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妻難求 - 第11章

素衣渡江

  世人都愛聽好話。夏宣端起她的下巴,吻住她的櫻唇,直吻的自己氣喘吁吁,不覺情動才和她分開。遲疑片刻,抱起她的往裡間的小榻走去。雨樓覺得討好夏宣到這個程度就可以結束了,不想再進一步。待被放到她小

  榻上,她輕輕推他,柔聲道:「奴婢想給您看個東西……」

  不管東西南北,除了卓雨樓外,這會他什麼都不感興趣。壓倒她,幾下脫淨她,口中啞聲問着行嗎,但行動上卻乾脆利索的對她行使主人的權利。

一番溫存後,夏宣從後面摟住她,側臥着躺着,在她耳邊道:「雨樓……你跟別人不一樣,這屋裡誰不見了,我都不擔心。可你一時片刻不在我視線內,我便開始擔心。」

  她沒覺得自己和夢彤她們有什麼不一樣,如果只說外貌的話,早晚會有更年輕更漂亮的女子代替她,就像她代替了燕蓉一樣。所以夏宣怎麼折騰她,她都不急,因為早晚有一天,他會玩膩她,到時候她就解脫了。她今年才十五歲,她不相信夏宣對她的熱情會持續到她真的年老色馳那天,不出意外,長則一兩年,短則幾個月,她就會被他棄之腦後。

  但現在他說了這番話,她必須得表現出很受用的樣子,調轉身子,拱在夏宣懷裡,笑道:「嗯,奴婢都知道,以後再不瞎逛了,就在您身邊伺候着。」這時就聽夏宣道:「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待你,等你生了一兒半女,這府里除了正經國公府夫人,就是你了。」

  「……」雨樓一怔。她不明白夏宣怎麼思維跳躍性這麼大,怎麼忽然說起要她生兒育女上面了。說真的,如果生個孩子要叫別的女人母親,她寧願這輩子都不能生育。再者說了,她真不想和夏宣有什麼切不斷的關係。等夏宣膩了她,她或許還能謀別的去處,倘若等她真的生了他的孩子,這輩子都和他分不開了。

  一想那樣的情景,她就不寒而慄。

  不過應該不用擔心,夏宣這種人不過是遇到她這個對他一開始並非百依百順的人,一時新鮮罷了。只要她對他俯首帖耳,百般殷勤,等他覺得自己和其他人一樣索然無味的時候,自然對她沒那麼大興趣,未必能留她到他娶妻之後。

  她轉身撲到他懷裡,笑道:「嗯,有您這句話,奴婢便什麼都值得了。」夏宣自然當她是真心高興,摟着她又親熱了一番。過了一會,他道:「對了,你不說有東西給我看嗎?是什麼?」雨樓做恍然大悟狀,嬌嗔着推了他一把:「就說早給您看,您非得把奴婢往這裡拽,您看都忘了吧。」說着,就要下地去。

  夏宣拽住她的手:「你要去多久?」她掩口輕笑:「回奴婢住的耳房,去去就來。」他不願意:「你剛出了汗,出去涼着,你叫個人來,吩咐她們給你拿來。」雨樓想了想,笑着嗯了一

  聲,抽出夏宣握着的手,向門口走去。

  等雨樓走了,夏宣仰面躺在榻上,蹙眉思忖。剛才跟她說,讓她生個一兒半女,幾乎等於暗示她,以後讓她做姨娘,一輩子在他身邊侍候着。第二次見面時,他跟她提過這茬,當時她決絕了。不過從剛才她的表現看,她已經願意接受了。不過也不奇怪,比起她現在的身份,做他好歹有個名分的妾,已經好太多了。

