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嫡女無雙 - 第5章
白色蝴蝶
就在這時,裴諸城的貼身小廝石硯已經回來,附耳輕語幾句,隨即退下。裴諸城面色更加難看,一拍案幾道:「你還說是別人陷害你?方才石硯已經到各大藥房問過,你的兒子桂承祥半月前正好去買過美人淚,你怎麼解釋?難道是你兒子陷害你嗎?」
桂嬤嬤沒想到裴諸城這麼快就查到這些,這下鐵證如山,悽惶四顧,卻再想不到任何推托之詞,只能將求助的目光望向章芸。
桂嬤嬤是章芸煞費苦心安排在靜姝齋的棋子,心腹,章芸自然不願看到她就這樣廢掉,正要為桂嬤嬤求情,忽然間看到裴諸城鐵青的臉,陡然清醒。她假作割肉療病,裴元歌的病情卻真的好轉,老爺已經起了疑心,如果此刻她在為桂嬤嬤說話,難保老爺不會疑心到她的身上。
桂嬤嬤,她絕不能救!
非但不能救,而且還要狠狠打罰,才能消除老爺的疑心。
「桂嬤嬤,你身為四小姐的奶娘,又是靜姝齋的管事嬤嬤,四小姐又敬重你,你為什麼要做這種欺主的事情?」章芸厲聲喝道,「你就不為你一輩子的體面着想,也該為你的家人想想,怎麼會這樣糊塗呢?」特意咬重了「你的家人」四個字。
桂嬤嬤渾身一顫,知道自己已經成為棄子,心中悲憤,但為了家人,尤其為了她的兒子着想,只能咬牙承認下來,不住地磕頭道:「都是老奴一時糊塗,偷偷拿了小姐的頭面首飾出去賣,害怕四小姐發現,所以就想……就像如果四小姐死了,就不能再追究了,正好聽說這美人淚能讓人死得不明顯,於是……這事和老奴的家人無關,承祥什麼都不知道,他只是幫我去買藥材而已,求求老爺,饒了承祥一命吧!」
「這種膽敢謀害主子的惡奴,理應杖斃。至於她兒子桂承祥,照這惡奴所言,並不知情,只算個從犯,杖五十,趕出府去,老爺意下如何?」章芸請示裴諸城的意見。
「哼,便宜他了!」
見裴諸城沒有異議,章芸正要命人動手,裴元歌突然道:「父親,雖然說桂嬤嬤一時糊塗,但她伺候我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父親,您就開開恩,饒了她一命,把她攆出府去也就是了。我的病還沒好,您就當為我積陰德了,好不好?」
誰也沒想到,裴元歌會為桂嬤嬤求情,眾人都是一怔。
桂嬤嬤更是惶然不解,方才生死一線間,腦海反而清明,想想裴元歌今日的言行舉止,她幾乎已經可以確定,今日之事絕非巧合,很可能是裴元歌連同紫苑所為!而且,這整件事都在她的引導控制之下,到最後她卻袖手高坐,只以受害者的面目出現,博人同情。
想到裴元歌如此深沉的心機,桂嬤嬤心中更是膽寒,既然她如此處心積慮要拔掉她,為什麼在這成功在即的時候,又要為她求情呢?
011章
姨娘又要出幺蛾子?
