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傳媒 - 第2章
陳漸
這時兩人異常的議論驚動了鄰桌的一對男女,那個女孩子盯着朱木英俊的臉,巧笑倩兮地側過身來問:「剛才你們好像說誰誰即將死去……」
朱木漠然地把報紙推了過去,那女孩子睜大眼睛搜尋片刻,突然驚叫一聲,隨即緊緊捂住嘴巴,驚恐地望着對面的男友。片刻之後,整個休息室的人都看到了這則恐怖的信息,一時間議論紛紛。
「現在幾點了?」有人問,「到財富廣場看看不就清楚了嗎?說不定是報社的人在搞惡作劇。」
朱木如夢方醒,掏出手機一看,六點整,離預告時間只有半個小時。半小時……從商城大學到財富廣場……朱木「騰」地彈跳起來,狂奔了出去。
當朱木跑到停車場鑽進自己那輛心愛的法拉利跑車時,時間已經過去了五分鐘。從這裡到財富廣場大約十二公里。可是在大都市下班高峰期的十二公里究竟有多遠是很難想象的,朱木在鐵桶般的鋼鐵洪流中左彎右轉,在身後司機不斷爆發的國罵聲中終於在六點二十五分到達了財富廣場外的路口。
財富廣場是32層的商務大廈。這座大廈是朱木父親一生的心血,也是這座城市的一座標誌性建築,每年為公司帶來上千萬的收入。朱木的財富集團公司總部就設在這座大廈中,占據了整個21層。當朱木艱難地驅車抵達財富廣場邊緣的時候,他發覺自己寸步難行了,因為此刻廣場上密密麻麻地擠滿了人群和車輛,混亂的秩序簡直可以用騷亂來形容。
廣場上,每個人手裡都握着一份《商城都市報》,湊成堆,聚成團,擁擠成一鍋稀爛的糨糊,指指點點,議論紛紛。朱木注意到他們溢着紅光和熱汗的臉上爆發着一種殘忍的興奮,好像古羅馬角斗場裡的觀眾在期待着一場令人驚奇的同類間的廝殺。大廈的保安們正在努力地維持地下停車場通道的暢通;幾十個交通巡警正在口乾舌燥地疏散人群;另有幾個身穿《商城都市報》馬甲的人站在幾張椅子上,手裡舉着擴音器在大聲解釋:「市民們,朋友們,這次的事件是我們工作中的失誤,是印刷錯誤造成的,純粹是意外!報紙上刊登的事不會發生,請大家儘快離開,不要阻礙交通!市民們,朋友們……」
巡警們不知從哪裡也搞來一個擴音器,正聲嘶力竭地喊:「違章停放的車輛立即離開,否則立刻開罰單,立刻拖走!」
然而人群沒有絲毫的疏散,時針已經指向六點二十五分,僅剩五分鐘就能證明這件聞所未聞的奇事,誰會在乎再堅持五分鐘。朱木的法拉利早已被堵得進退兩難,他乾脆從車裡出來,掏出手機給大廈的保安部沈經理打電話。剛接通電話,朱木的聽筒里傳來一聲簡短憤怒的「喂!」,把朱木震得耳朵一陣麻木。
「喂!你他媽快說話!」
朱木冷冷地回敬了一句:「有你這樣的保安部經理,我他媽現在說不出話了!」
「老……老闆!」
朱木嘆了口氣:「我現在被困在財富廣場,你是不是還坐在辦公室里?現在,你立刻派人用隔離線把廣場上的人分割開來,防止混亂擠傷。如果廣場上引發混亂導致傷亡,你唯一的選擇就是從你舒服的辦公室里跳下來……」朱木頓了頓,「站到大門口乾門衛——」
這時,朱木忽然感覺到了一種異常,一種在陽光里也使人渾身發冷的驚悚。他努力去觸摸這種感覺,略一回味,這才發覺財富廣場已安靜了下來,他驚訝地發覺整個人群都仰起了脖子,上千雙目光對準了天空中的一個焦點。他慢慢抬起頭,然後,是線條起伏的頂樓切割開了灰黃的天空,就在那個清晰的切割線上,飄舞着一個白色的人影。
在一百多米的高度上,那條人影仿佛是個虛假的幻影,然而廣場上重又沸騰的雜音證實了朱木的視覺。