  況且,她現在鍾情他,和之前見面時不一樣,願意留下自然在情理之中。

  想到這裡,夏宣喜不自禁,正好聽到雨樓的腳步聲往這邊走,興奮的一下子坐起來,伸手摟過她,笑道:「叫人拿什麼回來了,快給我看看。」

  雨樓從身後拿出一副暖耳,道:「閒着的時候,給您做了點小東西……做的不好……本來不想拿出來獻醜的。」這是謙辭,她的針線功夫極好,她別的不行,這點還是有信心的。作為女人在古代安身立命的本錢之一,不僅父母請了最好的女工師傅教她,她自己也十分用心的學,本想是以後出嫁了讓婆婆和妯娌不輕看她,沒想到先在夏宣身上派上了用場。

  她的本職是暖床,做好本職工作的前提下,偶爾勤快的做下兼職,創造額外收益,絕對能提升自己的形象。

  夏宣自出生以來,哪個季節都做什麼衣裳、怎麼穿戴都形成了慣例,他只管到日子穿了戴了,還不曾想過叫誰特意給他做個針線活。所以夏宣一呆,反問道:「你給我做的?」

  雨樓坐下來,低頭擺弄着暖耳道:「嗯,怕您不喜歡,一直不敢拿出來。」夏宣樂的眼睛眯成一條縫:「喜歡,怎麼不喜歡,難得你這麼用心。」

  她抿嘴笑:「什麼叫用心?奴婢本來心裡一直就有您。」

  她果然一直掛念着自己,夏宣瞅着她嘿嘿一笑,猛地撲到她,和她摟抱做一團:「你真是鋸嘴葫蘆,今天之前怎麼沒聽你說過?」

  雨樓半撒嬌的道:「您又不缺奴婢手裡這副暖耳戴。」夏宣在唇上親了下:「怎麼不缺?我以後只戴你做的。」

  雨樓嫌他壓的自己難受:「那您先起來,戴一下試試,若是不合適,奴婢再改一改。」夏宣這才放開她,把腦袋笑眯眯的探到她面前。雨樓便給他戴了暖耳,端看着他,察看合不合適。

  夏宣晃了晃腦袋,得出一個結論:「合適,很舒服。」她便要上手給他取下來,不想夏宣閃躲開,道:「對了,我

  也有樣東西送你……我記得,好像被我放在書房裡了。」

  雨樓當他又要送自己什麼首飾,亦笑盈盈的問道:「是什麼?」

  夏宣摸着下巴思考:「不能說送,應該說是物歸原主。」起身來到牆角一處矮櫃前,這裡面放着他幾件常服,以備在書房冷了熱了的方便更換。還有他一些零碎物件和不願意的屋裡頭其他人見的東西。他打開矮櫃,從裡面取出一件紅布包遞給卓雨樓,讓她開。

  她笑着接過來慢慢打開,然後笑容便僵硬在臉上。

  裡面是她在南京時被夏宣扒走的那件肚兜。

  夏宣挑挑眉,笑道:「物歸原主。」

  你這個變態!她把東西往榻上一拍,厭惡的瞪他一眼,背過身子攥着拳頭生悶氣。夏宣沒個眼力勁,湊過來笑道:「怎麼生氣了?」雨樓冷哼道:「你還真留着了。」他一攤手,無辜的道:「我總不能扔了,萬一叫登徒子撿去了,不就糟了。」

  不提登徒子三個字還好,他當初調戲她念的就是用登徒子好色賦改編的浪語,雨樓新仇舊恨湧上心頭,使勁推了他一把:「你就是那登徒子!」夏宣壓根沒看出卓雨樓生氣了,還以為她在拿嬌,涎着臉看着她笑。

  氣的卓雨樓心裡直罵,碰到這麼個該遭瘟死的,可怎麼辦好?! 

