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逢對手 - 第4章
素衣渡江
剛換了衣裳,就聽宮婢來報,說殿下請她去銀安殿。她心裡咯噔一下,她自從新婚之夜和他度過了並不美妙的一晚,再沒得見。
他現在叫自己做什麼,帶着狐疑,佑晴穿戴周整去了銀安殿。
銀安殿正殿是他自己的寢殿,輔一進去就見他穿着寶藍色的織金親王常服坐在正廳桌前,而桌子上擺放着筆墨紙硯。
佑晴看着這套東西,暗暗發毛。她穿越醒來後,完完全全是她自己本人,腦海里沒半點曾經藍佑晴的記憶,這就意味着她一點藍佑晴的個人技能都沒繼承。大家閨秀,自幼受到良好的教育,寫的一筆好字,太正常不過了。
而她那筆字……就怕早晚穿幫,她都是屏退丫鬟們,偷偷練習的,寫的廢紙,她都是扔到火盆里燒了,消滅證據的。
她故作鎮定的道:「殿下喚臣妾來何事?」
靖睿起身提筆蘸了墨,開門見山的,道:「沒什麼大事,就是聽說王妃你好像不會寫字,本王想驗驗真偽。」
「……」
靖睿笑眯眯的道:「你怎麼不說話?難道真的不會?女子無才便是德,看來你們藍家很注意積攢你的德行。」
佑晴心中打退堂鼓,但表面上鎮定的道:「殿下,既然您並不打算與臣妾親近,何必關心臣妾是否會寫字?」
靖睿撇撇嘴,似在認真思慮,然後坐回椅子上,杵着下巴笑道:「本王就是在這深冬,覺得無聊,想看看你出醜罷了。看醜人是種樂趣,看醜人寫丑字更是樂事一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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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太監順恩,聽了這話,立即隱隱的露出一種牙齒作痛的表情,無奈又同情的看了眼娘娘。
「……」
靖睿親自同金獅鎮紙為她把宣紙壓上:「請罷。」
佑晴此刻只想周侍郎附體,立即暈厥不省人事。靖睿見她遲遲不動,便呵呵取笑道:「不是吧。不是說藍家兩個女兒,才貌雙全嗎?『貌』不濟,『才』不通,你們家還真敢吹牛皮。」
「……」佑晴心說,不如真的裝暈吧,俗話說的好,雙眼一翻,世界無我無關。
靖睿仍覺得不可思議:「就是窮秀才的女兒也能寫上兩筆,怎麼你偏偏不會?最初有人向本王稟告的時候,本王還不信,那人拍着胸脯保證,本王才半信半疑,卻不想是真的。哈哈,藍佑晴,真有你的!就你這樣的人,也好意思來這做王妃,本王要是你,就在路邊尋個水窪溺死了!」
任爾東南西北風,隨便說罷。佑晴只擔心他戳穿自己的身份,可轉念一想,他絕不會想到魂穿哪裡去,便淡定了。
等宋靖睿說完,她輕聲嘆道:「如果殿下嘗過病痛的折磨,知曉那種忘記一切的痛苦的力不從心的痛苦,您就不會這麼取笑臣妾了。臣妾在大病初癒那段日子,形同痴兒,連下床走路都要人攙扶。臣妾現在每日刻苦閱讀,並非是從書中尋找樂趣,而是想幫助臣妾記起這些字都代表什麼意思。當然,如果臣妾的愚笨能給您在冬日裡增添一絲歡笑,實乃是臣妾的榮幸。殿下,若無其他事,請容許臣妾告辭。」說完,悠遠綿長的又嘆了一聲,然後不等宋靖睿許可,低着頭邁着小步退了出去。
她要儘量讓自己的背影充滿了『無奈』的哀怨。
宋靖睿待她出了門,鬱悶一下將筆往桌上一擲:「無趣!」對順恩旁邊的另一個太監道:「下次尋點有意思的消息來!王妃生過重病,你不知道嗎?!」
