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戰 - 第2章
丁丁貓
他們對於中國人毫不客氣,在驅趕時候推推搡搡,走得慢了上來就是一槍托,打得有些人滿臉鮮血。
李毅鑫也被一名日軍憲兵用槍托砸在了背上,巨大的疼痛感讓他有些踉蹌。
當他來到街道上他立即用最快的速度看了看剛才發生槍戰的地方。
那裡的血泊中躺着三個人,都毫無聲息。
李毅鑫看到自己的那個陌生同志也躺在那裡,嘴角還殘留這笑容,仿佛是在嘲笑日本人和漢奸苦心設置的陷阱被自己破壞了。
在這三具屍體的旁邊,十多個身穿綢子衣服梳着中分頭的漢奸正低頭哈腰地站在一個日本軍官的面前。
而那名日本軍官正在對着領頭的漢奸扇着耳光,大聲罵着:「八嘎!」
這很顯然是對這些漢奸居然沒有看住已經被抓捕的這個地下黨反而被其逃脫並且破壞了已經設置好的圈套表示十分憤怒。
李毅鑫沒有敢多看,只看了一眼就低下了頭去。
他正隨着幾十個被驅趕出來的老百姓被日本憲兵趕上一輛卡車,看來日本人很不甘心,還想對此時出現在這條街上的人抓回去進行甄別。
對於這樣的甄別,李毅鑫並不十分擔心。
因為他身上有南京汪偽政府簽發的良民證,而且還有一封大漢奸褚民誼寫給偽黃山省省主席的信件。
他不能表現出着急的心態,即便他還有其他任務在身,也只能期待這樣的甄別不要花費太多的日子。
卡車很快就開到了日本憲兵隊的駐地,所有被抓的老百姓都被搜身並拿走了良民證和其他身上所有的物品,他們被趕進了陰暗潮濕悶熱的幾個牢房中等待訊問。
李毅鑫所在的牢房就有二十多人,牢房很小,大家只能原地坐下,連腿都不能打直。
甄別很快就開始了,日本人為了搶時間,李毅鑫被關進牢房後沒有多久就開始了挨個提審。
李毅鑫並沒有排在前面,不過他看到很多人被日本憲兵帶走後過一段時間就被血肉模煳地拖回牢房,而有幾個人甚至再也沒有回來。
李毅鑫判斷日本人發了狠,很可能只要有人稍微有點疑點就會被槍斃,這也是因為日本人的陷阱失敗後採取的斷然措施。
對於抗日分子,日本人是寧殺錯不放過的。
被關進牢房的第三天的下午,李毅鑫終於被兩名日本憲兵帶出了牢房,送進了審訊室。
審訊室里的木桌面前坐着三個人,還有兩名彪形大漢光着上身站在一旁。
木桌前的三個人都穿着日本軍服,其中的一個人正在埋頭寫着什麼。
李毅鑫被按坐在木桌前的一個小凳子上,坐在右邊的一個日本軍官開口問道:「姓名?」
這句問話是用中國話問的,只是可能這個日本人對中國話不太熟練,口音聽起來怪怪的。
「李毅鑫,我還有個日本名字是叫晴川尾瀾。」李毅鑫的這句話是用日語說的,他曾經在十二年前留學日本東京都的早稻田大學商學科,因此會說一口流利的的日語。
「嗯?是你?晴川君?哦,不,應該叫你李君。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你。」坐在木桌左首位置一直埋頭寫字的日本軍官抬起頭來驚訝地說道。
另外兩名日本軍官和李毅鑫聽到這話都愣了一下,李毅鑫定睛一看,這個說話的日本軍官他居然認識,此人名叫村上信之助,是他當初留學日本早稻田大學的同學。
還沒等李毅鑫開口,坐在木桌正中央的那個日本軍官眉頭皺了皺,先開口問道:「村上君,這個支那人你認識?」
「嗨!中佐閣下。他叫李毅鑫,早年曾經留學帝國的早稻田大學商學科,是我的同學。」村上信之助恭敬地回答道。
