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零開始的穿越女 - 第3章

從零開始099

 李驢兒活了三十年,住處和紅山村羅家相隔不到二十里地,但是今天以前,從來也沒有來過紅山村一次。

  李家莊是個大莊子,人戶幾倍於羅家村,土地相對肥沃,而且離暖陽鎮更近一些——所以他並沒有路過紅山村的理由。

  他知道媳婦是紅山村來的,李家莊凡娶不上媳婦的人家,最後總是湊個幾千文,讓做媒的薛婆到附近的山村領一個媳婦來。娶來的媳婦總有幾個箱櫃,四季衣服,幾百文壓箱錢,可以把新家庭立馬弄出一派嶄新氣象。而這樣領來的媳婦基本就是個光身子,婆家還要添買衣物,不到不得已,沒人會去領個童養媳,要吃飯,還不能做重活。

  娶來的媳婦,若是婆婆和善,手頭寬裕,三天回門不算,養了兒子還可以回娘家一次,這童養媳就是賣在婆家,從此再無來往了。

  莊子裡幾戶買了童養媳的人家都是如此,所以李驢兒也沒想過自己跟紅山村有什麼關係——儘管他的媳婦就是紅山村人。

  但是媳婦的娘家來人了,竟然還出手大方。

  聽說,他們最近交了好運,有個姨母嫁在省城什麼人家,捎回來許多物事。

  李驢兒的娘待信不信,不信吧,送來的銀簪子已經看過,確是真銀,不是塗了銀的鐵簪子,那花布也是簇新齊整的一塊好布;要信吧,才賣了女兒的人家,就發達起來?老婆子長了五十歲,也沒聽說哪個嫁出去的女兒還關心娘家姐妹的!

  於是,打發兒子跟着媳婦回門,看是詐不。

  李驢兒問了道路,帶了大丫一路走到紅山村羅家,便看到一座收拾乾淨的泥屋,門口幾隻雞走來走去,旁邊兩個農夫正在幫着再起一間屋子。

  羅家人都穿了新衣服新布鞋,羅李氏和羅二丫頭上都插了一支銀簪子,屋裡雖然是稻草的地卻鋪了兩條布被,牆角放着兩隻新打的白木箱子。做飯的時候揭開瓦缸,滿滿的白米,午飯殺了一隻雞,買了些菜蔬,還跟大戶家打了一角酒。

  看來確實發財了。

  否則莊戶人家,哪裡有那些現錢?

  臨走的時候,有人送了幾隻新瓦罐來,羅二丫袖裡摸出現錢付了。

  隔了幾日,李驢兒跟媳婦說到鎮上趕集買些東西,往暖陽鎮走了半日,又拐個彎溜到紅山村。

  他往羅家一望,那間新泥屋已經造完,蓋了稻草的頂,旁邊竟然還栓上了一頭肥壯的牛犢。

  又隔了幾日,李驢兒的堂弟路過了羅家村,看到那頭牛犢還栓在那裡,羅三丫拿了一籃子草餵牛呢。問了村人這新修的泥屋,村人一口都說這家最近走運了,甚是興旺,現在天天吃白米飯,鎮子上買豬頭肉。

  於是大丫的日子好過了許多,婆婆不常打罵了,還許她上桌吃飯,也不嫌她吃得多,也不提休她回去跟羅家追回身價了。

  大丫便覺得自己現在是在天堂了。

  雖然娘家境遇好了,弟妹都穿了新衣新鞋,但是她嫁出去的女兒尚且潑出去的水,何況一個賣掉的女兒。娘家居然還想着她,發了財後還來探望,又送東西,已經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了。雖然娘家送來的花布做了襖兒穿在婆婆身上,娘家送來的銀簪子戴在婆婆頭上,但是她本來夢也不曾夢到這些東西,婆婆現在拿了這些東西便許她常回娘家,於是她就覺得再無所求了。

  

