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山河 - 第1章

金子

-------------------------------------------------------------

☆本文由早安電子書網友分享,版權歸原作者或出版社所有☆

☆僅供預覽,如果喜歡請購買正版☆

☆請勿用於商業行為,否則一切後果自負☆

☆早安電子書☆

☆http://www.zadzs.com☆

-------------------------------------------------------------

【全本校對】《水墨山河(出書版)》作者:金子

內容簡介:

  水墨蒹葭,終為他畫黑旗滾滾,鐵甲鎖寒,滿目蒼涼誰存亡。

烽燧之上,血染邊疆,萋萋蔓草結紅霜。

現代女孩兒水墨無意間穿越到了一個從未聽聞的亂世之中,沒有絕色美貌,沒有驚世才華,移情換景,水墨一下從燈紅酒綠的都市。

醒來,已換了世界。她被迫踏上那屍骨累累的戰場。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一句似真似假的傳言,讓衡泰三年群雄逐鹿,一時烽火起。

  

  楔子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這樣一句訛言竟然攪得天下大亂,而朝廷衡帝為宦官所制,乃至朝政混亂,無暇他顧。

  百姓流離失所,於戰火殺戮中掙扎,命如草芥,朝不保夕。看着不遠處沖天而起的火光,隱約傳來的悽厲慘叫,還有鮮血飛濺起時那特有的鐵腥味,竟是我茫然而來的世界……

  「阿墨,你冷嗎?」魯維悄悄地往我這邊湊了湊,小聲地說。他聲音很細,臉部的肌肉緊繃,好像在拼盡全力讓自己不要發出顫抖的聲音。

  初春的天氣確實不暖和,但是我知道,他冷是因為他害怕,一個不到十四歲的孩子初上戰陣,內心的緊張可想而知。他問我這個問題,也只是想求得一個認同或安慰,他顫抖是因為冷而不是膽怯。

  其實自己的心也跳得厲害,儘管這也不是我第一次經歷戰場了。我儘量表情平和地低聲說,「有點兒。」魯維顯然放鬆了點,他一咧嘴,剛要說話,突然臉色一變,立刻埋下了頭去。

  下意識地一偏頭,我與魯仲冰冷的眼神碰個正着,他臉上疤痕趁着月光顯得越發猙獰。我立刻移開了眼,不想和他有過多接觸,哪怕只是眼神。從我第一天出現在他面前開始,好像彼此八字就不合,更何況……我無奈地搓了搓臉,我還搶了他的「妻子。」

  低下頭,我借着夜色掩蓋了自己的表情。今夜沒有月光,是個偷襲的好日子,周圍除了強行壓抑地呼吸聲,就是人身上因為熱度而發散的臭味兒。

  臭男人……忽然間想起來紅樓夢裡寶二爺對男人的形容來,在現代因為社會發達,大城市裡的男人們非但不臭,反而香水擦得比女人還勤。

  可在這裡,在我周圍,全部是些汗水淋漓,腎上腺素分泌旺盛的漢子。他們有的為了功名,有的是因為犯了罪,有的是為了吃飽飯,而更多的是被兵役強制送到這裡來的。沒有盔甲,沒有合手的武器,大部人甚至光着腳,這樣的組合也許不能稱之為軍隊吧,或許,應該叫,炮灰……

  而我,也是這樣的一個炮灰……

  莫名其妙來到這裡已經半年了,很多事情,我依然不適應。水墨,是我在這裡的名字,衡泰三年,是我所處時代的年號,同時我還有了一個美麗的未婚妻,元愛。

  一閉上眼,之前發生的一切,如同老舊的黑白電影一樣,在我腦海中閃現着。在現代已經算是個待嫁女青年的我,在相了十幾個對象而終於撞到一個有感覺,有前途,有房子車子的白馬王子的時候,竟然被送到了這鬼地方。

  那天周末,白馬王子約我去爬山,我興高采烈的就去了,一路上都維持着美好的姿態,輕聲慢語,適度地表現一下自己的涵養和賢妻良母的優秀本質,而王子的一言一行也當得起風度翩翩幾個字。