這時,最早開口訊問的另外一名日本軍官立即將放在木桌上自己面前的那堆證件翻了翻,迅速找出了李毅鑫的良民證遞給了身邊的中佐。
坐在正中間的日軍中佐翻開了李毅鑫的良民證,又仔細看了看李毅鑫,口吻沒有開始那麼生硬了:「李先生,你為什麼去成賢街?」
「是這樣的,我剛來石頭城,準備開辦一個公司經商。現在正在尋找一個價格合適的商業用房,所以我那天一上午都在石頭城裡閒逛。這不,才走到成賢街就發生了槍戰,我怕被子彈打傷,就躲進了街邊的商鋪內避避,沒想到皇軍把我也帶到這裡來了。對了,我身上還有一封行政院副院長褚先生寫的一封信,也被皇軍拿走了。」李毅鑫解釋道。
他對自己目前的掩護身份很有信心,因為他身上的良民證可是汪偽政府簽發的,貨真價實。
而且他故意提到了大漢奸褚民誼寫的那封介紹信,這可是他不是抗日分子的證據,就算日本人想要調查也查不出什麼問題,反而可以讓自己更加安全。這封信件完全可以在日本人那裡保護自己不受迫害。
聽到這話,村上信之助立即從門外叫來一名日軍士兵,吩咐將李毅鑫提到的那封信找來。而此時那名負責詢問的日軍中佐猶豫了一下,問道:「李先生和褚副院長很熟悉?」
第3章
一個設想
「是的,軍官先生。家父過世前曾經和褚先生很熟悉,褚先生也知道我的境況。他知道我想到石頭城來經商,所以專門修書一封給黃山省省主席請他代為關照鄙人。」李毅鑫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他對自己的掩護身份很有信心,因為這個褚先生名叫褚民誼,是汪偽政府的行政院副院長,老同盟會會員、國民黨元老,也是有名的大漢奸。
而日本人為了拉攏汪偽政府中這種有影響力的漢奸為日本人做傀儡,一般來說會給這些漢奸一些面子,特別是在一般無關緊要的事情上更是如此。
就算日本人做事很細緻要去調查也不怕,李毅鑫相信這個褚民誼一定會為自己作證的。
因為李毅鑫算是褚民誼這個大漢奸的故人之子,這也是李毅鑫被抓進日本憲兵隊後能夠很自信不會暴露身份的最重要的原因。
坐在木桌另一頭中間位置的日軍中佐聽了李毅鑫的回答並沒有什麼表情,但是他的手在輕輕地敲着桌子,暴露了他此時正在思考的心理活動。
對於這個細節,李毅鑫並沒有放過,他已經觀察到這個日軍中佐的這個細微的動作,也大致猜到了這個看上去是甄別訊問負責人的心理活動。
對於日本這個民族,李毅鑫在以前留學的時候就有很深刻的認識,特別是對於日本人做事情的認真和細緻更是感受頗深。
因此李毅鑫覺得這個日軍中佐並沒有完全相信自己所說的這一切,對方可能正在思考,很可能需要找到褚民誼核實後才會將自己從嫌疑名單中完全排除。
這時,那個被派去取信件的日本憲兵走進了審訊室,畢恭畢敬地將那封信件交到了日本中佐的手中。
這個日本中佐將信紙抽出,打開來仔細看了一遍,臉上這才稍微有了一點微笑:「褚先生是皇軍的重要朋友和建設大東亞共榮圈的夥伴,他寫的信件可以證明李先生不是抗日分子。但是也請李先生暫時在這裡委屈一下,我們會向褚先生核實這封信件的。只要褚先生能證明,那麼很快李先生就可以離開這裡了。」
果然這個日本中佐秉承了日本人做事細緻的風格,不會輕信一面之詞,而是要親自做調查。
李毅鑫心裡想這樣也好,只要自己這次過關了,以後只要自己不出什麼大的紕漏,那麼自己的身份和抗日分子是絕對不會扯上任何關係的,這對於自己潛伏在石頭城非常重要。
有這樣一種保護色,至少沒有人會輕易懷疑自己與抗日活動有什麼關聯,更不會有人相信自己就是抗日分子。