☆、第二十二章

  夏宣瞧着她的嬌顏發笑,待過了一會,見她仍舊蹙着眉頭,才略微覺得她是動了怒氣的,他靠過來哄她:「好了,好了,別羞啊,你不喜歡,我以後不替你收着了。」

  雨樓縱然嫌惡他,可也不能把夏宣怎麼着,況且他已經肯說兩句好話了,從她的身份來講,不承接他的好意,未免太不知好歹了些。她借坡下驢,半撒嬌的將褻衣裹進袖子裡,哼笑道:「奴婢的東西以後都收好了,不會再落到別人手裡去了。」說完,又瞥他一眼:「您也不行。」夏宣知她是和自己玩鬧,跟她摟摟抱抱的說道:「我也是外人了?」雨樓水眸迷濛的看着他,卻不說話。夏宣便抱住她

,和她笑鬧做一團。直到卓雨樓餓的肚子叫了,才罷了手,一併去吃飯了。

  自此之後,雨樓有意無意的插手夏宣的穿戴事項,做衣裳選料子的時候,她看準夏宣心情好,會裝作不經意的推薦某一個花樣。時間久了,加上她總是伴隨在他左右,是最長伺候他穿戴的,所以漸漸的,夏宣衣帽擺放穿戴這一塊,差不多都是她在料理了。

  過了臘八,轉眼就到了新年。整個國公府上下忙碌操辦新年,直到年三十下午,雨樓她們才閒下來。夏宣自然是去上房那邊和親人們一起守歲,雨樓等幾個大丫鬟沒資格出現在老爺太太少爺們年前,只單獨找個小屋,吃餃子守歲過年。等到後半夜鞭炮作響時,夢彤又拉了個兩個和她們年紀相仿的丫鬟進來一起守歲。

  一問才知道,夢彤叫來的這兩個丫鬟乃是老爺二姨娘屋裡頭的,老爺的姨娘們一起在議事廳守歲,她身邊的丫鬟就得了空跑到這邊找相熟的夢彤過年了。其中一個眉眼彎彎,很是愛笑,名喚尋香。

  卓雨樓推斷她一定資歷很老,因為她敢和夢彤開一些直言不諱的玩笑。比如她夾餃子不小

心掉到了夢彤鞋面上,夢彤一拍筷子,笑罵道:「你個沒規矩的,跑我們這兒過年,還大大咧咧的,沒個分寸!趕快走,我們這兒嫌擠了。」

  尋香咬了口餃子,一撇嘴:「等好姐姐你什麼時候去議事廳過年,咱們這裡就不擠了!」

  姨娘們在議事廳單獨開席坐了一桌過年,尋香這麼說,等於說夢彤會獲得姨娘的身份。雖然心裡有這麼個目的,但是說出來就不大好了。果然,夢彤聽了,挽袖子就要打尋香:「你個爛嘴的小蹄子!再胡說,真打你出去!」

  這時秋霜帶着兩個小丫鬟端着暖酒進來,一瞧亂鬨鬨的場面,又好氣又好笑的道:「還沒喝呢,你們就醉了是不是?」然後將暖酒壺擱在桌中央,對雨樓笑道:「別管這倆小瘋子

,咱們繼續吃。」

  雨樓略有擔心的說:「咱們能喝酒嗎?」她搞不清楚以她的身份,過年有沒有假期,可不可以飲酒。秋霜道:「沒事,等爺回來,他自個也沾了酒,倒頭就睡了,才不在乎咱們喝不喝呢。」

  這時互相鬧的氣喘吁吁還咯咯笑着的夢彤和尋香重新歸席,很自然接了酒杯,小口飲着。

  雨樓便也和大家一樣,小飲了一點。吃完餃子,外面的炮仗聲稀稀落落的不如早先了,大家估計時間差不多了,尋香她們倆便回二姨娘那院去了。

  雨樓她們把碗筷交給小丫鬟們收拾,自己則回到屋內等夏宣回來。夏宣回來的很晚,等的她們熬不住,差點伏在桌上睡了。聽他進屋,雨樓最先發覺,推了下夢彤和秋霜,然後站起來笑盈盈的給他脫衣裳。

