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劍聖 - 第6章
無言不信
劍自然不存在魔力,真正改變一切的是人。
姜凡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槍既出手,便無回頭的可能,只能盡力一戰。
混跡江湖多年,姜凡愛惜名聲,不願輕易出手,一旦出手,卻將一切得失拋於腦後。
裴旻只覺得一股極剛猛的勁風撲面而來,竟然隱隱有種割面的痛楚。這一槍若是戳到實處,腦袋鐵定給戳一個大窟窿。面對這威猛的一擊,他卻不疾不徐的伸出了長劍,輕輕地搭在了槍桿上,畫個半圓。長槍本是刺向面門的,徑直給帶到了一米之外的空氣,刺了個空。
這一招裴旻是自己研究出來的招式,是根據太極的道理領悟出來的。後世的裴靜遠並不會功夫,但是自小到大,他看過的武俠小說不下百本,至於電影電視劇更是數不勝數。他自是知道不論是小說還是電影電視劇都有着極大的誇張成分,當不得真。但是特效情節可以誇張,箇中道理卻是實實在在的。比如太極的四兩撥千斤,楊過重劍的一力降十會,都是圍繞現實功夫理論來進行藝術加工的。
一般人就算知道這些理論,在現實中也無法施展出來,但是裴旻不同。裴旻的劍術天賦,簡直可以用可怕來形容。在無名師指點的情況下,任是憑藉自己領悟成為一代劍聖,甚至創出裴將軍劍舞。後世靈魂附體的裴靜遠,也繼承了這種天賦。
他依仗這種天賦配合自己腦海中的武學理論,衍生了不少奇招妙想,其中耳熟能詳的太極便是其中之一,只是一直沒有遇到動手的機會,無從驗證。
姜凡莫名來找他麻煩,而且用的還是渾鐵槍這樣的重兵器,正好給他喂喂招。
這一招使出,果有奇效,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便將勁力十足的一槍給化解了。
姜凡一臉的懵逼,完全不知發生了什麼情況,壓根不明白自己的威猛一槍,莫名的會不受控制刺偏了。
要知道「四兩撥千斤」最早見於明代拳法宗師王宗岳《太極拳論》一文,寫的是「任他巨力來打我,牽動四兩撥千斤」。這套借力用力的武學理論武學界普遍認為源自於元末明初的號稱繼往開來的武學大宗師張三丰,盛唐時期還未有如此理念。
裴旻此刻施展出來,誠可謂見所未見聞所未聞,足以用驚世駭俗來形容。
姜凡由不信邪,再度逼近,連刺了十槍。裴旻正沉浸在創招成功的喜悅中,一心以四兩撥千斤的巧勁來化解進攻,致使姜凡槍槍刺偏,便如逗他玩耍一樣。
老臉一紅,姜凡出了真火,怒喝一聲,鬚眉皆豎,挺槍直刺中宮疾進,那是竭盡全身之力的孤注一擲,乾坤一擊!
裴旻依舊慢吞吞的將劍搭在了姜凡的長槍上,然後姜凡莫名的發現自己的手在發力的時候又度不受自己控制了,「呼」的一下,長槍遙指天際,金雞獨立!
