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明月 - 第3章
赤虎
程同氣急。
這都什麼事兒,原本該討論的是「年度工作計劃」,現在居然討論起「員外」的問題。他重重一頓撥火棍,沉聲喝道:「夯貨——老師這是打算走啊。」
程老五不解:「不會吧?咱村待他不薄呀。」
程同理解不了私權概念,而在這個時代,程同的做法完全符合宗法符合律條。他感覺到趙興的不滿,但不知道對方為何不滿,所以他邊說邊整理思路,但這一整理,就跑到歪路上了。
「這不是薄不薄的問題——夫子初來時,我就發現他不簡單……」在這裡,程同特意用上了敬稱「夫子」。他頓了頓,繼續補充說:「當年,他治好了村裡的牛,我用上好的蘭溪小龍團款待他。蘭溪小龍團呀!那是貢品,皇宮裡人喝了都夸好……
嗯,可他一端起茶盅就皺眉,直到品了幾口茶湯才微微點頭。我當初就在納悶,他怎麼看不上蘭溪小龍團呢?這事我琢磨了很久,直到去年我隨他到縣城,看他在攤上把玩茶盅,那時我才恍然:原來他當初不是對茶皺眉,是對茶盅不滿意。
咱喝茶都用陶碗,可大戶人家不用這個。我見他手裡把玩的是杯子細細小小,問他是啥,他說是紫……紫甌兔毫盞,是宮裡最喜歡的茶具。我這一聽,立刻出了一身冷汗。
兔毫盞,聽聽這名字,咱鄉人會說這個詞嗎?別說見過,聽都沒聽過,可他就能一口說出來歷,還說是京城宮裡的喜好。你們聽聽——喝茶都這麼講究,這人來歷能簡單麼?」
族長的話立刻引起程老二的共鳴,他風風火火地說:「不錯,老師初來寨子,雖衣衫破碎,形如乞丐,可那身衣料……嘖嘖,非綢非麻,咱都沒見過。我家婆娘說,那針腳勻的,不是普通人能納出來的,我估摸着:那應該是貢品,宮裡也許……」
「噤聲」,程同厲聲喝道。
※※※
程老二有話憋不住,他馬上跳過對衣服的評價,繼續說:「還有,老師來的時候,身上背了一張木弓,後來我偷偷一試……嘖嘖,好弓啊!弓力強勁、矢可透甲。就說那弓弦,我到今兒都不知,那是啥獸筋做得。」
其實,程老二談到的「弓」,也只是趙興用最簡陋的木材,因地制宜作的簡陋弓。弓弦是女人裙裝上的繩帶。
不過,這張弓的製法與傳統弓不同:它沒經過火烤,直接用一根硬木彎曲而成。
製作這樣的弓是有技巧的,趙興從書上學來的技巧,自然比宋人的摸索強百倍。與此同時,經過野外求生的鍛煉,趙興的箭射的當然也不差。因為射不中獵物他就要挨餓,就要餓死。結果,他的求生本領遠不是山民所能比擬的,因為他既有理論知識,又有實踐經驗。
而程老二則是靠本能混飯,他找到趙興,央求製作弓箭,趙興脫口而出的指點,等於捅破了一層窗戶紙,讓單純靠本能的程老二驚為天人,因而佩服的無以復加。
其實,趙興自進入寨子,就一直以文人形象出現。但他一米八的身高,往哪裡一站即顯得極為雄壯,而生活在以武力求生的千里大山,武者的形象更受人尊敬。所以程老二越說眾人越覺遺憾:這樣一位能文能武的老師,程家坳居然留不住他——我們那兒得罪他了呀!
程同繼續回憶:「我第二次發現他不簡單,是在那年冬天,大雪,天寒,我請老師來,喝程夏從樊縣帶回來的潘生酒,可夫子僅淺酌了一下,便再也不肯嘗。我再三勸飲。但夫子只說:味寡,難入口!
