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梟 - 第8章
炮兵
「好了,散吧,明天諸位還要多加努力。」終於,堂上的陸皓山終於說完,這句話在陳貴耳中猶如天籟之音,和眾人一起謝過縣尊訓導,陸皓山前腿剛離開,陳貴後腳馬上飛快往外沖,走路挾着風一般,引得二個不知內情的人還在一旁贊道:「縣丞大人身健力壯,真是寶刀未老。」的話,只把陳貴臊得差點吐血。
一跑到茅房,那褲子剛一脫下,一股尿箭急不可待射出,猶如江河缺堤一般,陳貴爽得忍不住哼了一聲,閉着眼睛一臉享受的樣子,到了後面還渾身抖了二抖,好像在新納小妾那曼妙的身上衝刺完一般,可等他系衣服時,那臉馬上拉得老長:剛才尿得急,把褲子尿濕了一大塊,好像小孩子尿夜一般,要是陸皓山再訓多一刻鐘,說不定真尿褲子了。
「這個黃毛小子,氣煞老夫了。」陳貴氣得瞪眼吹須,忍不住大罵了一聲。
此事要傳了出去,只怕成為江油縣百姓茶餘飯後的笑柄。
沒想到,有些事偏偏事與願違,陳貴不想別人知道,可是一出門,馬上圍上一大群人:
「大人。」
「大人。」
「陳哥。」
平時結好的幾個頭目紛紛圍了上來,一邊圍一邊還跟他打着招呼。
「怎麼,還沒散?」陳貴故作驚訝地說。
曹虎一臉不爽地說:「陳哥,這新任的縣令實在太囂張了,好心請他吃飯,給他接風洗塵,他卻假清高,一絲臉面也不給我們,這事可不能就這樣算了。」
「曹捕頭說得對。」一旁的張雲輝淡淡地說:「縣尊大人初出茅廬,青少氣盛,若是什麼都依他,只怕江油縣就沒有寧日之時,他在堂上還揚言不稱職者將會被革走,這樣肯定會動搖軍心,不能任由他這般胡鬧,破壞這裡的穩定。」
工房司吏唐子綽也點點頭說:「這一來就給我們一個下馬威,我們不能等閒視之,今天能革走別人,明天也能掃我等出衙門,諸位,我們得團結一致啊。」
眾人議論紛紛,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要陳貴拿定主意,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任縣令作出反擊。
其實不光陳貴,其他人看這個新任縣令不順,一來不是安撫人心,而是急不可待的立威,好像還要高舉屠刀一般,一時間人人自危,於是眾人散會後沒有離去,而是找陳貴商議對策。
「本想觀察一段時間再行動的,但是這姓陸的先率先發難,我等不能坐以待斃,這是縣衙,說話不方便,這樣吧,我們給姓陸準備接風宴還在,他不吃,我們可不要浪費了,走,我們去迎賓樓,邊吃邊商議。」
「好,聽陳哥的。」
「還是大人考慮周到。」
「還真別說,這肚子都餓得咕咕叫了。」
「一切就依大人所言。」
眾人一來群龍無首,二來也實在餓了,聞言紛紛附和叫好,於是簇擁着陳貴往外走,剛要走的時候,曹虎突然鼻翼動了動,用力吸了二口氣,皺着眉頭說:「奶奶的,哪來的一股臊味?」
不說還自可,一說陳貴原本有些得意的臉一下子拉得老長,面帶寒霜,一旁的張雲輝看得真切,一巴拍在曹虎的腦袋上,沒好氣地說:「這裡是茅房,自然是臭的,走吧,有好吃好喝還堵不住你的嘴?」
「是,是,是,陳哥、張大人,你們先請。」
當陳貴一伙人成群結隊去迎賓樓商量對策時,換上便服的陸皓山坐在一張八仙桌邊,一邊吃着廚子送上來的點心,一邊品着剛剛泡上的雨前龍井,別提多滿足了。
「山哥。」一旁的劉金柱突然說道。
「嗯,怎麼啦?」
劉金柱小心翼翼地說:「山哥剛才故意激怒他們,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學識少,但不代表愚鈍不聰明,劉金柱看得出陸皓山是有意激化自己與以陳貴為首那些地方勢力的矛盾,這讓他有些不解,這不是故意給自己找不自在嗎?特別是在根基未穩甚至毫無根底的時候,絕對不是什麼明智之舉,雖說知道陸皓山不甘受人擺布,但他想山哥會慢慢尋找機會,逐個擊破,最後大權在握,可是他萬萬沒想到,陸皓山一照面就已經出手了。
陸皓山聞言,輕輕放下茶杯,看着被夜風拂動的破窗紙,有些感觸地自語自語道道:「時間不多了啊。」
一支有戰鬥力的軍隊,那是經過千錘百鍊,從戰鬥中成長、從屍山血海中走出來,不是東拉西湊出來的,像明末那些叱咤風雲的大人物,一個個已經踏上自己的征途,收穫成功途上的喜悅,可是陸皓山手下還沒有一兵一卒,讓這他能不焦急嗎?