明明平平直刺,結果卻一槍刺到天上去了。
第十六章
公孫幽
太極中四兩撥千斤巧勁並非是無懈可擊的妙法,但是不得其法,存粹想要以蠻力破解,除非當真擁有天下無雙的霸王之力,否則你力量越大,在太極巧勁面前,越是吃虧。
姜凡這卯足勁的一招,反而讓他輸得更慘,更加控制不住自己。
這一招失利,姜凡人清醒了,腸子也悔青了,明明是想找個軟柿子,卻不想踢到了比鐵硬上十分的鋼板。
上是自取其辱,不上又騎虎難下,饒是姜凡花花腸子無數,一時間他也不知應當如何。
裴旻見姜凡一臉惱怒,卻又不敢上前,也不與他糾纏,兩個箭步,來到木劍女子身旁,劍訣斜引,長劍橫過,畫個半圓,劍身緩緩搭在了王虎的刀背上。這一回他不只是存粹的防禦,而是借力用力,連消帶打,將王虎的刀引向了姜凡,順帶還加了一點力量。
王虎也重來未遇過如此怪異的武功,一時不查,力量完全給控制牽引住了,竟一刀猛的噼向了姜凡。
姜凡大吃一驚,但他武藝不俗,反應極快,驚而不亂,從容的挺槍格擋。
兩人都是力量型好手,刀槍碰撞在一起,星火四溢,雙人手臂各自一僵。王虎性格暴躁,本給逼得陷入狂亂之中,這一刀噼向自己多年的老友,瞬間清醒了過來。
兩兄弟你眼往我眼,均有一股想找塊豆腐撞死的感覺,同病相憐。
裴旻收劍回鞘,衝着身旁的美人兒道:「我們走。」
木劍美人輕嘆了口氣,微微點了點頭,衝着王虎、姜凡以及武館門口微微作揖,方才與裴旻一同往街邊遠去。
看着這一男一女遠去的身影,再也無人有勇氣叫他們站住。
周邊一陣寂靜,隨即又引起了周邊的議論:
「那少年郎是誰?他用的是妖術?」
「我看就是妖術,世上哪有這種慢吞吞的劍法?」
「我的天,薊城這是怎麼了,哪來冒出來那麼多高手,一個比一個厲害不說,還一個比一個年輕……還喜歡用木劍,好像蔣博的護衛也是給兩人用木劍打的吧……」
「快劍猿給打的無還手之力,大刀王給戲弄,現在連姜凡夜給戲耍了,幽州武林這片天,這是要變!」
裴旻自是聽不到後邊的議論,心神都讓身旁的美人給吸引了。
不只是因為她漂亮,還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感覺他們就是一類人。
離開了街口,裴旻正想着應該如何搭訕,對方先一步頓住了腳步道,盈盈一拜道:「公孫幽謝過公子解圍,無故將公子牽連進來,實在慚愧。我還有要事在身,望公子留下姓名住所,等事情辦妥,必將親自登門道謝。」
裴旻看着謙遜有禮的公孫幽,實在難以想象她會咄咄逼人的大鬧劍軒,忙回禮道:「公孫姑娘太客氣了,我見姑娘舉止得當,有禮有節便是大家閨秀也未必能夠相比。而且我能看懂你的劍,你的劍奧妙絕倫,我從未見過如此精妙又如此詭異狠辣的劍法。但是你卻將這般可怕的進攻劍法使了守招,足見你半點沒有與他們交手的心,是他們咄咄逼人,逼得你不得不出劍。從你的人,你的劍,我可以確信那些胡亂指摘,根本是無中生有。一群大老爺們不分青紅皂白的針對姑娘,實在有些過分。」
公孫幽眼中閃過一絲愉悅,卻帶着幾分苦笑的道:「我並不怪他們,也不算是不分青紅皂白,他們這般氣惱也卻有他們的道理。」
裴旻一臉茫然。
公孫幽略一沉吟道:「今日公子助我,我也不瞞公子。我有一胞妹,長的與我一般無二。本性絕不壞,只是性子好強,他們應該是將我當成我妹妹了。」
裴旻打量着公孫幽,不敢置信的道:「真的一般無二?」
公孫幽頷首道:「除了聲音有小小不同,幾無差別。與我相鄰的大叔看着我們長大,相識了十三年,依舊分辨不出,將我們弄混了,更何況他人……」
裴旻心中恍然,這中午威風八面的去踢場子,晚邊又去道歉,不知詳情的惱羞成怒也是必然,笑道:「原來是這樣,難怪他們會說你是惺惺作態,明為道歉,實是耀武揚威。這誤會的,根本就不是一個人嘛。也不怪他們不信,便是我現在也不敢信你的話。在沒有親眼見到你妹妹之前,還是保留一點的好。」
公孫幽有些茫然。
裴旻笑着解釋道:「在下不是有心輕薄,而是實話實說。公孫姑娘天生麗質、清麗絕俗,天上仙子也不過如此,着實是天上的傑作。我實在難以相信還有一張與公孫姑娘一模一樣的面容,除非親眼所見,否則絕不敢信。」