第六章

遇險

更新時間2012-12-18

11:03:58

字數:1305

 新屋子二丫一個人住了,當然,以她一個女娃的身份,本來就是這屋子都是靠她賺的錢蓋的那也輪不到她住,但是有了狐大仙的名義,就不一樣了。

  新屋的北牆上,掛上了一幅小畫,畫上是一個白衣素服的女子,頭上淡淡幾支花翠,背後是幾株梅樹,一輪明月。

  地上,是七口鄉下手藝的瓦罐,擺成北斗形狀,每個罐都只蓋了一半,蓋子上放了一盞粗陶油燈。

  這樣一番布置後,這屋子自然就歸了「小梅姐」。

  對於這個安排,羅家二老並無異議,他們甚至還提議擺放一張香案,每天給狐仙上三炷香。

  《清風閘》里,豬腳自從拿了一個馬桶蓋後連賭連贏,於是夫妻兩人將馬桶蓋呼為「馬蓋將軍」,做了紅木玻璃的柜子擺放正堂,早晚上香……這「小梅姐」好歹是狐大仙,既然一戶窮怕了的人家帶來了財運,那麼要一間新屋供養,並不過分。七個瓦罐,也不值什麼。

  二丫把自己的床鋪安在了南牆下,說是床鋪,其實就是一堆稻草加上一條布被。二丫很想買張床,不過這年頭的床真是不便宜,好看點的居然要十幾兩銀子,二丫傾家蕩產也買不起,難怪阿Q念念不忘「秀才娘子的寧式床」。

  「等我發了財,就買兩張寧式床,一張睡,一張看。」二丫躺在稻草上念叨。

  現在只不過是暫時擺脫了被賣掉的可能,離發財還早呢!

  其實,連被賣掉的可能,都沒有完全擺脫呢!

  二丫再一次上省城的時候沒有遇到批發商人,於是照舊一處處賣去,賣完貨物天色已暗,便匆匆到錢鋪換了銀子,往定下的客棧奔去。

  她只管低頭趕路,心裡盤算着山上野果已經摘完,下回該賣些什麼,不料眼前一黑。

  緊接着整個人便離了地。

  原來她幾次到省城賣貨,雖然行事無比小心,奈何這城裡閒漢甚多,早就被一個有心的看上了,知道這是個孤身小女孩,手裡有賣貨的銀子,光一個女孩也值幾兩,便動了歹心。

  二丫賣貨都是揀那熱鬧去處,歹徒不敢下手,但是她貪圖便宜,住的卻是個偏僻小店,店裡來往客商不少,店外的小巷卻很是幽靜。

  今天看她又來賣貨,便預備了。將女孩一把抱起,口裡塞了一塊布,手腳拿麻繩綁上,然後將女孩斜抱在懷,用一塊破被連頭蒙了,裝成父親帶女兒看病的樣子。

  這歹徒盡挑無人小巷,走了半日,懷中女孩一開始還掙扎叫喊兩聲,漸漸既不動彈,也沒了聲息。

  「莫不是悶死了?」歹徒一想這可價值好幾兩銀子呢,便掀開被子,抓着頭髮將女孩腦袋拎起。

  此刻天色已暗,歹徒眯眼一看,懷裡哪裡是什么小女孩,竟是一張青面獠牙血盆大口。

  羅二丫一躍而起,她學了電視上人質從恐怖分子手中逃命的辦法,在歹徒拿繩子綁她的時候故意將手擺了一個姿勢,那歹徒又急着走路匆忙一綁,也不曾細看,所以那繩子其實並未綁住,手一松便可脫出。在歹徒懷裡的時候,又故意假裝掙扎,將領子裡早早預備的,學川劇變臉法子做的一張鬼面具拿了覆蓋在臉上,也虧得這歹徒自作聰明,拿被子蒙了她,結果自己也看不清她的動作。

  本來這鬼面具只是起個閃光彈的作用,想的是先嚇嚇敵人,她的袖子裡還預備了一個辣椒麵小包和一個生石灰小包,沒想到這歹徒如此不經嚇,已經癱成了一團軟泥。

  羅二丫也不敢在路上多留,拿了籃子便跑。

  這個世界可沒有110可打。

  過了半日這歹徒才悠悠醒轉,醒來亂喊了一通鬼娘娘饒命,以後再不做此等拐人兒女之事,喊完才發現自己已經被巡夜的更夫抬在冷鋪內,幾個更夫和一個里長正盯了他看哩。

  

