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劍聖 - 第11章

無言不信

  裴旻反覆端詳了一會兒道:「要我說可以,只是我若說了,老哥可別生氣。」

  李五義一怔,奇道:「有什麼好氣的。」

  裴旻套頭道:「這秋水劍打造的,除了外形美觀,其他一無是處,真是白瞎了這塊好鐵。」

  李五義面上有些掛不住,道:「這話怎麼說?」

  裴旻回憶片刻道:「記得書上是如此說的,凡良劍以燒生鐵精以重柔鋌,數宿則成鋼。以柔鐵為劍嵴,浴以五牲之溺,淬以五牲之脂。說的是以鋼為刃以柔鐵為莖幹。但凡寶劍……」他說道這裡,見李五義似懂非懂,李翼德更是一臉懵逼,大有昏昏欲睡的感覺,也知自己說的太過深奧,整理了一下措詞道:「說白了,一把真正的好劍,必需剛柔並濟,水火交融。怎麼個並濟法,就是在外表將將生鐵千錘百鍊鍛造成鋼,以確保劍鋒劍刃經得起碰撞撞擊,但過剛易折,哪怕是在堅固的鋼缺乏柔韌性,一樣有折斷的危險。匠師們會在劍的身內部灌入軟鐵,將軟鐵與精鋼一同打煉。『凡八回,一千零二十四次』也就是說將軟鐵、精鋼融為一處後,至少要反覆鍛打八次,每次至少一千零二十四下。唯有經過這般的鍛打,軟鐵與精鋼才會完全的完全融合一處,劍體的雜質也會隨着火星消散,使之擁有了鋼的堅固以及軟鐵的柔韌,一把好劍因此成形。至於接下來的開鋒、淬火什麼的也是一門學問活自不細說。鑄一把劍容易,想要鑄一把寶劍,可是需要名匠花費經年的努力,還需掌握超凡的冶煉技巧才行。」

  他目光始終不離手中的秋水劍,續道:「而這把劍,劍身透着寒氣,想必用的是極其難得的寒鐵所鑄,寒鐵一般藏於極地苦寒之處,吸收寒冰氣息,較之生鐵堅硬至少兩倍,也意味着冶煉寒鐵亦需冶煉凡鐵兩倍以上的高溫。這種冶煉技巧當今世上也只有我大唐擁有。新羅棒子哪裡有那本事將這種寒鐵完全冶煉。技術不到家,只能退而求其次,通過高溫鍛打法,仿佛捶打成形,鑄成此劍,着實委屈了這塊寒鐵。最讓我無法接受的還是明明沒那本事,還要打腫了臉來充當胖子。新羅棒子匠師想以華麗的外表來掩蓋技術不足,在我看來,這把秋水劍美則美矣,實際上卻是徒有虛表……」

  他說着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李五義,畢竟人家好心送他,而他卻見此劍評價的一無是處,委實有些不妥。但新羅名匠的水準就是這樣,讓他吹也吹不起來。

  卻見李五義表情有點點的不自然,雙拳不自覺的緊緊握死,表面上卻笑道:「裴兄弟說的是,新羅小國那比我大唐。還以為是柄寶劍,卻不想竟是破銅爛鐵。這樣的東西,我李某人還真送不出手。回頭我在讓人送把我珍藏的名劍過來。」

  「不用不用!」裴旻心底古怪,藏在心中不表,趕忙搖頭,「禮物重在心意,這把秋水劍我就收下了,謝老哥大禮。」

  秋水劍在如何的華而不實,也是用上好的寒鐵打造,而他的劍是縣裡的鐵匠隨便打造的便宜貨,是摻着青銅的鐵劍,比他用的確實要好上許多。

  裴旻對江湖事不甚了解,只能與李五義討論劍術,從他的得到的情報中,李五義極擅劍術,尤其是雙手劍法,格外精通,曾經便依仗雙手劍技,在幽州一地打下了大大的名號。他早年賴五哥的名頭,便是打出來了。雙手劍技並不是指雙劍,而是雙手握劍的劍法,類似於日本劍道。日本劍道的前身,也就是唐朝的雙手劍技。

