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夫人的悠閒日子(綺戶嬌女) - 第5章

抹茶曲奇



她忽然摸了上去。

手背一陣溫熱。沈令善身子一頓,見他的手也輕輕覆了上來,蓋在了她的手背上。

她略微抬臉,堪堪撞上他的眼眸,見他眼底澄澈如湖水,非常溫和。她看了他一會兒,忽然心跳得很快,復又匆匆底下腦袋,隨便替他擦了幾下意思意思。

江嶼的眉宇溫和了一些,洗漱完畢,就開口道:「勞煩夫人替我更衣。」

還真是差使她上癮了。沈令善想起幼時她就是這麼差使他的,這會兒他得勢,她自然要識時務。

何況當妻子的伺候夫君,也是天經地義的。

沈令善就認命的替他脫了外袍,又低頭給他解腰上的玉帶。他生的實在是高大,身子也不像普通的文官一樣瘦弱,挺拔結實。

只是沈令善的確沒有這方面的天賦,也沒有後天的經驗,這玉帶解了半天都解不開。

江嶼見她急着臉頰兩側微微潮紅,小嘴略撅着,分明解不開,就是不肯主動開口問問她。這性子還是和以前一模一樣。

江嶼忽然覺得有些無奈,就道:「成了,我自己來吧……」又見她穿得這麼少,薄薄的寢衣,勾勒出曼妙的身姿,露出一截纖細的玉頸,一直沒入衣領,就吩咐她,「你替我去拿身寢衣。」

沈令善有些懊惱,但聽江嶼這般說了,便乖乖哦了一聲,去了立櫃旁。

打開櫃門,看着裡頭整整齊齊疊在一起的寢衣,有她的和他的,似乎昭示着她和他的親密關係。不過她的寢衣多些,占了大部分,顏色也有許多,他的卻是單調的雪色。她替他拿了寢衣過去,擱到了一旁,而後傻傻杵着,一時倒也沒有事情可以做的。

江嶼就抬眼看了她一眼:「你先去睡吧。」

沈令善便頷首,走到榻邊,瞧着榻上的喜被,又看着那紅彤彤的鴛鴦枕,再次轉身看了看江嶼。他已經脫下了外袍,換上雪色的寢衣,看上去比白天的嚴肅穩重多了幾分溫和和隨意。她想了想,就問:「你要睡裡頭還是外頭?」

夫妻同睡,一般都是妻子睡在外側,這樣便可以隨時伺候夫君。

江嶼卻道:「我睡外邊。」

聽他這麼說,沈令善也沒再說什麼,只脫了睡鞋上榻,躺到了里側。

只是她將身子鑽進被褥里,聞着錦被上的香味兒,意識卻格外的清晰。

她真的要和江嶼同床共枕了。

說起來,她的確是早該嫁給他的。

他和她從小就有婚約。

那會兒她是榮國公府的四姑娘,江嶼是江家的大公子。她的祖父沈弘和江嶼的祖父江淮深乃是表兄弟。那個時候的她,尚且年幼,小小年紀,跟個玉團兒似的,是沈家闔家上下的掌中寶。

祖父也很喜歡帶着她。

有一回祖父領着她去踏青,回來的時候正好遇到江嶼下學,祖父便捎上了江嶼。卻不料中途馬車出事兒,滾落了山坡。

祖父的腿受了傷,她被護在懷裡,卻是好好的,江嶼也受了一些擦傷,最後是江嶼帶着她出去找人,祖父才得以及時醫治,保住了一條腿。

祖父本就欣賞江嶼,就覺得這小少年小小年紀卻沉着冷靜,日後肯定會有大出息的,便同江嶼的祖父商量,給她和江嶼定親。

那時候江嶼十二,她才四歲。

小小年紀,自然什麼都不懂,玉團兒般粉潤的小女娃,扎着倆花苞髻,小臉胖嘟嘟的,乖乖依偎在祖父的懷裡,烏溜溜的大眼睛瞅了瞅面前這個斯斯文文的小哥哥,咧嘴笑着,親自點了頭,答應了這門親事。

