帶回的生絲,鄰近的羅織戶、機戶和機坊家都是歡欣鼓舞,他們雖是居住於臨安城中,卻屬「客戶」(即無地之民),只靠着織羅紡綿為生,身負重稅倒還罷了,每年都會因為被官府強征去織鹽袋等誤了工時,不少人家為此瀕臨破產。如今繼昌隆能平價供應生絲,讓他們在閒時也可趕工,不亞於給了他們一條生路。

  這些機戶相互間多有交情,僅僅數日之間,臨安城中出了個繼昌隆之事便傳遍同行,原本門可羅雀的繼昌隆,也不得不多雇夥計以應對紛至沓來的客人了。

  注3:宋時以農曆十月初一開始生火取暖,故命之為開爐節,可見於宋時周密撰寫的《武林舊事》。

  注4:古時織羅技術的巔峰之作,工藝由於機器生產而失傳,2006年方由南京雲錦研究所絲綢文物複製小組恢復。

第一卷、朝為田舍郎

十五、事端(上)

  凜冬來臨,郁樟山莊因為有不少毛竹的緣故,倒還沒有失去綠色。

  江南之冬,雖比不過北地那般凜冽,卻也有北地所不能及的陰冷。因為濕氣極重的緣故,早晨起來時,原野一片白茫茫的,象是下了雪。那是江南的霜凍,每每看到它,趙與莒便想念起溫暖的被窩來。

  他想念的自然不是現在的被窩,雖然也算睡得暖和,可比起後世各種各樣的床上用品要粗糙得多。此時不僅沒有什麼羽絨被,便是棉被也沒有——在嶺南福建一帶,據說已經在種棉花紡棉布,卻尚未推廣。麻布、蘆花、乾草,仍是普通人家度過寒冷冬季的主要倚仗。

  因為天色亮得晚暗得早的緣故,義學裡孩童們的作息時間也做了調整,午休被取消了,取而代之的是晚半個時辰起床和早半個時辰睡覺。故此,今日他們出門晨跑時,是辰時一刻。

  這等天氣,田間又沒了活,原本應該是貓冬之時。不過今日出門時,趙與莒卻覺得有些怪異,在山莊之下,似乎有群人蜿蜒行來。

  天色還蒙蒙亮,那群人打着火把,想來是衝着郁樟山莊來的。趙與莒心中不知為何,掠過一絲不祥之感,他召來趙子曰:「把老管家喚醒,他年紀大醒得遲,他且應付一下山下來的人,約束好家中莊丁,莫要生出什麼事端來。」

  聽他吩咐得慎重,趙子曰心中也是一凜,當下應了。

  跟着孩童們繞山跑了一周,因為心中有事的緣故,趙與莒跑的便有些急,回到莊前時,天色大亮,那群人仍圍着莊前,雖是在小聲議論,卻未曾發生什麼爭執,這才讓趙與莒略微安心。

  見着孩童們昂首正視而入,那些聚在莊門口的人都覺稀奇,免不了嘲笑指點幾句。孩童聽到了雖是憤怒,卻依舊目不旁視,魚貫進入院中。趙與莒依舊是走在最後,見這些人衣衫都是普通,在北風中瑟瑟發抖,便喚來趙子曰道:「升兩爐炭火,再搬些長凳,尋個避風之處讓他們坐下。」

  他說的時候使了個眼色,趙子曰會意,領着莊丁搬來八條長凳,在郁樟山莊遠離大門的院牆下放下,又升起兩爐炭火。聚在莊門口之人不自覺地便圍着火爐坐下,混然不覺自己移到了牆角,而不再是堵住山莊大門。

  「小哥,方才說話的便是你們大郎?」一個留着山羊鬍子的漢子扯住趙子曰問道:「倒是個體貼人的孩兒,如此明白事理,真是難得。」

  趙子曰聽他雖是在贊趙與莒,口氣卻有些不遜,心中便有些不快。不過他這人經的事情多,沒有那麼大火氣,只是笑眯眯地道:「俺家大郎乃太祖爺爺苗裔,自是仁厚重禮,大叔你且坐着烤火,如今風大,小心舌頭。」

