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書 - 第3章

蔣牧童

  「爹爹,好臭,」沈長樂聞着沈令承身上的味道,故意說道。

  沈令承聽罷,哈哈大笑,輕拍她的背,問道:「你這是哭累了,就又開始打趣爹爹了?」

  他將沈長樂抱着到了外間,將她放在了榻上後,仔細看了看她的臉蛋,才問:「告訴爹爹,為什麼哭啊?」

  沈長樂盯着面前的人仔細打量了一番,距離上一次見到爹爹時,還是半年之前。她自從回衛國公府後,自覺自己是寡居之人,連院子都極少出去。跟父兄雖同住在一個家裡,但見面的次數卻極少極少。

  而最後一次見面,也是她要入宮,在府里拜別父親。

  她的名聲並不好聽,有克夫之名,但皇上卻還是執意納她入宮。當時在朝中還引起了頗大的爭論,就連一向德高望重的父親,名聲亦被她所累。

  如今想想,不是爹爹待她不夠好,而是她總是離他太遠,也從不主動靠近他。

  沈令承掏出身上的帕子,給她擦了擦眼淚,問旁邊的順姑:「姑娘,到底生了什麼病?」

  順姑姑是院子裡的管事姑姑,所以這會自然是她站出來,她朝着沈令承恭敬地福了福身子後,這才說道:「回國公爺,姑娘前日開始發熱,請了大夫過來瞧了,也開了方子,只是吃了幾貼下去,總是不見好。」

  沈令承回頭看了一眼女兒的小臉蛋,原本粉粉嫩嫩的小臉,這會有點蠟黃,就連臉頰肥嘟嘟的肉,瞧着都沒他走之前多了,就連神色都是懨懨的,一瞧就沒什麼精神頭。再看着她身上只穿了粉色中衣,此時一隻小手抓着衣擺,正不停地摳啊摳的。

  「太太呢,姑娘病得這般厲害,怎麼也不見她來瞧瞧,」沈令承環視了一圈,忍不住問道。

  因為她年紀小,沈令承怕她受不住回鄉的路途,便將她留在家中,讓因要臨產而無法前往的林氏照顧。

  如今倒是好,孩子病了,她一個做嫡母的,卻不在跟前照顧。

  沈長樂一邊抓着衣擺,一邊聽着順姑姑和爹爹說話,只不過她小心地打量着爹爹的臉色,似乎有些不高興。

  「你去將先前大夫開的方子拿過來讓我瞧瞧,」沈令承吩咐道。

  此時徐嬤嬤從廚房回來,正碰見順姑出來,她小心瞧着院子裡頭,問道:「可是國公爺回來了?」

  「你怎麼回來了,吃食怎麼沒拿回來,姑娘還等着用膳呢?」順姑見徐嬤嬤這般空手回來,便不悅地說了句。

  徐嬤嬤被她教訓也不惱火,討好地笑了笑,回道:「廚房那邊正在做姑娘平日裡愛吃的膳食,我瞧着一時半會也好不了,便回來先瞧瞧。再說,這不是國公爺回來了,這會正晌午的,也不知道國公爺用過膳沒?」

  順姑姑被她這麼一提醒,也才回過神。她趕緊道:「我進去問問,你在這守着。」

  徐嬤嬤原本是想在國公爺跟前露個臉。如今順姑姑之所以能在姑娘的院子裡面,這般地說一不二,還不就是仗着國公爺的信任。

  沈令承自然是沒用過午膳,沈長樂一聽,抱着他的手臂,一個勁地搖啊搖,撒嬌道:「爹爹和我一起用膳。」

  沈令承也極少和女兒單獨用膳,自然欣然同意。他見自己點頭同意,把沈長樂高興地咧嘴笑開,露出嘴裡小米粒一樣的牙齒,心情也不由大好,「長生,想和爹爹一起用膳?」

  沈長樂點了點頭,只見她乖巧地說:」長樂想要和爹爹一起吃飯。」

  而在另一邊的院子裡,只見張嬤嬤正小心翼翼地在一旁站着,想了半晌,才是勸道:「太太,國公爺這會回來,定是因三姑娘的生病事情。奴婢瞧着,要不您還是過去瞧瞧,免得國公爺以為您不上心呢。」

  「我不上心?為了咱們這位嬌貴的三小姐,我忙前忙後的,」林氏忍不住抱怨,但說到一半卻也泄了氣。她在沈令承跟前,何曾敢這般說話,如今也不過就是在自個的院子裡頭,才敢這般抱怨罷了。

  結果她派過去打探消息的丫鬟回來了,一進屋子,就說道:「太太,國公爺已經在三小姐的院子裡頭傳了膳,想來今個午膳就在那邊用了。」

  「你看看,你看看,」林氏氣得險些連眼淚都落了下來。老太太那頭他要顧着,自己這個做兒媳婦的自然不敢有怨言。可是這會人都回府了,抬抬腳就到的功夫,他居然忍心不來看看自己這個懷着九個月身孕的人。