  就在彼此感覺大好,眉來眼去的時候,突然發現好像是迷路了,還沒等王子表演一下他的英雄氣概,一轉頭的功夫他人就不見了。我也顧不上什麼淑女風度了,放聲狂吼,可除了隱約的回音,一時間,什麼聲響都沒有。

  手忙腳亂地趕緊從包里掏手機,打開一看傻了眼,屏幕上居然一個道道都沒有,眼睛一眨,手機變手錶了,只剩下了時間閃爍,12:00。

  「魯志,你在哪兒啊,你聽得到我嗎!」我邊走邊喊白馬的名字,玩命地回憶着之前來時的路線。可越走越覺得不對勁,四周一片蒼翠,顏色濃的像要滴出來一樣。若是平常,這樣的綠色足以讓我驚喜,現在卻讓我心悸,這綠色太純淨了,仿佛從未被污染過,B市有這樣乾淨的青山嗎?

  突然天上開始下雨,潑水一樣,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開始變得泥濘的山路上,這時候我真的開始害怕了,雖然還在用力地喊,可聲音開始破碎。

  「哎呀。」我尖叫了一聲,腳下猛地一滑,雖然手拼命揮舞着,可人還是整個趴在了地上,胸部被地上的石頭硌得生疼,眼淚刷的一下就流了出來,我邊哭邊罵,那個死白馬死到哪裡去了?帶我來的又是什麼鬼地方?

  這時背後突然傳來一個有些稚嫩的聲音,「就是這個人嗎?」

  我吃了一驚,緊接着送了一口氣,居然碰到人了,太好了,有救了。趕緊抹了一把臉上的髒水就想扭回頭看,剛一抬頭,一道黑影夾帶着雨水風聲從我耳邊掠過,只覺得重重的一擊落在腦後,眼前頓時一黑。

  也不知過了多久,再醒來時只覺得自己在搖晃着,鼻間隱約有馬糞的味道傳來,恍惚間有人餵我吃了些什麼,就這麼昏昏沉沉地過了幾天,才算徹底清醒。可隨之而來的打擊,讓我覺得還不如不醒過來呢。

  簡樸的茅屋泥舍,穿着類似漢服的村民,狩獵的弓箭,還有,還有一個未婚妻,一個很美麗的未婚妻,即使以現代的標準來看。想到這兒,我忍不住苦笑,一個女人居然有了一個未婚妻,而且還不能拒絕。

  元愛的爹一開始說得也很清楚,當初之所以把我救回來,就是為了幫自己的女兒擺脫那個惡人,他那低沉的嗓音一直在我耳邊迴響,「至於你是男是女,我根本不在乎,現在就需要一個陌生人……當然,如果你不想擔這個名聲,那就拿命來換,我不是平白救你的!」

  「起戈!」「起戈!」「起戈!」一個接一個的士卒低聲給身旁的同伴傳達命令,我的手越發冰冷,只能死死地攥住了刀柄。上了戰場後學會的第一個詞就是「起戈!」準備戰鬥的意思,也是再無退路的意思。戈為武器代指,若不起,人頭落地。

  魯維不自覺地又往我身邊靠了靠,我看了他一眼,暗淡的月色襯得他臉色越發青白,我無聲地嘆了一口氣。穿越小說果然都是騙人的,我被穿越之後,既沒有如花美貌,也沒有驚天之才,有的只是殺戮,或被殺……

  衡歷二年,元月初十,夜,「河谷奇襲」之戰役大勝。

  第1章

驃騎

  「哐,哐!」鐵器偶爾會跟岩石碰撞而擊打出火花來,安雅河谷,一個聽起來會讓人浮想聯翩的名字,卻被最堅硬陡峭的岩石包裹着,有些甚至延伸到了腹地,所以在這個地方建築工事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呼……」水墨一鼓作氣地將幾個陷坑的邊緣用鏟子拍實,這才直起腰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只覺得腰椎一熱,然後迅速地酸麻起來。她一動不敢動,等着那針扎一般的感覺慢慢消褪,目光所及處皆是一片荒蕪,除了雜亂的野草,隱約還有股血腥味道混在空氣中徘徊。