從那以後我就知道,夫子不是尋常百姓家養大的——上等香茶他喝不慣,天下名酒他不入口,這可不是百姓人家養大的孩子。」
族長這番話,實際上是在重複程老二的意思,但他最後的補充,卻頗有點「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味道。
「趙乃國姓!」在眾人的震驚中,他掃了一眼火塘邊人的臉色,繼續說:「趙乃國姓!……此人穿着打扮都不普通——不過,這不是我們鄉人該談的,就談我的想法吧。
我聽說,先生(宋朝『先生』這個稱謂,是稱呼道士、和尚與醫生的)出現前一年,秦鳳大旱,二十萬流民入廂,被遷徙至淮南……先生不肯談來歷,最簡單地說:先生或許是逃亡的廂民,但我猜他可能是名『廂將』——一位有着國姓的廂將……」
所謂「流民入廂」是宋朝的一個特定政策。每逢各地災害發生時,宋政府就將流民中身強力壯的人挑選出來,編入廂軍,供給他們簡單的食物、微薄俸祿或者沒有俸祿,讓他們服役或勞作,藉此將流民中的「禍亂之源」全部掌握在手中。
然而,廂兵實際上是奴隸待遇,他們辛苦完成各種勞役,甚至被官員當家奴,所獲收入僅僅是養活家人的口糧。於是,廂兵常會發生大規模逃亡。尤以大家族出生的人為甚。他們接受的教育多,手眼活泛,所以不甘心淪為奴隸,有時甚至鼓動全軍逃亡。
逃跑的廂軍被抓回來,基本上是死路一條,所以他們多數逃入山野間成為流賊。而如果部下逃亡殆盡,主持廂丁遷移的「廂首(廂將)」也會乘機逃亡,淪落成為大盜與惡賊。
程同所說的是一種猜測,這種猜測最貼近時代——如果趙興確實被強制入廂,那麼他在遷徙過程中潛逃進入山林……等他重回人間時,自然不肯說出來歷與身份。
從好的方面講,或許趙興認為:程家坳的程姓並不是豪門,還不足以庇護像他這樣的逃亡者,萬一他真說出真實身份,鄉民反而難以自處,所以他寧願保持神秘。
程同說出猜測後,程老二這個楞人還在疑惑:「大哥,你怎麼肯定他要走?」
其實說到這裡,眾人已經知道,像先生這樣的文武全才,既然連廂軍都留不住,豈會在程家坳安身紮根。可大家也看到,程家坳這兩年獲得不少實惠,全靠趙興指點,在這期間,趙興毫無私慾,自己一分不取。這樣的人,鄉民實不甘心放他走。
「前幾天夫子來問過落籍問題,這次他又要帶學生去黃州府,我猜他要給孩子落籍」,程同沉着臉說:「也許等落完籍後,夫子便償付了我族救命之恩。再以後,他留在程家坳作甚?」
其實,程同誤會了,趙興問「落籍」是在詢問自己的戶籍問題。但趙興沒有想到,宋朝是個宗法社會,百姓沒有現代意義上的「戶籍」,唯有士人才需要籍貫——應試的學子需要在州府落籍,這叫「士籍」。
程同按照自己的思路猜測,趙興出謀劃策改變了程家坳的面貌。現在他急着要幫助村里登記「士籍」,如果程家坳這樣的窮鄉僻壤產生十名「士籍」,這份恩情足以償付鄉親了。自此以後,程家坳還能留下如此一位海闊天空的人物嘛?
程同壓根也想不到,他今天的行為觸動了趙興的權益……但這不能怪他,即使現代,宗族依然可如此處置孩子們的創業。當然,從程家坳這方面講,也不能算全錯,畢竟規則如此——趙興占了人家的地,在人家地盤上搞出這些產業,自己又沒一分投資,失去是必然,這也是趙興最終放棄爭執的原因。
火塘邊一片贊同聲,程同拍拍身邊的椅子,堅決地說:「這椅子本該是夫子坐的,我程族有了夫子才有了今天。夫子在這一年,頂的上我程族獨自發展百年——眼看着,我程家坳還有一坎:咱村現在已經上了百戶,官府那頭,瞞是瞞不下去了,所以我們需要夫子——夫子也必須坐上這張椅子!