  夏宣繃着臉,一言不發的讓人侍候着換了衣裳。盥洗過後,又挑了雨樓留下陪他,把另外兩人遣了。雨樓正來着月信,不能伺候夏宣,不過他此時此刻心情不順,也沒那個心思做縱情的事,只抱了她在懷裡,沉沉睡去了。

  雨樓剛才睡過一場,這會很難入睡。她猜夏宣這麼晚板着臉回來,很可能是老爺跟他談話

了,父子之間又不愉快了一回。她忍不住嘆氣,起碼父親在世還能訓斥您,多幸福。而她大過年的只有她一個孤零零的在這異鄉。父親充軍流放,不如他現在身體怎麼樣了。大哥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不知是不是叫人抓住了。她最擔心的是妹妹,那么小的人,還不能照顧自己,就要為奴為婢的去侍候別人。希望分別時,那個小吏說的話是真的,妹妹被分去了一個能算書香門第的府邸。她雖然只有十歲,但早能識字斷文,如果那家人開明,叫她做個小姐貼身大丫鬟,風雨吹打不到,那就好了。

  至於她自己……聽着耳邊夏宣勻稱的呼吸聲,她無比心煩的閉上了眼睛。

  人的境遇,有的時候不能細想,否則難免陷入自怨自艾的悲哀情緒里。

  年間,夏宣走親訪友,有幾日不在府邸,直到元宵節後,才安生下來。而會試在即,夏宣充分表現出了『大考大玩』的豁達,讀書明顯沒年前認真,而結果可想而知,不名落孫山簡直沒有天理。夏宣對此的交代是每次太后召見他,他都要走背運,這不,年前剛見過,年後就落榜了。不過對夏宣來說,考不上也沒什麼損失,武將之後靠蒙陰做官,他以現在的水平足可以傲視整個武將群體了。

  到了三月,他銷了在五軍都督府告的假,繼續做他的前軍都督府經歷。不出意外,過幾年調任地方,看功績如何,再委派其他的職務熬資歷,一輩子混下來,只要不出大意外,官至一二品卸任屬於正常情況,他祖輩都是這麼過來的。

  所以夏宣真的沒什麼大的煩心事。

  想要什麼,自然有人送上門。一開始不想送上門的,他吩咐下去,對方也得乖乖從他,就好比卓雨樓。

  這一日,春光旖旎,夏宣帶了雨樓等幾個丫鬟在後園玩樂。紅花綠柳伴在美人間,更顯得美人嬌艷,花柳翠嫩,美不勝收。柔風拂面,仿佛能吹進人心裡,暖了人心似的。她難得這樣的好心情,讓人取了風箏來放。夏宣坐在亭里,看她和另外兩個小丫鬟玩的熱鬧,樂呵呵的看着她們,閉目養神,由着她們去了。

  雨樓讓小丫鬟給她舉着蝴蝶風箏,她則扯着線快步向前跑,希望把它放起來,乘風遠飛。可不知怎地,她猜是和風箏八字不合,她弄了許久,風箏只有曳地的份,就是不往起飛。

  這時一個小丫鬟怯生生的道:「……不如,姐姐先歇會,讓我來試試。」雨樓無奈的把線軸遞給她,拿了手帕在一旁拭汗。說來奇怪,這風箏剛到那小丫鬟手裡,正好有一股涼風吹來,只見那風箏就勢而起,沒幾下就騰空高高的掛在了天上。

  雨樓不可思議的凝視那風箏,心裡嘆道,怎麼到了別人手裡就能飛起來呢?