看得出,像陳貴這種老狐狸不會貿然出手,以他們這些官油子的性格,肯定是觀察一段時間再發難,陸皓山懶得他們慢慢磨了,故意激化矛盾,當然,這也算是故意示弱,暴露自己的「弱點。」,讓他們加快打壓自己的力度,只有他們鬆懈,自己才能騰出手把他們一一扳倒、擊破。
第014章
各懷鬼胎
泥人尚感有三分性,更何況是人呢,新任縣老爺這般頤指氣使,第二天,以陳貴為首地方勢力就開始對陸皓山發動了攻勢。
第二天一早,排衙完畢,陸皓山剛坐下,連那茶還沒有喝一口,縣丞陳貴就上前求見,跟在他後面的,還有抱着一大疊卷宗的三個書辦,一番禮儀後,陳貴吩咐書辦把卷宗文件放下,徑直開口道:
「大人,這些都是需要大人審批和過目的卷宗,左邊疊卷宗是下官暫代縣令時所批註的事項,中間這疊加是需要回復的文書,而右邊這疊則是本個月積累下來的事務,請大人儘快批覆。」
陸皓山吃驚地說:「這麼多,得批到什麼時候?」
那三大疊加卷宗,每疊都有一尺多厚,一看到頭都痛了。
「不多,大人才高八斗、學富五車,以大人的能力,下官相信很快就能處理完。」陳貴假裝不經意地說:「因為大人不在,有些事不是下官所能決定的,所以稍稍有些積壓,請大人放心,完成這批,以後每天大約批審三分之一的量就足夠了。」
「什麼?沒有積壓,一天也有三分之一的量?」陸皓山吃驚地說。
陳貴心裡冷笑一聲,心想你這麼能耐,高高在上,沒事都要弄得有事,剛出茅廬,師爺都沒一個,這樣正好,看你有多少精力,想歸想,不過還是笑着說:「大人,你是百姓的父母官,這「父母」二字就能體現縣令的工作了,只要與江油百姓相關,事無巨細都得操勞,一家幾口,每日都有雞毛蒜皮的事煩擾爭執,更別說一縣五萬人之眾,瑣事更是煩多,有勞大人了。」
「那……那好吧,本官儘快批覆。」被陳貴那麼一說,陸皓山只能答應。
看着陸皓山一臉苦瓜狀,陳貴面不改色,但內心卻樂得不行,好像報了昨天的一箭之仇,心裡暗想道:這僅僅才是開始呢。
陳貴對陸皓山行了一個禮說:「大人,若無其它分咐,下官先行告退。」
「去吧,去吧。」陸皓山頭也不抬,一邊看看着卷宗,一邊有點不耐煩揮揮手。
縣丞剛走不久,戶房司吏周大源又抱着一疊卷宗求見,這種司吏大人還沒說話,陸皓山皺着眉頭問:「周司吏,你手上的這些卷宗,不會又要本官審批吧?」
「大人真是明察秋毫。」周大源卷宗放在長案上,恭敬地說:「大人,這些夏糧的帳目,請大人審批,此外,前年的帳目還有今年秋糧、稅賦、驛站等收支情況還在整理中,估計明天就可以整理好交給大人審批,如果大人急着看,小的可以責令書辦趕工,在傍晚前也可以交到大人手上。」
「這,這才是夏糧的帳目?還有前年的賬和今年秋糧、稅賦、驛站等收支?」
「是的,大人。」
陸皓山楞了一下,然後面無表情地說:「知道了,你放下可出去了。」
「是,大人。」
看到周大源出了房門,陸皓山突然放下毛筆,冷笑地說:「好啊,終於動手,正合我意,來吧,來吧。」
不出的陸皓山所料,很快,工房的司胡司吏進來,就江油縣修渠的事,交由陸皓山審批、捕頭曹虎說三班捕快的武器鈍損,需要更換一批新武器,以保一方平安、吏部司吏上交全縣的里甲、保正、鄉官等人員的考核成績,請求陸皓山給予批覆意見、禮房司吏列出下半年需要舉行的儀式和祭祀,就經費問題找陸皓山審批,就是江華驛的驛丞也報告江華驛年久失修,提交一份報告,請陸皓山撥款修聳……
等終於沒人再送資料或卷宗時,陸皓山面前那張長長案板上已經堆滿了待他審批的資料,如果摞起來估計比他本人還高,不僅陸皓山苦笑,一旁的劉金柱更是驚訝得下巴快掉了。
「山哥,這,這也太多了吧,什麼時候能做完?」
陸皓山淡淡地說:「能做多少就做多少,能什麼時候做完就什麼時候做完,長命功夫長命做,悠着點,做得再快,他們也不會讓我清閒的,反正,我們來這裡,也不是為了做這些煩人的瑣事。」
本想這裡建立屬於自己的一番事業,在亂世中攢下一份基業,上天給自己送來一份大禮的時候,也給自己設了一個障礙,在放開手腳之時,還得先官斗一番,把這些地方勢力治個貼貼服服,這樣才能做自己想做的。
劉金柱猶豫了一下,終於不再是那句口頭禪,而是提出一個很切實際的建議:「山哥,我聽說書的人講,做官的都有一個師爺替自己分擔的,那開封府的包青天還有一個公孫先生扶助呢,山哥也請一個吧,這樣就可以把事情交由他做了。」