  雙手劍技在唐朝屬於較為冷門的劍法,裴旻還未曾見過,有些好奇,問的特別仔細。

  李五義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盡數單手劍法與雙手劍技的優劣。

  他們兩人的對話,李翼德好似木頭一般,完全插不進嘴,直到討論到當世擁有雙手劍技的高手的時候,他才猛的道:「這個我知道,我老家逐郡就有這麼一個人物,叫呂越,不過二十幾歲就號稱縣內無敵。我記得他還收了一個新羅的徒弟,那徒弟也是大大的有名,叫金什麼來着,我都忘記了,跟咱們的薛仁貴大將軍都交過手。」

  「是新羅戰神金庾信!」李五義隨口接了一句。

  「對對對,就是他!」李翼德說着突然「呸」了一聲,「什麼新羅戰神,不過就是屁大點的地方冒出一個高個兒,跟咱們的薛仁貴大將軍比起來,什麼都不是,毛都算不上。」

  李五義的雙拳又不自覺的緊緊握死。

  裴旻瞧在眼底,突然腦中閃過一個他們忽視不曾想過的事情。

第二十九章

狼子野心

  裴旻強壓着心底震撼,面色如常的跟李五義討論着劍技。

  說着說着,李五義將話題說到了幽州的各路江湖人物,他知裴旻喜劍,多談幽州的劍手劍客。

  劍有百兵之君的美譽,書中也特別介紹:劍,古之聖品也,至尊至貴,人神咸崇。乃短兵之祖,近搏之器,以道藝精深,遂入玄傳奇。實則因其攜之輕便,佩之神采,用之迅捷,故歷朝王公帝侯,文士俠客,商賈庶民,莫不以持之為榮。

  此話絲毫未有誇張之處,江湖之大,江湖俠客之多,若論江湖最常見使用的最多的兵器:劍毫無疑問位列第一。

  這說道幽州劍客,李五義揮揮灑灑報出三十餘人名來,歷數他們長短特點以及搏擊機巧,如數家珍。即便裴旻對李五義心存芥蒂,一樣為他的閱歷之豐,交友之廣泛而震撼。

  李五義說到最後,突然道:「五日後正是我的壽誕,我將在府邸宴請幽州各路豪傑,到時到場的武林名宿在請帖中的便多達百人。不請自來的,只怕更多。來的名宿中,有半數與裴兄弟一般都精於劍技。難得有此機會,裴兄弟也一同前來可好?到時候我們與一眾豪傑喝酒論劍,可是人生一大快事。」他目光灼灼的瞧着裴旻,江湖人向來好勇爭勝,不受禮法約束,只要暗中略作挑撥,向裴旻挑戰的人定會接從而至。那時在水酒中做些手腳,來個切磋意外,不愁裴旻不會死的不明不白。

  裴旻略一沉吟道:「解試即將到來……我,也好,就是一日時間。我必定赴宴……」他故作猶豫,隨即又點頭答應。

  「這才是我的好兄弟!」李五義大笑的齊聲道:「今日叨擾了,不打擾裴兄弟讀書,五日後在府中恭候。」

  「請!」裴旻當先將李五義與李翼德送出了袁府,關上了大門,他背靠着門,閉目想着今日的一切,想着李五義反常的舉動,想着李五義的資料,思路是越來越清晰,條理愈發的明確,左拳不知覺的敲擊着右掌,一下又一下……

  當天晚上,裴旻再一次找到了薛訥。

  薛訥依舊在他的書房裡接待裴旻,當時天色已晚,薛訥上了年紀嗜睡,已經上床歇息。但聽裴旻來了,依然披上了大衣,前來相見,見面第一句話便是:「魚兒上鈎了?」

  「差不多了!我現在有八成確定李五義就是內奸,不過我們都錯了,錯的很離譜,從一開始我們就走進了死胡同。難怪大都督忙活了那麼多年,依舊一無所獲。」裴旻搖着腦袋,為他們之前,犯下的致命錯誤而感到可笑。如此簡單的事情,他們竟然沒有意識到,自己陷入了自己給自己布下的迷障。