  這時就聽夏宣在她身後笑道:「心再高,沒有東風,任誰也分不出這裡一毫一寸。」

  傻子都聽出這是暗指。雨樓從小丫鬟手裡接過線軸,一邊放着線,一邊笑道:「爺的意思是有了東風,便可出了這府邸,自由飛去了,是嗎?」

  夏宣冷笑一聲,從她身後扯過風箏線,道:「自由?有這根線扯着,還能跑了它?飛的再高又如何,到底飛不出主人的手心!」說罷,扯了扯那根風箏線,反問雨樓:「是不是?」

  說的這麼明顯了,她必須得給出他滿意的回答了。她笑容可掬的回道:「您說的對,這風箏如果離開這跟線的牽引,咋看是能自由高飛了。可是這個時候,再來東風,不僅不能把它吹的更高,反倒會要了它的性命,直接吹落到地上,或掛在樹枝或栽進泥塘。只有主人護着引着,才能飛的高且遠。主人讓飛幾丈就飛幾丈,才是對的。」

  夏宣對她的回答很是滿意,點了下她的鼻尖笑道:「雨樓啊雨樓,你真懂我的心思!」誰知話音剛落,忽然見那風箏猛地向下栽去,當空飄蕩,落到別的院子去了。

  「線斷了。」雨樓指了下院外:「奴婢去撿回來。」

  夏宣道:「這麼多人呢,放着,讓別人去。」雨樓道:「還是奴婢去撿吧,這風箏怪可憐的,別人都放起來了,結果到了奴婢的手裡就掉下去了,怪奴婢。」他一笑:「行,去吧。」等雨樓走了,又朝其餘的兩個丫鬟使眼色,讓她們跟上了她。

  出了花園,沿着小徑尋找,一路找到通向外面的迴廊。再抬頭時,忽然看到一個錦袍公子拿着她的紙鳶在低頭端詳,他身邊還跟着一個引路的丫鬟,想是夏府的客人。

  這時雨樓身後的小丫鬟跑上前去,給那公子施禮道:「請季少爺安。」

☆、第二十三章

  這時雨樓身後的小丫鬟跑上前去,給那公子施禮道:「請季少爺安。」然後盯着他手中的風箏,欲言又止:「您手裡的紙鳶是我們姑娘……」

  他抬起頭,正見一美麗不可方物的佳人捏着手帕立在不遠處,眼神略帶憂傷的看向自己。季清遠聽這小丫鬟稱呼對方為姑娘,又看此女容貌端麗,穿戴不俗,想是夏宣身邊的人。他應該避嫌才是,正欲將手中的風箏遞交給小丫鬟,就見夏宣從不遠處走來,也已經進了遊廊了。

  季清遠便朝夏宣笑着打招呼:「國公爺別來無恙。」

  夏宣見卓雨樓許久不回,覺得派人來尋還不如自己親自來找妥當,便一路跟了過來。見到季清遠,他也小小吃驚了一回,遂即笑着回道:「別人這麼叫我也就罷了,怎麼你也這麼說?我可擔不起。今天是什麼風把你吹來了,之前也不派人通報一聲,我好備酒備菜款待你。」

  季清遠的母親是老國公夫人的親妹妹,論起輩分,夏宣要叫季清遠一句表兄,但兩人交情甚好,平日見面時也就沒那麼多虛禮了。不過季清遠的父親三年前去世,他守孝丁憂,一直深居簡出,和夏宣這邊的走動不如以前那麼勤了倒是事實。

  季清遠淡笑道:「是姨父叫我來的,現在事情辦完了,我聽說你在府里便過來和你聚一聚。」

  夏宣無奈的哼道:「又叫你寫燒給神仙看的青詞罷。」說完這句,他復又笑道:「我聽人說你已去翰林院復職了,正想明後天去看你,你就過來看我們了。走,去客廳坐。」

  夏宣早就注意到季清遠手裡拿的風箏,不動聲色的接過來,順手給了一旁的卓雨樓,剜了她一眼,低聲道:「還不快拿着避到別處去!」

  這裡就顯示出通房丫鬟的尷尬來了,本質上作為夏宣的女人是不能見外人的,有客人來了,得避起來。但是待遇上又遠不如姨娘,至少姨娘們有自己住的院子,不用全天候跟着夏宣隨叫隨到。現在她和夏宣一起在外面放風箏,偶然碰到了外人,反倒是她的不是了。

