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明月 - 第4章
赤虎
對於這時代來說,趙興是個外人;然而,對於宋代人來說,程家坳也是這時代的局外旁人。所以趙興必須走出程家坳。
他似乎有點操之過急了,期望這群山里孩兒馬上熟悉操舟,現在看來這是那麼可笑。
小船艱難的繞過一個個山坳,傍晚時分,前方已可以看見浠水縣。
浠水原名希水,南梁時改為「浠水」,唐代又稱蘭溪,而宋代則稱蘄水。趙興喜歡繼續用「浠水」的名字稱呼它,是因為他手頭上的「湖北地圖」還標註着浠水。
蘄水是個縣級單位,屬黃州管轄。沿浠水而下,江盡頭恰好是黃州府。到了南宋末年,淮西處於前線,南宋這才設立淮西宣撫司,並在蘄春築蘄州城,於是「蘄州」出現……
據說蘄水縣住着一名大名鼎鼎的名醫,名叫龐安時。趙興現在雖逐漸擺脫了「名醫」的身份,常以「老師」面目出現,但作為原先的「山溝神醫」,他對「縣城名醫」有一股天然的膽怯感,生怕被人揪住問醫理,從而拆穿本來面目,故而,他過去從不進蘄(浠)水縣。
但現在他不得不進縣了,浠水碼頭就在城邊。孩子們的操舟水平打亂了他的計劃,他只好指揮孩子們將船駛入碼頭。
船隻靠岸時,船工都在觀察這艘古怪的船。這船很長,外形很怪異,它的出現顛覆了船夫們的固有理念,他們難以想象這樣一個尖底大木盒居然能行駛,偏偏它還是由幾個完全不懂操舟的娃娃駕駛,看到孩子們手忙腳亂,他們忍不住跳下水,涉水上船幫孩子們將船靠上碼頭。
「嘿喲,幾個小孩,毛都沒長齊,也來搶我們的飯碗?」一名年輕的船夫調笑。他還準備再說幾句,便看到船尾的趙興,立刻收聲。
這人氣度不凡,一看就是讀書人,可不敢輕易調笑。等了一會,看趙興沒什麼不悅,他們一邊固定船,一邊小聲問孩子:「這什麼船,如此怪異?誰造的?」
孩子們的回答充滿了驕傲:「我們造的,老師畫的圖紙,我們自己造的!」
「瞧這群孩子,能得!」船工齊聲讚嘆。
趙興很納悶,這船很怪嗎?
他不知道,當時的船,長寬比例都很小,比如打撈出水的宋船「南海一號」,長度為26米以上,寬度10餘米,長寬比例約為2.5:1。而他造的船長寬比例接近7:1,形狀如梭,通體流線,這種船型在現代看來是優美,但卻不符合這時代的審美觀。
「我需要幾名船夫」,趙興插嘴:「逆流而上,孩子們應付不了,但我們需要把船駛回去,你們誰有空,我雇他。」
一名篙師(船長)打扮的人跳上船,身子左右晃了晃,感受一下船的穩定性,立刻更驚愕了:「這船穩……難怪,幾個不懂事的孩兒都能把它駛來蘄水。」
趙興就站在船後微笑。岸邊的船工乾咳一下,轉而跟孩子搭訕:「你們是哪兒人?今晚不能夜航,我們明天走,如何?」
「我們是程家坳的」,孩子們說完,把臉轉向趙興。趙興順勢回答:「那就住下吧,碼頭附近有歇宿的嗎?……每人50文,結伴走,掌燈時分回來,不許亂跑。」
孩子們發出一片歡呼,船上那名四十多歲的篙師(船長)停下了檢查,驚問:「程家坳?那個十戶小村也擺弄船了?」
趙興心裡正充滿失敗感,他終於明白,再簡單的小船操縱起來也是件技術活。沒有船工的幫忙,也許這船都駛不回出發點——逆水行舟,更需要技術。他嘆着氣從船尾走了出來,很無奈地自語:「錯了,看來我錯了……嗯,這船你們看好了,需要多少報酬,說?」
船工們疑惑的打量了一下趙興,其中一名年輕船夫拉了拉篙師的衣袖,輕輕地說:「程家坳,我聽程家坳新來了個老師,我娘子早先提起過,莫非這位秀才便是?」
趙興沒有回答,他疑惑的打量船工,可這時孩子們已搶先問:「你等怎知我家老師的名號?」
切!這句話反而證實了船工的猜測。
因為趙興來歷神秘,所以,程同早早對程族上下下達了封口令,禁止族人在外人面前談論趙興。趙興知道程同的命令,所以他才感到疑惑——古代的信息傳播不應該這麼快呀!