榮國公府沈家,一貫是女孩兒稀少,祖母將她這個寶貝孫女當成眼珠子疼,知曉祖父就這般隨隨便便將她許了出去,簡直要同祖父急。便是祖父再如何的誇讚那江家小公子,在祖母看來,都是萬般不如意的。

可再怎麼不同意,已經交換了定親信物,這門親事也是定下來了。

直到她十二歲,情竇初開,喜歡上了程家的二表叔程瓚,才後悔這門親事,央着祖母要退親……

正想着,忽然察覺到身側的褥子明顯的凹陷下去。

是他上來了。沈令善下意識攥緊身下的被褥,呼吸也幾乎都快屏住了。

江嶼坐在榻沿,看着她小小的一團蜷在大紅錦被中,面朝里側,只露出小半張雪白的小臉來,雖然閉着眼睛,可卷翹如小扇子一般的眼睫,卻是輕輕微顫。他掀開外側的喜被,高大的身軀躺了進去。

丹枝和碧桃正在外間候着。

魏嬤嬤也站在一旁,聽到裡頭沒有動靜了,就道:「進去吧。」

丹枝和碧桃輕手輕腳的進去。

碧桃將大床上的喜帳放了下來,仔細攏了攏;丹枝就走到仙鶴騰雲靈芝蟠花燭台邊,輕輕吹滅。

而後很快退了下去,一時臥房內靜悄悄的。

魏嬤嬤見丹枝和碧桃出來,就道:「今晚你們就在外頭守夜,先前交代的,都記住了吧?」

丹枝和碧桃知曉是什麼,到底是從未碰到過這種事兒的,雖然知曉要如何處理,可姑娘家臉皮薄,想想還挺羞人的。

國公爺那樣高大的一個人,也不曉得夫人如何吃得消……

實在是太.安靜了。這半年來,沈令善每晚獨睡,這大床睡得不知有多舒服,眼下江嶼回來,床便陡然被分去一半。這還不算什麼,畢竟床大,一半也足夠睡了,只是身邊躺着一個人,她連翻身都不好翻,就這麼側躺着,手臂被枕得有些發麻了。思緒越來越清晰,根本就難以入睡。

身側忽然傳來江嶼的聲音:「……住的還習慣嗎?」

是知道她還沒睡,才同她說話嗎?沈令善想了想,就說道:「嗯,挺好的。」的確挺好的,比起之前在武安侯府,的確自在太多了。而且二房三房雖然在隔壁,可到底已經分了家,老太太也同他們兩房住在一起。她在府上,要照顧的,也唯有三弟江嶸而已。

江嶼又說:「過兩日我便陪你回趟娘家。」

沈令善想說沒關係的,畢竟馬上要過年,到時候江嶼總要陪她回榮國公府的,不過她忽然想到——他準備給她補一個回門嗎?

他倆剛成親,他就出遠門了,所以三朝回門,也是她一個人回去的。不過江嶼畢竟是事出有因,加上成親的時候那麼大的排場,沒有人敢在背後嚼舌根。

她忽然覺得很高興,唇瓣微微一翹,小聲「嗯」了一聲。

「……好。」

她倒是難得的乖巧。他聽着身側之人淺淺的呼吸聲,聞着她身上的香味兒,還是那股淡淡的甜香,像個長不大的孩子。半年的奔波,他的確很累,眼下她就睡在他的身旁,他卻有些恍惚,半點都不踏實。過去的那五年裡,她也曾這樣睡在另一個男人的身邊。也是這樣的乖巧嗎?

她的身子輕輕動了動,有幾縷頭髮落在他的臉上。

江嶼忽然伸手,準確無誤的握住她的腕子,稍稍用力,就將她帶到了懷裡。

沈令善卻是嚇了一大跳,這麼安靜,她幾乎能聽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她本能的掙脫,可忽然想起魏嬤嬤的話,她已經嫁給江嶼了。她沒有動,身子僵硬的靠在他的身旁,感受着他炙熱的體溫,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江嶼?」

他只是握着她的手腕,同她靠得近了一些,聲音低沉道:「善善,我們已經成親了。」

她當然知道!