因為裴元歌的求情,加上那句「積陰德」,最後裴諸城終於還是饒了桂嬤嬤一命,杖五十,攆出府去。誰知晌午時候,靜姝齋來報,說裴元歌不肯用膳,也不肯用藥,裴諸城心疼女兒,急忙趕過去軟語勸慰,才讓裴元歌吃了午膳。結果晚膳又開始鬧騰,接連幾日,直鬧得靜姝齋人仰馬翻。
任裴諸城多疼愛元歌,屢勸未果後也要惱了:「歌兒,你到底是怎麼了?」
「父親,女兒……女兒害怕!女兒總想到桂嬤嬤的事情,還好揭發出來,不然女兒就……桂嬤嬤是女兒的奶娘,從小照顧女兒到大,卻為了幾件金飾這樣對待女兒,何況是別人?萬一再有人在女兒的飯菜里下毒怎麼辦?女兒又不懂藥物,根本無法察覺……女兒真的好害怕,端起碗來就想到那味美人淚,根本不敢吃……」當裴元歌用嬌糯怯弱的語調,軟綿綿地說出這番話後,烏黑的眼眸濕漉漉的,宛如小鹿般怯怯可憐,裴諸城的心又軟了。
歌兒這番驚嚇受得不小,又是從小照顧她的桂嬤嬤下的毒手,也難怪她害怕。
而且,這次事件後,裴諸城也的確擔心她的安全。忽然想到裴元歌那句「不懂藥物」,心中一動,如果女兒身邊有個可信而又動藥物的丫鬟,豈不是兩全?但懂藥物的丫鬟哪是好找的?不但府內沒有,連牙婆那裡也找不到,算來算去,竟只有那日揭破美人淚的紫苑,可是,那是蒹葭院的人啊!
裴諸城心中猶豫,但想到不敢用飯的裴元歌,本就病弱,哪裡經得起這樣的折騰?
幾經考慮,裴諸城終究還是派人去把紫苑要了過來。送入靜姝齋前,他特意警告她說:「你是蒹葭院裡出來的人,我也知道你懂藥物,以後,如果歌兒再有這種情況,無論是不是你,我都會認為是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也就是說,有她在,裴元歌就不能出任何藥物上的意外,不然,她就死!
紫苑斂容,沉聲道:「奴婢明白!」
就這樣,裴元歌甚至沒有開口,便如願以償地將紫苑要到了身邊。在紫苑的精心照料下,裴元歌的身體很快恢復了過來,這天見春光明媚,帶了紫苑到花園賞花。春光明媚的院子裡,紫苑小心翼翼地扶持着她,見四周無人,忍不住問道:「小姐,奴婢不明白,您當日為什麼要替桂嬤嬤求情?」
裴元歌微微一笑,摘下一朵晶瑩剔透的玉蘭花,放到鼻下輕嗅。
「桂嬤嬤是章姨娘的心腹,一定知道她不少的隱秘,這次章芸想要她的命,又斷了她一家的生計,桂嬤嬤豈能不生怨?而章姨娘也會擔心桂嬤嬤泄露她的秘密,既然兩生怨懟,何不讓她們狗咬狗去?」桂嬤嬤老奸巨猾,絕不會輕易被章芸得手,但章芸也不會放棄,等桂嬤嬤覺得走投無路的時候,就該她出手了!
紫苑這才恍然,點頭道:「還是小姐想得深遠。」
就在這時,裴諸城的小廝石硯遠遠跑過來,向裴元歌行禮道:「四小姐,老爺在書房,命小的請您過去!」說着,便恭恭敬敬地引着裴元歌向書房走去,不敢有一絲怠慢。
三人的身影消失在月亮門後,不遠處一叢花樹前,慢慢浮現出三名女子。
「娘,你聽到沒?書房!爹的書房只有大姐姐才被允許進去過,連我都沒能進去,那小賤人憑什麼?」裴元容橘紅色的裙衫亂動,跺着腳,一臉的不甘和怨憤。那個裴元歌,長得醜,什麼都不會,連她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憑什麼獨占爹的寵愛?
「姨娘,老奴看這事情不對!」王嬤嬤神色凝重,「那天的事情,老奴想來想去,桂嬤嬤行事素來縝密,絕不可能中途被人動了手腳,唯一能夠在湯藥里加東西的而不被察覺的,就只有最後拿着藥碗的四小姐。當天四小姐的話乍聽沒問題,卻都在暗地推波助瀾。還有這關鍵人物紫苑,當日是四小姐准她進去的,而現在,她已經是四小姐的貼身丫鬟!事情再明顯沒有了,這就是四小姐連同那個紫苑,陷害桂嬤嬤!」
證據確鑿,但章芸還是覺得難以置信:「這怎麼可能呢?」
她正要授意桂嬤嬤在靜姝齋動手腳,沒想到居然會被裴元歌搶先一步,將桂嬤嬤攆出裴府,斷了她的臂膀!她不是一直對桂嬤嬤信任有加嗎?怎麼會突然翻臉?