  河谷後方二十里就是太平關,天朝西北第一道防線,前段時間被赫蘭人占據,現在又被天軍奪了回來。聽錢老爹講,這谷底曾有清澈的溪流經過,水草肥美,傳說是一位美麗的赫蘭仙女所留下的淚水,所以才命名為安雅,赫蘭語,意為眼淚……環顧四周,現在不要說是淚水,估計就是鼻涕都沒了,水墨一哂。

  天氣炎熱異常,仿佛一下子從春天直接邁入了酷夏,雖然已經習慣了此地早晚寒冷中午炎熱的氣候,但今天實在是太熱了,如同下火一般,陣地邊緣的士兵人人都光着脊背,一來是為了涼爽,更重要的是不想因為繁重的勞作而弄破自己為數不多或者是僅有的蔽體衣物。除了個別可以在陰涼處監工的軍官們,就只有水墨這樣的西貝貨才會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

  「阿墨,你沒事吧?」正在搬運砂石的魯維耳聰目明,看見水墨眉頭微蹙的扶着腰,立刻湊近了些問。「沒事。」水墨輕輕搖了下頭,魯維咧嘴一笑,缺了一顆門牙的笑容有些滑稽,水墨卻一點也不想笑,那是戰爭留給他的痕跡,當然,一場大戰下來只少了顆門牙,魯維已經算是幸運非凡了。

  「喝口水吧,」魯維小心翼翼地從陶罐里倒出了半碗水遞了過來,「多謝,你也喝些,以免中暑。」水罐早就被陽光曬透,碗裡的水溫熱,多少有點變質的味道,但水墨還是如飲甘露一般一飲而盡。

  附近的士兵羨慕地看了她一眼,有的人情不自禁地蠕動了一下嘴唇,「啪!」鞭聲突響,士兵們趕緊低下頭繼續工作。「看什麼!!快干,今天干不完誰也別想喝水!」監工的小隊長說完之後冷冷地掃了一眼水墨和魯維,卻什麼也沒說,轉身走開了。

  魯維吐吐舌頭,回頭帶了點得意地笑說,「阿墨,多虧你識字,有中郎將的話在,這幫黑心的小隊長也不敢把咱們怎麼樣。」水墨唯有苦笑,她知道自己算是在這些人那裡掛上號了,如果有一天落在了他們手裡,下場絕不是一鞭子能搞定的。

  天朝,衡帝,赫蘭,這些聞所未聞的名稱就如同滾石一般的向水墨砸來,不容閃躲,自己那點貧瘠的歷史知識在這裡等於沒用。萬幸,這裡的文字還是中華文字,雖然是繁體,但水墨大都認的。通過那「老丈人」甩給自己的幾本書了解到,這裡的歷史,人文,地理,一切都好像在魏晉南北朝之後轉了向,本應出現的隋朝莫名消失了,替代他的就是這個已經延續數百年的天朝,國姓,戰。

  想到這兒,水墨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那個元老頭雖然一臉陰沉又惡毒,但本事卻很奇妙。也不知道他給自己的是什麼藥,強迫自己吃下之後頓覺喉嚨漲痛,水墨以為是毒藥,拼命地扣喉嚨想要吐出來。後來那老頭冷冰冰的說,這個藥只管三個月,說完扔了個小瓷瓶過來,拂袖而去。

  借着元愛手中的鏡子一看,水墨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喉嚨略隆起,看起來很像是男人的喉結,而且疼痛過後一點也不影響說話。很好,這藥確實幫了大忙,容貌清秀的水墨因為這個「喉結」省卻了不少麻煩……

  不遠處忽然響起隆隆的馬蹄聲,魯維輕輕推了水墨一下,水墨一驚抬頭看去,她立刻跟所有人一樣單膝下跪,行軍禮。健壯高大的戰馬長鬃飛揚放緩了速度,淺銀色的盔甲簡直比陽光還要燦爛,所過之處只有塵煙四起,卻聽不見半點人聲馬嘶,轟隆的蹄聲仿佛踩在了人心上,壓的人不能呼吸。

