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明月 - 第8章
赤虎
學生們得到趙興的指點,毫不客氣地開始行動,場中慘叫聲響成一片。焦觸見趙興發現了兒子的躲藏企圖,連忙喊住了孩子。原本他還擔心趙興來個殺人滅口,但等趙興發現之後,繼續躲藏已經毫無意義,因為在程家坳學生的十張強弓的籠罩下,孩子的舉動萬一觸怒了這夥人,那是有死無生。
焦觸現在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對方的信用上,他咽了口吐沫,繼續說:「壯士,滿福建路,別的地方治安都好,唯獨邵武軍這裡盜匪雲集……為啥,因為這裡是『金坑銀谷』、『林海鐵山』。
壯士且瞧……前面不遠是清水鎮,清水鎮過去是武夷山,武夷山山左是太平銀場,清水鎮向南是寶積鐵廠、江源銀場、磥磼金場、蕉坑銀場……翻過武夷山,是武仙銀礦、大同山銀礦……」
說到這兒,焦觸小心的看了趙興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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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趙興一付專注的樣子,繼續說:「這裡金銀滿谷,馳道(國道交通幹線)從長安通向邵武,為四洲通衢,入閩要道。山路縱橫,致使盜匪雲集,出則搶劫客商,如則逃入山中,官府無可奈何。
此地天下財富雲集,然,馳道左右官府把持甚嚴,山路則力所未殆。大路抽稅嚴苛,故而客商多走小道,且小路還有些從礦場匿了金銀的礦工,盜匪更把他們當作羊牯,故此,小路雖可多稅吏,也常身家難保。
壯士選的這條路就是條小路,小老兒走這路是為了躲稅吏。原本這條山路屬廖老六,這茶寮也是廖老六開的,道上好漢看在廖老六的面子上,多少給點面子,卻不曾想,如今連廖老六都鎮不住了……
我今天一看茶寮出來的不是廖老六,就知道壞了,此路以後恐怕走不成了,這群人如此大膽,竟連廖老六都敢禍害。
廖老六是誰?那是邵武軍的一條好漢,年少與劫匪爭鬥,傷了一條腿,從軍中退下來。可即便這樣,那一聲槍棒武藝,等閒幾個人進不了身。
廖老六為人仗義,邵武軍中的軍漢也常來照應,四處好漢都買他幾分面子,我等從此經過,也向廖老六繳納一些常例,分與那些好漢爺……」
焦觸說到這時,進屋搜尋的孩子們已經鑽出了屋子,他們紛紛向趙興報告情況:屋內不少屍體,活人一個沒有,伙房裡堆滿包裹,後院全是獨輪車。
有一組孩子匯報時有點扭捏,似乎欲言又止,趙興橫了他們一眼,示意他們先別說,而後他轉向焦觸。
「老丈,既如此,我們各取所需——廖老六出事了,平常他有軍漢照顧,你們就拿這群匪徒前去請賞,以後走這條路,自有軍漢出面接着照應……至於我,後院裡的大車我不要,我要輕裝走路,帶不走貨物,伙房裡的包裹我任取幾件,剩下的你們自己分了。若還能找回失主,把包裹給人送回家,也算是一件功德,如果麻煩……由它吧。」
「還有一個七八歲小女子」,剛才那隊扭捏不語的學生趕緊插嘴:「她是昨天過山的,父母已經被人害了,正捆在伙房裡……」
趙興怒火上涌。這群「英雄好漢」連孩子都不放過。一個小女孩,人生才剛開始,讓她失去父母的保護,怎麼孤獨的生活下去——好像,十字坡中的好漢還要把人做成「人肉包子」,如此行為還需「謳歌」!