  張嬤嬤見她要哭,趕緊勸道:「太太,可別傷心了。你如今身子要緊。」

  「我瞧着,這府裡頭也就我一個人重視這孩子罷了,我這隨時都能生產,可誰曾顧慮過我,」林氏只覺得悲從中來,眼眶一下便紅了。

  張嬤嬤頭皮一麻,林氏這話不僅抱怨國公爺,這是把老太太也怨怪上了。這話要是傳出去,只怕會引起軒然大波。她趕緊揮揮手,讓丫鬟都退了出去。要說這太太,剛嫁進來的時候,倒也性子溫順。只是自打這懷了身孕之後,整個人都變了,連性子都沒那麼寬厚了。

  不過張嬤嬤可不敢當着她的面這般說,也只能小心翼翼哄着。

  待張嬤嬤又勸了好幾回,林氏總算是把心底的怨懟壓了下去,聽了她的勸說,親自去三姑娘的院子。張嬤嬤見她態度軟和了下來,又讓丫鬟打了熱水進來,給她重新敷了面,這才讓人抬了轎子過來。

  「爹爹,吃這個,」沈長樂從前從未和爹爹這般親近過,如今若是能在夢境之中,將這遺憾彌補上,對她來說,也算是一種寬慰吧。

  不過她到底還年紀小,再加上一雙小手,別看肉嘟嘟的,但卻沒什麼力氣。所以她用筷子夾了好幾下,才將糯米藕挑進了沈令承面前的甜白瓷小碗裡。是的,她現在也只能用筷子戳中,藕片上的洞,才能將藕挑進沈令承的碗裡。而好幾個藕洞裡的糯米,都被她弄了出來。

  順姑姑看着桌子上的狼藉,正要請罪,誰知沈令承卻毫不在意地,伸手捏了下女兒的臉頰,結果一捏,又覺得她圓潤白嫩的小臉觸感十分不錯,居然又用力捏了兩下。

  沈長樂一撇嘴,哭了。

  雖然她原本是想假哭,嚇唬嚇唬爹爹來着,結果金豆豆掉下來的時候,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原來小孩子的眼淚,真的是來地這麼容易。

  而沈令承也被嚇了一跳,這會又趕緊摸她的小臉蛋,認錯道:「長樂不哭,爹爹以後不捏你的臉蛋了。」

  結果他想了下,又補充道:「不這麼用力地捏了。」

  沈長樂一聽,哭地更加傷心了。在她心裡,爹爹一直個氣質儒雅又玉樹臨風的男子,在自己跟前從來都是沉着穩重,為何夢裡的爹爹,會這麼不一樣啊?

  結果沈長樂還沒哭完,外面便有丫鬟通報,太太來了。

  沈長樂一聽是林氏來了,條件反射一般地止住了哭聲,而且還用小手抹了抹眼淚。雖然這只是在夢裡,但是她怎麼都不能讓林氏看了自個的笑話。

  林氏進來時,就瞧見這父女兩人正坐在羅漢床上,小桌上擺了幾個碗碟,倒也不是十分豐盛的菜餚。

  「這麼大熱的天,你怎麼過來了,」在林氏十分嬌柔地給沈令承請安之後,他不冷不淡地說道。

  林氏原本滿腔的柔腸,登時被這冷淡的話,潑了一盆冷水。她臉上笑意一僵,似乎不知要說些什麼。

  沈長樂看着對面的林氏,突然眼珠轉了轉,嘴角露出一個狡黠的笑。

☆、第

4



重生

  沈長樂費勁地榻上爬了起來,如今她的身子不僅小,而且特別地圓,所以起身都特別困難。她起身的時候,動靜大地連對面的沈令承都不由多看了她幾眼。不過她起來之後,便像模像樣地給林氏請安:「給太太請安。」

  林氏瞧着平日裡,連話都說不利索的人,這會給自己請安,愣了好一會。可偏偏她愣神的時間有些久,被沈令承看在眼中,就成了給沈長樂的下馬威。所以他臉色陰沉地越發厲害。

  「樂姐兒趕緊起身吧,」旁邊的張嬤嬤輕輕抵了抵她的後腰,林氏這會緩過神來。

  可她一轉頭,就瞧見對面的小女孩的眼神,那樣的狡黠、精怪,那哪裡是一個三歲小孩的眼神啊。

  林氏嚇得渾身一顫,抱着肚子就往後退了一步,倒是沈長樂瞧着她這般模樣,登時得意地揚起嘴唇,但她偏偏還嫌不夠,揮手招呼:「太太,來吃飯。」

  林氏自打懷孕之後,連老太太院子裡的茶都不敢多喝一口,又如何會在她這裡用膳。但沈長樂如今仗着自個年紀小,撒嬌賣乖起來,簡直是手到擒來。不過就連她自己說完之後,都覺得奇怪,要知她從前何曾這般撒嬌過,想必這就是小孩子自帶的天賦吧。