「那是個女人!」一個中年婦女展開手裡的報紙,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她一定就是蘇霓!」
人群頓時爆炸了。黃昏的光線下,人們的眼睛仿佛在充血,連朱木的心裡也充滿一種恐懼,一種對預言的期待和一種他說不出來的慌亂。戴着白色頭盔的巡警和穿着馬甲的報社人員也忘記了自己的職責,傻傻地望着大廈頂端的人影。
於是,上千人的視線開始了恐怖的顫動。白色的人影脫離了大廈與天空的切割線,在財富大廈灰色的背影中輕盈地劃出了屬於它自己的切割線。那個過程似乎十分漫長,上千隻抬起的頭顱隨着自己的目光緩緩垂下,直到人們看見了半空中飛揚的長髮,時間才驟然加快,只一閃,廣場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同時灌進了兩千多隻耳孔。
這一剎,聲音與畫面同時被定格了。整個廣場以及整個城市呈現出死亡的姿態——僵硬與寂靜。城市突然窒息了。
時間仿佛過去了很久。當朱木的聽覺和視覺重新被撕裂的尖叫和碰撞的人影所充斥時,他的意識才開始甦醒,茫然地抬起手腕,看着那塊勞力士金表——18:30。
一次「印刷事故」終於被證實是來自地獄的預言。
這時候,城市經過短暫的窒息終於恢復了活力。無聲閃爍的警燈包圍了廣場,隨着大批警察的介入,人群迅速被安撫,死者周圍也被扯上有警方標誌的隔離帶。大廈的保安們也撇開了他們堅守的地下車庫通道,開始配合警方疏散人群。
朱木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被驅走的人群像沙漏般從身邊瀉過,他才呆呆地走向大廈。
「先生,這裡不准再往前走了。」一個警察攔住了他。
一臉慌亂的沈經理急忙跑了過來:「這是我們財富集團的總裁。」
警察點點頭:「請您從隔離帶的旁邊繞過去。」
朱木側着臉望着被隔離帶圈起來的那具屍體,沉默地繞過了那些警察。那個女人——蘇霓的屍體在他移動的視野里變換着角度,他看見她的一張臉深陷在堅硬的花崗岩地面。這時,朱木產生了一種錯覺:似乎那張臉不是因為岩石的拒絕而摔扁,而是岩石與人類的骨肉相互包容,彼此融合了。然後,朱木看見了蘇霓手裡握着一張報紙。報紙攤在血泊里,遠遠的,他看見內文的小字中一條被加黑的弧線。
「蘇霓……蘇霓……」他無意識地念叨着這個陌生的名字,失神地走進了大廈,在身後的自動玻璃門無聲合上的剎那,他胸中一陣發悶。
「也許,現在我是被這座大廈吞噬了。我走進了它的腸胃。」他想。
都市的夜空,邊緣處總是呈現出蒼白的顏色。朱木認為那是璀璨的城市對夜空的拒絕。這個死亡的夜晚,他站在財富大廈頂層32樓的酒店自己固定的3208套房的窗前一直沉默到昏昏欲睡的時刻,然後,他就這樣開着燈,陷在了柔軟的床墊里……
蒙中,朱木聽見有人敲門,沉悶的木質聲音像是房間的心跳聲。他茫然地坐起來,穿上拖鞋走出臥房。封閉的房間裡,空氣似乎在流動,一股陰冷的氣流跟隨着他移動的身體在他耳邊輕輕地摩擦。朱木打了個寒戰,穿過會客室來到門前。手還未觸及把手,門鎖就發出「嚓」的一聲響。他嚇了一跳,後退了一步,目瞪口呆地看着黃銅把手慢慢地向下壓去,仿佛有隻無形的手搭在上面一樣。然後,門裂開了一條縫,無聲無息地擴大,那種無聲的緩慢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門終於撕裂了,就像撕裂了朱木的身體。走廊和屋內的燈光交融在一起,朱木看見了敲門的人,一個陌生的女人,白色長裙,長發披散,正木然地凝望着自己。長發遮着她的臉,他只看見頭髮的陰影里一雙毫無神采的眼睛。