公孫幽聞言雙頰酡紅猶,清雅秀麗,有若曉露水仙一般,心中有着點點竊喜又有點點嗔怒,卻也知裴旻確實無輕薄的意思,只好微微頷首道:「公子謬讚。」
裴旻不在這話題糾纏下去,免得真給當成輕浮小人,轉移話題道:「公孫姑娘所說的要事,可是尋找令妹?要是不介意的話,我幫你一起找。薊城我在熟悉不過了,有我在,你肯定方便許多。何況即將入夜,薊城有宵禁。若無我的相助,夜裡你是寸步難行。」自己太過主動,見公孫幽起了疑心,忙解釋道:「我叫裴旻,公孫姑娘也不必多疑。我幫姑娘也是因為我有事相求,我聽說在幾天前,有一對兄弟以華麗的劍術,憑藉兩把木劍擊敗蔣博重金聘請來的二十餘名護衛。姑娘劍法卓絕,步法華麗美觀,加上令妹正好兩人,又以木劍防身,我想應該不是巧合。至於為什麼相傳是兄弟而不是姐妹,我想或許是是你們覺得女扮男裝,更加方便行事穿了男裝,又或者你們穿的是無分男女的武士服,傳播消息的人只是遠遠的觀望沒有看清。蔣博牽扯到一件事情,到底什麼事我不方便說,總之挺嚴重的。我現在沒什麼頭緒,希望能夠從你們這裡得到一點關於他的事情,可能對我有所幫助。」
第十七章
沒幾人敢惹
裴旻身懷兩世人的記憶,等同擁有兩人的心思智慧,心思也尤為細膩。小酒館聽來的消息,未必對他有用。但事關他的調查對象,卻留了心,記下了那兩個以一當十,持拿木劍的兩兄弟。
在劍軒門口,裴旻見公孫幽以木劍對敵,當時還沒想那麼多,只當是巧合。可但公孫幽說到她還有一個同胞妹妹,而酒館聽到的消息袁浩正是讓一個姑娘以木劍擊敗的。
兩個人,兩柄木劍,而且劍術極其高明華麗,怎麼多巧合連在一起,那就不是巧合了。
裴旻斷定公孫幽與他的妹妹就是幾天前在來薊城路上的官道上擊敗蔣博護衛的那兩人。
公孫幽沒有應話,算是默認了裴旻的猜測。
她略微沉吟道:「我們先回客棧看看,我出來已經找了一陣子,在武館那裡又耽擱了點時間,也許妹妹自己回客棧了也不一定。別的事情,待我確認她安全再說。」
裴旻自無意見。
公孫幽擔心自己的妹妹,快步往她們借宿的客棧走去。
裴旻跟着公孫幽走了約莫一里左右,他們來到一處簡單樸素的小客棧,客棧名字取的很有創意「三英客棧」。
這薊城在三國時期是公孫瓚的老巢,劉關張在公孫瓚手上混過一段時間,難不成在這家客棧里住過。
看着「三英客棧」這個名號,裴旻有些惡意的想着。
客棧進門右側便是櫃檯,這天色已晚,掌柜正在算着一天的盈利,算盤撥打的噼里啪啦響。
公孫幽進門就問她妹妹回來了沒。
掌柜看到公孫幽,一陣錯愕,回過神來道:「回來了,回來好一會兒了,剛剛你,不,令妹點了些飯菜,讓我熱在鍋里,給你留着,我現在給你上菜?」
公孫幽鬆了口氣,心底的大石終於落下,含笑道:「上吧,看看還有什麼食材,麻煩多加兩個小菜,上一壺好酒。」
掌柜略一遲疑,但見公孫幽親切有禮,鬼使神差的應道:「行,夥計都回家了。我讓賤內親自給你們下廚。」
公孫幽頷首道:「有勞掌柜了!」她回頭向公裴旻道:「我回屋去看看,不親眼見見,心底不踏實,失陪片刻。」
「好!」裴旻做了一個請便的姿勢,見公孫幽已經上了樓,悄悄的問向掌柜道:「真有一個跟公孫姑娘一模一樣的妹妹?」
掌柜扶額道:「這活了半輩子,孿生兄弟兄妹見過不少,多多少少都應該有點差別。可這對姐妹當真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沒半分差別,瞧得我頭都暈。」
裴旻不是不信公孫幽,只是正如他說的那樣,真的難以相信如此漂亮的女孩,上蒼會奢侈的一次製造兩個。
他在大廳里找了一個雅座坐下等候。
不多時,公孫幽輕步輕聲的從樓上走了下來,到了近處無奈的笑了笑道:「一切安好,那丫頭也不知跑了多少路,已經累得睡熟過去了。」
「哈哈!」裴旻笑了笑道:「姐姐的劍法如此了得,想必妹妹也不會差。公孫姑娘這是白擔心了,能夠壓的快劍猿無還手之地。在這薊城在三十歲之前這個年齡段,無人是她敵手。過了這個年齡的武林名宿,能夠穩勝她的也不多,真能勝她的,礙於輩分也不會與她計較太多。」
