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戰 - 第10章

第23章

拂袖而去

　　魏建平則坐到了溫勉的左手第一個位子上並示意李毅鑫坐在自己的下首。其餘人等見幾個長官都已坐下，也紛紛落座。

　　溫勉再次用目光巡視了一圈之後，這才表情嚴肅地開口說道：「今天我來物資統制調查委員會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宣布一項人事任免。現任命李毅鑫為黃山省物資統制調查委員會緝私調查處副處長。」

　　李毅鑫一聽這話，連忙站了起來，向在座的人鞠了一躬。此時會議室里響起了稀稀拉拉較為勉強的掌聲以示歡迎。

　　溫勉用手虛按了一下，接着說道：「李副處長是個人才，也是南京方面極力推薦的，所以以後大家要精誠團結，做好工作。我不希望委員會裡以後有什麼不和的聲音出現。」

　　溫勉的這番話有着很明顯的敲打意味，一時間會議室里冷了場，只有一些低聲咳嗽和喝水的聲音。

　　魏建平一看氣氛不對，連忙把話接了下來：「溫主席這番指示很重要，我們委員會的同仁一定會認真領會，配合李副處長的工作，把各項工作都做好。大家說是不是啊？」

　　「是啊……」

　　「請溫主席放心……」

　　會議室里經過魏建平這樣一圓場，各種贊成的聲音就七嘴八舌地出現了。

　　而此時溫勉的臉色卻越開越不好看了，這些人簡直是不給面子，連場面上的奉承都不願意說了，還是魏建平出來說了句話才有下面的人出來不咸不淡地贊同。

　　「哼！散會！」溫勉臉青面黑地拂袖而去，大步走出了會議室。

　　馬志新不敢怠慢，連忙站起來跟了出去，在走出會議室之前說了一句話：「大家好自為之吧。」

　　雖然溫勉打着馬志新走了，但是魏建平沒有動，結果會議室里所有的人都不敢挪窩。

　　這一幕李毅鑫看着眼裡卻急在心裡，他很清楚這種官場上的面子作為官員來說非常重要，但是從今天的這個不成功的會議來看，很顯然物資統制調查委員會的這幫人對於自己的到來是非常牴觸的。

　　也只有像魏建平這樣的老江湖才會表面圓滑地處理這件事，而下面這些人不知道是真的腦子不夠用還是故意為之，給了溫勉一個大大地難堪，這中間的緣由是很值得人深思的。

　　李毅鑫打入偽政府的目的是要為組織的任務以及保持中統的身份而努力，但是第一天來報到所發生的這一切很顯然與他的目的完全不符。

　　李毅鑫自認和這些漢奸素不相識，為什麼這些人對他的到來那麼牴觸？而且根據他的判斷，就連那個一直笑容滿面的魏主任恐怕真是的態度也和這些人一樣吧？

　　李毅鑫覺得自己必須要儘快打破這種不利局面，為自己以後的工作創造更好的外部條件。

　　而這一切必須要在了解今天發生的這些事情背後的真實原因開始，只有知道了原因才能對症下藥，李毅鑫覺得自己有必要在會議結束之後和魏主任好好聊聊。

　　就在李毅鑫轉動腦筋思考的時候，他身邊的魏建平緩緩地站起身來，走到了剛才溫勉坐的主位上同樣嚴肅地開口了：「你們今天是怎麼回事？居然對於上峰的指示視而不見？好啊，你們都翅膀硬了，敢打翻天印了？嗯？」

　　魏建平頓了一下，看了看鴉雀無聲的會議室眾人，繼續嚴厲地說道：「溫主席可是黃山省政府主席，是南京行政院任命的！我可不管各位有什麼背景，在物資統制調查委員會工作，就必須聽從上峰和長官的命令，這是最基本的原則。如果哪位不想幹了現在就說，免得以後大家尷尬！」