「你……找誰?」朱木感覺聲音不像是從自己的喉嚨里發出,他定定神,也許經歷了黃昏的事,自己太緊張了。
隨即他聽見一個聲音回答了自己:「找你。」
朱木嚇了一跳——他並沒有看見這個女人的嘴唇在動!而且那聲音機械得沒有一絲生命的跡象,陰森冰冷,不帶絲毫感情。
「找我……做什麼?」朱木感覺自己說出了這句話,但他聽不見。喉嚨仿佛被堵住了,他有種窒息感,一種濃烈的恐怖使他感到眩暈。
「你是這座大廈的主人?」那張毫無表情的臉上浮現出詭異的笑意。
朱木傻傻地點頭。
「求你把這座大廈讓給我居住……」那個女人說着,朱木開始顫抖,後退,「我遊蕩在人間與地獄的邊緣,無處可去。」朱木眼中滿是驚恐,極度的恐懼使他張大着嘴卻叫不出來,「這座大廈沾染了我的鮮血,像子宮一樣包容着我……」
「你……你是誰?」朱木終於恐懼地吼了出來,「你是不是鬼?」
那女人的臉上閃過一種茫然:「他們都叫我蘇霓。這是我的名字嗎?」
「蘇霓……」朱木呻吟了一聲,身體不受控制地後退,「哐當」,兩條腿撞在茶几上,仰面摔倒在地,把玻璃茶几壓了個稀爛,「你是鬼!鬼!不要過來!」
「我已經死了嗎?」那女人哀傷地看看自己的雙手。她的臉上忽然滲出了鮮血,顴骨開始向里陷了進去,呈現出扁平的形狀,血肉模糊。
朱木驚恐地注視着她的變化,手指痙攣,死死地揪住地毯。這個女人悠悠地嘆息了一聲,全身發出骨骼碎裂的聲響,隨即化成了一堆沒有支撐的肉泥,攤在了地上……
「啊——」朱木終於發出了一聲驚叫,猛地睜開眼,頭頂燈光刺眼。他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方才的恐懼只是一段離奇的怪夢。
朱木渾身軟綿綿地跳下床,感到全身冰冷,原來出了一身冷汗。他茫然環顧四周,又衝到會客室里看了看,茶几完好無損,門也牢牢地鎖着。果然是夢,夢境竟然如此真切。
朱木舒了口氣,看來是黃昏時的慘象對自己的影響太深刻了,回頭得找呂笙南釋夢,不然會在潛意識中留下一種恐懼。他赤着腳走到門口,伸手想關掉會客室的燈,手剛剛按在開關上,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朱木全身僵硬了。夢中的場景又一次在腦中閃過,他忽然湧出一股勇氣,輕輕握住門把手猛地拉開了房門,門外,站着一個女人。
朱木呆呆地望着她,腦中一陣眩暈。夢與現實融為一體了,就像花崗岩能與人的骨肉相互融合一樣。門外的女人怔怔地望着他,好像沒想到門會開得這麼快,竟沒來得及使用自己鬼魂與幽靈所獨有的異能。他們就這樣面面相覷,互相凝望。
朱木呆呆地望了她很久,似乎忘記了恐懼。事實上,這個女人驚人的美麗像恐怖一樣同樣讓朱木感覺窒息。她太完美了,簡直不像是現實的存在,朱木唯一感到放心的是她有着讓他熟悉的表情——清澈的眼睛裡似乎蘊藏着一種憔悴與憂傷。
「你……找誰?」朱木問。話一出口,他的心臟便是一陣劇烈的跳動:和夢中見到那個女鬼時所問的話一模一樣。
「我想打聽一件事。」這個女人說。聲音略帶沙啞,非常動聽。
「什麼事?」朱木問。
「今天黃昏的時候是否有個叫蘇霓的人死在下面的廣場?」這個女人打開肩上的皮質坤包,取出一張報紙。拉鏈尖銳的聲音在寂靜的空氣里顫動。
「是的。」朱木馬上點頭,他不願再在腦海里回憶那個鏡頭。
「蘇霓……真的死了嗎?」這個女人臉上閃過一種迷茫,手裡的報紙正是出現「印刷事件」的那個版面。