  「驃騎軍」,魯維語音顫抖,他的表情充滿了神往。那是天朝最彪悍的軍人,從太祖皇帝建立這隻軍隊開始,他們從未輸過,萬里疆場任馳騁。這次跟赫蘭人的爭鬥已經到了生死關頭,太平關一失手,再無退路,朝廷終於咬牙命令駐防在北山防備蠻族的驃騎軍火速趕來。

  七天,只有七天,驃騎軍如同神兵天降一般出現在了赫蘭軍的身後,打得赫蘭軍隊亂了手腳,身後十里的儲備糧草也被燒了個乾淨,被壓的幾乎喘不過氣來的黑虎軍,長勝軍藉機反擊,終於將赫蘭軍趕回了孟朱河以北。

  接着不容赫蘭軍喘息,暗夜河谷奇襲,逼得赫蘭軍再退三十里,連讓兩城,太平關也收了回來,赫蘭軍龜縮在河口憑藉天險修整,只不時地派出人馬前來擾襲。現在水墨他們這些炮灰才有時間把工事構造在河谷里,因為到天平關,只有這一條路。

  「你們看!」旁邊有人低叫了一聲,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水墨發現其中幾個騎士的馬鞍邊上都掛着黑色的旌旗,上面的圖案看不清楚,但水墨知道,赫蘭軍以人數來區分官職,能使用黑色旌旗的,那已經是百人軍了,也就是說他手下最少有三百人,人在旗在。現在那象徵着武力的軍旗竟然隨便地就掛在騎士的馬鞍上,他們看起來不過百人,難道……

  不容水墨多想,一旁監工的軍官和執勤的軍士們已經開始大聲歡呼了,甚至有人在高喊着粗話發泄自己的情緒。幹活的炮灰們不敢喊叫,但也人人激動,魯維一把抓住水墨的手,水墨甚至都覺得有點疼了,就聽他興奮到哆嗦地說,「阿墨,我什麼時候能加入驃騎軍呢?」

  水墨無語,只略微抬眼看着那些鎮定自若的騎士,他們仿佛根本沒聽到那些歡呼,依然按照自己的節奏策馬前行,頭盔遮擋了他們的表情。「敵無名,敵無數,敵有跡!」水墨默念之前聽到的驃騎軍的軍規,翻譯成大白話就是,「不問敵人是誰,不管敵人多少,只告訴我們,敵人在哪兒!」

  好狂放!水墨微微一扯嘴角,低下了頭。

  最後一絲如火的晚霞也被黑暗掩蓋了,一聲鑼響,炮灰們紛紛整隊,排好順序準備下工。戰事不斷,後勤吃緊,沒有多餘的松油火把供炮灰們連夜工作,因此太陽落山,他們就可以收工了。

  「阿墨,今天這麼熱,回頭我們去沖涼吧?」魯維悄聲說。同在一個隊的王大聽見了,立刻笑說,「對呀,阿墨咱們一起去吧,要說來了這些日子了,好像就沒見你跟咱們一起洗過,別是你這小白臉的細皮嫩肉捨不得讓我們瞅吧?哈哈哈!」

  水墨打了個哈哈,「還就是不給看,憑什麼你看我的細皮嫩肉,我卻得看你的粗皮黑肉滿身毛啊,等你什麼時候變嫩了,咱再一塊洗!」她話一出口,同一個隊的粗漢們立刻放聲大笑,有人還去揪王大手臂上那重重的汗毛,王大拳打腳踢,髒話連篇地跟他們鬧在了一起。

  魯維使勁憋着不敢笑出來,自從把水墨敲暈帶回家之後,魯維就不時地被她嚇一跳。她說起話來斯文有禮,一聽就是個讀過很多書的人,可寫起字來卻如同狗爬。這個時代的女人能讀書是極少數王公貴族,世家豪強才有的特權,可水墨的行為舉止又不是大家閨秀那種嚴格的言談規制。

  想當初老爺想要下些重藥好讓她的女性特質儘量被隱藏起來,阿墨卻差點跟老爺拼命,說雄性什麼蒙的吃多了會變人妖,你以為我長成這樣前突後翹的容易啊我!!當時元愛姐姐和自己聽的是面紅耳赤,一向面色陰冷的老爺氣得臉都綠了,半晌才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句「無恥!」不過也好,從那以後他倒是沒再逼迫阿墨吃藥。