  薛訥茫然的看着裴旻,是一頭的霧水。

  裴旻道:「內奸多次幫着奚族、契丹與我大唐為敵,泄露我大軍軍事機密,我們便本能的便以為內奸是奚族、契丹安插的,一直給自己下套。」

  薛訥依舊不明白,道:「難道不是這樣?」

  「當然不是!」裴旻肯定的道:「敵人的敵人就是盟友,泄露我大唐機密,致使我大唐慘敗,最後誰能夠得利,得利一方都有可能是我們的敵人。這樣思考才正確,而不是盯着奚族、契丹來調查。東北除了奚族、契丹還有新羅,我們竟然將新羅給忽視了,幽州軍力勢微,新羅也利在其中。」

  薛訥愣了愣神,臉色也是微微一變,遲疑半響道:「不會吧,新羅可是我們的盟友。這些年,他們對我朝的進貢,一直沒斷。」

  裴旻見書房桌子上正攤着地圖,走了上去道:「新羅進貢一直沒斷不假,但進貢並不等於真心臣服。大都督,你過來看!」他指着地圖道:「當年太宗皇帝東征,收復為高句麗奪去百年的遼東。高宗皇帝子承父業,命令尊薛仁貴大將軍與李績大將軍一舉將高句麗覆滅,在高句麗舊地設置安東都護府,並以令尊為檢校安東都護,穩定東北局面。東北因此而平靜了諸年,正是因為新羅不安分,意圖在東北做大,才令東北再起烽煙。百濟為新羅所滅,我大唐也與新羅展開了新的戰爭。安東都護府有令尊又有劉仁軌,新羅沒有討得好處,只能與我大唐隔江而治。至此東北平靜,新羅也重新臣服我大唐,年年進貢。但我至始至終相信臥榻之下,容不得他人鼾睡。新羅不可能不覬覦高句麗故地,若他們當真安分守己,當初也不會反我大唐。」

  說着他的手指移動到遼東方向,道:「這裡是新羅,這裡是我大唐的安東都護府,而現在奚族、契丹在這個位子……他們的反叛,正好截斷了我們大唐與安東都護府的連接。現在我們安東都護府孤立在外,當下或許還好,時間一久,難保不會生變。尤其是幽州現下元氣大傷,更加無法威懾東北局勢。」

  薛訥也露出吃重表情,說道:「你怎麼察覺的?」

  「也是意外!」裴旻笑道:「今天李五義送了我一把新羅匠師鍛造的寶劍,憑心而論那劍鍛造的確實很糟,我忍不住一陣嘲諷新羅小國,似乎說到了李五義心中的痛楚,讓他不自覺的起了反應。類似他這種經過專業訓練的間諜十之八九經過特殊的洗腦,對於自己的國家無限忠誠熱愛。我嘲諷他的國家,他自然而然的起了反應,讓我察覺了異樣。」其實是他打心底的討厭新羅,後世有些不了解歷史的人老是將高句麗與高麗混為一談。其實高句麗是高句麗,與高麗根本是兩個國家。

  高句麗在唐朝時已經滅國了,而高麗是新羅第四十七代王憲安王的庶子反叛新羅而建立的國家,高麗也就是韓國的前身。也就是說新羅才是韓國真正的祖先,是韓國亂認祖先,非要將不相干的高句麗認做祖宗。

  韓國亂認祖先,裴旻早已習慣,但作為一個中文系的學生,卻很清楚新羅與韓國的關係。對於棒子國的前身,沒有好感,一口一個棒子的嘲諷。

  只要有點愛國心的,面對他這樣的嘲諷法,都不能無動於衷。

  何況是給洗過腦的!