程老七,我程族最漂亮的閨女在你家,明天,把你的閨女梳洗打扮了,送去伺候夫子。」
第四章
拿出最好的珍寶
宗族裡面,被稱為「阿七」、「阿五」等等,說明他是小字輩。只有成為本族最高輩分的人,才可以叫上「老七」、「老五」。
程老七沒有兒子,婆娘也早已去世,沒有子嗣,他也沒有資格坐在火塘邊。程族長這一聲叫喚,讓他從下面的人從中站起身來,畏畏縮縮的說:「定親了!俺閨女定親了,是城裡的王小三……」
程老七視自己的閨女如掌上明珠,所以乳名稱「阿珠」。這丫頭與城裡的一名店小二定婚。這位王小三是家裡老三,沒有養老負擔,收入還不錯,程老七指望閨女成親後,小兩口為他養老,族長的交代卻打亂了他的計劃。
「那就悔婚!」,程同決斷說:「該退多少聘禮我程族負擔……福分呀,那店小二給你養老,哪比得上老師替你養老,老師不養我全族負責養老。告訴城裡那個小子,只要他肯退親,我程族隨他開價。拿了錢,讓他閉緊嘴,娶別的小娘去!」
程同一下子開價過高,在座的人裡面,程老五也有一個適齡丫頭,聽到程同的開價,他看了看身邊那張空交椅,鼓足勇氣搶話說:「憑啥?大哥,你可不能偏袒。咱家也有閨女,咱閨女常給上學的兄弟送飯,老師那裡熟門熟路,憑啥不是咱家閨女去服侍老師?老大,你可要處事公允啊……」
程同頓了頓撥火棍,以不容置疑的口氣,打斷了程老五的插言:「咱程族要留下老師,必須拿出最好的珍寶。你那閨女啥模樣,老師何曾正眼瞧過……讓阿珠去,就這麼定了!」
程老七雖然懦弱,但他也不是傻子。自己的閨女嫁給城裡的店小二,是做妻,嫁給先生則有可能做妾,程老七豈能甘心?所以,程老五一爭,他馬上順水推舟:「五哥願意,那啥,咱閨女就免了……悔婚,阿珠名聲全毀了。」
程同威嚴的掃了程老七一眼,拍了拍身後那空椅子:「這張椅子是什麼?全村第二把交椅呀!誰可以坐上這把軍師交椅——娶我程族女做妾,他還是局外旁人,能行嗎?阿珠過去必須是做妻!這次我豁出老臉,憑我程族之恩求他,他敢拿我程族之女做妾?」
程同說得是一種宗法規矩:當一個宗族需要外姓幫助時,他會把宗族第二號席位許出去,邀請外姓參與決策層。這把椅子就是「千年老二」席。一般來說,通過聯姻等方式,「千年老二」會迅速被宗族同化,但那把椅子則世代被其家族傳人擁有。坐在這把椅子上,沒有決策權,但有否決權。
在南方,現在仍有許多宗族配置這種「千年老二」席,但他們增設這種席位多數是因為「風水」之說,比如錢姓宗族多請丁姓、崔姓人坐上這把椅子,希望對方幫錢姓「丁」住旺氣、「崔」發錢運。
程家坳里,論到大家族這些鬼魅手段,數程同清楚。他當初也正因為清楚族規,所以在鄉民中脫穎而出,繼承族長的席位。而其餘人等見識不多,平常不去記憶這些東西,現在聽到他的解釋,才隱約想起這條規矩。
這下程老七滿意了,但其他家長立刻不願意了,程老五跳起來嚷嚷:「同去同去,老師那間大屋,阿珠一人也忙不過來,咱閨女也去。老師挑上誰,那是誰家的福分,可不能白便宜外人。」