「真的死了。從32樓,」朱木指向頭頂,「跳了下去。我看見了她的屍體。你認識她嗎?你叫什麼名字?」
這個女人搖搖頭:「我叫……蘇霓。」
「蘇……」朱木的聲音被堵在了喉嚨里,一股冰冷的氣息躥過脊背。他驚恐地注視着這個女人,如此完美的容貌根本不是人間所有,下一刻,她的臉部就要變形了吧?然後像一團泥一樣坍塌在地上……朱木努力使自己臉上堆起微笑,身體卻不受控制地往後挪動。「你……你怎麼叫蘇霓呢!嘿嘿……呵呵……蘇霓已經死了……我知道我在做夢,你嚇不住我的。」他一邊說一邊後退,這個女人伸出手臂,手裡抓着那張報紙。朱木幾乎要崩潰了,臉上笑得肌肉扭曲,一見蘇霓伸出了手臂,他大叫一聲,猛地一摔門,「砰」地一聲把蘇霓關在了門外。
巨大的關門聲沉寂了下來,朱木怔怔地望望四周,蒼白的四壁面無表情地與他對視,突然而來的寂靜中醞釀着死亡的氣息。朱木臉上熱汗淋漓,再也受不了這種蒼白與沉默的逼迫,轉身奔向臥室。他慌不擇路,腦門「咚」地撞在了門框上,他歪歪斜斜走了幾步,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朱木睜開眼睛,看見了天花板上的吊燈。雪亮的燈光刺痛了他的雙眼,他發覺自己橫躺在床上。想想方才恐怖的場景,原來又是一個夢,這個蘇霓居然兩次進入自己的夢中!
他掙扎着坐了起來,感覺額頭有些疼痛,伸手摸了摸,粘粘的,手裡沾滿了鮮血!他想起昏迷前撞到門框上的一幕。
「那不是夢,我真的撞在了門框上!」他喃喃地說。
他站起身,從牆壁上摘下一把裝飾用的藏刀,「刷」地出鞘,雪亮的刀鋒使他略微鎮定些。他握着刀,小心翼翼地走到門框邊,上面沒有血。他提着彎刀在客廳里逡巡,沒有任何痕跡,沒有人來過,也沒有……鬼魂造訪。可自己額頭的傷是怎麼回事?
朱木皺着眉,從茶几的紙盒裡抽出一張紙巾擦拭額頭,紙巾上沾滿了血。
「傷口一定很嚴重。」朱木嘆了口氣,想去衛生間照照鏡子。衛生間在房門口,他剛推開衛生間的門,忽然發現房間門縫裡夾着一張報紙。他拽了拽,夾得很緊。他打開門,報紙落在了地上,攤了開來。
「今日18:30分,蘇霓將死於財富廣場。」
內文中弧形排列的黑體小字仿佛是獰笑的幽靈,與他的眼神相對峙。朱木一哆嗦,一腳踢上門,報紙扭曲着身體「哧拉」尖叫着又被夾在了門縫裡。夢中的場景清晰地在眼前閃現,蘇霓的鬼魂伸出拿着報紙的手想來抓他,他猛地扣上了門。
「那個死去的蘇霓真的來過!這不是夢!」朱木頹然坐在地上,喃喃自語道。
第二章
第二次預告
財富廣場32層,財富集團寬敞的總裁辦公室里,呂笙南平靜地傾聽着朱木講述昨晚的遭遇,儒雅白淨的臉上沒有一點情緒的波動。
「事情就是這樣恐怖,昨晚毫無疑問我見到了蘇霓。」朱木撫摸着額頭上新換的紗布,「是不是鬼魂我不敢肯定,但這種怪事確實在我眼前發生了。」
呂笙南隔着辦公桌坐在朱木對面,透光性極好的眼鏡片裡閃出一絲笑意:「你有夢遊的習慣嗎?」
「什麼?」朱木驚訝地問。
「哦,我忘了,你自己是無法意識到你是否在夢遊的。」呂笙南用兩根手指敲打着桌面,「昨天黃昏你目睹的蘇霓自殺場景對你影響太深刻了。還記得你兩場夢中的兩次關門嗎?門重重地合上,『啪』的一下,你割斷了與蘇霓鬼魂的接觸。關門,是一種拒絕的象徵。你在拒絕這個讓你恐懼的女人。」
「你……你說我在夢遊?」朱木的臉漲得通紅,「從來沒有!你……在大學裡,你和我在同一個寢室住過半年。你大四的最後一年,你說那些學心理的傢伙讓你厭惡、噁心,你就搬到了我們寢室。」
「是,是,是。」呂笙南打斷他,「夢遊只是一種突發的潛意識在指揮你的行動,它極有可能是突發的。」
