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逢對手 - 第6章

素衣渡江

  順恩看了眼承運殿的方向:「擊鞠比賽結束,王爺一般會在前殿與場上這些球手飲酒,論功行賞。」佑晴心說道,真是腐化到極點的生活方式,不過,她只要熬着看完這場比賽,他去前殿飲酒作樂後,她就不用再見他了。

  正想着,忽然看到宋靖睿騎着棗紅馬不急不緩的向她所在的地方行來。佑晴還沒從剛才那飛來的『奪命球』的陰影中徹底走出來,見他來了,心頭一緊,抓牢手帕,萬分戒備,如臨大敵。

  宋靖睿下了馬,把球杖遞給一旁的婢女,把馬鞭往肩頭一搭,朝佑晴道:「說說看,現在本王這邊進了幾個球?」佑晴起身欠禮,道:「您這隊領先進了五個球,王爺獨進了三個。」

  靖睿哼笑:「多虧剛才本王發了一球提醒你!你才能看的這麼仔細。」他接過順恩捧上來的茶水,一飲而盡,反手擦了下嘴角,又問佑晴:「你想起怎麼寫字了嗎?」

  佑晴這一冬天都在鑽研書法,可惜這東西不是一朝一夕能練成的。她怕宋靖睿再為難她,忙說:「馬馬虎虎,想起那麼一點……」靖睿眼眸朝她一挑,壞笑道:「一點是幾歲的水平?其實本王一直在想,如果剛才那一球打的你受了傷,你寫信回南京,藍家人肯定都認不出你的字跡吧,還當是路上書信被人掉包了。你現在的狀況,就是讓你寫救命信,給你送回娘家,都不起作用。哈哈!」

  「……」佑晴從沒往這點上想過,硬笑道:「殿下待臣妾好,臣妾何必寫信回娘家。」說完,自己都覺得虛偽,他倆有矛盾那是明擺着的。靖睿撇撇嘴,輕蔑的冷笑道:「本王待你好?本王恨不能把你攆回娘家去。」

  「既然如此,殿下何必叫臣妾來觀戰?」

  靖睿拿過宮婢呈着的球杖,瞥了眼佑晴,把眼睛笑成一線天:「當然是為了驗證你的頭骨和馬球,究竟哪個更硬一點。」說完,轉身返回馬上,朝佑晴哼了一聲,策馬回球場中央去了一邊走還不忘回眸睇她。

  順恩賠笑,道:「王爺在同您說笑,您千萬別當真。」

  哪裡是說笑,分明是死亡威脅。佑晴坐立不安,可這時起身移動,就怕他再真的一馬球掃來。正在煎熬的時候,她看到從前殿的方向急匆匆跑來一個報信的兵丁,一身的塵土,想必是遠道而來。

  那兵丁站在場外,焦急的踮腳眺望宋靖睿的方向。很快,靖睿讓比賽暫停,而那兵丁則迅速進入球場,跪倒他的馬下,仰頭說了什麼。

  佑晴就見宋靖睿右手一松,球杖落到了馬下,他失神的下了馬,身子僵硬的向南走了幾步,忽然雙膝一軟,跪了下去。

  而場內的護衛們亦隨着王爺,齊齊低頭跪下。

  助陣的鑼鼓次第停歇,瞬間,剛才還喧鬧的球場靜的嚇人。

  佑晴不明白髮了什麼事,站了起來,和順恩一起等消息。此時一個小太監跑了過來,哀然對順恩道:「……南京剛來的消息,陛下駕崩了。」

  皇帝駕崩了。

  她懂了,跪在那裡的宋靖睿在向南拜自己的父親。

  她是臣民,還是宋家的兒媳,當然也要拜,便徐徐彎膝向南方默哀。

  —

  自從皇帝駕崩的消息傳來,宋靖睿立即召見了當地的官吏,和他們商量國喪期間的事務。

  王府內一片縞素,剛出了冬日,卻又見一片純白。

  當夜,很應景的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到傍晚時,才漸漸的風停雨歇,佑晴看着宮燈在地面的積水上映出的點點昏黃亮光,不禁嘆了一聲。