第七章

人與鬼

更新時間2012-12-18

16:34:16

字數:983

 第二日裡長更夫帶了這歹徒到衙門一問,過去各種惡事甚多,拐人兒女也不是第一次了,於是一邊將這歹徒裁了徒刑,下在監里,一邊那些更夫里長,將鬼娘娘之事宣揚開來,便有好事文人,寫了一章「鬼小娘顯靈懲惡人」的報應故事,印了許多,幾文錢一張街市碼頭上賣,也做了許多生意。

  羅二丫吃了這一嚇,第二日連城裡也不怎麼敢逛,只揀熱鬧大去處辦了些要緊的事,便回去了,一點都不知道自己已經從狐大仙升級成了美少女戰士。

  畢竟她可不是真的美少女戰士——既沒有魔力,也沒有法寶。

  她能倚仗的,只有自己的腦袋、前世的知識,還有就是這個時代一般人的無知。

  在路上顛了兩天到家,家裡又給了羅二丫一個「驚喜」。

  大丫死了。

  原來大丫的婆婆不知哪裡打聽得羅家請了狐仙所以運旺,竟然逼了媳婦來「請」狐仙。

  狐仙畫被卷回去後,李驢兒家沒見運旺,倒是大丫一病不起。

  大丫的婆婆知道狐大仙怪罪,嚇得到處燒香許願,前頭從媳婦那裡詐來的銀子花布都使了,還賠了若干錢鈔,也不見好,這事兒哪裡瞞得了人!不兩天傳得鎮上都知道了。

  羅柱子羅李氏趕緊去看了女兒,見女兒在床上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臉燒得通紅,看了心裡好似油煎,又沒有法子。

  原來羅大丫自幼沒吃過一頓飽飯,底子就差了,到了婆家又挨了那許多打,才好兩日,便被逼了來偷娘家的狐仙,心裡本就擔着害怕,又沒件好衣裳,半夜裡來偷沾了夜露,害了涼,一燒起來——原本就是瘦小的身子,哪裡禁得住病!不兩日便嗚呼哀哉了,二丫都沒見着最後一面。

  城隍廟上兩百文買的一張小畫,送了大丫一條性命。

  二丫知道了前因後果,也不知道是該哭好還是該笑好。

  羅柱子邀了村人親戚,往李驢兒家一坐,逼勒着大丫的婆婆,給大丫買了一副板,穿了新衣新鞋,到鎮上請了個和尚念經發送。

  羅大丫穿了一世的麻袋片,死了才撈到一身新衣新鞋。

  二丫看着她入了土,心裡很不是滋味。

  這也是一個女人的一世!

  她打了個冷戰,彷佛那被埋進土裡的不是大丫,而是她二丫。

  沒錯,就是二丫,就是她穿越之前的那個二丫,那個原本也會如此——被賣、被婆家虐待的小女孩,她,已經沒了,現在存在於這世間的,是她羅巧。

  送喪回來,看見另一戶人家送喪,那婆婆就在墳頭把寡婦賣了抵償兒子的喪事錢。

  看着那眼神呆滯的寡婦被買主用繩子拴了脖子,像拉牲口一樣拉走,二丫才覺得大丫過得還不是十分糟糕——她那一世還不曾有人拿繩子拴過她,還吃過一塊雞肉。

  其實,這個世界真正悲慘的一面,羅巧還沒有看到呢。

  

第八章

收穫

更新時間2012-12-18

18:40:44

字數:1815

 辦完大丫的喪事便是收穫季節,農家一年忙到頭就為的這一季,地主看着田裡的金黃固然高興,就是那上無片瓦、下無立錐之地的人家,這時候也可以到大戶家做兩天幫工,東家包了飯,還有工錢拿,因此各處集市上都站了一群群衣衫襤褸的人們——地主為了避免糾紛也為了壓低工價,通常不樂意僱傭本村的人。

  紅山村是山裡的村子,氣溫較暖陽鎮低一些,「人間三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暖陽鎮附近的田地開鐮收割了,紅山村還沒有開始呢。所以村子裡的人家除了村長和兩個大戶以外,凡能出動的人手,都帶了鐮刀去鎮上找活。