程同順水推舟:「就這麼定了……光景不早了,都散了吧。」
命令一下,家有閨女的長者已急不可耐竄出去。程老二沒有閨女,他賴在椅子上不肯動:「族長,今年的活計還沒分配,該怎麼幹,你可發句話啊。」
「夫子剛才已經表態了」,程同回答:「今年,燒窯編簍的事都等秋收後。」
程老二不解:「可先生沒說什麼啊?老大,你可不能亂說。別人都有地,我全指望打獵得錢,不讓我干……」
「夫子什麼也沒說,就是今年的安排」,程同嚴厲的回答:「誰想進匠戶營,誰就繼續做活……現在,都散了。」
「匠戶營」這三個字令程老二泛起一陣寒意,至此,祠堂里的人終於「猜」出了趙興的意思。
程家坳現在富足了,連續吞併了附近幾個小村後,如果附近幾個縣的縣官貪念一動,想把這個當成一項政績,那麼,程家坳就會終結「三不管」命運。而那些精通技藝的鄉民,有可能在編戶時被編入「匠戶」。
「一入匠戶,世代匠戶」,子孫萬代都需要傳承匠戶的頭銜。
匠戶營的勞役是沉重的。宋代匠戶因為完不成勞役,經常全家逃亡或者自殺。地方官為了完成任務,常常抓一些普通百姓來濫竽充數。所以,程同的意思是:農忙季節大家該幹啥幹啥,等到農閒時節再看看趙興怎麼安排、想必那時,夫子已成為徹底的程家坳人,他會替程家坳指明了下一步發展規劃。
辦法之一就是程家坳出一位士紳!也就是說,程家坳出了一位文化人,其他人得到他的庇護……而程同以為趙興帶學生去入籍,就是替程家坳預作打算。
誤會,純粹是誤會。
現在,這位被誤會者還不知道村裡的決定,他正喜滋滋領着學生翻過山頭,來到一條山溪。一邊走着,他一邊重溫着祠堂內的情景,許久,他若有所悟地自語:「瞧,人世間總有那麼多的無奈,可人在世間走,必須學會:改變可以改變的,接受不可改變的……
嗯,既然我改變不了,那就接受吧——這就是生活!」
程夏目睹了祠堂內的一切,他感覺到趙興的不悅,但他不知道趙興為何沉鬱。當然,即使他知道,他也無法理解,因為他所接受的教育,沒有「知識產權」與「私權」概念。
因為擔心,程夏一路走一路觀察趙興,他小心翼翼地注視着趙興的臉色變化,趙興的自語聲音雖小,但他句句入耳。這幾句現代社會千錘百鍊的名言,字字如洪鐘大呂,令他聽得如痴如醉。
「老師,那麼,什麼是『可以改變的』,什麼又是『不可改變的』?」程夏腳下一軟,只覺得頭暈目眩,他止住腳步,渾渾噩噩地追問趙興。
此刻,日正中午,一行人已走到了山坡頂,林海濤聲陣陣,夾雜着微弱水聲——這一刻的畫面程夏一輩子都記得。當時,趙興止住了腳步,抬眼望了望如畫江山,隨手一指,瀟灑地說:「看——不可改變的日月,可以改變的是滄海、是桑田、是人的際遇!而現在,我們正在改變家園!」
日月不可變,其餘皆可移!
孩子們也停下腳步,他們仰望着站在坡頂的趙興,因老師的風采而傾倒。
是的,他們正在改變家園!
