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兵之戈 - 第30章
水千丞
炙玄扭頭看着他,「喂,你是不是快凍死了。」
江朝戈僵硬地笑了笑。
「人類真是沒用。」炙玄張開手,「來吧,我身體熱。」
江朝戈也沒猶豫,伸手抱住了炙玄,十三四歲的少年形態,骨骼剛剛發育,不如幼童那般柔軟,也不若成年那般強健,有一種青澀的瘦弱,但是身體依舊火熱非常,讓江朝戈凍僵的身體找回了一絲溫度。
他回頭看着越來越微弱的天鰲城的火光,想到自己幾個月前狼狽逃出這裡,再次回來的時候,他以為這回一定能夠跟着皇子風風光光地出城,沒想到結局居然是一樣的,讓他不得不感嘆命運。不過,命運對他百般捉弄的同時,卻也總給他一線生機,第一次出逃,他有孟升相助,第二次出逃,他拐走了一個厲害的魂兵使和天級魂兵器,果然天無絕人之路,他江朝戈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絕對會站起來反抗!
天戎從天黑一口氣跑到了破曉,遠遠離開了皇都的範圍。
江朝戈感覺自己的腰要晃散架了,皮膚要被寒風吹裂了,虞人殊也沒好受到哪兒去,他們找了個隱蔽的地方稍作休息。
炙玄早就覺得不舒服,變成豆丁窩在他懷裡睡着了。從天戎身上跳下來,炙玄醒了,揉着眼睛說:「到了嗎?」
江朝戈不禁失笑,「到哪兒?」
炙玄搖搖頭,「不知道,我們要去哪兒?」
一句話把幾人都問住了,江朝戈和虞人殊對視一眼,都有些無奈,是啊,他們要去哪兒?
虞人殊道:「大國師給了我三個線索,在東方或者北方。」
「去北方吧。」江朝戈道:「孟老臨死前,讓我去北方找一個異界人,說他能幫我,既然我們現在也確定不了要去哪兒,不如去北方。」
虞人殊點點頭,「好,我只在很小的時候去過北方,北方祁氏還有我的朋友。」
「祁氏,是那個北方大家族嗎?」
「沒錯,祁氏之人性格豪爽,各個驍勇善戰,也許他們可以幫我們。」
江朝戈沉默了一下,輕聲道:「你說,尤准能夠繼承大國師的能力嗎?」
「尤准年紀太小……」虞人殊看着他,「天下之大,也未必只有大國師知道如何回你的世界,孟老讓你去找異界人,說不定他們知道什麼。」
江朝戈點點頭,「希望如此,否則有一天我還會回來。」
東方泛白,太陽馬上就要升起了,一個城市的輪廓在遠方若隱若現。
虞人殊道:「那是金良城,我們入城去買些吃的和衣服吧,北方路途遙遠,一年有八個月是酷寒,現在正是最冷的時候,憑我們這一身會活活凍死的。」
天戎道:「可你帶錢了嗎?」
虞人殊身體一僵,臉上閃過一絲迷茫。他從小到大,從來沒有親自帶過錢,出行哪一次不是有下屬跟隨,這麼現實的問題,他根本沒考慮過。
江朝戈從懷裡掏出納物袋,「現在看出我的先見之明了吧。」當時誤入拍賣會,只是覺得這東西好玩兒而拍下,沒想到馬上就能發揮重要作用,他將鱅鱅魚的魚肚召喚了出來,一個碩大的白色魚泡出現在他們面前。
虞人殊把頭探進魚泡里一看,驚訝道:「這……這不是我的珍藏金縷衣嗎,這個是我的黃金鹰鵰,這個也很眼熟……」
江朝戈笑道:「我料到我們可能要跑路,就從你寢宮裡拿了幾件值錢又不占地方的東西,你看,我連你的鎧甲都帶出來了。」
虞人殊表情複雜地看着他。
江朝戈拍了拍腰間匕首,「這把匕首也不錯,是什麼異獸的?」
虞人殊無奈道:「只是把很普通的地級匕首,只是因為把手工藝美麗,我看着好玩兒才收了的。」
江朝戈不客氣地說:「哦,那先借我用用,等我找到更好的再還給你。」
炙玄鑽進魚泡里看了看,「江朝戈,說好要給我放很多的酒呢?!」
「哎呀,可能堆在最裡面了。」
「你騙人,我就看着兩壺。」
「一定是壓在最下面了,到了下一個城市再給你買。」
炙玄踹了江朝戈一腳,「你總是騙我!沒有你這樣的僕人!」
江朝戈蹲下身,笑着說:「我錯了,我是為大局考慮,只要帶了足夠的金子,要多少酒有多少酒,你說是不是。」
炙玄瞪了他一眼。
江朝戈用額頭撞了撞他的額頭,「從此我們又要相依為命了。」
炙玄揪着他的頭髮,輕哼道:「反正我也習慣了,誰叫我碰上的是你。」
「看來我們不需要去金良城了,這裡連吃的都有。」虞人殊拿起一塊肉乾,眯起眼睛看着江朝戈,「你準備得也未免太齊全了,幾乎把我寢宮裡賺錢的東西搬走一半,你怎麼就料到我們一定會出逃的。」
「沒有這些遠見,我怎麼敢帶殿下走呢。」
虞人殊表情僵了僵,「別再叫我殿下了。」他從魚泡里拿出一件衣服,用力一扯,將袖子扯了下來,然後把一頭銀髮包裹了起來,露出光潔的額頭,一雙青灰色的眼眸里寫滿堅毅,「從今天開始,再沒有三皇子了,只有虞人殊。」
江朝戈笑道:「殊,我總有預感,我們會幹一番大事。」