第三十章

假公濟公

  裴旻看着陷入沉思中的薛訥,道:「最初我只是覺得奇怪,關鍵還是李翼德無意中嘲諷了金庾信,說金庾信毛都不是。李五義的反應更大,我聽李翼德說金庾信師從呂越,劍術超群,又擅於雙手劍技。而李五義也恰好精於此道,我估摸着他們未必沒有關係。依照年歲來算,李五義甚至有可能是金庾信派來的。這也解釋了為何缺乏李五義二十歲之前的記錄。在這之前,他根本就不在幽州生活,而是在某個地方,接受特別的訓練。」

  薛訥但聽裴旻這話,突然想到一事,合了合肩膀上的大衣道:「八九不離十了,七月一日,每當這一天,李五義都要去祭拜先人。此事只要與李五義要好的人都知道,他說是他父親的忌日。經你這麼一說,我才想起來金庾信的忌日,不正是七月一日?」

  金庾信在新羅是一個了不得的人物,智勇兼備,有勇有謀,新羅便是在他的謀劃下,藉助大唐之力,一統海東三國,將新羅發展成為海東霸主。儘管在於唐朝交鋒的時候,敗於唐軍,但這一點也不損他的智勇。因為他的對手是薛仁貴、是劉仁軌,面對這兩個人,金庾信只是小敗已經非常了不得了。更何況在他的籌謀下,利用唐軍倍受吐蕃襲擾急需將薛仁貴、劉仁軌調往東面戰場抵禦吐蕃的弱點,迫使唐朝認同以大同江分定兩國邊界,為新羅謀取了極大的利益。

  論及智勇,確確實實值得稱道。若非新羅國弱民少,或者金庾信生於大唐,他的成就絕非如此。

  這一點不只是軍略出眾的薛仁貴,連堪稱全才的劉仁軌亦是如此認為的。

  金庾信昔年病故,消息傳入大唐,薛仁貴都曾感慨世間又少了一位好人物。那個時候,薛仁貴正好賦閒在家,跟他說過與金庾信鬥智鬥勇的實例。因故對於金庾信,薛訥印象很深,還特地去了解他,知道他病逝於七月初。

  一個巧合,可以算是巧合,眾多的巧合聚在一起,那便不是巧合了。

  薛訥走到桌前坐下,沉吟了片刻,望向裴旻道:「你有什麼想法?」

  裴旻想了會兒道:「不是我有什麼想法,是大都督有沒有那個魄力剷除李五義這毒瘤。」

  薛訥笑道:「說說你的看法?」

  「此時此刻此地!」裴旻道:「直接召集兵馬,包圍李府,擒拿李五義。我們行動的越突然,越迅捷,李五義就越無防備,我們也就越可能搜查到李五義的罪證。若拖下去,深入調查,反而有可能讓他察覺異樣,銷毀證據,陷入兩難的地步。」

  「只是,我們現在的一切都是猜測,貿然調動軍隊,擒拿李五義這般赫赫有名的地方豪紳,會不會有些不妥?」薛訥目光灼灼的看着裴旻,也不知他想些什麼。

  「所以說咯!」裴旻毫無畏懼的與之對視道:「這就要看大都督的魄力了,大都督是過來人。這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當年武后治下周興、來俊臣、索元禮等酷吏哪個不是顛倒黑白的人物,說誰有罪,誰就有罪。大都督手握幽州軍政要務,還對付不了一個李五義?」

  薛訥大笑起來道:「你這是讓我假公濟私啊!可知我最恨玩忽職守,以權謀私。」

  裴旻笑道:「大都督當年不過一介縣令,卻正義直言,敢於權勢傾朝的來俊臣抗衡,誰人不知都督公允。什麼假公濟私,以權謀私,分明是假公濟公以權謀公。這公道自在人心,大都督有無魄力,就看此時了。」若薛訥是包拯這類重視禮法的耿直人物,裴旻絕不敢如此提議。可薛訥是殺伐果斷的將軍,懂得因時制宜,對付李五義這種人物不用常理出牌是最快最迅捷的。

  在這萬惡的舊社會,法制永遠大不過權勢!

  在幽州一地,薛訥便掌握着這權勢!