李毅鑫很快就被帶回到了牢房,整個訊問的時間根本沒有多久,更沒有受到日本憲兵的拷打。
這讓這間牢房裡的人都感覺這個穿白色西裝的人應該和日本人有些什麼關係,大家看李毅鑫的眼光都有些變了。
雖然這間牢房裡關押的都是中國老百姓,他們雖然成了亡國奴而沒有辦法去反抗侵略者,但是不代表人們內心中對於漢奸和日軍的仇視和畏懼。
因此當李毅鑫毫髮無損地回到牢房無意之中後所有人都離李毅鑫拉開了一點距離。
而此時李毅鑫並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被帶離審訊室的以後,他的那個日本大學同學村上信之助和那位負責審訊的日軍中佐之間展開了一番對話。
「田中君,請您儘快核實李毅鑫的情況。如果行政院那個褚副院長能證實李毅鑫的說辭,我感覺這個李毅鑫對於我們在支那的統治是有幫助的。所以,拜託了。」村上信之助站起身來向那名中佐鞠了一躬。
「哦?村上君對你的這個老同學產生興趣了?既然你們是大學同學,那麼據你的了解,這李毅鑫以前在帝國留學的時候有些什麼表現?我指的是對帝國的態度以及他對支那的看法。」那名叫田中太郎的日軍中佐看了村上信之助一眼,饒有興趣地問道。
「嗨!我的這個同學在大學時期對於帝國是很羨慕的,他當時就認為支那羸弱而帝國在各方面都領先於支那。他一直希望支那全方位學習帝國,當然他的父親是老同盟會成員,所以此人還是對支那當時軍閥割據的狀況十分不滿。」
「那為什麼你會認為這個李毅鑫對於帝國在支那的統治有幫助呢?」
「他的背景,田中君。由於他的父親是同盟會的元老,在推翻大清政府時死亡。而當時他只是遺腹子,因此他父親的很多朋友現在在汪精衛政府和現在的重慶政府中擔任要職,很有影響力。我們可以利用這種影響力為帝國的統治服務,甚至可以利用他的各種關係去影響甚至策反重慶政府的一些人。當然,這只是我的初步想法,我們必須要在調查清楚李毅鑫在回到支那後所有經歷的基礎上才能利用他。」
村上信之助與田中太郎雖然都是特高課的人,但並不是同屬於一個部門。
因此村上信之助很希望自己的願望能夠實現,如果能拉攏李毅鑫,也算是他的工作成績。
「好吧,我會儘快與南京方面聯繫,落實這件事情。如果能夠證實這個李毅鑫不是抗日分子,那村上君就要多多努力了。」田中太郎思考了一會兒終於點了頭。
李毅鑫在憲兵隊的牢房裡又等了兩天,終於等來了被釋放的好消息。
當他見到滿臉笑容的村上信之助出現在自己面前時就知道自己這次過關了。
村上信之助是親自來釋放李毅鑫的,這是一種姿態,為了以後利用李毅鑫,村上信之助很希望與李毅鑫建立更加密切的關係。
對於自己的這個老同學,李毅鑫還是很了解的。
村上信之助是個中國通,但是在大學時就是一個狂熱的軍國主義分子,當年在學校時骨子裡實際上很瞧不起那些從中國去的留學生。
而村上信之助現在卻做出了這樣一種姿態,很顯然是有目的的。
第4章
真實目的
這是李毅鑫的一個基本判斷,當然,此時的李毅鑫還並不了解自己這個老同學的真實目的。
但是這並不妨礙李毅鑫的任務,甚至還有所幫助。
李毅鑫認為與村上信之助建立一種關係至少對於自己在石頭城的潛伏很有幫助。
因此兩個各懷目的的人都對建立這樣的關係抱有足夠的興趣,很快就打得火熱起來。
在李毅鑫走出憲兵隊的那幾天,基本上兩個人天天見面,一起吃日本料理、喝清酒。
在這個過程中間,村上信之助總是有意無意地打聽李毅鑫在回國後的經歷。