  二丫正做着一邊吃肯德基,一邊看CCTV的好夢,就被村長家剛開嗓的小公雞吵醒了,哎,自從她穿越了,才發現垃圾食品、主旋律和周末是多麼的難得……這個世界的食品雖然天然又綠色,無奈分量實在不夠。

  她前些日子宰了家裡的公雞,但是她不能連村長家裡的公雞也一起宰了,只得在連綿不絕的雞叫和牛叫中痛苦地爬起身。

  抹了把臉站到屋外,對着漫天明亮的星斗,懷念着前世燈紅酒綠見不到星星的大城市夜空的羅二丫,眼睛裡飽含着對PMI2.5的深情……自從她穿越到了這個世界,才明白當初建國的時候為啥讚頌工廠的黑煙是大朵的黑牡丹,無他,生產力太過低下了。

  雖然天上還掛着星星,但是羅家二老早就做好了起身的準備,到鎮子上還有一段路呢。

  雖然羅家現在條件改善了不少,但他們還是捨不得吃早飯,要到僱主家裡去吃東家的——收穫季節糧食便宜,沒有誰會傻到這個時候虧待短工。

  因為要走夜路,所以村里要出去做工的人都在村口集合一起去鎮上,其中還有不少才十歲出頭的娃娃——他們將會負責打捆之類的輕活,拿女工的工資。一個女工的工資,等於半個男工的工資。

  本來,若不是欠了債被逼賣女,大丫也應該到了可以站在隊伍里的年紀了。

  想到這裡,羅李氏又掉了兩滴淚。

  走到鎮上的時候,天才放亮,鎮上此起彼伏是各鋪子小夥計卸門板的聲音。這些人一路走到清水河碼頭邊的工市,等待地主來招工。

  農田上的活計,最忙便是春耕與秋收,其他時節沒這麼忙,所以在家養一個長工,不如到時候在工市上招兩個短工合算。因此一班會算計的人家,並不把田地出租,而是平日雇一個長工做些零散活,農忙時僱傭兩個短工。只有那等田地極多,又分布零散,照管不過來的人家,才將田地出租。羅家租種的幾畝薄田,便是四十里外小泉莊陶地主家的。

  羅柱子蹲在等候招工的人群中,他的心情卻是不錯的,家裡請了狐仙,轉了運,買了牛,現在夫妻兩個再加把力氣,攢些錢,過年再買兩三畝地,就可以做人家了。他的眼前是許多美夢,牛過年就長大可以做活了,不必設法去借牛,自己買了地,再養兩口豬……為了買地這個目標,家裡雖然有糧食也捨不得吃要攢了買地,跟以往別了餓肚子的孩子想着欠的租稅去做工自然是兩種心思。

  這不是因為他不痛惜早死的女兒,羅柱子本來家裡也有幾畝田地,算是過得去的人家,小時候還算享過福,無奈父母去得早,哥哥心狠,怕分產不給他娶親,拖到最後他只得去李家莊做贅婿,沒等生下兒子,丈人丈母又死了,地和房子都被李家人收走,虧得有一房親戚在陶地主家做事,給他做了個佃戶度日。他苦了半輩子,落得賣女兒的地步,現在能逼得婆家把女兒好生發送了,已經覺得很寬慰了。

  他所見過、經歷過的人間慘劇,可比羅二丫見過的多得多。

  羅二丫對這些一無所知,她吃了一頓飽飯,打發弟妹割草餵牛,看管雞隻,自己背了筐子走到鎮上看看有什麼發財門路的時候,天早大亮了。

  一路上的景色早已看熟,路也走慣了,走到暖陽鎮附近,便看見一群群的農夫在地里收割,那些半大娃娃都在地里跟着父母做工,一腳踩下去,糞泥一直沒到膝蓋,許多人腿上流着鮮血。

  然而今年畢竟風調雨順,莊稼長勢都好,人人也都喜洋洋的。

  走到鎮上,二丫看見在這忙碌的季節里,以往那些泡茶館的男人,照舊泡着他們的茶館,在那裡做些無謂的閒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