再仔細想想,從那晚白芷挨打開始,裴元歌就很不對勁兒,神情氣質,就像變了個人似的,白芷挨打、割肉療病,乃至這次的美人淚事件,謀算之精密,心機之深沉,直令人咋舌,絕非那個愚笨無腦的提線木偶能做出來的。還有,從前的裴元歌,在桂嬤嬤的教唆下,絕對不會跟老爺親近,而現在,老爺已經徹底扭轉了從前對裴元歌的偏見,甚至寵他寵到許她進入書房。
這在從前,是絕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中間一定有蹊蹺!
問題的根源,應該就在這場病上,裴元歌臥病在床的時候,一定出了問題,而且是大問題!
「不管是什麼原因,但是,絕不能再這樣下去了!」章芸神色陰沉,「老爺已經越來越疼愛這個女兒,再這樣下去,這府里恐怕就沒有我和華兒容兒的立足之地了!」
王嬤嬤點點頭,又憂心道:「四小姐大不像從前,又有老爺,姨娘要謹慎!」
「整個裴府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要抹黑她,又何必親自出手?」章芸冷笑,眸光中閃爍出狠厲,「以前舒雪玉被禁,老爺征戰在外,裴府由我管事,如果裴元歌出了意外,我總跑不掉管家不利的罪名,老爺回來後總難免遷怒於我。現在,有了紫苑這隻蒹葭院的替罪羊……等緩過這陣子,看我怎麼收拾明錦那賤人留下的孽種!」
艷紅的唇慢慢勾起了一抹笑,如罌粟般絢麗,卻帶着致命的狠毒……
012章
四小姐風華初綻(上)
來到書房,原來裴諸城見天氣晴朗,他又有空閒,要帶元歌出去走走。坐在舒適的馬車裡,裴元歌偷偷掀起窗簾,隔着帷帽垂下的輕紗,打量着外面的喧囂熱鬧。一路走過,兩邊高樓巍峨,店鋪林立,各式各樣的貨物琳琅滿目,身着各色綢緞衣衫的行人往來如織,顯得恢弘壯麗,繁華似錦。
「將軍!」車門外忽然傳來石硯的聲音,「前面黑白棋鑒軒又在斗棋,聽說這次的彩頭是七彩琉璃珠,引來許多人,把路給擋住了。所以請將軍示下,是暫停一會兒,還是繞道過去?」
這斗棋可謂京城一景,聲名遠揚,尤以棋鑒軒為勝。
黑白棋鑒軒分前後兩院,前院以天干地支為序,設有六十斗棋室,每室有一位棋藝高手坐鎮,要能夠連贏三局者,才有資格進入後院與軒主對弈,能夠贏了軒主的人,便可贏得斗棋的彩頭。而每次棋鑒軒拿出的彩頭,都是稀世奇珍,可惜,斗棋三年,從未有人能從這位軒主手中贏走彩頭。
「七彩琉璃珠……」聽到這次的彩頭,裴諸城神情有些異樣,沉吟了會兒,忽然握住裴元歌的手,慨然笑道,「走,歌兒,陪父親斗棋去!我突然想會會這位神秘莫測的軒主了。」
在眾人驚嘆的目光下,裴諸城連贏三局,被引着往後院走去。
與前院的冷清疏淡的黑白色調完全不同,棋鑒軒的後院秀麗婉約,清新雅致,院內繁花盛開,七彩繽紛,異香撲鼻。兩人到了二樓,只見一道屏風橫亘中間,將雅室隔斷,垂墜而下的珠簾散發着淡淡的光輝,隔絕了內外的視線,只隱約能看到屏風後面有人。
珠簾前坐着一名黃衣少女,容貌明艷,卻難掩驕矜之氣,正滿面不忿地瞪着眼前的棋局。
「姑娘輸了!」屏風後面傳來清冷如玉的聲音,溫和平淡,但帶着一股淡淡的涼意,宛如冰雪與水的交融,清澈卻帶着與人疏遠的溫度。
「這次不算,再來,直到我贏了為止!」黃衣女子不服氣地道。
她是陽寧伯府唯一的嫡女楊繡弦,素來驕縱,一向自負棋藝高超,正好趕上這次斗棋,誇下海口,說一定會拿到七彩琉璃珠。沒想到才兩三下就輸給了軒主。要是被那幫千金小姐知道,以後還不笑死她?她哪裡還有顏面在那些人跟前提棋?無論如何,她一定要拿到七彩琉璃珠!