而村上信之助的熱情或者說對李毅鑫的興趣開始讓李毅新感覺有些吃不消了。
李毅鑫由於自己的身份很不願意讓村上信之助這個日本特高課的人對自己太感興趣,但是他卻沒有合適的理由拒絕村上信之助的熱情。
在李毅鑫出獄的第三天,村上信之助又約李毅鑫到石頭城一個日本僑民開設的小館子喝清酒。
李毅鑫終於有些忍不住了,對村上信之助問道:「村上君,你到底有什麼想法請直說吧。這幾天承蒙你的關照,我很感激。但是你也知道,我這次來石頭城就是想在商業上做出一番成就。接下來我向先拿着褚先生的信去拜訪一些政府里的官員。為我在這裡開辦公司做些前期的工作,不然我都混不下去了。」
「李桑,你多慮了。我可沒有什麼想法,只是很高興在石頭城遇到你這個老同學。你也知道,我來石頭城時間並不算長,這裡也沒有什麼熟人。用你們中國話說是他鄉遇故知嘛,哈哈。哦,對了,石頭城也不是一個熟人都沒有。你還記得我們當時班上一個叫野村英樹的同學嗎?」
李毅鑫努力回憶了一下,想起來了:「是不是個子比較矮,有點瘦還戴副眼鏡?我想起來了,野村君也在石頭城?」
「是的,野村君現在可是軍部在石頭城駐軍的後勤部工作。這傢伙現在是少佐了,和我軍銜同級。改天我把他也約出來大家一起喝酒。」
這可是一個重要信息,雖然李毅鑫和這個野村英樹並不算熟悉,但是也認識。這樣的關係李毅鑫當然願意有所接觸,反正以後他會在石頭城開辦公司做生意,有駐軍後勤軍官的關係當然可以利用起來。
想到這裡,李毅鑫也裝作十分高興的樣子說道:「那好啊,我們這些同學已經有十年沒見了吧,沒想到在石頭城還能遇到。下次一起喝酒,我請客。」
「那好。哦,對了,李桑。剛才你說你快混不下去了,難道你回國後一直生活比較困難?我可知道你的父親以前有很多朋友現在在政府里身居高位,不管是重慶政府還是南京政府都有。怎麼會……?」
「嗨……別提了!現在的人情薄如紙啊。家父已經故去很多年了,再好的關係現在也不頂用了。以前我也開辦過公司,但是你也知道沒有錢去打點根本發展不起來。而那些所謂的關係現在我根本上說不上話,所以我後來去了香港想混個名堂。結果一事無成,差點餓死。這不,皇軍的聖戰開始後我就從香港去了南京,想找找機會。幸好褚先生還念點舊日情份,所以寫了一封介紹信,打發我到石頭城來尋找點機會。」李毅鑫裝作憤憤不平地說道。
他知道眼前的這個老同學這是在側面盤查自己的底細,於是他借着這個機會將自己的現狀和經歷交待了一番。
這個經歷是中統專門為他設計的背景,是經得起審查的。
一個地下工作者或者說一個特工記住自己掩護身份的背景和詳細經歷是必修課,就是為了防止敵人的審查。
這也是地下工作者的一種基本功,不管是在國民黨中統的培訓還是組織上的培訓都強調了這一點。
實際上李毅鑫還有一個身份,那就是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調查統計局(簡稱中統)本部經理處經營科副科長。
這個身份也是他通過自身努力獲得的,也是組織上一直以來讓他潛伏在中統內部的掩護身份。
因為在抗日戰爭開始之前,中統作為國民黨的兩大特務組織之一主要任務就是反共,因此黨組織需要自己的人打入這個特務組織。
他其實一直處於『靜默』狀態,潛伏在中統已經好幾年了。這次來石頭城也算是機緣巧合,中統給了他一個特派員的身份來石頭城執行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