  據說王爺見完三司的官員,就一直在銀安殿內喝悶酒。

  佑晴低頭,想了想自己的父親,無論是在現代社會還是在這裡,父親的角色都是缺失的。現代社會的親生父親就不用說了,他就是個電話號碼加銀行賬號,從小到大沒見過幾次面,考慮到他按時支付生活費,佑晴對他的印象不算太差。而穿越到這裡,藍佑晴的父親舞陽侯五年前就病死了。

  「娘娘,高公公派人來說,殿下請您去銀安殿。」

  她似乎隱約有這種預感,所以被他喚去,她竟然沒感到意外。室外的雨霧冰冷,而進入銀安殿內後,她只覺得比外面還要冷。她後悔了,多穿件衣裳出來好了。

  他身子歪在寬大的軟榻上,榻上有一方矮桌,擺着銀壺玉盞,靖睿正捏着一個白玉酒盞放在胸前,見她來了,笑着坐起來,十分興奮的朝她招手:「過來,陪本王喝一杯。」

  佑晴坐到矮桌另一側,她這會周身透着涼意,喝酒暖身正好,便如他所願,斟了一杯酒,慢慢啜飲。這時靖睿忽然將身子探過矮桌,手抵住她酒盞的底部,向上

  一揚,把一杯救都灌進了她口中。

  他笑道:「酒錢又不用你出,那麼節省做什麼,一口喝淨了,才是本王的王妃。」

  這酒自有一股清洌的醇香,並不難喝。佑晴抿去嘴角的酒漬,又斟了一杯,鎮定的問宋靖睿:「殿下,怎麼想到要找臣妾來陪您喝酒了?」靖睿咬着酒盞邊緣,雙眼朦朧的道:「在大喪期間,他們都不敢陪本王喝酒。」

  「……」所以你就拖我下水?

  靖睿笑眯眯的道:「這回你高興了吧,皇帝駕崩,太子繼位,你堂姐是皇后娘娘了。」佑晴瞭他一眼:「臣妾要是那麼想的話,還能算是人嗎?殿下的父皇駕崩,臣妾怎麼能高興的起來。」

  靖睿一怔,悶哼哼的繼續飲盞中的酒,只是不時抬眸看佑晴一下,過了一會道:「你怎麼不勸本王,別人聽到本王要喝酒,都嚇的磕頭求本王。」

  「喝都喝了,喝一口是錯,喝一壺也是錯,不如索性喝到爛醉如泥。」佑晴道:「再說您因為陛下駕崩,傷心難過,喝點酒,心裡能好過些。」

  靖睿把酒盞一撂:「本王哪有……」朝她瞪了瞪眼,又把音調降了下來,黯然道:「自己的父親去世,身為人子怎麼能不傷心……」心中一陣酸澀,忙喝酒來壓。半晌,他又朝佑晴笑道:「藍佑晴,其實你也不是沒優點,比如你很誠實,如果你進門的時候,假惺惺的為皇上哭喪,本王一定賞你一巴掌。」

  「……」佑晴怒了努嘴:「為什麼?」

  「本王離開南京差不多快五年了,之前在宮內每個月見父皇的次數也不多,所以縱然他最疼本王,可是本王的腦海里他的樣子卻十分模糊,聽到他駕崩了,本王心中不是滋味……卻遠沒達到失聲痛哭的地步。更別提你這個外人了,你哭了,恰好證明你虛偽至極。」