他又說:「你總是要習慣的。」

她就在他的懷裡,他忽然想到,今日在瑞鶴堂,她慌慌張張的進來,不慎在門檻上絆了一下,柔和的陽光落在她的臉上,她窘迫的模樣,十分的可愛。他馬不停蹄的趕回來,不是要什麼,也許想要的,只不過是她也盼着他回來而已。

沈令善輕輕靠在他的懷裡,身體緊繃得厲害。正當她以為,江嶼要繼續做什麼的時候,卻聽到身旁的他輕聲說道:「……睡吧。」

第8章

醬瓜

次日沈令善醒來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了。

屋內燒着地龍,熱乎乎的,沈令善一張臉帶着初醒時的潮紅,朦朦朧朧睜開眼睛。今兒魏嬤嬤為何沒叫她?去東院老太太那邊請安該要遲了吧?沈令善又望了望身側,忽然想到昨夜她不再是一個人睡,不過這會兒她霸占着大半張床,她本該是睡在里側的,目下卻睡到了江嶼的位置上來……也不曉得是他起來之後她睡過去的,還是之前?若是之前的話,他怎麼不叫醒她?或者把她挪過去?

魏嬤嬤和丫鬟們進來伺候。

魏嬤嬤挑起床帳便道:「夫人起來了?」

沈令善嗯了一聲,問道:「國公爺呢?」昨夜她睡在里側,江嶼何時起來的,她倒是不知道。

魏嬤嬤將床帳勾於帳勾,說道:「國公爺卯時便起來了,這會兒正在院子裡打拳。」

沈令善倒是不知道江嶼還有打拳的習慣。不過想到他健壯的身軀,便明白了。魏嬤嬤見她目光有些發愣,斟酌了一番,就安慰道:「夫人也不用擔心,這段日子國公爺一路奔波,想來也是累了,多休息休息就成了。」昨晚臥房內沒什麼動靜,魏嬤嬤就曉得二人並未同房。

沈令善卻是不擔心的,本來她還有些緊張,可昨晚和江嶼同睡,她睡得還是挺踏實的。就笑着對魏嬤嬤說:「我挺好的。」

可魏嬤嬤就覺得不大好。她安慰夫人是一回事,心裡頭擔心卻是另外一回事。在武安侯府的那五年,她可真是待怕了。本來覺得,國公爺同程二爺終究是不一樣的,目下卻想,再如何的喜歡,男人終歸是男人,心裡如何不會有疙瘩?

魏嬤嬤看了一眼夫人。光潤玉顏,香培玉琢,冰肌玉骨的美人兒,因未通人事,眉眼間還有些稚氣,看着還像個未出閣的……

但願是她想多了。

這會兒哪能和在安武侯府時比?至少昨晚兩人是同床了的,夫妻間的事兒,也是早晚的。

江嶼回來的時候,沈令善正在梳妝。她穿了身石榴紅緙金絲雲錦緞扣身襖兒,梳着婦人髮髻,異常明艷,見他來了,就轉過身看他。相比她的端莊,江嶼的衣着就有些隨意了,大冬天的也不怕冷,就穿了一身薄薄的月白色銀絲暗紋團花長袍,她光是看着就覺得冷,偏生他打完拳,正是一副剛出過汗的模樣。

他自然是要沐浴的。

她就道:「要我伺候您嗎?」一時倒是忘了昨晚的直呼其名,變得規規矩矩起來。

江嶼緩步走了過去:「不用了。祖母那裡可以晚些再去,我先去沐浴,早膳已經準備好了,你若是餓了就先吃,不必等我。」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

沈令善點點頭說好,可她記着自己的身份,不伺候他沐浴的話,給他拿身衣裳總是要的,就走到立櫃旁,替他拿要穿的衣裳。她替他拿了一身寶藍色錦鍛棉直裰,摸着稍微厚實點,轉身問他:「這身可以嗎?」

江嶼點點頭:「可以。」其實他很少穿寶藍色的袍子。

江嶼進了淨室沐浴,沈令善待在飯廳。不過她也不會真的一個人先吃。

好在江嶼沐浴快,一刻鐘便出來了。見着她在等他,也沒說什麼,便落座用早膳。棗兒粳米粥、如意卷、肉末燒餅、千層蒸糕、鳳尾燒麥……都是沈令善喜歡吃的。反觀江嶼,見他斯斯文文的端着甜白瓷碗,裡面是稀粥,偶爾筷子夾幾塊面前小碟子裡的小醬瓜。那小醬瓜看着黑乎乎的,不曉得是什麼東西?可是看他的樣子,好像很好吃?