那名篙師馬上恭敬地向趙興拱了拱手,叉手不離方寸,恭敬地回答:「小老兒的鄰居,去年嫁小娘入程家坳,年初小娘生了。鄰家婆婆趕去待產。聽她說程家坳請了位老師,這老師本事大着呢,領幫娃娃替程族打算……原來就是先生啊。小老兒這廂有禮了。」
篙師這是在「唱諾」,這是一種禮節,也就是邊鞠躬邊說着請安祝福的話——類似日本人的邊鞠躬邊喊「嘿伊」。而「叉手不離方寸」也是一種宋代禮節,指的是兩手自然交叉疊放在胸前。這種禮節常出現在聆聽的時候,表示自己在恭敬地傾聽。
趙興搖搖頭:紙里果然包不住火。隨着時間推移,他必然會被外人頻繁提起,繼續「慎言慎行」已經沒有用,現在他需要一個新身份。
該用什麼身份?
趙興邁步上岸,漫無目地的沿街走着。篙師連忙一路指引,帶着他去客棧。沿途行行色色的人,在暮色蒼茫下都趕着回家。然而卻有個奇怪的人:一位老人,顯得有點瘋瘋癲癲,他沒有回家的打算,不停的揪住路人的衣袖——無論貴賤——與對方嘮叨,有些人停住與他談話,有些人則拂袖而去。
孩子們發現了趙興的注視,他們比較好奇,而且沒學會控制,不等趙興開口,程老五的兒子程爽指着那個瘋癲老頭,問船工:「那誰?他怎麼了?」
篙師瞥了一眼,馬上領着孩子鑽入小巷,邊走邊不以為然地回答:「沒啥,那老頭是龐神醫的客人,經常來浠水,每次都瘋瘋癲癲上街,揪住過路人,要人講鬼故事。
路人把故事說完,都沒故事可講了,他還說『你且編一個吧』……後來,大家都躲着他。唯有些不知情的人被他揪住……呀,一定是又在給他講鬼故事了。」
趙興腳步頓了一下,頗想回頭去看看,但馬上又跟上孩子們的步伐。
這不是宋代蒲松齡嗎?……哦,不對。蒲松齡在清代,應該是他在清代模仿這個人的行為——此何人哉?很有名嗎?為什麼蒲松齡要模仿他?
第五章
被誤導的習俗
第二天,船啟動了,岸邊的人漸離漸遠,那個人仿佛昨天沒回去,依舊在街上詢問鬼故事。相距遠了看不清那人的相貌,只覺得在晨曦里,那個披着露水、瘋癲的背影顯得特孤獨、特淒涼。
剩下的路程里,趙興一直在考慮自己身份的安排,等到他返回程家坳,只記得整個旅途中,印象最深刻的是那個孤獨的背影,兩岸的景色反而記不起來了。
船工們將船駛進簡易碼頭時是正午。殷切的船夫非要送孩子們回家,其實他們是想看看傳說中的程家坳。趙興一直在愣神,沒顧上反對,孩子們沒心眼,歡跳着、領上船夫們走上了山路。
翻過山頭,在正午強烈的陽光下,對面山坳處,一排排嶄新的磚房從半山腰綿延到了山坳,船夫們發出一片吸氣聲,這吸氣聲使趙興悚然驚醒。他連連沖孩子們使眼色,孩子也醒悟過來,悄悄圍上了船工。
「嘖嘖嘖,好……好一片大屋……啊,俺縣太爺住的房子也不過如此。」篙師站在山脊感慨完,猛然發現事情不對頭。
宋代交通並不發達,老百姓奉行「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的觀念,許多人終生沒有踏出自己所居住的小村落。船工們雖然走南闖北,但他們從沒見過如此整村的磚房。更沒想到,在這偏僻的窮山坳里,還隱藏着如此富足的村落。