對啊,陸皓山恍然大悟,自己一直想着怎麼做官,怎麼早日掌控這小小的江油縣,就沒想到請一個師爺幫忙呢,一個得力的師爺,堪稱左膀右臂,不僅能替自己處理公務、還能為自己出謀劃策,不知省下多少功夫,最好就是自己在一旁品着茶,看着書,師爺在一旁揮筆疾書,碰上他拿不定主意或牽涉太大的,這才拿着自己面前恭聲說:東翁,學生竊以為……
夢想很美好,可惜,一時半刻找不到合適的人,這江油縣的人不敢用,不然什麼時候被賣了還不知道,據說最好的師爺都是出自浙江紹興,他們口傳心授,頭腦靈活、經驗豐富,深諳官場那一套,想方法、寫文書、一心扶持東翁,有職業操守,陸皓山點點頭說:「不錯,這個主意很好,可惜現在沒有合適的人選,慢慢來吧。」
「哦,山哥。」
頓了一下,劉金柱小心翼翼地說:「山哥,是時候吃午飯了。」
這吃貨,什麼都能忘,唯獨吃飯忘不了,陸皓山想罵他一句,突然感到自己也肚子餓了,讓陳貴那伙人一攪,一個上午就這樣過去了,看着堆積如山的卷宗檔案,搖了搖頭說:「好吧,你去把飯菜端來,我們在這裡吃。」
「不會吧,在這裡吃?」
陸皓山沒好氣地說:「你沒看到這裡還有這麼多活沒幹嗎?在這房間外,不知多少雙眼睛盯着呢。」
「是,山哥,我聽你的。」
……
為了顯示自己的勤勉,陸皓山足不出戶,天天躲在縣衙辦公,好在秋糧已收,沒旱災也沒有汛情,地方偏遠一些,好像人也樸實很多,陸浩山可以專心審批卷宗,查閱檔案,那勤奮的程度,就是縣丞陳貴,也暗暗吃驚。
第二天,陳貴就叫住一個在縣衙名為肥福的雜役,一臉好奇地問道:「肥福,昨晚縣令大人幾點睡的?」
「回大人的話,大老爺一直批公文到二更,三更才吹熄蠟燭睡下。」肥福老老實實地回道。
陳貴眉頭一皺,有些不相信地問道:「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昨晚二更時,小人還替大老爺衝過茶,大老爺吩咐小人把茶沖濃一些,說這樣可以提神,我親眼看到大老爺在案前批公文,怕大老爺還有別的吩咐,也不敢睡,就在門外候着,到了三更天等他房間蠟燭吹熄這才退下的。」
「好了,沒你的事,忙去吧。」
肥福連忙應道:「是,大人。」
等肥福走後,主簿張雲輝走近,有些擔憂地說:「陳兄,這小子好像吃了秤砣鐵了心,一點也不上路,我們怎麼辦?再說那些帳目……他不會查出什麼問題吧,要是讓他查出,只怕我等死無葬身之地。」
「不怕,我們有兩本帳簿,讓他看的,都是把帳目做是四平八穩定的那本,一個剛出茅廬的雛,就是查一百遍也查不出來。」陳貴一臉自信地說:「像他這種楞頭青,陳某看得多了,也就是一時腦子熱,不出十天,等他這銳氣磨得差不多,他就會變得老實,然後審視一下實際情況,如果精明些,回來求我們,那日子還過得舒坦一些,若不然,哼哼……。」
張雲簿點點頭說:「不錯,陳兄說得對,這樣也好,等他碰釘子碰到頭破血流,或許他的腦筋會清醒一些,這吏部,怎麼派來這麼一個楞頭青,也好,若是派來一個官油子或城府深的人,只怕我們的日子就難過了。」
「沒錯,這小子,我喜歡,哈哈哈……。」陳貴也樂得哈哈大笑起來。
陳貴猜得真沒錯,第一日、第二日、第三、第四、第五日,一連五日,新上任的縣令兢兢業業,每天批改、審閱公文卷宗到深夜,起碼到三更才睡下,可是到了第六天,那雜役肥福報告,縣官大老爺提前一更休息,到二更時就吹熄蠟燭睡覺了,第七天、第八天則是工作到一更就睡,到了第九天,早早睡下了。
十天不到,那新任縣令一天天懶惰了,這也難怪,那工作做少一點,陳貴等人又送來一點,好像永遠都處理不完,據說縣令大人心煩之下狼毫都折斷了二支。
終於,到第十天,衙門的官、吏、胥、隸就走相奔告,其話題只有一個:縣令大人積累成疾,病倒了。
第015章
等着腐敗
「大人,你的身體好些沒?」主簿張雲輝
第一臉關切地問道。
一縣之尊病倒了,所有人都不敢等閒視之,縣衙中的一眾大小頭目第一時間提着禮盒果品結伴看望這位倒霉的縣令,不過不少人心裡有些幸災樂禍,心裡暗說活該,這種剛剛出道的楞頭青,就該給他一點苦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