趙興打量着滿地盜匪,表情很陰冷:「我既然不出面,就別給他們機會說出被俘經過——孩子們,斬了!……慢,屋裡還有小孩,別當着她的面,帶這群人到屋後去。」
程夏應聲領着兩名同學鑽入茶寮,不一會,他們扶出一個面色蒼白的、眼神呆滯的女童。此時,地面已清理乾淨,除了一地鮮血,沒有一個人。
趙興望着一眼身後的客商,這時,孩子們已在屋後動手殺戮,匪徒們的慘叫聲讓客商膽戰心驚,生恐惹怒了這群殺神。
趙興的眼神慢慢從他們膽怯的面容上掃過,心裡嘆了口氣:「沒一個敢擔當的。」
學生從伙房裡翻出屬於小女孩的行李,趙興讓人找了兩輛雞公車,一輛承載小女孩與她父母的物品,一輛裝上屬於自己的戰利品,頭也不回的繼續向前走。身後,商人們忙着分割那些貨物,他們沒有悲哀,只有意外所得的欣喜。
如果不是趙興,也許他們也是被害者,他們的貨物也會堆到後面的院子裡,屍體會被埋入院裡……但現在,他們唯有欣喜。
人性多麼可怕……
哦,宋人也不是完全沒人性的——趙興才走了不遠,又聽到身後傳來車子的轆轆聲,這時趙興還沒有感慨完,他回頭一看,發現了那群不願參與分贓的商人。
從追隨人的情況看,三支商隊已完全打亂了,每支商隊裡都有不願分贓的人,這些人總數超過了原先商隊人數的三分之一——焦觸父子也在隊伍里。
看來,確實不能用現代觀念衡量宋人,這個時代,竟然有這麼多不貪財者,出乎趙興預料。不過,既然這些商人跟上來了,趙興也不為己甚,他放慢了腳步,以便商人能跟上隊伍。
孩子們現在的行進隊列類似美軍的散兵前進隊列,他們分成兩排,鬆散的走在路邊,兩輛雞公車走在小路中間,趙興壓在整個隊後。不過,孩子們現在已沒心思警戒了,他們不時的跟身前身後聊着自己的收穫。
走出一條山溝,清水鎮就在眼前,趙興揮手讓整個隊伍停止,推着繳獲物的程爽被孩子們換下,他急切地從雞公車上抓了一柄朴刀,神神秘秘的跑到趙興跟前,抽出半截刀刃向趙興炫耀:「老師,我找見一個好東西,你看,這刀上還有雪花紋,死沉死沉的,是不是口寶刀。」
這口刀式樣很怪,它不是中原流行的款式,微彎的弧度,窄窄的刀身。刃上經過反覆跌打,呈現出一種黑色的雲紋……
這種刀現代叫「大馬士革刀」,宋人把它叫做「鑌鐵雪花刀」。水滸傳中「楊志賣刀」賣的就是這種自印度,或者阿拉伯傳入的鋒利寶刀。而武松自十字坡得到的兩口戒刀,也是「鑌鐵雪花刀」。
中國「鑌鐵雪花刀」的數量在南宋末期達到了鼎盛,蒙古人西征回來後,拿着這種從阿拉伯世界繳獲的戰利品與南宋軍隊戰鬥,宋史中記載,這種刀能連續砍斷數柄宋軍制式朴刀,自身卻沒有損壞。宋人甚至無法對這刀進行技術超越。
「好刀啊——鑌鐵雪花刀,能值三萬貫」,趙興溫讚美道:「嗯……有這個刀的人身份不簡單,他的包裹你拿了嗎?翻翻包裹,看看這是什麼人?」
程爽的父親是一位上門女婿,在宋代,贅婿的身份很低,甚至無法擁有自己的名字。但贅婿的兒子因為繼承家業,在家中確是「戶主」,母親父親都要依附他而居。
然而,在這種習俗下長大的程爽,並沒有養成歧視生父的惡習,在家中,他經常跟父親坐在火盆邊像朋友似的聊天——這種情況下,他反比同齡孩子顯得閱歷豐富、心眼靈活,別的孩子都忙着取綢緞,搜財物,他卻看中一些遇難行商的隨身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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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時代交通不便,大多數遇難行商可能要歸結到失蹤人口中,人間永無消息。而拿了對方的隨身物品,根據這些隨身物品找出線索,給對方家中送個信,這是中國自戰國時代留下的民間鄉俗。用對方留下的貨物支付送信費用,也屬於這種鄉俗的一部分。與之對應的是:拿的東西越多,道義上承擔的責任越重。