  他話中帶刺,那山羊鬍子自然也聽得出來,不過聽他又抬出宗室身份,山羊鬍子多少有些畏縮,訕訕地笑了下,便顧左右而言它:「這莊子原是李老爺家的,當初李老爺養着十餘條狗,俺來一趟,便被那狗追一回——聞說這莊院裡是極出色的,可讓俺進去見識一番麼?」

  趙子曰心中不快,其餘人等都老實坐着閒聊,唯有這山羊鬍子東拉西扯的,當下便沉了臉:「俺家雖未養狗,家規卻是極森嚴的,外人非請勿入,否則便會扭送見官。」

  山羊鬍子眨巴眨巴眼睛,一時間為之語塞。眼見趙子曰要走,他又拉住道:「你這小哥好生不明事理,你家大郎方才說話,分明是個極寬厚的,讓俺見識見識莊院又有何妨?」

  趙子曰心中更是警惕,覺得這山羊鬍子頗有些得寸進尺,他強自要進莊子,也不知打着什麼主意——這倒是趙子曰多慮了,這山羊鬍子向來手腳不乾淨的,見到方才進門的孩童都衣衫嶄新整齊,以為郁樟山莊極有錢的,便想尋個由頭進莊子混水摸魚。

  趙子曰不知道他的毛病,與他同來的人卻知道得一清二楚,他們都只作沒聽見,若是出了什麼事情,量郁樟山莊的人也追究不到他們頭上去。

  他們在這爭執着,因為旁人都不幫腔,山羊鬍子也沒有多高的氣焰,只是扯着趙子曰不放。若是換了莊子裡其餘人,或者早忍不住這口氣發作了,可趙子曰則不然,他雖然也面色不豫語中帶刺,卻始終未曾動強。他不動強,那山羊鬍子撒潑耍賴的手段便用不出來,兩人便僵在這裡。

  在趙子曰與那山羊鬍子僵持時,郁樟山莊第一進的客廳里,趙喜也與另一個老人僵在那兒。

  「你這老漢好生無禮,這山上溪流原本為天生地長的,如何就成了你家族產!」趙喜憤憤然地說道:「俺家地契上寫得分明,山莊後四座山頭也隨着山莊一起歸了俺家!俺思量着儘是鄉親鄰里,方才允了你絕不斷水,你卻要俺家拆了水壩,這分明是得寸進尺!」

  「俺們羅家世代於此,倒不知道這四座山頭如何歸了你們。」那老人火氣同樣不小:「俺知道你們是皇親,可皇親也得講理!你們在山溪上修了水壩,害得俺們下游少水,今年收成比起往年足足少了兩成,俺不要你賠,只要你拆了水壩,已經是極給你面子,若是你自個兒不願拆,俺帶了人,帶了東西,俺幫你拆!」

  「你倒是拆拆看!」聽得那老人如此說話,趙喜當即跳了起來,山谷中的水壩是小,水壩上的磨坊、繅車是大,他可是經過苦日子的,一年之前,他還是擔心失去頂樑柱的趙家是否會破家,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盼頭,這些磨坊、繅車便是趙家今後興旺的根子,便是拼了性命,他也絕不讓人動上分毫。

  老人嘿嘿冷笑了聲,起來便要往外走,正這時,一直在門外聽着的趙與莒推門走了進來。

  見趙與莒進來,那老人呆了呆,回頭看了趙喜一眼,趙喜則站了起來,垂手道:「大郎。」

第一卷、朝為田舍郎

十五、事端(下)

  見趙與莒進來,那老人呆了呆,回頭看了趙喜一眼,趙喜則站了起來,垂手道:「大郎。」

  「老管家,派個人去外祖父那裡,便說有人欺上門了。」趙與莒瞧也不瞧那老人一眼,直截了當地對趙喜道:「我家豈是誰都能欺的?若是外祖父管不了,那我便去家廟哭去!」

  無論是趙喜,還是那個老人都是嚇了一大跳,趙與莒外祖父只是個保長,雖是沒有什麼權勢,卻也與縣吏差役們熟識,一般的爭執訟事,倒也可以壓得住。況且若是真惹得趙與莒去哭家廟,那事情便大了,鬧將起來,便是紹興知府也未必能好受。