程家坳現在還必須隱藏,因為現在登記,州府會派個鄉紳來管理。唯有程家坳自己出了位士紳,上官府登記,回歸官府治下才合算。同時,趙興不願讓人太早發現程家坳,是因為他現在還沒有一個合適身份。
篙師感慨完畢後,看趙興已經目露凶光,他走南闖北,察言觀色的本領不同常人,馬上套近關係:「小老兒霍小乙,那鄰人……啊,曾說程家坳的老師天文地理無一不知——瞧那船造的,太穩!……你們需要船工不?老漢操舟20年,正打算尋地安居。」
其實那篙師並不老,但風吹雨打使他的相貌顯得像老頭。
不過,相比趙興的年輕,他有資格自稱老漢。
趙興盯着他看了一會,突然招了招手,喚過程夏,叮囑道:「領他們去見你爹。」
說罷,他虛引着手請篙師前行。
這是一種押解的姿態,可篙師無從拒絕。
走進程家坳,趙興像是忘了船工的存在,自顧自地向家中走去。程夏楞了一下,這才醒悟過來,押着船工向祠堂走去。
山居,房門一般是不上鎖的,因為村落里居住的都是同姓人,不會有竊案。在這種環境下,趙興他的房門也從不上鎖。可趙興記得出門前自己關緊了大門,現在大門敞開着,院內還傳來了掃地聲,他詫異的止住腳,傾聽片刻,摸不着頭緒地走進院內,接着,他看見程阿珠正滿頭大汗的掃地。
都是一個村子的,他以前當然見過程阿珠。據說,這個女孩是寨子裡最漂亮的未嫁女,因為要嫁給城裡人,程老七很早就培養她學習城裡人的禮儀。因此,在一群鄉村野丫頭中,程阿珠顯得格外文靜。
程老七沒有子嗣,所以在寨里處境尷尬。按照宋朝法律,他的那份田地將由程阿珠與他的侄子分享。但因為程阿珠要嫁入城裡,所以村裡的土地對他沒用,程老七早早的把那塊地交給侄子打理,父女倆靠侄子上交的部分田租過日子。這點錢,他還要省下來給女兒置辦嫁妝,所以,日子過得有點緊巴巴。
在村里全面改建成磚房時,程老七甚至沒有能力跟風,是趙興看不過去,便指使程夏帶領同學給程老七改建——這一舉動驚動了族長程同。
自己的族人需要外人來憐憫,這對程同來說是很丟臉的行為。況且自己的兒子年幼,程同還指望着孩子讀書中舉,哪肯讓他干繁重的體力活兒,於是,程同一聲令下,全村青壯齊出動幫助程老七完成了新房改建。
趙興就是在那次舊房改建工程中與程阿珠接觸了幾次,雖然最終族中出了工力,人情落在了族長那裡,但沒有趙興這個由頭,也就沒有他們的新房子,所以為了感謝,程阿珠給趙興做了幾雙新鞋子。
趙興對那種手工納制的布鞋沒啥好感,唯一的印象是鞋底針腳很均勻。考慮到程老七家境貧寒,幾雙鞋面可能花去了小女孩的部分嫁妝,趙興的回禮也很豐厚。為此,程老七親自登門感謝了幾回。一來二去,雙方有了接觸。
程阿珠是個恬靜的女孩,趙興考慮到對方的在嫁身份,雙方的接觸都是彬彬有禮。也就是從程老七那裡他才知道,宋代女人居然也擁有繼承權,可以參與父親財產的分配。
宋代女人分在室女、出嫁女、歸宗女。在室女是指未嫁的女子,在財產分配上,她與男性繼承人擁有相等的繼承權。歸宗女是指出嫁後因丈夫死亡返回娘家的寡婦,她在繼承權上略次於在室女。而出嫁女則更低,近乎於沒有。