趙興剛才用現代人的觀念臧否客商,是犯了主觀錯誤——實際上,現在跟在他後面的才是一群冷漠人……但這些鄉俗他並不了解。而且他現在還沒反應過來,程爽拿這柄寶刀過來,實際上是想送給從頭到尾一物不取的他,以此顯示他也是「義舉」的責任人。
「三萬貫,拿着這種寶刀隨意亂跑……」程爽吃驚的舌頭都縮不回來,他趕快走到雞公車上,翻檢那人的行李。
過了一會,他反身走回來,拿了一份官碟:「老師,這是個武官,官碟上說,他是興化軍旗頭(軍隊中選拔壯勇者執旗,作戰時麾眾當先的人)……」
趙興沒有看那份官碟,他望着程爽,平靜的說:「可憐,一名勇士……孩子,這刀你拿不走了,一名普通旗頭用不起這種刀,你最好連刀帶包裹送回興化軍中……奇怪,能用得起這種刀的人,怎麼孤身一人走路,沒有侍衛嗎。」
由於信息掌握的不全面,趙興無法作出合理的推理。他只覺得奇怪,為保險起見,最好將他的隨身物品送到興化軍中,由軍方負責送回他遇難的消息。
程爽對此絲毫沒有勉強的意思,趙興說完,他趕快奔回獨輪車邊,把包裹整理好,將寶刀重新包了起來。
看到程爽的表現,趙興不禁讚賞的點點頭——為人不貪心,知道自己什麼該得,什麼不該得,這就叫「識大體,知進退」,這樣的人,無論在官場商場,都能穩步發展。
「好吧,休息夠了,我們一口氣感到鎮上,打尖過後立刻趕路……別等後面的商人趕上」,趙興呵斥道。孩子們應聲相應,獨輪車推動了。
突然間,那個一直痴痴迷迷的小女孩突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遭受巨大驚恐的她,脫離了險境這麼久,這時平靜下來,才感到悲哀。
後續的商人都憐憫的看着這個小女孩,程夏一副大哥哥的模樣上前安慰她,並詢問她父母的情況。等這個小女孩哭累了,才抽抽涕涕的說明了前後經過。
小女孩是妾生的,商人父親在異地經商,娶了歌女出身的母親。這次他結束生意準備回鄉安居,路途經過那個茶寮,四名僕人與其父母被蒙汗藥放倒,就在她面前被匪徒殺害。僅由於她年幼倖存。當時,那些匪徒曾當着她的面商議,要把她賣入妓寨……
小女孩家在福州,現在她只剩孤身一人,前路遙遙……
程夏盡力安撫,那個小女孩哭累了,也慢慢止住了哭聲。
隊伍重新上路時,趙興看着那女孩的背影輕聲嘆息,程夏聽到嘆息,湊近趙興身邊,低聲問:「老師,怎麼了,為什麼嘆息?」
「小娘生的孩子,又從來沒有回過家,家中的兄弟姐妹能不能認她……就算認了又怎樣,她最熟悉的是父母,現在父母過世,周圍是一群陌生的親戚,其中還牽扯家產爭奪?誰會照顧她?誰又來保護她?……那群『好漢』害人不淺啊!」
程夏臉色難看,他心酸的問:「老師,總會有辦法的?這……」
「只有一個辦法……」,趙興掃了一眼程夏,他立刻緊緊閉上嘴,任程夏怎麼打聽,都不願再談論這個話題,只淡淡吩咐:「不要停留,穿鎮而過,直奔邵武。」
由於搶劫了匪徒的隨身物品,趙姓他們無需在清水鎮補給,他們穿鎮而過,後面跟的客商也擔心屠殺事件泄露,替自己惹上麻煩,他們緊緊尾隨,不敢稍作停留。
穿過清水鎮,路況更加險惡,即使走在通衢大道上,也不時有劫匪過來騷擾。趙興走了幾步,想起小女孩的悲慘經歷,心中陡然猛惡起來,他怒吼一聲:「拿弓來。」
程夏應聲打開布囊,露出了趙興特製的大弓。
宋制的弓一般有一米二高,趙興這張弓足足有一米六,連箭都是加長的。這張弓一露出來,路邊的匪徒止住了腳步,他們面帶驚愕看着趙興,臉上帶着難以置信的神情。