「一局定輸贏,這是後院的規矩!已經有新的斗棋者出現,請姑娘離座。」
「姑娘我是陽寧伯府唯一的嫡女,我說再來就再來,少廢話!惹得姑娘生氣了,信不信我砸了你這黑白棋鑒軒?」楊繡弦脾氣上來,轉頭怒瞪着裴諸城,不屑的道,「你們也聽到我的身份了,識相的就離開,別打擾姑奶奶下棋,不然讓你們吃不了兜着走!」
裴諸城哪會害怕她的威脅,淡然坐下,向屏風後面道,「裴諸城向閣下請教棋藝!」
理也不理楊繡弦,頓時將她氣得七竅生煙。
裴諸城?楊繡弦微怔,隨即冷笑道:「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被鎮國候府退婚的裴府?難道你身後的女子就是被退婚的裴元歌?被退了婚還敢大搖大擺地出來,虧你好意思!要是換了我,早就躲起來不敢見人了!聽說你貌若無鹽,無才無德,難怪會被退婚,也難怪要帶着帷帽出來,恐怕長得根本不能見人吧!」
「小女蒲柳之姿,外出以帷帽遮擋容顏,免被外人窺見。當然不能與楊小姐想必,眼見為實,難怪京城皆傳揚楊小姐貌美如花!」裴元歌微笑着道,聲音清潤如玉,柔和動聽,令人心曠神怡。
「那是自然,你怎麼能跟我比?」楊繡弦驕矜地道。
裴諸城和房間裡的丫鬟都不禁失笑,連屏風後面都傳來一聲輕笑。女子矜貴,容貌怎能輕易被外人看到,裴元歌戴着帷帽外出才是正確的。她說「眼見為實」又說「難怪京城皆傳誦楊小姐貌美如花」,是在暗刺楊繡弦隨意被外人窺得容貌,有失婦德,她反倒以為是在讚揚。世間怎麼會有如此愚笨之人?
見眾人皆笑,楊繡弦也察覺到不對,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怒道:「你敢罵我?」說着揚手便欲摑裴元歌耳光。
裴諸城哪能容許裴元歌挨打,只是他不欲與楊繡弦未婚女子計較,只將裴元歌拉過,護在身後。
「這裡是黑白棋鑒軒,不是陽寧伯府,楊姑娘要打人,請另尋他處!」屏風後,軒主聲音中的涼意慢慢轉寒,雖然平淡,卻有着刻骨的森然,只一句話說完,便不再理會她,徑自與裴諸城開始對弈,有丫鬟居中往來,為珠簾前後的人傳遞彼此的棋路。
楊繡弦本想破壞,但想到自己還沒拿到七彩琉璃珠,萬一真熱鬧了軒主,她又勢單力孤,被灰溜溜地攆出去就難看了!不情不願地收了口,狠狠地瞪了眼裴元歌,卻也不願意走,就在旁邊看着。哼,她倒要看看,這個裴諸城有什麼本事?要是輸了,看她怎麼嘲笑他!