宋代女子對嫁妝擁有完全的支配權,她死後,如果沒有子女,那份嫁妝要返還娘家,所以宋人嫁女,嫁妝都特別豐厚。許多宗室王爺、朝廷高官甚至借債嫁女。
程老七從女兒定婚起就開始積攢嫁妝,前幾年寨里的人都很窮,所以他的錢財積累緩慢。等趙興帶來了農產品深加工技術後,程家坳的財富開始爆發。程老七因為沒有田產照應,閒暇時間比較多,再加上趙興的「政策性傾斜」,他也在這股致富狂潮中,迅速替程阿珠備齊了嫁妝。
其實,對程家坳目前所謂的「富有」,趙興心裡是頗為鄙薄。鄉民窮慣了,忽然手頭有了余錢,就容易自我滿足。比如:程夏由於是族長之子,孩子頭,所以村裡的什麼產業都有參股,連帶着他父親坐享其成成為村中首富,這位首富家財多少——240貫。
至於「二富」程老二家財更可憐,不足百貫而已。目前程老二每月新增收入,滿打滿算也就2貫到7貫左右。村中二富尚且如此,至於程老七所謂的「嫁妝豐厚」,價值也就是30來貫錢……
按日子計算,這位姑娘就要嫁了。她與那位店小二已經約好了秋後完婚。程老七打算秋收過後就去進城享福。
這位準新娘出現在自己的院內,趙興感覺有點不自在。他張了張嘴,準備勸止程阿珠的忙碌,但立刻又發現,程阿珠的打扮有點不對勁。
※※※
這個女孩今天很奇怪,竟然穿着一身嶄新的綢緞,緞面上繡着精細的花鳥蟲魚。繡工很完美,它也許正是早期的湘繡。那套華麗的裙服外還罩着一件紗制背子,這種背子演化到明代叫做「比甲」;演化到現代叫做「風衣」
早期的「背子」沒有紐扣,雙襟並不合攏,甚至還相距老遠,活像一件大氅。宋代背子各階層都可以穿,但所選用的材質卻需根據社會地位而定。不過,無論怎麼說它也不是勞動者所穿的衣服,倒是在貴婦身上很常見。
連背子出現在程阿珠身上,趙興看到這兒,腦海里首先冒出的詞是「嫁衣」——程阿珠是在展示她的嫁衣,這繡工精美而華麗的裙衫是她的嫁衣。
程阿珠掃地掃的很認真,渾似沒聽到趙興的腳步聲,但趙興卻發現,當他進來時,這女子的動作稍停頓片刻,接下來渾身顯得很僵硬。
趙興在現代社會也就是個小男人,跟着老闆混,拿薪水,沒啥冒險意識,只喜歡兢兢業業討好老闆,干好自己的事。來到這個陌生的時代,他更加謹小慎微。如果不是此前的叢林生活讓他多了點殺氣,他甚至沒勇氣繼續活在這個完全陌生的環境。現在,既然程阿珠不開口,他也就保持沉默,邊走邊用欣賞的目光觀察對方的嫁衣。
果然是「嫁衣」,而且一件不落的全套打扮。
腰間扎着一條蜀錦彩帶,上面墜下一根長長的絲絛,絲絛上綁着兩枚玉佩玉環,一枚玉佩吊在膝蓋位置,另一枚玉佩墜在腳邊……
「阿珠啊,這環佩……似乎它放的位置不對」,趙興第一次看到古代女吊上環佩。按他想來,「環佩叮噹」嘛,它應該吊在腰間,怎麼到了膝蓋下方。所以他憋不住插嘴。
阿珠今天的神色不對,原先她與趙興還能有問有答,今兒乾脆態度羞澀。聽到趙興的指點,她嚅囁半晌,背着身,調整好環佩,然後頭也不回,輕聲細語地解釋:「奴這種佩法,也是聽教習說得,老師說不對……現在可好?」
什麼好不好,阿珠背着身子,趙興哪能看到?
即使趙興看到了,他也說不出話來。因為阿珠的話突然提醒趙興——也許,在環佩的佩戴方式上,錯的是自己!