其實,盜匪們離隊伍並不遠,也就是百米左右。這麼近的距離,眉毛鬍子都可以看清,但普通弓箭對他們卻沒有傷害力。這些盜匪——不,「類梁山好漢」一路尾隨,就是打算等日落時分,到僻靜處動手,但他們沒想到「羔羊」竟敢反抗。
程夏遞過一把箭,趙興右手取過一隻搭在弓上,左手將其餘的箭攥住,同時握住弓臂,右手拉開弓弦,嗖地一聲,將第一支箭仰射出去,群寇頓時色變。
這支箭沒射上任何人,但它遠遠地掠過群寇頭頂,飛入路邊樹叢……這還沒完,趙興握箭杆的手在動,幾根手指一撥拉,其中一根箭已成水平狀態,松回去的弓弦抵在箭羽上,才停止顫動,趙興的右手又拉開弓弦,快速將這支箭射出。
蹦蹦蹦,連續三支箭掠過群寇頭頂,這時,趙興左手還扣着兩支箭,弓弦上搭着一支,他冷冷望着群寇,停下了動作。
這一連串動作快如閃電,等群寇反應過來,射擊已結束了,這時群寇的驚呼才出來:「阿也——連珠箭!」
轟地一聲,盜匪炸了窩,除了趙興弓箭所指的那個盜匪,其餘人四散而逃。
趙興箭尖所指的那位盜匪不是不想逃,是不敢。趙興快如閃電般的三箭嚇得他腿腳發軟。傳說中,一般具有連珠箭技藝的人都能百步穿楊,所以那盜匪不敢背對趙興而逃,他只能慢慢向兩邊攤開雙手,保持固定狀態。
殺?還是不殺?這是個問題。
第一十一章
惹下滔天大禍
其實趙興不是不想射傷盜匪,以威懾其餘人。
遺憾的是,弓箭這東西準頭本來就差,還需要不間斷的練習,才能準確判斷風速、角度、箭杆均勻度等,對射擊的影響。趙興最近摸弓摸得少了,所以他第一箭就射飛了。
要是別人,遇到這麼丟人的事,早自己找地方躲起來了,可趙興比這都丟人的事都經過了,所以他神色不動地把其餘箭射了出去,那副胸有成竹的神態,令人不敢試探。
其實,趙興也不是極為精通連珠箭手法,他是從一幅照片上看到一名達斡爾老人,抓弓臂的手攥着幾支箭,迎着朝陽,擺拍射箭。由於他不清楚冷兵器的用法,所以把那幅照片上的姿勢當作正宗,沒想到這恰好是連珠箭的正宗手法。
也就是說:連珠箭並不是什麼高科技技術,僅僅是個簡單的手法而已。知道抓箭的竅門,也就會了「連珠箭」……可就是這個竅門,在古代的信息傳播效率下,能了解的只有罕見的「個位」數。
既然無法射准,趙興就停止了射擊,但他那淡然的神態卻唬住了群寇,箭尖下那名小盜已經哆嗦起來,趙興停了一會,覺得惡氣出盡,便低喝一聲:「放下武器,滾!」
盜匪豕突而去。孩子們惡意地將弓上的箭射在盜匪左右,糾正對方逃跑路線,這些獵戶出身的學生,他們射擊的精準度遠不是趙興可比。這倒讓商隊的人對趙興愈發高深莫測起來。
「連珠箭啊」,他們在趙興身後低低議論:「聽說,秦鳳路老鍾經略也會連珠箭……古時候,養由基百步穿楊,那不過三連珠。看了沒有,人手頭還抓着三支,這說明什麼——六連珠?……為什麼不射,傻啊,沒聽說麼——『自出山洞無敵手,得饒人處且饒人』……今兒可是開眼了……」
開眼?!轉過一個山腳,商人們發現,他們「開眼」的東西更多:不遠處的路邊,一個小山坡下,100餘身穿雜色服裝的漢子,正圍困着坡頂的40餘人。之所以說他們服色很雜,是因為北宋時代穿衣的顏色是有講究的——有官者服皂袍,無官者白袍,庶人布袍,紫色僅施於朝服,或者軍服。倒是坡頂上那群人,都穿着整齊的皂袍。
坡下人當中,為首者騎一匹矮馬,他身邊兩人騎得不知是驢是騾,剛才逃回來的盜匪正手指着趙興的來路向騎馬人訴說,神態焦急。騎驢騎騾的人則費力而專注地指揮佯攻坡頂,對趙興近距離突然出現,他們還未及察覺。
「我明白了」,趙興止住腳步,看着山腳下那群人嘿嘿笑了:「剛才我們遇到的是攔路匪——匪徒主力在這裡圍攻商隊,為了防止別人救援,他們派人手在路兩頭攔截援兵。孩子們,準備……跑不成了,他們有馬,弓箭急襲,瞄準了打!」