虞人殊看了看炙玄,「至少現在我們確實在面對一件大事。」
天戎道:「我們不進城了,這裡離皇都還是太近,等我跑上一天一夜,徹底把他們甩掉,再找地方好好休整。」
虞人殊豪氣道:「好,走!」
第29章
只要有魂力支撐,天戎就感覺不到累,他們一路往北,急行了一整天。
越靠近北方,寒意越甚。日落時分,天上飛起了鵝毛大雪,整個世界一片純白蒼茫,天戎琥珀色的身體似乎是唯一的色彩。
「我們這是跑到哪兒了?」江朝戈臉凍得慘白,哆嗦着說。
天戎停了下來,「不知道。」他把三人從他背後抖落了下去,幾步躥上一顆光禿禿地參天大樹,往遠方望去,「前面有座城市。」
「去看看吧,再不烤火我得截肢了。」
「截肢是什麼?」
虞人殊和炙玄異口同聲問道。
炙玄瞪了虞人殊一眼,虞人殊莫名其妙。
「就是四肢因為什麼原因廢了,不得不砍掉,比如再這麼凍下去,我手腳就要廢了。」
虞人殊輕咳一聲,「嬌氣的異界人。」
江朝戈看他凍得嘴唇都裂開了,也懶得諷刺他,「快走吧,我現在就想吃口熱飯。」
他們沖洗爬到天戎背上,往不遠處的城市跑去。
那是個有些殘敗的城鎮,人煙稀少,配上蕭瑟清冷的雪景,看上去特別淒涼。
天戎恢復了人形,還特意把頭髮變成了黑色,四人往一家亮着燈的客棧走去。
江朝戈叩了半天門,門板才顫巍巍地打開,一個老人提着油燈打量着他們,在看到天戎時,驚訝道:「大人,您穿這麼少,不怕凍死……哎呀,大人您居然讓您的孩子穿這麼點衣服!快進來!」
江朝戈看了看懷裡昏昏欲睡的炙玄,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
他們進了屋,壁爐的火燒得正望,江朝戈已經麻木的身體在慢慢地恢復知覺,他感到手腳針刺一般地疼,他剛開說那話不是開玩笑的,再那麼凍下去,他可能真廢了。
這家客棧很老舊,桌椅破破爛爛的,地也不知道多久沒掃了,撲鼻子一股異味。
虞人殊皺起眉,「這個鎮就這一家客棧了?」
老人道:「不只這一家,不過我家是最好的。」
虞人殊眉頭皺得更深了。
「你們吃飯嗎?」
「吃,有什麼好東西都上來些。」
「好,你們做着等會兒。」
四人坐在吱呀作響的椅子上烤着火,幻想着熱湯熱菜,這裡再怎麼髒,總比外面冰天雪地好。
他們休息了一會兒,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從廚房裡走了出來,兩手捧着一個大碗,放到了桌上,然後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讓人有些不舒服。
江朝戈用眼神詢問她想幹嘛。
小姑娘沉默了半天,抬手指了指他們,「你們不是人。」
炙玄扭頭瞪了她一眼,把她嚇得肩膀縮了縮。
虞人殊道:「你怎麼知道。」
「我知道。」
「你有魂識?」虞人殊道:「你為什麼沒去武院?」
小姑娘搖搖頭,「什麼是武院。」
老人也跟了出來,把湯麵放到桌子上,「哎,哪有錢送她去武院啊。」
「為什麼不去找貴族借錢?」
「這個鎮子,有能力的人都遷走了,別說貴族了,方圓三百里,連戶有錢人家都找不到,我們負擔不起長途旅行,只能在這裡湊合過下去。」
「這個城鎮為什麼會變得這麼蕭條?」
老人臉上顯出一絲恐懼,「離這裡不遠的丹熏山上,住着一群吃人的耳鼠,時不時下山作亂,太厲害了,很多魂兵使上山都沒下來,慢慢的越來越沒人敢上去,鎮子的人害怕,漸漸地就都搬走了。」
「耳鼠是什麼東西?」
虞人殊道:「是種長着兔子腦袋和麋鹿耳朵的老鼠,翅膀和尾巴連在一起,能低空飛,單個倒不是很厲害,若是很多的話……」
老人點頭道:「很多,滿山都是。到了冬天,它們也不冬眠,山上缺吃的,它們就要下來吃人。」
「難道就沒人管?為什麼不去找祁氏?」
「這裡正是中部和北部交界的地方,又是個半廢的鎮子,哪個區域的守護家族都不太想管。」老人搖搖頭,「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們也要被吃了。」說完,領着他的小孫女走了。
虞人殊不滿道:「這是地方守護家族失職,我一定要……」他說到一半,想起來自己已經不是三皇子,而只是個通緝犯,臉色頓時黯淡了下去。
江朝戈吸溜了一口麵條,「我們只是路過的,別想那麼多了,走的時候給他留點錢,讓他遷走就是了。」
「那鎮上的其他人呢?」
江朝戈反問道:「難道你能全帶走?」
虞人殊垂下了眼帘,埋頭吃起了飯,剛吃了一口,就臉色一變,「什麼東西,是人吃的嗎?」
江朝戈揶揄道:「嬌氣的三皇子。」
虞人殊臉一紅,埋頭大口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