順恩低垂眼眸,心裡嘀咕,也不知是誰一早聽說這個消息,興奮的不能自己,急忙吩咐人去存心殿叫娘娘過來的。
—
話說佑晴被戳穿不會寫字後,她一直處於高度警備狀態,因為很顯然這殿內有人窺探了她的秘密,並告訴了宋靖睿。
身邊有個時刻監視自己的細作,任誰也受不了。可這殿內伺候的宮婢這麼多,她一時也拿不準是哪個告的秘。
就在這看誰都像特務
的詭異氣氛中,她又被宋靖睿給傳喚過去了。
這一次的見面地點是承運殿。
短時間內見自己兩面,這不是個好兆頭。
承運殿地勢較高,正值傍晚,彩雲飄在殿外,仿佛伸手就可以將它們引進來。彩霞斑斕,映的承運殿一片霞紅。
她進到殿內,就見靖睿歪在寶座上,雙目迷離,雙頰潮紅,似是沒睡醒一般。這時順恩低聲告訴她:「殿下,飲酒了,還未醒。」
宋靖睿見她來了,卻登時來了精神,道:「王妃,本王給你看樣東西!」
「……」她真的一點都不感興趣,但是要微笑:「不知殿下要為臣妾展示何物?」
「好了,叫她們進來吧。」
早就準備好的樂坊樂工唱和:「奏樂起舞。」
入殿來的是十來個戴着繡花卷邊虛帽的妙齡女子,帽子上綴着珍珠和金鈴。身穿薄透的紫羅衫,纖腰窄袖,衣服上綴着銀制的花鈿,腳穿錦靴。
踩着鼓聲的節奏翩翩起舞,金鈴丁丁,錦靴沙沙,輕盈飄逸而又鏗鏘有力。
琴聲,鼓聲漸起。少卿合二為一,鏘鏘然,直擊人心。
待舞畢。靖睿揚起臉,繃着嘴角,帶着幾分得意的對佑晴道:「這是二哥送本王的禮物!十二個異域歌姬!」
正好是一打,還真是組團來的。
佑晴微笑:「果然各個絕色,恭喜殿下,收得這等好禮。」
靖睿像一隻醉酒的狐狸,眯着眼,朝佑晴笑道:「你替本王從她們中間選一個,今夜侍寢。」
「是,殿下。」佑晴反應極快,指着前排中間那個女子,道:「就她吧,自她們一進來,臣妾就注意到此女最美。」
靖睿:「……」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網絡有點問題,更晚了。
☆、一周目(6)
自從和她說的第一句話開始,從她嘴裡吐出的言語就沒遂過他的心思。開始他還想不明白,她明明每句話都順着自己,為什麼自己心裡還不夠順暢。經過這件事,他終於懂了,關鍵在她高高在上的無所謂的態度。
真像她新婚之夜說的『任爾東南西北風』。
她好像還真是,有吃有喝萬事足,似乎只要日常生活得到滿足,其餘的統統無法對她造成影響。尤其眼前這件事,她的反應不是他想要的。
靖睿湧起一股悶氣,可無法發作,只憋在心中,厭惡的瞄了眼佑晴:「本王怎麼不覺得她漂亮?你看她的樣子,這裡就屬她臉上肉多!故意挑個肥子給本王,你也真有心!」
她冤枉。那女子是有點嬰兒肥不假,但五官無可挑剔,氣質純潔,她還以為宋靖睿討厭她這樣的庸脂俗粉,必然喜歡這清清純純的空谷幽蘭的調調。
當然,也有可能他心中喜歡,但為了和她較勁,故意說不喜歡。
「……」低頭想想,好像又不大可能。他何必為了跟自己抬槓,委屈他自己。自己哪有那麼大的能量,想必是真的不喜歡。佑晴便略帶歉意的笑道:「臣妾就是這般眼光,挑的不合殿下的心意,殿下莫怪。不如殿下您叫她們上前幾步,親自過目,見哪個合心意,今夜便留下來。」
靖睿恢復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懶洋洋的掃了眼下面的歌姬,道:「本王喜歡體態輕盈的女子。可是這些女子一眼掃去都一個樣,也不知那個腰最細,身子最軟,最纖美。」
難道要人家脫衣給你看?佑晴不禁皺眉,心道,要是那樣做,你也太無藥可救了。
這時就聽宋靖睿吩咐道:「順恩,你去叫人搬幾袋白米來。」
