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香四溢 - 第13章
抹茶曲奇
河蚌有四百年的道行,比阿漣多出的這一百年,自然沒有白白閒着,她法術不錯,一開始便占領了上風。
比試的場地乃空中一處懸浮圓台,周圍未設屏障,落下圓台便出局。
阿漣好幾回都站到了圓台的邊沿,搖搖欲墜,看得人心驚膽戰。
坐在高台之上的容臨,此刻也擰着眉,朝着那戊組的圓台看去。
蕭白端得一副閒適模樣,側目對着容臨道:「這小魚妖的確有進步,看來你這一個月教的不錯,只可惜她底子差,這河蚌出生雲澤湖世家,自小便得雙親傾囊相授,這一局,想贏可不容易。」
話雖如此,可蕭白也並未說沒有贏的可能。
事實上的確如此,阿漣雖然底子差,但是堅韌又耐力,不依不饒,纏着河蚌,就是不摔下圓台去。
那河蚌也是急了,忍不住變回原形,張開蚌殼縫隙,死死的夾住了阿漣的手臂,試圖將她甩出去。
容臨蹙眉,微慍道:「這河蚌也太粗魯了。」
好在這一局最後,阿漣險勝。
雖說河蚌落下了圓台,可站在圓台之上的阿漣,亦是被夾傷了手臂。
下來的時候,剛贏了一局的田籮便跑了過去,撩起她的衣袖,看着阿漣被夾得鮮血淋淋的手臂,心疼的不得了,一面替她抹着藥,一面道:「你這般拼命做什麼?」
阿漣笑笑道:「若是不拼,我怎麼能贏河蚌呢?」
說得也是,田籮都不是河蚌的對手,而這回阿漣竟然贏了河蚌,實在是太了不起了。
阿漣又道:「未料你都準備了藥膏。」
抹完了藥膏,田籮小心翼翼替她將袖子放下,對上她的眼睛道:「我哪會想到這些啊?喏——」她抬手示意了一下不遠處的白鱘,「是他方才給我的。」
阿漣轉過頭,就看到白鱘正越上了高台。
蕭棗和白鱘正在對戰,而田籮也要準備了。阿漣摸了藥膏,動了動手臂,登時覺着不疼了,這便開始準備第二輪比試。
待抽完第二輪簽子的時候,阿漣可是過了許久才回過神來。
她看着那身形比她大上三倍的火猙,手裡拿着和她一個顏色的竹籤。
這一輪,她的對手竟是火猙!
阿漣緊緊擰了擰手中的簽子,下意識朝着高台看去,一想到那高高在上的上神,阿漣也不過一瞬間的恐懼,下一刻就放輕鬆,準備迎戰了。
論實力,火猙和白溪在戊組最厲害,而火猙還要略勝白溪一籌。
對上戊組最強者,這「乙級」的牌子,不容易拿。
對戰開始前,火猙望着面前嬌嬌小小的姑娘,便端着君子風範,憐香惜玉道:「我不想傷着你,你自己下台吧。」
火猙天生神力,性格兇猛,各方面都比阿漣厲害得太多,阿漣幾乎沒有贏的可能。
可阿漣哪能放棄?好不容易走到這裡,只要贏了他,就能待在九霄閣。
阿漣道:「火猙大哥,咱們開始吧。」
火猙聽了她的話,便也明白了,一時不再多問,立馬就開始比試。
比起適才的河蚌,對上火猙,阿漣才深刻的意識到,何為實力懸殊。這火猙的力氣大,她除了躲,別無他法,且他不僅僅只有蠻力,身形和頭腦更是格外靈活。毫無破綻,她根本無處下手。
另一邊,蕭棗已經順利贏了兩輪,並且毫髮無損,雖是意料之中,可蕭白還是覺得心情愉悅,當下對容臨道:「你若想留下這小魚妖,並非只有九霄閣一條路。」勝負已經很明顯了,蕭白見着小魚妖性子倔強,再繼續下去,除了受得傷重一些,結果並不會有什麼改變。
幾招下來,阿漣已經是體力不支,最後那火猙更是一掃手臂,這拔地倚天之勢,直接將阿漣打出了原形。
容臨望着那小魚妖高高揚起,復又重重落下的魚尾,緊緊擰着眉,霍然起身。
蕭白提醒道:「容臨,你莫要衝動。」
被打回了原形,阿漣此局是必輸無疑了。
而那火猙見她死死趴在圓台邊沿不肯落下,便張嘴,朝着她噴火。
火猙並沒有別的意思,不過是想讓她知難而退,落下去罷了。
未料那熊熊烈火噴出,這小花鰱並沒有因為躲避而掉落,依舊死死的扣着圓台,強撐着要起來。
