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山溝去種田 - 第8章

二子從周

  第一次上漆指的是在玉口、節眼、節間等處纏有絹絲的表面採取上漆的方式再度進行補強加工。

  通過上漆不僅可以提高竿的華貴感,更重要的是能起到防水保護的作用。

  這些漆都屬天然樹漆調治。

  塗漆的漆筆也很特殊,漆筆的寬度、毛質、硬度等都非常講究。

  上漆次數一般為六到八遍,每上一遍漆之前都需進行反覆的水砂打磨和自然乾燥。

  其後是玉口部的鑿削。與前節相繼的玉口部同樣須鑿削成與節插相吻合的v字型角度。

  在鑿削時首先分階段慢慢地往內旋轉削鑿,待基本形狀出來後再改用不同粗細規格的棒狀鋼銼將玉口內壁銼平磨光,使其達到與節插完全一致的角度。

  之後是握柄的加工。

  握柄是釣者與竿最常接觸的部位,也是增加配重調整竿重心的重要部分,握柄手感的好壞將直接影響到用竿者的釣感,因而藝匠們對握柄的尺寸及形狀分外注意。

  柄把內部多使用一些質地堅硬的木材或直接採用竹子,部分藝匠則應用傳統的包紙方式。

  表層裝飾握柄所使用的材料非常豐富,如鮑貝、蛇皮、羚角、鮫皮、金鉑、羽根、竹片、卵殼、綿線、紫藤等,甚至有時根據釣魚人的要求,鑲飾珠寶玉器等物。

  接下來是製作最困難,最能提現匠人水平的部分:製作竿梢。

  竿梢採用六到七年的上等竹種為原材料。

  碗口粗的一段竹子,能用來作竿梢使用的僅是背陽的一小塊面積,通常直徑在十八公分左右的一段經過加工後,最多只能製作作成二到四支的竿梢。

  製作作竿梢時,首先得將竹子剖切成四方型的棒狀後,再使用專門的刀具一支一支削製成竹片。

  每一套削出的竹片都一模一樣,就像像桔子瓣一樣,可以拼成一個整體。

  四片或者六片竹片用特殊膠水粘在一起後,能形成一支完美的竿稍,再進行刨削使之完美。

  在刨削的過程中調整角度及走向,使竿稍的調性完美的配合全部竿體。

  此項工序是制竿中要求最高,難度最大的一道。全憑豐富的經驗和熟練的技法。

  然後是上漆。

  其工藝完全保持傳統的手工漆法——「拭式」漆法。

  「拭式」漆法就是先用手指將漆均勻地塗在竿體上後,用專用布料輕輕地拭擦,以此給竿體表面覆上一層薄薄的漆層。

  經自然乾燥後再用不同目數的水砂紙反覆打磨擦拭後再次上漆拭擦。

  過上五六遍的底漆之後,再使用精度更高的光漆進行十數道的拭擦上漆。

  竿子在每次上漆之後都須放到專門的「漆室」內自然晾乾。漆室大小一般長度為兩米,寬高均為六十公分左右。

  此類漆與普通塗料的硬化方式完全相異。

  普通油漆是通過塗料中內含溶劑的自然蒸發後硬化乾燥,而這類漆則是利用與空氣中水分的化學反應乾燥成形,並且在特定的溫度和高濕度的情況下方能得到良好的塗層。

  因而藝匠們常在「漆室」內側釘上紗布,並適當地噴灑水分,以保持漆室內的空氣濕度。

  竿體通過上漆之後,可達到抗酸、防水的效果。並能增加竿體表面的硬度和防腐性。艷麗精美的漆色更能突出竹竿的華貴感。

  最終,上好漆的竿體將再次進行火烤微調,姿態完美後匠人都會在竿子上刻上或烙上印跡。

  一支竹製魚竿才算正式完成。

第十二章

竹竿(二)

  李君閣把三支竿子都抽出來,擺着面前細細欣賞,一邊喊道「篾匠叔,哪根竿子是我的啊?!」

  門外傳來一聲不耐煩的聲音:「自己看自己挑!挑不准活該!要是這都分辯不出來,給你也是糟蹋!」

  李君閣縮了縮脖子,仔細觀察三根竿子。

  竿子的手把節是用箭竹製作的,二三節是厘竹製成,幾十道薄薄漆層包裹着竿體,在斜陽下呈琥珀狀,淡淡的散發着內斂的寶光。

  竿柄由藤絲編織而成,顯得非常素雅。

  三支的銘文都是針尖烙出,字體剛健挺拔,分別是「無心一本」,「治五溪」和「入魂」。

  竿稍都是滿漆包裹,看不出製法。

  李君閣仔細檢查了塗裝,漆作非常的均勻,完全沒有氣泡針眼一類的瑕疵,再檢查玉口和節插,打磨得光滑均勻,也堪稱完美。

  差別到底在哪裡呢?