程阿珠是程老七的掌上明珠,因為要嫁到城裡,所以程老七自小就開始教導阿珠「城裡人的禮節」,所謂「教習」,就是程老七聘來專門教導程阿珠禮節的中年婦女。
趙興隱隱覺得:或許,他原來所看的那些古裝電視劇畫面,再一次誤導了他——玉佩的正確位置應該是佩戴在膝蓋以下的。恍然間,他似乎想起了自己看到的日本藝妓,那些人的配飾也是吊在膝蓋下的……
趙興這次猜對了。環佩的作用是用來壓裙角的。宋人講究走路時鞋不露出裙邊,而低垂的玉佩恰好用來壓住飛揚的裙角。因為環佩的存在,使得宋人只能採用小碎步走路,尤其是身份高貴的人。而日本藝妓當初學的就是「華族」走路的方式。
在宋代,不僅女人用小碎步走路,男人也如此。宋朝朝廷高級官員還另有一個用來壓裙角的配飾——那是皇帝賜給臣子、代表進出宮廷權力的金銀小魚、印綬。這些東西多裝在一個錦袋裡以防灰塵,所以俗稱「金魚袋」、「銀魚袋」、金綬袋,銀綬袋、銅綬袋……
程阿珠聽到身後久久沒有動靜,又弓下腰去掃地,這使她裙子後擺離開地面,露出了腳下那雙漂亮的繡鞋——那是一雙名為「錯到底」的弓鞋。
趙興原以為理學昌盛的宋代,女人們都會有一雙裹得很小的小腳。但他現在發現,現在這個時期,婦女裹腳還並不普及。至少在社會觀念上,纏足尚未達到人人接受的地步。而且,宋代的纏足,與後來的三寸金蓮是有區別的。
據趙興的觀察,宋代的纏足是把腳裹得「纖直」但不弓彎,類似後代的高跟鞋穿法。這種裹腳法被稱為「快上馬」,所用鞋子被稱為「錯到底」,的鞋底尖銳,由二色合成。
宋代的路況並不好,普通人平常一般不穿這種「錯到底」鞋子,道理就跟現代寫字樓MM不會在鄉間穿高跟鞋走路一樣,當她們穿上這雙鞋時,則意味着……
趙興猛然驚醒——白角冠兒皂蓋頭、熟白紗襠褲、白絹襯衣、明黃紗裙子、粉紅紗抹胸、真紅羅裹肚、粉紅紗短背子……
這是全套嫁衣!程阿珠在這個時間、這個院內、穿着全套嫁衣為他除塵,意味着什麼?
他來這個時代只不過三個年頭,時間不到兩個整年,接觸的都是一些鄉民,對於宋代風俗的了解,僅到鄉民層次,他知道這不對頭,但想不出問題出在哪裡;想不出程阿珠這番展示,有什麼特殊含義。
一念至此,他立刻一聲重咳,用最平靜的語氣,淡淡的說:「衣服很美……環佩嘛,你還繼續原來的佩法——原是我錯了,跟你調笑而已。這院子也不用掃了,現在就快午飯了,你回家做飯去。」
程阿珠沒有動,她死死握住掃帚,愣在那裡——調笑,老師在調笑我!我該薄怒嗎?可為什麼我只感覺到渾身發軟!
趙興見自己的話沒有相應,程阿珠依舊背對趙興,停下手中工作僵在哪裡,渾身顫抖,耳根還紅了。他想再說點什麼,可考慮到剛才環佩問題露出馬腳,阿珠又詭異地穿了一身盛裝……他晃了晃腦袋,把話咽了回去,訕訕走回自己屋內。
才進屋,他馬上撲到床前,伸手向床下摸去——那裡藏着他帶來的現代物品:幾個皮箱,皮箱裡裝着幾件殘破的女性裙裝、化妝品、梳妝用品及數件男裝T恤……還有那把多功能工具刀。
第六章
眼花繚亂
還好,它們都在,沒人動過。
將這些東西放回原來的地方,趙興拍了拍手轉身踱到院門口,抬頭望了望天色。
嗯,是正午了,往常這時候,趙興的院落是最熱鬧的時候。各家小媳婦們穿梭不斷,她們包攬趙興的一日三餐,一是為感謝趙興幫她們照顧孩子;二是因為趙興興致來了,常會教那些小媳婦們幾手現代做飯手藝……但現在,院裡沒有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