贏了一局的田籮抽抽搭搭的看着這一幕,嗅了嗅鼻子道:「這傻魚,我都聞到烤魚香了,她還撐着做什麼?趕緊下來啊。」
魚香四溢,那圓台之上的小花鰱,尾巴已經被燒焦了一大片。
而後見那火猙長腿一掃,那人形魚尾的小花鰱,便直直落了下來,「嘭」的一聲落進了水中。
水花四濺,緊接着便聽到一個聲音——
「這一局,火猙勝。」
意料之中,蕭白轉過頭,看了一眼身旁空蕩蕩的位置,輕輕扯了一下唇角。
·
碧波池邊,阿漣攬着容臨的脖子,被他攔腰抱着走到池中。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被燒焦的魚尾,無力的垂着,而後對上容臨的眼睛,道:「上神,我不能留在九霄閣了。」
她第二輪輸了,並沒有拿到「乙級」的牌子,就沒有資格留在九霄閣。
容臨把她放到池邊的大石頭上,捧着她的魚尾巴,慢慢浸到水中,仿佛並沒有聽到她的話,只問道:「還能動嗎?」
燒焦的魚尾巴在水中輕輕晃動了幾下,還算靈活。
阿漣道:「喏,沒問題的。」
容臨看她:「就這麼想留下來?」
阿漣想了想,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對上他的,頷首道:「嗯,我想離上神近一點。」
容臨想了想,沒有再多問,他看向她水中的魚尾巴,抬手輕輕撫上她的腰肢。
阿漣看着自己的魚尾泛起銀輝,下一刻,那原是燒得不成樣子的魚尾竟然慢慢癒合,變成了原先毫髮無損的模樣。阿漣怎麼說也是個姑娘家,人界姑娘愛美,她們魚也是,而且在魚類眼中,為魚尾比臉還要重要。
是以阿漣歡喜的甩了甩尾巴,道:「好了!」
泛起的水花濺到了尊貴無雙的上神的臉上,容臨閉了閉眼睛。阿漣瞧着,忙緊張的「啊」了一聲,迅速捧住自己的臉,眨眨大眼睛歉疚道:「對、對不起。」
這便抬手,胡亂的替他擦了擦。
容臨輕哼了一聲,卻沒有再責備。
他緩緩起身,舉止優雅無雙,低頭瞧了她一眼,道:「隨我來。」
阿漣趕緊變回人形,起來跺了幾下腳,當真是一點都不疼了,這才問道:「上神,咱們要去哪?」
神姿無雙走在前頭的上神,並未轉頭看她,只淡淡道了一句:「帶你去走後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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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比試已經結束,蕭棗順利拿到兩個甲級,而田籮也磕磕絆絆拿到兩個乙級,總之都可以順順利利留下九霄閣。至於白鱘,也並未因換組而影響成績,也正式成了九霄閣的新弟子。
阿漣看着名單上白鱘的名字,鬆了一口氣道:「真好。」
容臨皺眉,催促了她一聲。
阿漣道了一聲「來了」,忙緊跟上神的步伐,隨他一道去見了蕭白上神。
蕭白看到他們二人進來,目光含着淺淺的笑意,又見她毫髮無損的模樣,也是心照不宣,卻不疾不徐道:「這小魚妖的確出乎我的意料,只是她輸給火猙,武試只得了『丙級』,在場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看向容臨,道,「若是這個時候走後門,怕是有些難以服眾。」
容臨道:「那如果——我偏要走呢?」
蕭白笑了。他很少笑,本就俊朗無雙的臉,笑起來更是春風和煦。他想了想,道:「也不是沒有辦法。」
容臨望了他一眼,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蕭白這才道:「九霄閣對外地來的門檻高,需要兩個乙級,可對天界之人卻不高……只要阿漣姑娘有了天界戶籍,就算今日武試得了丙級,也夠格順理成章入學。」