　　這話怎麼聽着不怎麼對味？李毅鑫突然有了明悟，老話說得好，聽話要聽音。魏建平這話實際上不是說給其他人聽的，而是說給自己這個才來的新人聽的，看來這個魏主任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啊。

　　會議並沒有持續多久就散了，魏建平叫住了李毅鑫，讓他跟着到主任辦公室去一趟。

　　到了魏建平的辦公室，魏建平和李毅鑫分別坐下後臉上依然還帶有餘怒：

　　「這委員會的人啊，總是不然我省心，一點上下尊卑的觀念都沒有，我這個主任也不好當啊。李副處長，本來今天你新到任，委員會應該給你辦個接風宴的，但是你看看，今天的氣氛實在是不好，我看這接風宴就改天再舉行吧。另外你來得也匆忙，我們也沒有事先準備你的辦公室。這樣好不好，你先委屈一下，在緝私調查處的大辦公室先過渡過渡，我這就安排總務處先整理出一件合用的辦公室出來供你使用。」

　　對於魏建平這種半真半假的吐槽，李毅鑫心裡很明白雖然對方表面上看起來很為自己考慮，但是實際上是在給自己一個下馬威，潛台詞是這裡並不歡迎你，先讓你這個副處長去和一般人員擠一個辦公室。就算過幾天辦公室給你準備好了，但是你這個副處長的威望就掉在地上再也撿不起來了。反正任誰來說，我都有能擺在檯面上的正當理由。

　　對於軟刀子，李毅鑫算是見識了。不過由於他來物資統制調查委員會的真正目的卻不是魏建平之流的漢奸所想的那樣，因此李毅鑫在心裡並不怎麼在意。

　　但是李毅鑫必須要有所偽裝，因此他還不能表現得毫不在意，對於這樣的小鞋他不得不有所表示。

　　因此他想了想軟中帶硬地回答道：「魏主任真是體恤下屬，實為在下的楷模。在下其實在外面開有一家商貿公司，所以既然物資統制調查委員會沒有準備好在下的辦公室，我看我也不急於來委員會上班，我先去公里那邊打理一下，等到這邊辦公條件合適了我再來，魏主任，你看這樣行不行？」

　　聽到這話魏建平的眼睛突然眯了一下，然後笑着說道：「也好也好，沒想到李副處長還開辦有公司，這是好事啊。這樣吧，三天之內總務處就能弄好了，到時你再來上班吧。」

第24章

謹慎

　　李毅鑫這麼軟中帶硬地回答讓魏建平心中一突，魏建平此時心中突然覺得眼前這個臉上還帶着謙卑笑容的人實際上根本不吃自己這一套。

　　等到李毅鑫告辭離去，魏建平坐在辦公桌前開始用手指輕輕地敲打桌面開始思考起來。剛才的對話讓他對於李毅鑫這人有些看不懂了。

　　說李毅鑫很懂人情世故吧？最初的接觸確實給人感覺是這樣的，起碼場面上的待人接物上沒有什麼毛病可挑。

　　而且他剛才對於李毅鑫的一些試探性舉動也被李毅鑫毫不猶豫地化解了，沒有一絲拖泥帶水，而且還有些軟中帶硬。

　　可如果說李毅鑫精於人事，魏建平又有些拿不準了。

　　因為沒有任何一個在政府裡面供職的人會在上司面前公開說自己還私下開了公司做生意的，這對於政府官員來說就是一個特大號的把柄，只要有心人願意告發他官商勾結公私不分，至少在檯面上是能說得通的。