  「……可是按照規矩,是該為皇帝哭喪的……」

  「哈,是啊,規矩。按規矩,本王不能離開封地,不能進京弔喪,一旦離開南京來到封地,就註定見不到他們了!」

  先皇駕崩,新帝登基,乃是政權更迭最敏感的時期,倘若此時藩王敢進京,就按照謀逆懲處。

  故此,父皇駕崩,母后殯天,這些在封地的兒子們都無緣見上最後一面,甚至不能為離世的至親做些什麼。

  靖睿呵呵笑着,繼續斟酒,這時他猛地一怔,對佑晴道:「不,或許,其實你想

  為皇帝哭,可是你根本就哭不出來。藍佑晴,你有眼淚嗎?那天晚上那麼對你,還有今天用馬球打你,都沒見你流一滴淚。」

  「……臣妾大病之後,遇到事情反應略有些遲鈍……其實臣妾內心是非常害怕的。」

  靖睿冷哼一聲,將杯中的酒飲盡,把身後的引枕拽了拽,舒舒服服的靠着,眯着眼睛看佑晴,盯着看了一會,一撇嘴:「還是不覺得好看。」便將眼睛閉上了。

  佑晴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靜觀其變,過了一會,聽到他呼吸勻稱,而睫毛在微微顫抖。才明白他葫蘆里賣的是瞌睡藥。

  既然對方睡過去了,她就撤退了。正準備下榻,就聽到宋靖睿低喃了一聲:「……父皇」而眼皮下漸有淚痕。

  佑晴一驚,忙探身去看,這廝難道真的哭了?

  可就在這這時,宋靖睿竟猛地的睜開了眼睛,和佑晴四目對視。他呆了呆,突然騰地向後移動身子,直貼到牆壁上,然後用手不停的拍自己臉、脖子和前胸。確定無事,才長跪在榻上,把矮桌一掀,揪住藍佑晴,怒道:「你靠過來想做什麼?」

  「殿下剛才的姿勢不對,臣妾想叫您起來重睡。」

  「啊,什麼?」

  佑晴淡定的說:「殿下不知道嗎,醉酒的人是不能身子『窩』在那兒睡的。否則的話,嘔吐物容易堵在喉嚨里,窒息死亡。臣妾來的路上,就聽說,有個兵丁淹死在自己的嘔吐物中了。」

  靖睿:「……」

  這時殿外的宮婢聽到掀桌的聲響,闖了進來。見王爺揪着王妃的衣襟,都嚇了一跳,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靖睿怒指殿外:「誰叫你們進來的,都滾出去!」那些宮婢便趕緊低頭轉身出去了。

  這邊廂靖睿還揪着佑晴不放:「胡說八道!」

  「那殿下,以為臣妾要做什麼?」

  「誰知道?!」

  她道:「既然誰都不知道,那就是臣妾根本沒想做什麼嘍。」

  靖睿見她居然頂嘴這般順溜,把她衣襟往上又提了提,將她拽到眼前,道:「誰知道你動了什麼歪心思……」話一出口,心道,哎呀,她不是要勾-引我吧。想到這,借着酒勁兒,臉上竟又紅了幾分。渾然不覺間,氣氛也覺得尷尬起來。

  佑晴見他愣神,本來納悶,此時見他這樣子,猛然間心中道,這

  傢伙不是以為自己要偷吻他吧。她便立即露出嫌惡的表情,咧着嘴痛苦的將臉別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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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

=3=

耐你們!

☆、一周目(9)

  他親爹和親哥都沒給他臉色看過,可偏偏藍佑晴數次當着他的面甩他白眼。

  而溫潤如玉,溫文爾雅,形容的是他親哥,不是他。

  所以方才還暗暗得意的靖睿見佑晴露出厭棄他的表情,當即惱羞成怒,另一隻手掰正她的臉:「你這什麼態度?」

  他內心想法如何,皆出自她的猜測,沒有真憑實據,只得道:「臣妾哪敢有什麼態度,硬要說的話,那就是殿下不相信臣妾的解釋,臣妾頗為無奈。」

  剛才那種咧嘴嫌惡的表情能叫『無奈』?可她這會,睜着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靜靜的和他凝視,倒看的靖睿拘謹起來。他慢慢放開她,自己坐回到榻上,支着一條腿,斜眼看她:「你再敢對本王不敬,有你的苦頭吃。」

  佑晴眼皮垂低,慢悠悠的說:「臣妾有罪,臣妾告退。」

  靖睿剛才在睡夢中被嚇醒,這一覺睡的不實,加上酒勁又泛上來,頭隱隱作痛,他兩指揉着太陽穴,道:「先別走,叫人端碗醒酒湯來。」

  「是。」她小步出了內室,招來順恩,讓他去準備醒酒湯。那醒酒湯早就備好了,聽說王爺要飲,順恩趕緊吩咐人去端,轉眼就到了佑晴手上。她穩穩的端着那碗湯,生怕灑了一滴,再被他挑毛病。