第20章
戶籍
容臨哪裡不明白蕭白這話的意思。這小魚妖在天界哪裡認識什麼人?若要入天界戶籍,也只能遷到他這兒來。他自問待她已經是仁至義盡了,便是行善,也沒行善到這份兒上的。三萬年來,他行過無數善舉,可此事關係重大,絕非單純的舉手之勞。
容臨側過頭瞧了她一眼,見她一臉期待的看着自己。
罷了。
容臨想了想,對着阿漣道:「你準備好戶籍書,隨我去一趟幽司局。」
阿漣正欲應下,卻聽蕭白不疾不徐道:「那你打算以何種身份?」
何種身份?容臨思忖半晌,他同這小魚妖的年紀差得有點大,可他外形年輕俊朗,瞧着同她也是差不了幾歲的。當下就道:「先前這小魚妖進幽司局,我就曾以表哥的身份將她領了出來。」
「……表兄妹。」蕭白喃喃,唇畔浮現笑意。
眼瞧着容臨對他的反應頗為不滿,他便解釋道,「想來你不諳世事太久了。近些年得道成仙者越來越多,天界人口驟漲,加之天界戶籍優待頗豐,鑽空子的越發得多。你若是要以表兄妹的名義去,那我勸你還是別白跑這一趟了……」說着又淡淡一句,「若非至親,幽司局那邊是不會受理的。」
阿漣隱隱覺得此事棘手,便看向容臨道:「上、上神?」
容臨雖為上神,受人尊敬,可素來公事公辦,這種走後門的事兒還是頭一回做。萬物有序,他活了三萬年,最不喜的便是破壞秩序。適才想幫這小魚妖,也不過是動了一點惻隱之心,可如今冷靜下來,細細一想,他實在不好為了她一個人壞了天界的規矩。
蕭白道:「假使你說她是你流落在外的閨女,倒是可以一試。」
這話一落,還未待容臨發怒,阿漣就開口道:「不成。我怎能因為自己,壞了上神的清譽?」
顯然這個提議,容臨也是不接受的。可這會兒見原是安安靜靜不言不語的小魚妖漲紅着小臉如此激動,他自然不會簡單的以為,她只是護着他的清譽——若是曉得護他清譽,那日為何說那等曖昧的話叫紅翹仙子誤會?
聰慧無雙如上神,自然想到,若他倆真的成了父女關係,那她對他存着的那番心思,便越發的難以啟齒了。想來這小魚妖還是有幾分遠見的。
蕭白道:「的確有些不妥。」他看着面前的阿漣,說道,「你既是小棗的朋友,我自然也會替你想想法子。」
阿漣感激道:「謝謝蕭白上神。」
蕭白繼續道:「聽說你同元江的關係不錯?」
阿漣倒是不知蕭白為何忽然提到元江,便實話實說道:「元江仙君很照顧我。」
元江乃九霄閣飯堂的掌勺仙君,亦是阿漣眾多追求者中最痴情的一個。
她到底不是半點都不知曉的,這會兒面頰微微有些發燙,對着蕭白道,「蕭白上神如何知道的?」
蕭白並未回答,只說道:「元江仙君對你痴心一片,適才你在台上比試,他一直在邊上看着,瞧見你輸了,便第一時間來找我,求我想想法子。他還說——只要能讓你繼續留在九霄閣,他做什麼都願意。」
容臨擰眉道:「不過一條鯉魚罷了。」
蕭白看他,說道:「元江雖是鯉魚,卻自小生長在瑤台天池,正宗的天界戶籍。他性子溫順,無不良嗜好,與阿漣姑娘同為淡水魚,想來有很多共同語言。元江既然求我,阿漣姑娘又這般想留在及九霄閣,且你倆關係不錯,不如去司緣局領了婚書……屆時阿漣姑娘便是正正經經的天界戶籍,這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說着又對阿漣道,「元江在九霄閣的口碑不錯,敦厚老實,想來不會虧待阿漣姑娘,便是阿漣姑娘不願意,待結業時,你們二人再去司緣局跑一趟,拿了和離書便可。」
蕭白惜字如金,很少說這麼多的話,可不得不說,他提出的這個建議,實在是再妥當不過的了。
阿漣緊緊攥着雙手,悄悄打量了一眼容臨,見他沉着臉沒有說話,也明白目下除了這法子,已經沒有第二條路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