兩組孩子突前,站在路左右,每組孩子當中,兩名孩子手持木棍成蹲姿,站在前方,他們身後,一孩子持弓,毫不猶豫地射擊起來。三名孩子成小三角陣型,三組孩子又組成大三角,據守在路中。程夏將獨輪車推至身後,程爽不由分說從包裹里取出剛才的鑌鐵雪花刀,插在趙興腳前,剩下的兩個孩子則張弓搭箭,向遠處的匪徒射擊。
孩子們的出現令匪徒稍稍一愣,但他們接下來的暴雨式射擊,立即讓匪寇們相信了逃回者誇張的訴說——這麼遠的距離,原本弓箭射不到的,但眼前這群孩子箭射的又准又狠,眨眼之間,已放到了十數位同伴,如此說來,他們的老師更加箭術超群……或許可信。
騎馬的匪首斜了這裡一眼,他這時還沒來得及下令應對趙興,其餘的匪徒不知該如何行動,遭受打擊後便四散開來,坡頂上的人見狀,猶豫着是否要衝下,那匪首一聲吶喊,止住了混亂。
「烏嶆山好漢在此辦事,過路英雄莫擾,且自安置,咱家這裡聲諾(行禮)了」,那匪首呼喊道。
「你也算好漢」趙興冷冷地笑着:「不就一劫匪嘛,也敢稱好漢!」
程爽一邊遞上幾根箭,一邊將其餘的插在地上,趙興拉開了長弓,沖人多處放出了一支箭。一箭示威,這一箭恰好將一名匪人射飛。
這一箭多少給了趙興一點信心,他搭上第二支箭,估量了一下風速,把箭射向那名匪首。這次他使用連珠箭術法,連續射出三箭。
那名匪首才喊完話,趙興的第一箭射出,他剛準備召集同夥,重新組織進攻,沒喊幾句話,趙興的第二支箭到了。
看來,叢林求生的技巧趙興還沒全忘,這一箭射的很準,射的很急,匪首沒想到弓箭也能射這麼猛,大驚之下,飛刀砍飛了第一支箭,同時身體橫移一米左右。
射箭這玩意,第一支箭射出後,如果是急速射箭,其餘的箭也大致順着一條箭道飛行,散布點大約也就在一米的範圍內,那匪首不移開身體,趙興這支箭就射飛了,他這一躲,無巧不巧,那支箭恰好鑽入他的腋下——嗷的一聲,箭上巨大的衝力將他射離馬匹,落在地上時,箭杆已經半截穿出身體。
「僥倖僥倖……」,趙興心中暗自得意。
炸了窩了,匪首身邊兩名騎驢騎馬的人趕緊催着坐騎逃開,一個人較不幸,恰好被接着的箭射到,這讓倖存的那個匪人嚇破了膽,他在坐騎上扭來扭去,躲避臆想中的箭,坐騎承受不住他的亂晃,失蹄跌倒。
這時,坡上的人終於做出決定,他們吶喊的衝下山坡,匪人已經喪失了抵抗的勇氣,四散逃離。
這陣急速射擊已耗盡了孩子們最後的體力,看到坡頂上人衝下來了,他們已無力追擊,只是繼續待在原地喘息。等坡頂上的人打掃了戰場,過來一名廂兵邀請趙興相見:「興化軍判官周濤周大人在此,有請壯士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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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化軍,莫不是那位鑌鐵雪花刀主人所在的軍隊,趙興看了一眼孩子,以眼色示意,自己從地上拔起那柄雪花刀,向坡頂走去。
判官是個文人,按宋代的軍事,軍中判官相當於監軍的角色。可一名判官帶隊來這裡幹什麼,盜匪襲擊客商還可以說的過去,襲擊朝廷官員那可就是謀反大罪了,所以趙興壓根不信對方的身份。
瞧這群廂兵的打扮,也不像是正常的軍士。宋朝自稱火德,軍服是一身紫衫,頭頂一頂范陽帽——就是大帽檐的氈帽,形狀類似現在的草帽。這群軍漢穿着衙役的皂袍,頭頂只是用頭帕包裹,顯得不倫不類,趙興望向他們的目光充滿了警惕。
身穿皂袍的周濤先是打量了一下趙興的秀才白袍,見到趙興行禮時不亢不卑,他將目光落到對方手上的那柄刀上。
「這是孫華的刀,我認得,那個逃奴今在何方?」周濤冷冷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