  夏宣則和季清遠說着話,向着客廳走去。兩人走過卓雨樓身邊的時候,她避讓到一旁,將頭低下,直到他們走過去了,她才挺直身子。

  這位季公子,本來見他眉目俊秀,眼神清寧,斯斯文文一派書卷氣和國公府的男子都不同,以為是個正人君子。但既然能跟夏宣走的這麼近,可見也不是什麼好人。

  雨樓把風箏塞給小丫鬟,讓她去花園撿線軸,找人把風箏修好。自己則往院子走,想回去繼續做針線消磨時間。結果在路上遇到了夢彤,一問才知道,原來是配人的燕蓉出了點事,夢彤支了十兩銀子派人送出去,剛交代完回來。

  兩人並肩沿着迴廊散步,走了一會,挑了處視線開闊又避風的地方坐了。

  遊廊下一池碧波瀲灩,其間有戲水的水禽,三五成群的游過水麵,泛起點點漣漪。

  夢彤隨手掐了片柳葉拿在手裡玩,忽然長長的嘆了一聲,語調哀傷:「昨個聽人說,燕蓉配給了府里莊子上一個莊頭的兒子做媳婦。結果她男人和別的女人廝混,被她給堵住了,她就瘋了似的又哭又罵,她男人便捆住她一頓好打,她氣不過,找根繩子就去上吊了,雖然被人救下了,可現在人還沒醒呢,也不知能不能救過來。她又沒有爹娘兄長護着,好歹姐妹一場,找點碎銀子送過去,讓婆家人給她買些好湯藥。」

  雨樓啞然,心裡五味雜陳。燕蓉生的冶艷俏麗,是個十足的美人,她丈夫居然放着這麼個尤物不理,還去外面沾花惹草。她嘆道:「命怎麼這麼不好,配了那樣一個混賬。」

  這時夢彤開始發表自己對這件事的見解了:「唉,男人哪個不偷腥,真以為配了個差點的男人,人家就能單守着你,受你擺布啊。國公爺身邊出去的又能怎麼樣,就是公主,駙馬要納妾,也沒見哪個攔得住。這麼多年,我見得多了,有錢有勢的找揚州瘦馬千金姬,沒錢沒勢的奴僕雜役找個是三四十的婆子也能搞一搞,烏龜總能找到王八玩,誰看得住誰?!」

  「……」就在雨樓聽的堵心的時候,猛地被人從身後拍了一下。

  「好姐姐們,在這裡說什麼悄悄話呢?」

  雨樓和夢彤被來人嚇了一跳,見是尋香,都回身去扑打對方:「嚇死人了你!」

  尋香一邊笑一邊躲:「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青天白日的就給你們嚇破了膽,說!是不是說我的壞話呢?」

  夢彤啐了一口:「誰稀罕說你的壞話,你有什麼可說的?」說着,還去擰尋香。雨樓看着兩人打鬧,忍俊不禁。兩人鬧了好一會才歇了手,尋香亦跟她們坐下。夢彤抓了片柳葉扔到尋香臉上:「你不在二姨娘身邊聽差,怎麼又偷跑出來了?」

  尋香撲掉柳葉,玩着垂下的一縷髮絲道:「二姨娘歷來不喜歡人多,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吃齋打坐,一坐就是一天。」

  夢彤嘖嘴道:「是啊,所以你就有偷懶的理由了。」

  尋香一撇嘴,對夢彤吐舌頭:「算了,不識好人心。我二哥最近要去南京辦事,問問你們有沒有什麼想讓他捎帶的?」見夢彤不說話,便摟着她的脖子笑嘻嘻的道:「好姐姐,別不好意思,我知道你姨媽在南京的劉御史府里做事,若要我二哥順路捎她老人家二兩孝敬銀子,我二哥不嫌沉。」

  夢彤笑着掐了把尋香的臉蛋:「死丫頭,虧你還記得姐姐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