  前突……魯維不自覺地掃了一眼水墨的胸部,現在那裡是一馬平川,多虧元愛姐姐給她縫製了幾個特別的背心穿着,話說那背心也是她自己設計的。阿墨真是個奇特的女子,一個會說之乎者也的女子也會講粗話,完全相悖的兩種特質卻奇妙的融合在了她的身上。她行為舉止大氣不扭捏甚至偶爾還「豪放」一回,處了這幾個月下來,周圍居然沒有一個人懷疑,她,是個女子。

  不管魯維怎麼想,表面上看着淡定的水墨其實心裡掛着一層冷汗,幸好自己來自現代,受的教育不一樣,說點男人粗話也沒什麼彆扭,不好意思的。要是換了那些從小被三從四德浸泡大的女人,王大一句調笑就夠她們羞憤的撞牆自盡了,還想裝男人?人妖都裝不像……

  要說自己這「小白臉」沒少被人嘲笑,幸好有喉結證明她是男人,胸部也勒得死緊。而且她一到軍隊,因緣際會,被主管的中郎將賞識,所以沒什麼人去招惹她。再加上水墨雖然讀書識字,卻不擺架子,跟誰都客客氣氣的,有人托她寫信什麼的從不推辭,奉行眾生平等政策,魯維又小心維護,因此跟這些粗豪漢子處的不錯。都是最低等的士卒,生死沙場上處得久了,自然有了感情。

  也許是男人的本能,上了戰場這些大字不識一個的老粗們都不自覺地護着水墨,按照王大的玩笑話來說,這挺漂亮臉蛋雖然不能摸,但看看也好,傷了怪可惜的……如若不然,也許第一次守城戰鬥,她就掛回現代了。

  剛剛回到營門,就聽說因為驃騎軍大獲全勝,朝廷的封賞終於下來了,炮灰們雖然沒有高官厚祿,金銀珠寶可拿,但今天人人都分了幾個粗面大餅,還有肉湯,終於可以吃頓飽飯了。魯維懷裡塞着大餅,手裡捧着裝湯的陶罐,興高采烈地往回走。

  「啊!啪!」光顧着小心不要把湯灑出來的魯維,被一記重重的耳光打到在地,他眼前直冒星星,可還是緊着去摸掉在地上的餅子。「賤卒,竟敢弄污我的戰袍!」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響了起來。終於恢復了視覺的魯維一眼就看見了那青色的絲絛,心知不好,這是黑虎軍軍官的標識,自己竟然衝撞了以殘酷無情聞名的黑虎軍,他心神俱裂地跪下磕頭求饒。

  「怎麼回事兒?」有人問道。魯維眼見着官靴越來越多,青色絲絛隨夜風擺動,如同勾魂的繩索讓他無法呼吸,渾身顫抖如同篩糠。「魯維?」見魯維久久不回的水墨出來找他,自然看見了通往大帳的路上站了不少人,本想繞着走,沒成想一眼看見了幾乎癱倒在地的魯維,陪着一起出來的王大沒拉住,眼看着水墨跑了過去,面粗心細的王大一打量情況,他立刻轉身往回跑。

  「大膽!」水墨剛到跟前,一股勁風襲來,直奔面門。沒有什麼磨練能比得過生死戰場,水墨本能的一個反轉,身體如同泥鰍一般滑了過去,饒是這樣,還被那股勁風帶得跌倒在魯維身旁。魯維如同見了救星一樣,緊緊抱住她,「阿墨,救我!」「別怕!」水墨下意識地安慰了他一句。

  「賤卒,你想陪他一起死嗎!」剛才那一擊竟被水墨這樣一個賤卒躲過,軍官大怒,「嗆啷」一聲拔出了佩劍,朝着水墨和魯維揮去。他這次出手快如閃電,水墨想躲避之時,森冷的劍氣已然襲上面門,她再也無計可施,似乎連閉眼都來不及,只能護緊了魯維,眼睜睜地看着利劍當面劈下。

  「當!」的一聲脆響,那柄長劍猛然盪了出去,持劍的軍官也好像被誰推了一把似的連退幾步,他的同僚立刻把劍都拔了出來,喝問,「誰?!」水墨這才從萬分恐懼中驚醒過來,她下意識地看了看四周,好像都是看熱鬧的兵卒,沒什麼特別的。