  對付李五義這種名望極高的人物,與他講道理不如用權勢將他壓死。

  薛訥「哈哈」大笑:「我還未老,若讓你一小輩輕視,還有什麼面目見人。」他合了合上衣,走出書房喝道:「點齊府內兵士,將杜賓客給我叫來。」他轉身回屋,來到書桌前,目光又落在地圖上嘆道:「你說的不錯,我也有此考慮。安東都護府孤立在外,時日一久,恐生事端。若非孫佺小兒,毀我十萬兵馬,弄得我現今手上無精兵,帳下無良將,哪有今日憂愁。柳州、營州必需儘快奪回,以打通通往安東都護府的道路。安東都護府是我大唐將士歷經兩朝,以數萬鮮血堆積起來的,決不能在我們手上有失。想不到你一個書生,看的挺遠,竟然考慮到了戰略層面上的東西。你這不按常規出手的風格,可不太適合在官場混跡。乾脆,你也別考什麼貢生狀元了,跟着我干吧。我直接給你個官,在我麾下效力,絕對比考科舉升遷的快。」

  裴旻有些意動,但想着裴母當日的託付,作揖道:「謝過大都督的美意,投身軍旅,非我不願。只是母親只有我一子,實不願她老人家日夜為我擔心,只能辜負都督美意了。」

  薛訥惋惜道:「也罷,你什麼時候改變主意,都可以來找我。對了,我手上還有一個武舉的名額,你要不要。文狀元可不好考,在你這年歲一舉高中的人寥寥可數。但武狀元嘛,你的武藝在實戰上完全可以手到擒來。至於軍略考,我這裡兵書甚多,只要你能熟記在心,應該無大問題。」

  裴旻眼睛一亮忙道:「行啊,多謝大都督賞賜,多一條路,總好過無路可走。只是……」

  薛訥好奇道:「只是什麼?」

  「只是……」裴旻眯眼道:「我一個不小心,即考上了文狀元,又考上了武狀元,那可怎麼辦?」

  薛訥再度大笑起來:「那你可真就名垂青史了,據我所知,科舉舉辦至今,還未有一人身兼文武雙狀元的。」

  「指不定,我就是這第一個呢!」裴旻應着,心動了。

第三十一章

強取賊首

  薛訥都督府里的親兵都是跟隨他多年的兵士,訓練有素,他一聲令下,不過盞茶功夫,兩百餘親衛兵整整齊齊的排列到位。

  左臨門衛將軍杜賓客也在不久後到來,他一身軍裝,格外威武,道:「大都督急招末將,有何吩咐。」

  薛訥道:「速去整備城中巡邏兵卒,封鎖南街。我以得到可靠消息,李五義勾結奚族、契丹,致使我軍冷陘慘敗。南街江湖豪客甚多,你們好生安撫。若有不服管制,意圖強行反抗的,許你們就地格殺。」

  杜賓客是幽州的一員大將,才智能力都是一時之選。先前孫佺對奚族、契丹用兵,他力勸不止,為孫佺嫌棄,讓他留守幽州。薛訥重鎮幽州,發現還有如此好人物,委以重任,一躍成為薛訥得力的戰將之一。杜賓客在軍中的親朋好友,盡皆亡於冷陘之戰,對於泄露軍情的內奸,恨之入骨,得此命令,眼中燃着怒焰,沉聲道:「末將領命。」

  裴旻注意到薛訥說的是李五義勾結奚族、契丹,而不是真實的新羅,有些意外,細細一想卻也明悟。

  現今大唐不比當初,隨着蘇定方、薛仁貴、劉仁軌、裴行儉這些老一輩名將病故後,他們的繼任者如程務挺、黑齒常之、王方翼等將才多給武則天弄死驅逐,導致各路戰事缺乏優秀統帥一敗再敗。好不容易在張柬之、崔玄暐、敬暉等人的謀劃下,重奪了李唐江山,即位的卻是個李顯這個給老婆女兒控制的奇葩,弄得朝政混亂,買官賣官層出不窮。好在相王李旦的三子臨淄王李隆基英明決斷,聯合姑姑太平公主,交結禁軍諸將葛福順、陳玄禮等,起兵誅韋後、安樂公主將韋氏、武氏餘黨一網打盡。