　　而這顯得有些自相矛盾，也是魏建平有些看不懂李毅鑫的地方，最終促使魏建平決定暫時收斂一下，觀察觀察形勢再說。

　　這時，杜瑞敲門而入，向魏建平問道：「主任，這個李某人到底是什麼來頭？」

　　魏建平斜眼看了看自己的這個心腹，說道：「說不準啊，我從溫勉的嘴裡倒是知道了一點，這個李毅鑫是南京行政院褚副院長推薦來的，那麼此人的背後就站着褚副院長。可讓我奇怪的是今天溫勉的舉動很不一般啊，如果說這個李毅鑫背後只有褚副院長，那麼溫勉這個老狐狸也不會這麼大張旗鼓地送李毅鑫來上任。這其中肯定還有什麼其他我們不知道的原因，這一點我能肯定，但是至少我們現在還不知道。」

　　一聽李毅鑫背後居然站着這麼一尊大佛，杜瑞立刻就急了：「那這可怎麼辦啊？這個李某人背景那麼強硬，我們怎麼斗得過他？那以後這處裡面甚至委員會裡面我們還能說了算嗎？」

　　「煳塗！我看你就是蠢蛋一個！誰說我們一定要和這個李毅鑫鬥了？就算是要斗也不要什麼都擺在臉上？當了這麼久的處長了，你怎麼一點也沉不住氣？」魏建平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道。

　　要不是杜瑞是自己夫人那邊的遠房表弟，而且緝私調查處的油水太大啊，魏建平還真不願意將這樣一個沒腦子的人放到緝私調查處處長的位子上。

　　「哦，是是是，反正我一切都聽姐夫的。」

　　「我說了多少遍了，在工作中你要叫我主任！」魏建平指了指辦公桌前的椅子，說道：「阿瑞，坐下。」

　　「我給你說啊，現在這個李某人我還沒有完全摸到底，這段時間在緝私調查處所有的事情都暫停一下，別忙着搞。要把這個李毅鑫的底細完全摸清楚並且了解這個人心裡所想的以後再想辦法對付他，明白嗎？」

　　魏建平覺得既然現在還摸不清楚李毅鑫的情況，那麼那些油水很大的事情只能暫停一下了，而且杜瑞這個人有時候又很貪婪和愚蠢，很容易出現紕漏，因此他不得不把話給杜瑞講明，免得出現什麼問題。

　　「可那些事情油水那麼足，就這麼暫停了我們損失很大啊。其實我們也不用太怕他，他有後台我們在南京方面同樣也有後台，就連溫勉都要給姐夫你幾分面子呢，李毅鑫他算老幾？」杜瑞不幹了，這不是將財路給斷掉了嗎。