  持劍軍官推開扶着他的手下,皺眉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銅錢,「不管你是誰,有能耐站住來,黑虎軍一向不殺無名之人!」他跨前一步,瞪視四周,周圍的兵卒無人敢與他對視。可等到他的話音都被風吹散了,也沒有人應答,感到受辱的軍官正想再度開口,眼角兒卻看見水墨正拉着魯維想跑。

  他越發惱怒,上前一步一腳將魯維踢到,水墨大喊一聲,「大人且慢,是大人饒過小人的,如何出爾反爾!」軍官一愣,怒道,「一派胡言!」水墨拱手彎腰回答,「大人方才說,黑虎軍一向不殺無名之人,小人們乃賤卒,無名無姓只有編號,大人既然不殺無名之人,自然是饒過小的們了,多謝大人恩德!」水墨故意放大了嗓門讓周圍人聽到,說完又立刻拉起魯維,跪下行軍禮。

  「你!」軍官做夢也想不到,最粗等下賤的賤卒中還有這等伶牙俐齒,能鑽自己空子的人,一時半會兒,他拿着長劍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忽然「哧!」的一聲嗤笑傳來,顯然那人就沒想壓低聲音,這回所有人都聽到了,圍站在西邊的兵卒立刻分了開來。

  所有人立刻朝那個方向望去,水墨自然也不例外,她扭頭看去,人群外陰影處零散的站着幾個騎馬的人,他們身上應該都穿着盔甲,隱約泛着冷芒。「閣下請報上名來!」黑虎軍官雖心有不滿,但他也知道能披甲者,必然在軍中品級不低,說話也客氣了一點。可那幾個人還是不說話,軍官再也難壓怒氣,沉聲說,「為了這兩個不值錢的賤卒,閣下想要與黑虎為敵嗎?」

  「賤卒自然不值錢,大老爺也不必與他們一般見識,今天乃是慶功宴,何必見血呢?」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響了起來,話說的挺客氣,但其中的嘲諷誰都聽得出來。軍官握緊了手中的長劍,「閣下,黑虎軍規,戰袍只能染血不能受污,這賤卒弄髒了我的戰袍,就該以命相抵!」

  「他雖是賤卒,卻也在為國效力,苦戰當前,與其讓他死於你之手,不如讓他血戰沙場,生死由天如何?」忽然一個清朗溫厚的聲音響了起來,他邊說邊策馬前行,其他人跟上。夜色如墨,眾人還是看不清他的樣子,只聽見馬蹄有節奏的咔嗒聲響。

  因為剛才的事兒,軍官忌憚馬上之人的武力,又不甘心在其他軍士面前丟了黑虎軍的面子,只皺眉說,「閣下為何執意要為這兩個賤卒說話!」「因為兄弟之情,利劍劈下卻仍不棄兄弟,這樣的人,就值得讓他活下去!」那人聲音不高,卻字句擲地有聲,直擊胸臆。

  水墨咽了口乾沫,低頭抹了把臉。她有點汗顏,保護魯維不假,可之前也不是不想躲,實在是沒來得及躲……正想着,忽然就覺得四周眾人的呼吸聲猛然一吸又是一頓,瞬間鴉雀無聲,仿佛進入了無聲的真空世界一般。

  原本還驚慌失措的魯維也瞪大了雙眼,痴痴地望向前方,緊抓着自己的手也鬆開了。水墨再度抬頭望去,就看見在火把的映照之下,一匹毛色如血的高大戰馬正徐徐而來,馬蹄足有碗口粗,長鬃如絲飛揚,毛色亮的仿佛融入了火光。馬上的人一身銀甲,頭盔遮了臉,腰間卻繫着一條紅銀相纏的絲絛,一杆紅纓銀槍就斜掛在馬鞍上,身形挺拔,毫無殺氣,卻讓人不敢直視。

  「啊……」水墨也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是他嗎?一定是他!魯維幾乎天天在自己耳邊念叨着這個人……赤馬銀槍,驃騎將軍,顧邊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