  如今李隆基以即位稱帝,大唐可謂百廢待興。新羅心懷不軌不假,終歸保持着臣服之態,年年進貢。沒有必要將此傳揚開了,免得東北情況惡劣。

  薛訥身居高位,果然看的更高更遠。

  薛訥看着裴旻道:「你可知我為何這麼說?」

  「明白!」裴旻點了點頭,「吐蕃對我朝危害之大,遠勝新羅。新皇登基不久,東北確實不易再起事端。只是心中有點不甘吶……」

  薛訥讚許的點了點頭,強有力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甘就憋着吧,現在翻臉,痛快的是我們,苦了的卻是天下百姓。仇不能忘,記在心裡,記得越深,還擊的越狠。走,我們先去將元兇制伏了,至於罪魁禍首,終有算清的時候。」他邀着裴旻一同前往。

  裴旻自當從命。

  薛訥換了一身正裝,更顯英武,對身旁的衛兵道:「去將青蔥、栗蔥給我牽來。」他說着轉頭問向裴旻道:「會騎馬嘛?」

  裴旻搖了搖頭道:「不會,不過想學。」在古代不會騎馬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只是他家境並不富裕,馬又屬於奢侈品,不曾擁有,更別提學習。

  不一會兒,衛兵牽來了兩匹駿馬,兩匹駿馬一高一矮,高的那匹為青色,矮的是栗色,兩匹都是筋骨結實的良駒。

  薛訥接過青色的駿馬的韁繩,指着栗色的道:「這匹馬本應該就是你的,現在還給你。」

  裴旻不知薛訥話中何意,看看了看薛訥的大馬,有些嫌棄給自己的馬小。

  薛訥見狀哈哈大笑:「你不喜歡?那我們兩換一換?傻小子,別得了好處,不知福。我這匹是河曲馬中的良駒,河曲馬是衝鋒陷陣的戰馬,品種高大,爆發力強。而你這匹馬就是懷柔縣繳獲馬匹群中最好的,我估計就是給你所殺的奚王愛子的坐騎。它可是烏珠穆沁馬是北地馬中最優秀的,而且還是其中的上品。別看它塊頭不高,除了爆發力遜色我這青蔥一二。余者速度、耐力、勇猛、吃苦耐勞等各項都不是我這匹河曲馬能夠相比的。尤其是耐力,天下良駒眾多,唯有北地馬能夠在任何惡劣的環境超遠程奔襲,你可知道太宗皇帝的玄甲精騎?玄甲精騎用的就是你這種烏珠穆沁馬,雖說這本是你的戰利品,可我不還你,你還能奈何我?若非你幫了我大忙,還不捨得給你。你真想要一匹高大的駿馬,我們可就換了啊!」

  裴旻一定這話,立刻想到了蒙古馬,烏珠穆沁馬難道就是隨着鐵木真橫掃天下的蒙古馬?趕忙一把搶過栗蔥的韁繩,生怕讓薛訥奪了去。

  仔細端詳着面前的駿馬,發現烏珠穆沁馬也不算矮小,只是跟高大的河曲馬放在一起的時候,才會產生矮的錯覺而已。它毛髮修長,顏色優美,身上的每一塊肌肉都結實的如同鋼鐵一般,四蹄矯健、肩寬胸闊,當真是除了身高,便沒有什麼可以挑剔的了,心底不甚歡喜。心底對於薛訥的起名風格,並不認同,直接將栗蔥改成了符合他口味的小栗毛。

  薛訥給他說了騎馬的要領,作為將門之後,在騎術上薛訥無可挑剔。

  裴旻認真接納,依言踩着馬鐙上了馬背。他武藝根基深厚,下盤穩健,很快就掌握了平衡技巧,能夠穩健的前行停步。至於策馬奔馳,還需好好練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