  大宋自建朝以來便善待宗室,到高宗南渡以來,宗室甚至可以出任右丞相這樣的高官(注1)。太祖一脈傳下來有兩房,即燕王房(趙德昭後裔)與秦王房(趙德芳後裔),孝宗皇帝便是出自秦王房,而趙與莒則是燕王房的遠支。他這裡說的家廟,自然不是指自家莊子裡建的祖廟,而是宗室祖廟,若真被他去大哭一場,沒準連天子都會驚動。

  趙與莒說這話時用眼角瞄着那老人,見那老人臉上顏色,心中便有數了。

  他在門外時便聽得分明,來的人盡數姓羅,乃是同族。他們住在山溪下游的羅村,約有四十餘戶人家,因水的緣故,來郁樟山莊生事。趙與莒自然知曉,自家後山的山溪不過是流經羅村的小河的一個支流,他們今年收成少,原因根本不在自家修了水壩。

  若只是鄉間的愚夫俗婦,聽得他說要哭廟,定然不知深淺,可那老人如此變色,證明他們此來是打探清楚,知道自家只是宗室遠支,早已沒了爵位。饒是如此,若是背後沒有人指使支撐,趙與莒才不相信他們會為了個莫須有的理由跑來生事。

  對方敢來,估計是欺負自家孤兒寡母主事,以為不敢鬧大罷了。

  「何至於此,何至於此?」

  果然,趙與莒如此果決,那個老人呆了會兒又滿臉苦澀地坐了下去,口中喃喃說着,心中卻反覆盤算起來。

  他原本以為是有利可圖,這才來郁樟山莊生事,可沒料到這郁樟山莊的大郎雖是七歲孩兒,卻極有膽氣,一句話便逼得他不得不退縮。早就聽人說這位大郎乃神童,極是聰明的,現在看來,自己還是低估了這位神童。

  「羅老漢,你請走吧。」得了趙與莒眼色,趙喜腰立刻硬了起來,他也是人老成精的,看出羅老漢色厲而內荏,立刻順竿向上道:「要拆俺家的水壩可以,日後官府追究起來,你羅老漢少不得吃板子!」

  羅老漢擠出笑容,將身體縮了縮:「都是鄉里,同飲這一河之水,有事好商量,何至於此?」

  「俺先前說了,若是天旱要水時,俺們開閘放水便是。」趙喜指着他的鼻子,心中覺得極是暢快:「偏生你這老兒得寸進尺,如今你倒說說,還要俺家拆水壩麼?」

  「不拆不拆,依你依你!」

  羅老漢這時除了應是之外,不知該如何是好,他也沒有臉面再坐下去,便站起身,對着趙喜拱了拱手,便快步走了出去。

  「老管家,出去約束好莊裡的,莫要與他們起了事端。」趙與莒低聲對趙喜說道,趙喜會意,立刻跟在羅老漢身後。

  羅村人來鬧事便如此不了了之,雖是雷聲大雨點小,卻讓趙與莒警覺起來。羅村人若只是貪心想來訛上幾貫那倒好辦,若是背後有人支使,那麼對方一計不成必有後計。他想不出有誰可能算計自己,便只是吩咐莊丁們小心謹慎,在他想來,無論如何,自己先不犯錯,才能靜候對手犯錯。

  羅村人鬧事後的第四天夜裡,郁樟山莊的義學如同往常一般教着算術。從這些孩童來到郁樟山莊算起,已經過去了近半年,這些孩童們無論是識字還是算術上都有了些進步,識字上多的可以認得八百餘字,少的也可認得五百餘字,算術上彼此間的差距則更大些,好的如陳子誠、歐八馬已經背得出九九乘法表,差的如龍十二、韓妤,卻仍在做一千以內的加減。

  這使得趙與莒在教授時更為困難,既要考慮那些聰明孩童的進度,又要照顧後進孩童的接受水平,其中甘苦,唯他自知。到近一個月來,他變更了方法,讓好的帶差的,雖說放慢了整體進度,卻也大大減輕了他的負擔。

  好為人師乃人之天性,那些學得快的孩童也樂於帶學得慢的,特別是陳子誠與陳任,兩人從第一日起相互競爭,此刻得了趙與莒的命令,自己覺得來到郁樟山莊以來總算能替大郎做些事情,一個幫李鄴一個助龍十二,竟生生將這兩個拖大夥後腿的拉了上來,勉強可以跟上進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