順恩生的細眉細眼,此時竟把眯縫眼一睜。心道王爺,您又要出什麼幺蛾子?他把拂塵往胳膊上一搭,道:「是,殿下。」
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明白王爺意欲何為。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就是這位爺又要鬧騰了。王府原本的侍從對這樣奇怪的吩咐早就見怪不怪了,只是那十二個異地來的歌姬,早聽過昭王的秉性,此時又見他行為詭異,不免心中擔心起來。
佑晴作為一個置身事外的看客,恪守圍觀群眾該有的態度,不發表任何評論。這時她就見宋靖睿斜靠在座位上,朝伺候的婢女勾了勾手指,那婢女垂首彎腰,小步上前,聽宋靖睿說了什麼,然後便為他將背後靠着的
圓繡墊抬了抬,做完這些,重新後退。
佑晴目瞪口呆,驚詫極了。
這人得懶到什麼地步啊,連調整□後的靠墊都要宮婢伺候。
不,這不是宋靖睿一個人的問題。這是王侯貴族的通病,她記得在哪看過,說末代皇帝連衣裳都不會穿。她不禁向靖睿投去了懷疑的目光,不知這廝會不會穿衣裳。
王爺這類生物是很奇妙的,大多數一出生就註定今生不需要有任何奮鬥了。一般的勛貴之家,還要挖空心思聯姻、鬥爭來保住目前的地位。而王爺們恰恰相反,碌碌無為才能保住一生榮華,而有進取心,想進步,謀求個人事業發展的,必然被自己的父親或者兄長狠狠的收拾。
都是親王爵位了,這輩子再進步,難道還想做皇帝嗎?
所以作為昭親王,他的人生就剩下吃喝玩樂,混吃等死了。
而這時,順恩吩咐下去的護衛扛了米袋進殿。靖睿指着殿中央,道:「鋪在地上,弄成一條窄道的樣子。」
嘩啦啦一陣亂響,侍衛們按照王爺的吩咐往地上鋪米,很快就形成了一道雪白刺目的大米鋪就的道路。而這時靖睿換了個姿勢,一手拿酒杯,一手則搭在膝蓋上,笑道:「順恩,讓她們挨個上去走,記下誰的足跡最淺。」
佑晴看着煞有介事,忙忙碌碌的宮婢和暗暗提氣收腹,要去踩那大米做的道路的歌姬。她明白了,九殿下不是無聊,他簡直是窮極無聊。
歌姬當真以為足跡輕的有資格去侍寢,為了讓足跡變得淺一些,從而都儘量加快步子都道路上走過。靖睿看着她們蹙眉認真,時而喜悅,時而黯然的表情,沒心沒肺的呵呵笑着。心情暢快了,他把注意力又放回佑晴身上,笑嘻嘻的道:「不如你也去走一走?若是你能取勝,本王就破一次例,晚上去看你。」
你可千萬別來。佑晴微笑道:「臣妾上去走,必然是足跡最深的那個。」
「……」靖睿哼道:「算你有自知之明。」
很快,順恩就將測量結果呈遞上來。出乎靖睿的意料,足跡最淺的那個歌姬,竟然是佑晴最開始指給他的那個。靖睿見了這結果,怒極,將酒盞丟在順恩身上:「這點小事都辦不好!廢物!你瞧那個肥樣,能是最輕的?」
順恩道:「可從足跡深淺看,真是這樣。」靖睿怒道:「那其他人得胖成什麼樣子,她們以後每天只能吃
一餐。」說罷,從寶座上躍起,道:「去護衛中選人,本王要蹴鞠,兩個刻鐘後開始!」丟下這句話,黑着一張臉出了承運殿。順恩朝娘娘伏了伏身子,趕緊跟了上去。
—
酒足飯飽來一個午覺,生活如此美好。
當然,如果沒有宋靖睿不時打擾她一下就更美好了。自上次陪他觀賞歌舞后,兩人很許久未見。這一日,她剛午睡起來,就有宮婢來報,說殿下召她去承運殿。覓春問那宮婢,所為何事。那宮婢回答說不知。
佑晴便猜肯定又是沒事找事了。死冷寒天,他在屋外沒法玩,把精力都投入到了室內活動中。