「可是那張夾在門縫裡的報紙怎麼解釋?」朱木說。
呂笙南認真地說:「聽我說,阿木。蘇霓已經死了,你承認吧?」
「承認。」
「精神只是人腦的化學產物,人死如燈滅,這個世界上沒有鬼魂,你承認吧?」
「承認。」
「那麼你怎麼能夠見到蘇霓呢?昨晚的遭遇只是你大腦一時的迷亂產生的夢遊,相信我。」呂笙南站起來走到了窗邊,望望遠處低矮的樓群,嘆息一聲,「站在這個城市最宏偉的建築上,才明白了人是多麼渺小。而正是數百萬渺小的人聚集,才使城市充滿了夢想,也充滿了恐怖。我來這裡之前,應邀到市委參加了一場會議,分析如何平息前三起離奇死亡案和『蘇霓準點死亡』——公安局稱之為『都市報事件』在社會上引發的群體性恐慌。事情的起因的確是出於一場印刷事故,報社新聞部副主任兼股市版的主編周庭君在最後一次審校報紙清樣時,發覺那篇評論里的一些字串起來可以連成一句話:今日18:30,蘇霓將死於財富廣場。他邊閱讀邊無意識地將這串字加黑了,之後忘記取消便付印了。」
「周庭君?」朱木問道,「他好像和你一起在電視台做過一期談話節目,就是分析那三起離奇死亡事件那次。」
「對,就是那個精幹的、略微有些急躁的福建人。」呂笙南說,「市委會議上,我用社會心理學分析了『蘇霓準點死亡』的原因,重現了蘇霓死亡的心理過程。蘇霓的心理具有極其容易受到外界暗示的特徵。那天,她拿到《商城都市報》,意外地在上面看到了預告自己死亡的消息。蘇霓死後,警方沒有在她身上找到任何有關身份的證件或者線索,也沒有人來認屍,我們無法確定她生前的生活狀態是否是使她產生輕生念頭的主要原因。但毫無疑問,預告自己死亡的消息使她受到了巨大的心理壓力,這種壓力逐漸轉化,成為一種她逐漸認同的暗示,使它成為她的行為意圖。於是,她來到財富廣場,登上了財富大廈的頂樓。18:30的時候,強烈的暗示終於取代了她的思維,我們誰也無法準確描述當報紙上登出你即將死亡的消息時的內心反應,她終於接受了地心引力的召喚,就是這樣。」
「那個周庭君呢?」朱木問,「這個事件就這樣結束了嗎?」
「周庭君已經停職,正在寫檢查。」呂笙南平靜的臉上顯出一絲陰鬱,「也許明天就會被拘捕吧!然後,一切都將恢復平靜。」
「拘捕……」朱木皺着眉喃喃地說,一個念頭猛地跳進他的腦海,「對,監控室!如果昨晚我見到的不是蘇霓的鬼魂,她一定會出現在大廈的監控錄像里!」
呂笙南怔了怔,失笑道:「這也是個辦法。如果錄像里沒有,那就是你意識中的產物。」
朱木按了按通向秘書的通話器:「楊小姐,你立刻通知保安部沈經理,我一會兒下去,到大廈監控室察看監控錄像。」說完拉起呂笙南急匆匆地往外跑。
呂笙南掙脫他,整整自己的西服,跟在他身後不緊不慢地走了出去。
兩人乘電梯下到大廈六樓,走進保安部,一臉緊張的沈經理早已候在了門口:「老闆!」
朱木揮揮手:「帶我去監控室。」
沈經理鬆了口氣,和幾名彪悍的保安簇擁着兩人徑直來到監控室。監控室占地近一百平方米,四周全是屏幕,上面標明了方位,顯示着大廈公共場所的各個角落。
「我在32樓的套間是哪個屏幕?」朱木問。
沈經理立即回答:「是32東08號,您入住前,我特意安排人在正對着您門口的走廊上安裝了攝像頭,在這兒,您來看。」
朱木和呂笙南走過去,望着屏幕,畫面上方是朱木的房門,側面是一條走廊,角度非常專業。朱木想了想:「把時間調到今天凌晨兩點鐘。」這是他估計當時蘇霓出現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