剛開始,雙方落子都很快。漸漸的,每落一子,裴諸城思考的時間便越長,額頭也漸漸滲出細密的汗珠,裴元歌從袖中取出手帕,輕輕為他擦拭。裴諸城卻恍然未覺,依舊專心在棋局上,卻也知道頹勢難挽。
果然,一局終了,裴諸城輸了七子。
「哼,我聽說裴將軍自負棋藝高超,曾放言說,敢讓京城棋者先。現在看來,不過爾爾,以後還是少擺威風的好!」見裴諸城敗局,楊繡弦出言譏刺,好出剛才的一口惡氣。
「可不是嗎?才輸了七子,遠不到片甲不留的地步,的確不過爾爾!」裴元歌反唇相譏,聲音從容。
楊繡弦結舌,但事實俱在,卻無法辯駁,急切間道:「有本事裴元歌你來下!哼,虧你還是將軍府的嫡女,琴棋書畫樣樣不通,你有什麼資格來嘲笑我?要是你能贏得那七彩琉璃珠,我把腦袋給你!」
這位裴將軍胸中自有溝壑,可惜個性耿直豪爽,未免有些疏落粗獷,但豪爽重情,若得恩惠,必會百倍相報。不知道這位裴四小姐又如何?軒主心中計較,也開口相邀道:「如果裴四小姐不介意,不如一試?」
對於下棋,裴元歌只是知道規則,連皮毛都算不上。若沒有楊繡弦在此,她也就坦然承認了,但現在被楊繡弦一激,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示這個弱,反正楊繡弦輸得慘烈至極,想要輸得比她更慘恐怕也很難。於是坐下,道:「下就下,輸得片甲不留,誰不會啊?」
這句話又把楊繡弦氣得臉色發白,跺着腳,將手中的繡帕揉成了麻花。
然而,看到裴元歌落子第一步,楊繡弦頓時大喜過望,得意地狂笑起來:「我早說了你不會下棋,果然沒錯,哪有人第一步先走這裡的?十足爛棋!不會下就早點認輸,免得丟人丟得太難看了,到時候沒法收場!」
裴諸城也在心中暗嘆,歌兒於棋藝果然尋常,這一步的確不怎麼高明!
然而,屏風後的軒主,看到丫鬟傳進來的第一步棋,卻神色微變,隨着裴元歌漸漸地落子,神色越發凝重,忍不住失聲道:「咦」聲音似乎頗為驚訝,有些意外,還有些疑惑。更比先前多了些凝重,與先前和裴諸城對弈時的輕鬆淺淡大有不同。
聽出軒主聲音中的驚嘆凝重,似乎如臨大敵,眾人都深感奇怪。
013章
四小姐風華初綻(下)
裴諸城心中疑惑,難道這中間有什麼他未看出的精妙?凝神關注棋局,卻只見精雕的青玉棋盤上,黑子原先還零落地散居棋盤各處,但漸漸被白子吞噬殆盡,只剩殘兵蜷縮在西北角堅持,而白子的領域卻越來越大,棋局明顯呈現一面倒的局勢,白子勝局早定。
但不知為何,軒主落棋卻越來越慢,似乎在每一子都耗費他極大的心神。屏風後的丫鬟,甚至能看到軒主光潔的額頭有着淡淡的汗意。
還未到終局,屏風後軒主卻突然一聲輕嘆,推棋嘆道:「不必再下,我輸了!」
明明軒主占據絕對的優勢,怎麼反而說自己輸了呢?眾人都疑惑不解,裴諸城凝視着棋局,若有所悟。
裴元歌從容起身,姿態恭謹,溫語道:「軒主過謙了,是我輸了。」這位軒主不但棋藝精湛,胸襟氣度也非常人能比。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她多疑,感覺這位軒主斗棋的目的,絕非招攬顧客、宣揚名聲或者愛棋這麼簡單,而是另有深意。
楊繡弦一頭霧水,嚷嚷道:「這怎麼回事啊?明明裴元歌輸慘了,你們以為我不懂棋是不是?」