　　「我說你愚蠢你還真愚蠢啊，那些錢掙得可是有風險的，少掙點沒有什麼大礙，不要到時候有命掙沒命花！」魏建平一看杜瑞要犯渾，連忙嚇唬道。

　　「啊？我說姐夫……哦，不，主任，你這也太小心點吧。今天我看到這個李毅鑫也沒有什麼可怕吧？」杜瑞一臉的不服氣，他覺得魏建平有些小題大做了。

　　「好了，聽我的准沒錯，不然為什麼我能當上主任而你只能當處長？下去吧，我還要好好想想。還有，你要記住一點，能不和這個李毅鑫發生衝突就儘量別發生衝突，明白了嗎？」

　　就在魏建平和杜瑞在商量對策的時候，李毅鑫此時正在去黨組織專門給他設立的聯絡點紅石柱街5號的路上。

　　他覺得今天發生的事情有些眼花繚亂，除了喜鵲尹群立匯報的關於軍統方面打探到上次自己接頭失敗的原因需要匯報以外，今天在物資統制調查委員會的情況同樣需要向老候匯報。

　　現在李毅鑫已經算是正式打入了偽黃山省政府了，接下來該怎麼開展工作需要和上級商量。

　　特別是自己擔任偽政府的公職之後，必然只能在幕後操縱建中商貿公司，那麼就需要組織上派一名同志來擔任公司經理，在前台操盤。這也是老候上次見面時就提到過的。

　　李毅鑫現在並不知道老候是不是已經離開了石頭城，想來上次接頭才過了一天，老後應該還沒有走。

　　老候是南方局社會部的領導，有着臨機決斷的權力，如果老候離開了，紅石柱5號這個點就只有聯絡功能了，要得到上級的指示可能需要等上好幾天。

　　這是李毅鑫所不希望看到的，畢竟他現在也只在魏建平那邊爭取到了三天的時間。

　　李毅鑫敲開了紅石柱街5號的門後看到了老候，心裡很高興。而老候見到李毅鑫有些吃驚，明顯怔了一下才將李毅鑫讓進屋。

　　進屋以後，老候按照接頭的標準程序在門口停頓了一小會，觀察李毅鑫身後是不是有『尾巴』。

　　雙方落座後老候有些奇怪地問道：「李毅鑫同志，上次見面才過了一天，你怎麼又來了？」

　　「我不得不來，這兩天發生的事情有點多，我需要向組織上匯報並聽取指示。」

　　「說說吧，有什麼新的情況？」老候起身給李毅鑫到了一碗水，放到了桌上。

　　現在的天氣很炎熱，李毅鑫走了這麼長一段路也確實渴了。他端起碗幾口就將水喝了個精光，然後說道：「我今天順利和喜鵲同志接上頭了。但是他提供了一個關於我上次在成賢街29號接頭失敗的消息。我覺得有必要向組織上匯報。」

第25章

任務明確

　　老候並沒有打斷李毅鑫，而是默默地看着他，等待着下文。

　　「你也知道喜鵲同志是打入軍統石頭城站的內線，他說關於成賢街29號那場槍戰，軍統誤以為是中統的聯絡點被日本人破獲了，因此動用了關係打聽到一些消息。據軍統了解到的情況，是有人給特工總部石頭城分部的主任打了一個匿名電話舉報了那裡是我們組織的聯絡點，結果特工總部石頭城分部採取了密捕的方式控制了那裡，設下陷阱準備抓捕前來接頭的人。」

　　「嗯，這是一個有用的新情況。那喜鵲同志知不知道軍統方面是否了解舉報人是誰？」

　　「軍統石頭城站才得知是我們組織的聯絡點被破壞後就沒有在打探這件事了，他們有些幸災落禍。我覺得這個情況可能有助與組織上對於上次接頭失敗事件的調查，所以就急着想向組織匯報。」

　　「好，我知道了。看來你們這個小組還是有一定戰鬥力的，這個情況可以作為調查工作的參考。對了，你打入偽政府的事情怎麼樣了？」

　　「這是今天我來這裡的第二個原因，就在今天溫勉突然派人到公司來找我，並直接安排了我的職務。我估計是村上信之助給了他壓力，讓他急着辦理我的事情。」

　　「哼哼，這個鐵杆漢奸就是日本人的一條狗，果然很聽主子的話，你在偽政府的職務是什麼？」老候輕蔑地冷笑了一聲，問道。

　　「黃山省物資統制調查委員會緝私調查處副處長，這也是村上信之助的意思，溫勉不敢有任何異議。他今天還專門親自送我去上任，不過從我的觀察來看，溫勉好像控制不了這個物資統制調查委員會，這個委員會的主任魏建平與溫勉應該是有矛盾。」

　　作為一名潛伏的地下工作者，除了要搜集情報以外，還必須具備分析情報的能力，特別是作為一個情報小組的負責人更應該具備這樣的能力。

　　從今天在物資統制調查委員會裡發生的情況來分析，李毅鑫已經大致有了一個判斷，因此他將自己的分析判斷向老候做了匯報。

　　「你的這個日本同學倒是很積極很熱心嘛，不過你在偽政府里的這個職務還不錯，至少符合組織的預期。偽物資統制調查委員會對於黃山省和石頭城的所有物資特別是需要控制的重要物資都有調配和稽查的權力，你在這個位子上一定要穩住，以後說不定能為組織做出更大的貢獻。當初我們想了一些辦法想打入這個委員會，結果一直沒有成功，好在現在你打進去了，這很好。」老候對於李毅鑫的這個新職務表示了滿意。