  李君閣右手拿起三支竿稍,持握底部,用左手指肚在竿尖上來回壓了幾次,笑了,原來貓膩在這裡。

  「無心一本」的竿稍用手撫摸略有不平,說明底層部分部位用了絹絲加強,不夠完美。

  「治五溪」的竿稍非常平滑,調性彈力已經非常完美,但是比之「入魂」還是有一點差距。

  「入魂」的竿稍有一股「拔勁」,指肚壓上去好像有一股轉瞬即逝的抗力,就像竿稍在與肌膚對話。

  這種感覺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這就是一種「靈性」。

  李君閣將其餘兩根竿子重新裝好,拿着「入魂走」了出來,笑着說道「篾匠叔,如果不是『入魂』,我敢把它嚼着吃了。」

  篾匠叔笑罵道:「呸!你敢吃,我還捨不得讓你吃呢!」

  李君閣將「入魂」仔細的插接起來,又仔細的檢查了一遍,開始測試竿子的整體重心。

  重心大概在竿前尺半,作為全長十五尺的竹製竿子,配重已經非常的完美了。

  然後手握握把,輕輕一抖,竿稍立刻輕嘯起來,「咻咻」地歡叫着,竿稍的每一次彈動都能清晰的傳遞到手掌當中。

  閉上眼睛,通過感受掌心傳來的信號,能清晰地判斷出竿稍的彈動方向,幅度,力道和頻率。如同竿子和主人一次次完美的對話。

  「好!太好了!當真是『入魂』!不愧是『入魂』!」

  李君閣鄭重的將「入魂」分解收好裝袋,輕輕放在條案上,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似乎要平定一下心緒。可是卻突然暴發一般跳了起來,抱着篾匠叔狂跳起來:「篾匠叔!我們成功了!我們終於成功了!」

  篾匠叔站在那裡任由李君閣又抱又跳,嘴角含笑,眼角卻又一絲淚光,喃喃的說道:「是啊,我們成功了,十年了,我們終於成功了。」

  頂着漫天風雪走遍山野選擇竹材,一次次的調試膠液,漆料,無數次的失敗,又無數次的重來,每個假期回來,李君閣都會將自己收集到的制竿工藝和篾匠叔探討,無數個不眠的夜晚,篾匠叔頂着過敏難忍的痛癢調製着不同的配方,今天,他們終於成功了!

  兩人手牽着手,哈哈大笑。

  過了好一陣,兩人這才坐下來開始聊天,李君閣又忍不住將袋子打開,一節一節的細細打量「入魂」。

  篾匠叔在旁邊坐下來,看着李君閣愛不釋手的摩挲着「入魂」,說道:「十年前,我完全不知道竹藝可以達到這種境界,花了十年時間將這門技藝大成,也算對得起祖宗傳下的這門手藝了。」

  李君閣輕輕往竹竿上哈氣,然後看着竿上的水霧慢慢消失,最後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贊道:「何止啊,你這是把祖宗的手藝發揚光大,在舊時可以開宗立派了。」

  篾匠叔說道:「你就替你篾匠叔吹吧,我可不敢奢望大宗師級別,我就是一個匠人而已。」

  李君閣道:「篾匠叔,你可不能妄自菲薄,技進乎道,藝可通神。意思就是說任何學問達到極致,都可以通向對天地規律的了解和掌握,這是很了不起的。」

  篾匠叔撓撓頭,尷尬的笑道:「我雖然聽不懂你說啥,但是我覺得好像挺厲害的樣子。」

  李君閣額頭三道黑線垂下,尷尬了,篾匠叔居然無意中扯出「不明覺厲」來了。

  「這麼說吧,你現在做其它的竹藝活,是不是覺更加得心應手了?」

  篾匠叔說道:「你這麼說我就懂了,現在編竹子,我都不帶眼睛看的,一邊看電視,一邊就能把活給幹了。」

  李君閣說道:「是吧?這就是你的水平已經提高到一個別人沒法想象的程度了。」

  篾匠叔說道:「那是,我現在的手藝,東西拿到縣城去,都不用吆喝,十點不到准賣完。搞得我經常上午大半天沒事情做在縣城瞎晃蕩。對了,你等一下,我拿個東西給你看。」

  說完又走進屋子裡,拿出厚厚的三個大本子,說道:「來來來,你看,我把制竿的工藝都記了下來,不少還得改進,不過基本的已經定下來了。」

  李君閣連忙擺手道:「別別別,我不看,從今天起這就是你的傳家絕學,這個我不能看。」

  篾匠叔一瞪眼,說道:「少跟我扯,叫你看你就看!這事還是你挑起的頭,中間你也沒少遭罪,要不是你我還不會弄這一場。這本資料你也有份在裡面。唉媽你不知道,你這麼多年不回來,我都找不到人得瑟。今天不准跑,我得好好跟你念叨念叨。」