  靖睿喝了幾口後,再飲不下去,將碗一撇,丟到了地上,那薄胎的玉碗便摔了個粉碎,和早先的一地狼藉做了伴。

  「……」佑晴吃驚的看着他,不知該說什麼好。

  靖睿只一味喝酒,連個下酒菜都沒有,空腹飲酒的後果這會都找上門來。他胃不舒服,擰着眉毛往榻上一趴,瞪佑晴:「你想說什麼?」

  「……為,為什麼不把碗遞給臣妾,而是扔了?」敗家也沒這麼敗的吧!

  靖睿不耐煩的道:「本王耳朵空的慌,想聽個響,與你何干?」

  「……」是啊,與她何干,她便福禮低聲道:「是臣妾多言了,臣妾……」不等她說出『告退』兩個字,就見宋靖睿忽然一抬手,揪住她的前衣襟,將她拽到榻邊,道:「耳朵里還是空落落的,給本王唱個曲兒聽。」

  她相信就是真正的藍佑晴也不會唱曲兒這個技能的:「臣妾不會。」

  靖睿不依不饒:「隨便哼兩句。」

  「臣妾怕只是隨便哼兩句,哼的不好,讓殿下聽了頭疼。」

  r>  靖睿一嘖嘴,扯着她的衣袖,怒道:「叫你哼,你就哼。」佑晴不為所動,道:「殿下想聽,叫人傳歌姬來。」靖睿道:「喝酒就算了,國喪期間,怎麼能讓歌姬又唱又跳?你當本王真的沒心肺嗎?」說着這句話,晃着她的胳膊,口中不停的道:「哼一個,哼一個,哼一個,哼一個……」

  佑晴無可奈何的道了一聲:「臣妾哼就是了。」來阻止他的叨咕。靖睿這才露出笑容,往榻里挪了挪身子,空出個地方給佑晴坐。佑晴只能依照所言,哼個曲給他聽。可剛要醞釀一下,起個調兒開哼,就見宋靖睿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她便覺得唇齒艱澀,擠不出聲。

  「怎麼不哼?」

  「您看着臣妾,臣妾十分緊張,故此難以開口。」

  靖睿不耐煩的說道:「你怎麼那麼多事兒。」將眼睛一閉,頭枕着雙臂,仰靠在榻上,將一條腿扔到她腿上:「這回行了吧。」

  沒他盯着看,她放鬆了許多,音調自然而然的喉嚨里逸出,舒緩、平靜,安寧。靖睿本就睏倦,此時這輕柔的曲子就像一雙無比溫柔的手輕撫着他,助他入眠。

  靖睿一翻身,將一隻胳膊也扔到佑晴身上,不知不覺間進入了夢鄉。

  等他再度睡了過去,佑晴也打了個哈欠,喃道:「真是的,這《搖籃曲》哼的,我自己都困了。」她把宋靖睿的胳膊腿從自己身上移開,想起身離開,卻發現裙擺也被他壓住了。她便眼珠一轉,心道何必冒着冷雨回存心殿,就擱你身邊睡一夜,明早起來嚇死你。

  佑晴抓過一個靠墊枕好,挨着宋靖睿睡了。

  .

  昭王自從到了封地,包括藩王間互送的玩物歌姬在內,無數女子明着暗着想勾引他,爬的他床。只是宋靖睿那會還沒緩過神來,對這些事極端排斥。漸漸的,府里的宮婢和歌姬們,知道小王爺對女子不大上心,寧願打打馬球,看看搏獸。暗地裡難免猜九殿□體有些問題,一個個的都不再動以色媚主的主意了。

  但這些女子的行為,再加上在宮中的所見所聞及兄長對他的影響,給他留了個印象,就是他這等尊貴的人物,是女子人人都想勾一勾的。藍佑晴稍有和他親昵的舉動,他就自然而然的往那方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