※※※
程家坳所在的山坳,東臨浠水西鄰巴河。相較來說,它離浠水稍近,只需向東翻過一個山頭就行。不過,這座大山——上山五里,下山五里。從山中小路走到江邊,前後需要五小時。
過去,村裡的山民完全沒有水運意識,他們進出村落都喜歡翻山越嶺。而養成這一習慣的原因,主要是原先村內人少,對外運輸需求不旺。但隨着村落的發展,對外運輸能力逐漸成了發展瓶頸。
而在山區築路是項大工程,以當時的生產力水平和鄉民財力水準,修一條通向附近縣城的山區公路,幾乎是不可能。
既然無法修路,那就造船吧——修一條簡易盤山路直至河邊,然後造個簡易碼頭,這還能做到。於是,趙興就打起了造船的念頭。
這時候,造船是件極複雜的事,船板間的榫卯結構複雜,光計算它們的嵌口,就足以令一個熟練的木匠發瘋。而趙興本着能簡單儘量簡單的策略,直接跳過榫卯結構,用長釘連接板材,將工程量降到了最低。無心之中,反而走了條最接近現代的路。
木船造好了,此前已試航過三次,這次趙興打算走的更遠點,一直航行到附近縣城。此舉如果成功,接下來就動員鄉民築路,而對外交通的改善,必將改變山區面貌。
木船躺在岸邊,孩子們開始歡喜地推船下水。他們被趙興描繪的美景所激動,幹活的熱情很高。
說實話,現在這艘成品船,與其說像「船」,不如說它更像個敞口大木盒。
趙興不是造船工程師,他第一次造船,費盡力氣只造出了如此醜陋的形狀。
好在趙興來自信息化時代,造船的幾個關鍵點,他還記得。
他記得造船需要先造龍骨,於是,一根大樹被整根鋸細,制出長達15米的龍骨,然後把粗大木條安裝在龍骨上,做肋條狀,肋間再釘上木板……這就是趙興所造的船!
他知道船板扣合縫如果連接不緊密,會導致船滲水,於是,那些木板間都製作出粗大的牙口,類似現代「複合木地板」邊緣的溝槽……
他知道為了防止船隻變形,造船的木板需要充分陰乾,於是,他將那些木板經火烤後,放在河邊的棚子裡晾了整整一年……
他知道船尾必須像魚尾才好控制方向,他也知道有舵才能調節船向,於是這艘船成了船頭略尖船尾略窄的大木盒……
這艘船沒有桅杆,因為趙興不會製作桅杆……
好在浠水水流並不湍急,船帆變得可有可無,而操帆是件技術活,沒幾年的學習,掌握不了。所以趙興放棄了製作船帆的努力。
這艘船的三次試航,都是橫渡浠水到對面岸邊。在平靜無波的浠水上,近岸操縱難度不大,但它的載貨量卻遠遠超出預料。
趙興大致估算了一下,它大約能夠承載近五噸的石塊。聯想到現代的平底沙船甚至用水泥製作,卻能將貨物堆得老高,運載五六十噸貨物,趙興相信,即使這樣簡陋的木盒子,一次也能運走村落一個月的出產。
這就夠了。
日上三竿,趙興將船推下河岸。此際春雪融化,浠水正是水位最高的時候,十來名學生歡叫着跳上船去……
這其實是一次極其冒險的航行:一位不懂得操舟的老師、一群不懂事的孩子,在水文狀況完全不知曉的情況下,就這樣駕一葉孤舟,闖入了春日溪流。
風景很美,可趙興無暇欣賞。
近岸航行跟遠航完全不是一回事。木船沿江漂流,奔騰的江水發出喧囂的聲響,木船隨之起伏不定,原先鎮定的孩子立刻慌了,他們站都站不穩。
等連續數人墜江後,他們才知道江水並不深,老師完全有能力將他們救起,方穩定情緒……可操舟就別指望他們了。
折騰了許久,船重新貼上岸邊,順水漂移,孩子們這才有心情,欣賞岸邊景致。但這時,趙興已欲哭無淚了。
趙興策劃這次初航是一次融入外部世界的努力。程家坳是個適合隱居的山村,但不適合發展。來自現代社會的他,知道信息交流的重要,只有不停的與外界進行交流,程家坳才能徹底融入這個時代。
他來到這個世界有三個年頭了,三年來,他躲在程家坳小心的試探外部世界。現在,傷口已經舔好,他迫切想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山居生活雖然很田園牧歌,但《甲方乙方》中曾揭示過這個道理,那位生活優越的款爺懷念知青插隊時的生活,但等他真到了村里,把村裡的雞偷盡之後,他最懷念的是重新回到原來的生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