  說完翻開本子,說道:「你看這裡,竿稍的粘膠不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嘛,我們試過魚膠,鹿膠,牛筋,牛皮,都不大吃勁,你猜後來我找到啥?山裡的毛梨兒藤,裡面的汁水再加點樹膠,在楠竹筒里熬出來,嘿!妥了!」

  說着又翻到一頁,說道:「還有這裡,你看,三四節打通後,強度會受到影響,我用桐油,跟魚膠一起熬,再加入幾味中藥還有明礬,灌進竿身養一陣再倒出來晾乾,這樣重複幾次後,再重新打磨內壁,不但加大了強度,還增加了竿璧的光滑程度……」

  「你看你看,竹皮有蠟掛不住漆,需要打磨後再上漆,怎麼控制剩餘的竹皮厚度,我們之前不是也一直沒有找到辦法嘛,嘿嘿嘿,你看我發明了這樣一個小工具,每次刮竹皮的時候只吃掉一小層……」

  「還有這裡,竿稍最早不時四片粘的嘛,後來我改成六片了,這樣受力更加均勻,力道的傳遞也更加敏感,『治五溪』跟『入魂』竿稍你也驗過了,那感覺不一樣吧?不過這樣一來難度更大了,估計一般篾匠要練好些年才能有這手藝……」

  見篾匠叔如此實誠,李君閣也沒有再糾結,兩人開始頭碰頭,就着本子中的記錄開始討論起來。

  說起制竿,篾匠叔那是滔滔不絕,兩人不知不覺的就討論到了傍晚。

  雖然意猶未盡,但是天色已經晚了,拍拍三個厚厚的本子,李君閣感嘆道:「三百多道工序,七十多種材料,近百件工具,幾千次的試驗,前後耗時十年,終於復原出我們自己的制竿工藝。篾匠叔,你這三個本子,堪稱無價之寶啊。」

  篾匠叔倒是不在乎這個,又撓撓頭說道:「這竿子我們是不是需要試釣一下?別光是山羊拉屎皮面光啊。」

  李君閣這下尷尬了,誇了半天,「入魂」居然沒有試過水?

  篾匠叔看着李君閣的神情,有點不好意思道:「『無心一本』和『治五溪』倒是試過了,兩斤左右的魚沒問題,『入魂』這竿子是最成功的,我只用裝滿水的礦泉水瓶試過,頂釣沒問題,不過沒敢實釣,怕自己釣魚手法不好把竿子糟踐了,那就可惜了。」

  李君閣笑道:「沒問題,明天我們借條船,去葫蘆溪試竿子。」

  說完肚子咕咕響,才想起該吃晚飯了。李君閣問道:「家裡有啥吃的沒?要不我在你這裡蹭一頓?」

  篾匠叔說道:「那我去摘點菜,你煮飯,灶台上面吊着的臘肉香腸你看着弄。」

  李君閣走進廚房,看着冷鍋冷灶的,也不知道多久沒有開過火了,篾匠家裡沒養豬,灶台上掛着的臘肉香腸都是他用竹器換來的,農村光棍,這就算好的了。

  李君閣搖了搖頭,從米缸里舀出兩筒米把飯煮上,一看米筒倒是笑了,兩寸高的竹筒打磨成趁手的鼓型,上下都是滿紋魚子地,中間留着竹皮,上面雕刻着一枝蘭草,一隻蟋蟀,蟋蟀的觸鬚細如髮絲,翅膀上的脈絡和大腿上的小刺都清晰可見,完全是一件精美的工藝品。

  李君閣將米筒拿到屋外擦拭乾淨,放在剖竹子的長木案上,就着夕陽拍了幾個特寫,發到微信里,寫到:「村中匠人的手藝,給大家看看。」

  不一會就無數點讚。

  這時篾匠抱着一堆空心菜茄子黃瓜之類的回來,李君閣開始做飯。

  吃過晚飯,李君閣抱着「入魂」回到了家中。

第十三章

神奇

  回到家中,跟奶奶和爸媽問安後,李君閣進到廚房,找出一個闊口塑料瓶子,裝了些小米,大米,跟玉米碴子在裡面,大概有大半瓶的樣子,約莫半斤左右。

  拿着瓶子回到自己房間,從床下拖出一個箱子,打開裡面全是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

  拿出一瓶褐色的液體,這是泡製多年的麝香酒。這還是多年前四爺爺上山時一個熟識山民送了他一隻中了套子的香獐子,李君閣死氣白賴的將麝香討了過來泡製成的。

  這玩意兒可精貴了,有價無市,價格幾乎是同樣重量的黃金的兩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