公孫幽輕嘆道:「就是因為這樣才讓人操心,江湖險惡,人心叵測。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坦然面對被小輩擊敗的事實,明里對付不了,暗中下手。小妹閱歷尚淺,如何抵擋?不說了,明天我好好的看着她,不讓她出去便是。」
他們姐妹的家事,裴旻與公孫幽初次相識,沒有熟絡到過問家事,也不好插嘴。
公孫幽似乎也意識到了這點,不在說她妹妹,正好店裡的掌柜、老闆娘一併過來將酒菜上齊。她斟了兩杯酒,道:「裴公子今日幫我脫身,我敬你一杯,以表謝意。」
裴旻見她一口而干,爽快之極,也不客氣,敬了敬酒,一口飲盡。
裴旻預估公孫幽為了尋找妹妹,這一天也沒吃什麼東西,也沒急着跟她說正事,向讓她吃點東西,填填肚子。
公孫幽也真是餓了,把酒交盞,快夾細嚼,吃的極快,卻不影響美觀。
裴旻剛剛酒館吃飽喝足,本吃不下許多,但美人在側,捨命相陪。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見差不多了,裴旻再度問起了蔣博的事情。
公孫幽道:「裴公子應該是讀書人吧,想必應該認識王羲之?可知道他的《樂毅論》?」
「當然!」裴旻毫不猶豫的應聲,這王羲之號稱書聖,精通隸、草、楷、行各種書體,是中國千百年來書法界的標杆人物,論及書法真沒人能夠達到他那個高度。他是學文的,怎麼可能不知道。至於《樂毅論》,裴旻也聽說過道:「《樂毅論》是王羲之最出名的作品之一,我朝着名書法大家褚遂良在寫《晉右軍王羲之書目》時,將《樂毅論》列為王氏正書第一,價格不可估量。我聽說太宗皇帝最崇拜王羲之,他大肆收藏王羲之的真跡,《樂毅論》便在他手上。」
公孫幽頷首道:「《樂毅論》當年確實在太宗皇帝手中,他得來的手段,卻也不太光彩。長安、神龍年間,太平、安樂公主借《樂毅論》出外榻寫,《樂毅論》因此為人盜取,此事引起了不小的風波。這盜取《樂毅論》的正是早年擁有《樂毅論》的那家人。為了避免危險,他們隱姓埋名藏身臨潁。多年以後,那家人只餘一女眷。女眷父母與我們有恩,臨終前托我們將她護至薊城投奔她大舅。不知為何,《樂毅論》的事情讓蔣博知道了。他們盜取不成,便動手明奪。我與妹妹只能連手,將他們打退。我們與蔣博的過節,僅是如此。不知對於裴公子,可有幫助?」
裴旻搖了搖頭,笑道:「至少讓我知道了他是什麼人。」
公孫幽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略一沉吟道:「我不知道裴公子到底有什麼事,這裡只能勸公子一句,蔣博最好莫要招惹。他後面的人,莫說是公子,即便整個大唐都沒幾人敢惹。」
第十八章
越女劍法
公孫幽的話適可而止,並未詳細說明。她與裴旻畢竟相識太短,一些內幕牽扯太大,若傳揚出去,會威脅到她以及她最親的人。儘管她對裴旻的印象不錯,卻也不敢冒如此風險。
裴旻能理解公孫幽的難處,《樂毅論》是從太平公主、安樂公主手上盜取來的,這事必定牽扯到李唐皇室。
在萬惡的封建社會,皇室的地位卓然,擁有至高無上的生殺大權,不是現在的他們可以抗衡的。
在大唐沒幾人敢惹的,除了李唐皇室、宰輔大臣,或者鎮邊大帥還能有誰?
到底是皇帝李隆基?還是太平公主?還是五位宰相?
公孫幽能夠特地提醒,已經非常夠意思了,若過於強求因果,無疑是強人所難。
裴旻不幹這種沒品的事情,也不再此事上糾纏,跟她說起了兩人都擅長的劍術。裴旻對公孫幽的劍法極為好奇,他從未見過如此犀利可怕的劍法,雖短短几招,卻如神來之筆,妙不可言。他的一身劍法,除了得到後世記憶自我領悟的幾招外,九成是看他人施展學習來的。尋常劍法,他看上一遍,便以會使。高深的絕技,就如袁浩的「劍下留情」,也是他過目一遍後記在心中,回頭照着記憶練上三五日,掌握了個中技巧,後來研究透了,加以改良,使之威力更大更加靈活多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