來到承運殿前,她發現今天和平日大有不同。大殿周圍的護衛較之平時,數量上多了不少。進了殿門,就見順恩帶了兩個小內侍迎了上來,他低聲道:「娘娘,郕王來了,正在殿內和王爺說話。郕王是德妃之子,您進去後,行個家禮就行了。」
郕王母親是妃位,昭王母親居後位。雖都是親王,兩人地位上也稍微差上了那麼一點。
對方善意示好,她就接下這個好意,對順恩笑道:「謝公公提點。」順恩忙道:「折煞奴才。」兩人說話間,佑晴已到了內室門口,看到裡面坐了一位羅漢神般魁梧的男子,三十多歲,濃眉星目,高鼻薄唇,一身的成熟英武氣,襯托的一旁的靖睿像個稚氣未脫的青蔥少年。
郕王見佑晴進了門,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而佑晴則上前一步,福了一禮道:「見過郕王殿下。」郕空扶一把,道:「弟妹不必多禮。」之後,佑晴坐到靖睿身邊的椅子上,袖手而坐,聽郕王和自己的丈夫繼續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佑晴記得本朝邊境有幾位帶兵的王爺,好像這郕王就是其中之一。一般的王府配置九千到一萬人左右的護衛,這位郕王爺手中的兵丁數量是這個的十倍,至於他的封地,比昭王封地還往北,準確的說,在昭王頭頂上。
佑晴懷疑宋靖睿叫她來就是為了給郕王露一下臉,表示下他今年娶了老婆的。
在她給郕王見了禮,又坐了一會後,宋靖睿就對她說:「本王與二哥還有話,您先迴避一下。」
等佑晴走了,郕王對靖睿笑道:「上次我派人送你的那幾個歌姬,還能解悶嗎?」靖睿意興闌珊的道:「對了,提起這個,我還要謝謝二哥你,她們的確不錯,挺能消磨時間的。」郕王見他這副睡不醒的樣子,就知
道他內心不滿意,便哈哈一笑,道:「別安慰你哥我了,就知道入不了你的眼,所以我這次有備而來。來人,讓懷蕊和懷萍進來!」
宋靖睿見自己這位哥哥又要送女人給自己,挑了挑眉毛,靜觀其變。很快,就見兩個妙齡女子走了進來,只是其中一人穿着坦胸露乳的薄衫,另一個則穿着男裝,夾着一把木琴,做書生扮相。
靖睿露出狐疑的目光。這時郕王解釋道:「她們表演的是宮內流行的秘戲,我這次入宮所見的。」靖睿撐着下巴,淡淡的道:「咱們走了之後,宮中流行的東西就越來越叫人摸不着頭腦了,還興起了女扮男裝。」
郕王笑:「你且看。」一揮手:「開始吧。」
話音一落,那男裝麗人席地而坐,玉手輕撫琴弦,便有纏綿頹靡的音色緩緩流淌而出,徐緩綿延直入人心。而那女子則衣袖一甩,翩躚起舞,舞姿婉轉卓約,輕盈曼妙,腰身舒緩柔婉。以袖半遮粉面,盈盈媚笑,勾纏住靖睿的視線,讓他的目光隨她的移動而移動。
女子舞到撫琴的『男子』身邊,或附耳低喃或攬肩輕撫,手亦探進衣內索取摩梭。而『男子』漸漸把持不住,琴聲漸亂,但音色卻更撩人心,惹的內心如螞蟻啃噬般麻癢。『男子』呼吸漸漸急促,而那女子則似蛇般的纏上那『男子』背脊,舔着他的耳朵,吻着他的臉,慢慢繞到他正面,坐到他腿上,明眸眯起,微抿雙唇,從鼻腔中低隨着身子微微浮動,吟出忽高忽低的聲音,嚶嚶嚀嚀,淫靡不堪。
宋靖睿這會才明白,她們在表演什麼。他趕緊換了一個坐姿,把衣擺撩了撩,遮擋尷尬:「原來這就是秘戲?好了,還有多長?」
郕王道:「這才是第一幕觀音坐蓮,還有三十五幕。」靖睿嘖嘴:「虧他們能想得出,今天就先到這吧。」郕王道:「她們兩個精於此道,一定能讓九弟錦被紅浪中盡情盡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