　　「好，我一定像個釘子一樣牢牢地釘在裡面，並且發揮作用。但是窩現在開設的建中商貿公司該怎麼辦？現在我已經不適合以公司經理的身份出現了。」

　　「這一點你不用擔心，到時候你在報紙上發一條招聘啟事，我會安排一個我們的同志去應聘公司經理。這樣操作的目的在於即使這個同志最終暴露了，也不會牽連到你。當然，這也是一種預防措施，而且這個同志一定會符合擔任公司明面上操盤手的身份和能力。由於你的身份需要保密，這個同志組織上不會讓他和你發生組織關係，也就是說他只會知道你是公司的幕後老闆，組織是想辦法做通了你的工作讓他到公司進行明面上的操作，並不會知道你是我們組織的人。這也是處於安全考慮，畢竟你的身份越少人知道安全性越高。」

　　「行，到時候就讓這個同志直接來找我。就說是候先生介紹的，這樣人一來我就知道他是組織上派來工作的。不過要儘快，我只請了三天的假，三天後我就要正式去當那個副處長了。」

　　老候點了點頭，說道：「好，這件事情我馬上就辦。你的任務除了領導喜鵲了解信息以外，最主要就是要在這個物資統制調查委員會裡站穩腳跟。組織上暫時不會給你派發新的任務，你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掌握權力，以後組織上可能有更為重要的工作會交給你。還有一點也請你不要忽視，你現在的情況要向中統那邊做一個簡要的匯報，中統的這個身份可不能丟掉。我今天就會離開石頭城，以後這裡會有一個交通員住在這裡，你以後的所有情報都用密寫水寫到紙上密封到信封里交給交通員，由他來進行傳遞。」

　　「對了，還有一個情況我也要向組織匯報。日軍駐石頭城的後勤部我也有個日本同學叫野村英樹，是個少佐。此人不是一個頑固的軍國主義分子，反倒是像一個利益至上的商人，對於金錢非常貪婪。我覺得我可以想辦法利用他的這個弱點來為組織辦事。」

　　「李毅鑫同志，你的立場一定要堅定！日軍軍官就算不是軍國主義分子也只能利用，你先不要着急，多觀察這個人，在徹底了解以後才能尋找機會利用他，前提條件是絕對不能讓他察覺你還有其他身份。我們的很多同志就是在細節上面不小心，最後身份暴露而犧牲的。」

　　老候並不是十分看好李毅鑫的這個想法，為了安全起見他對李毅鑫進行了警告，顯得十分謹慎。

　　「好的，我一定會注意這方面的問題。」

　　李毅鑫也知道這是老候為了自己的安全，所以心裡沒有什麼牴觸情緒。

　　不過他依然還是覺得既然有野村英樹這種關係，只要操作得當，自己小心一點，應該對以後的工作有所幫助。

　　今天的接頭很成功，有了老候的當面指示，李毅鑫心中暗自對於自己以後的工作重點有了了解，並且將手裡事情的重要性和緊迫性進行了排序。

　　哪些是重要而又緊急的工作，哪些是重要而不緊急的工作，哪些是緊急而不重要的工作他此時心中都有了譜，並且按照這個工作規劃明確了自己下一階段的工作重心。

第26章

宴請馬志新

　　從紅石柱5號離開後，李毅鑫立即馬不停蹄地回到了辦公室，給中統總部寫了一張字條，將自己現在的情況匯報上去，表明自己已經在某些方面取得了一定的進展。

　　其中，對於轉為公司幕後老闆的事情，他只是向中統匯報說自己已經物色到了一個合適的人在明面上操盤公司的生意。

　　這也是一種預防措施，因為李毅鑫並不想讓中統得知自己的公司缺乏明面上的公司經理後再派人來接手自己的這個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