軒主卻不理會她,沉吟了會兒,道:「如果我沒看錯,裴小姐於棋藝一道,才剛啟蒙,是麼?」
「軒主眼光精準,正是。」裴元歌點頭。
「那麼,裴小姐是從第幾步開始,便打定主意固守西北角呢?」
「從第一步開始便是。方才軒主與家父對弈時,我便知道軒主棋藝高超,絕非我所能匹敵,因此,從最開始就打算守住西北一角,免得輸得太難看。」裴元歌坦然道。
「這麼說,裴小姐從第一步到第六步,都是在迷惑我,好讓我無法分辨你的真正意圖。而我,也的確被蒙蔽,還以為裴小姐從第七步開始才決定固守西北。」軒主輕嘆,語帶激賞,「衡量敵我優劣,定位精準,確定目標後精密布局,虛實相惑,步步為營,以至於後來,即使我發現了裴小姐的意圖,卻始終無法克敵制勝。我浸淫棋道十四年,至今未逢敵手,裴小姐卻才剛啟蒙,如此懸殊的差距,我卻不能攻克裴小姐固守的西北角,敢不認輸?裴小姐天資聰穎,心思玲瓏,實在舉世無雙,日後成就必定不可限量!我現在這裡向裴將軍提前道賀了。」
聽到軒主如此推崇裴元歌,裴諸城樂得合不攏嘴,連連道:「哪裡哪裡!」
只有楊繡弦在旁邊聽得面目扭曲,明明都是輸,軒主對她那樣冷漠,對裴元歌卻這樣推崇,根本就是不公平!裴元歌明明就是輸了!
「飛花,取七彩琉璃珠來,贈與裴小姐。」
隨着軒主的吩咐,旁邊一個美貌如花的綠衣丫鬟很快便取來一個雕刻精美的紫檀木盒,打開後,純白的絨毯上,一顆雞蛋大小的琉璃珠粲然生輝,晶瑩的珠體內,七色光暈流轉,燦若雲霞,緲如塵煙,宛如瑤池流虹,精緻美麗,難描難畫,立時引起一片驚嘆聲。
「琉璃清透,七彩暈轉,果然是七彩琉璃珠!」裴諸城嘆道,神色喜怒難辨。
楊繡弦更是眼紅得幾乎滴血,心念一轉,如果她能把七彩琉璃珠要到手,到時候就說是她斗棋贏得,又有誰能知道不是?而且如此美麗的寶珠,到時候眼紅死那群驕傲愛炫的女人!「裴元歌,你把這七彩琉璃珠送給我,以後自然有你的好處!我可是伯府的嫡小姐,我父親是陽寧伯,別說你,你父親的官途,我也會照顧照顧的!」
搬出父親來,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裴府,想必不會為了一顆珠子就跟陽寧伯府對抗!
這話一出,裴元歌和丫鬟們倒也罷了,裴諸城卻啞然失笑。「楊小姐,回去問問你的父親,他是誰帶出來的?他的爵位是怎麼得的?照顧我?他別再讓他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兒亂惹禍,丟我這個老上級的臉,我就謝天謝地了!」
裴元歌則揚起手中盛有七彩琉璃珠的紫檀木盒,笑得很俏皮:「楊小姐,七彩琉璃珠我已經贏到了,你的腦袋呢?打算什麼時候給我?」
「你們——你們欺負我,我……我回去告訴我爹!」明明裴諸城沒有爵位,不能跟她父親相比,但不知道為什麼,聽着裴諸城的話,楊繡弦就是莫名地感到一陣心虛,再被裴元歌這樣譏誚,見旁邊連丫鬟都在掩袖低笑,嘲笑她不知天高地厚。她從沒受過這樣的屈辱,臉頓時漲得通紅,杏眼中淚珠滾來滾去,終於「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甩着帕子,哭着跑出了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