江嶼忽然側頭看她:「……你不會喜歡吃的。」

沈令善有些驚訝,她怎麼就不喜歡了?都沒有吃過呢。不過——他不是在認真吃飯嗎?怎麼就注意到她了?她不過是多看了兩眼而已?不過她偏生不信。既然他都這麼說了,她就將筷子伸了過去,從小碟子裡撿了一個最小的醬瓜吃。

她張嘴咬了一口。

既然堂堂齊國公江嶼這般喜歡吃,味兒應當差不到哪裡去?未曾想一吃進去,便一股又咸又辣的味兒直衝進來,仿佛要往腦門兒上竄似的,味兒太重了。她本能反應便是想將這小醬瓜吐出來,不過礙於身邊有人,她只好囫圇吞了下去,然後低下頭舀了一大勺甜甜的粳米粥,一句話也不想說了。

江嶼靜靜看了她一眼,眸底略微含着些許溫和。

隨後二人一道去東院。

齊國公府雖與隔壁的江府挨着的,卻是要氣派得多。齊國公府坐落於八寶胡同,分為府邸和花園兩個部分。江嶼同她住的琳琅院,面闊七間,兩側耳房共有五間,後有抱廈及兩層後罩樓。院內種着西府海棠、臘梅、石榴樹,各色花卉遇冬凋零,唯有臘梅傲霜枝頭。走出琳琅院,沿着曲曲折折的長廊一路走去,邊上就有太湖石砌成的假山,太湖石前是一方池塘,枯荷殘葉,下面的石階通往上頭的八角攢尖頂小亭,名喚邀月台。

沈令善對隔壁的江府倒是熟悉,老太太是個愛門面的,先前江家落魄,老太太一面縮減府上的開支,一面卻又時刻注重門面。江家的府邸看起來已經算不錯了,如今江嶼自立門戶,這齊國公府的闊綽豪華,卻是江府再如何的縮衣節食也裝飾不來的。

沈令善轉過頭看他。

他眉目俊朗,氣質清冷,性子是越發的寡淡沉穩。

想起那日,她來齊國公府找他,求他救三哥。他將她逼到牆角,灼熱的氣息拂到她的臉上,那種雄性的侵略感,是她從來沒有在江嶼身上感受過的。以前他們明明很好的。他只對她說,她知道他要什麼?可是那個時候她哪裡知道他要什麼?

她想了整整三天,還是想不明白。

三天後,他就來提親了。

說是提親,可那架勢像是提親嗎?

到了老太太的瑞鶴堂,請了安,沈令善便被留下來,同江家的女眷一道同老太太說話,江嶼則和江二爺江三爺他們出去了。老太太笑眯眯的看着沈令善,一副非常滿意的樣子,同她說江嶼:「……這孩子從小就不愛說話,也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這些年他一直不成親,我心裡不知有多擔心?可再擔心也沒用,他也不是十幾歲的人了,有自己的主見。目下你倆成了親,我就盼着你們過得好好的……」又問沈令善,「昨夜可好?嶼哥兒這人還是細心的。」

沈令善這才意識到老太太滿面堆笑是什麼意思。是以為江嶼終於回來,昨夜和她同房了吧?她耳根略燙,垂了垂眼,就道:「嗯,國公爺待我挺好的。」

老太太自然是要拉攏這個孫媳的,笑着說:「瞧你,同嶼哥兒還生分了。你小時候就愛往咱們府上跑,嶼哥兒要念書,你就在旁邊玩,有一回還不小心把墨汁撒在了他的功課上,第二天教書先生可是拿他開玩笑,說是家裡養得小貓兒打翻了墨汁不成?」江嶼從小功課就好,所以學院裡的先生都很喜歡他。

不過,還有這種事兒嗎?她可不記得了。只是兩家祖父尚未過世的時候,她來江府來得的確很勤快,時常跟在江嶼的屁.股後面叫他嶼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