  「這天氣太熱,我胃口不太好,」林氏本就是推脫之意,不過說這話,確實含嬌帶怨地瞧了沈令承一眼。

  「你如今懷有身孕,便是胃口不好,也該吃點,」沈令承聽罷,臉上的不悅稍微緩和了些。

  沈長樂在一旁瞧着,林氏這番做派,在心底一笑。她知道林氏一向是溫柔小意之人,慣是能放得下姿態哄着沈令承。所以當初沈令承也不會單單選中了她,畢竟就算林氏和章家沾親帶故,可到底身份上還是差地遠了,即便是給他做填房,那也是高攀了的。

  「這幾日樂姐兒身子不好,我心裡日日擔心着,又怕老爺回來怪我未照顧好樂姐兒,在」說着,林氏眼眶之中便已泛起了水光,晶瑩的淚光在眼眶裡轉了好幾圈,可愣是未落下來,看地沈長樂,那叫一個嘆為觀止。

  她從前雖不喜林氏,可卻也不得不敬重着她,因為她不僅是自己的繼母,又是自己的姨母。她的母親王夫人,乃是沈長樂外祖母王氏的親妹妹,也正是因着這層關係,當初林氏才能搭上衛國公府。之前她只覺得林氏之所以能壓她一頭,無非就是仗着自己長輩的身份,可如今看來,人家唱作俱佳,便是這眼淚說來便來,單單是這一點,她沈長樂就輸了何止是一招。

  此時張嬤嬤上前扶着林氏,心疼地開口:「夫人,你可別千萬哭。您不記得,大夫說你現在身子重,要放寬心,不能老是這般擔驚受怕的。」

  沈令承此時已經放下筷子,他瞧着林氏挺着的大肚子,臉上也閃過一絲內疚。他服侍老太太回去省親,倒是留下她和長樂兩個人在家,便是長樂病了,也不是她有意為之的。若真說照看不周,倒是長樂身邊的這些丫鬟婆子該被責罰才是。

  「老爺,不是老奴替太太開脫,只是這幾日姑娘病了,太太又是派人請大夫,又是守在這邊照顧姑娘。若不是昨個她肚子痛的實在是厲害,老奴拼死勸着她看顧着肚子裡的小少爺,她今天一早便又是要過來的,」既然林氏做出了欲語還休的委屈姿態,那旁邊的張嬤嬤便扮演起了忠僕的模樣來。

  沈長樂看着她們主僕二人,這般一唱一和的,倒還真是一齣好戲。

  而旁邊的順姑姑,在聽到張嬤嬤這般說之後,臉色浮現一絲怒意。自打姑娘病了之後,她便第一時間遣人告訴了太太,又派人出去請了大夫。可一直等大夫來了之後,夫人才乘着小轎姍姍而來。後來也不過是派人送了些補品過來,昨個來也只是外頭略坐坐就回去了,連姑娘的屋子都沒進。

  順姑心底自然是不忿,但她一個奴才,又豈敢輕易插嘴。這若是開口了,指不定就成了污衊夫人。

  而並不知曉內情的沈令承,在聽到這一番後,心中已然有些後悔。他正要準備開口,叫人搬張椅子過來讓林氏坐下。

  「順姑姑,」突然沈長樂叫了一聲。

  順姑抬頭看了過去,就看見沈長樂的小臉緊繃着,她伸出胖嘟嘟的小手,明明還是個小奶娃,做出這個姿態,卻是惹得人想要笑。但順姑姑待她一向敬重,只低聲問:「姑娘,有何吩咐?」

  「你為什麼不攔着太太,」沈長樂奶聲奶氣地喊了一句,沈令承回頭看姑娘這模樣,也沒管她說了什麼,卻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但沈長樂這會還是一板一眼的,絲毫不受旁邊的影響,一字一頓地說:「太太肚子裡的妹妹重要。」

  沈令承:「……」

  他愣了半晌,顯然沒明白閨女突然說這話的意思。不過他轉念又想,連長樂這般小,都知道疼惜妹妹,他也算是老懷安慰。而林氏這會也是直皺眉,盯着沈長樂看,只想着這小丫頭大病了一場,不會是將腦子給燒壞了吧。不過一想,她不過是個小奶娃,說話顛三倒四,也是在所難免的。

  可誰知一旁的順姑,卻突然跪了下來,衝着沈長樂和沈令承的方向,便是連磕了兩個頭,只聽她說道:「老爺明鑑,三姑娘病的時候,老奴沒敢請太太進屋,太太在外頭坐了一刻鐘就離開了,就是怕姑娘身上的病氣傳給太太。連姑娘都知道太太肚子裡的妹妹重要,就是給奴婢十個膽子,都不敢大意啊。」

  沈長樂看着跪着地上的順姑,恨不能抱着肚子仰天大笑。

  她竟是不知,順姑居然這般聰明。她不過是開了個頭,她就能這般配合自己,居然還把自己想說卻不能說的話,給說了出來。她這會年紀還小,要是說出什麼話來,只怕爹爹壓根不當一回事。可順姑姑卻不同,她是伺候在她身邊的人,不會當着主子的面說假話的。

  至於她為何知道自己生病,林氏只是坐在外面,那也是因為這種事,她也不是頭一回做了。林氏這人瞧着做事周到,可這周到也不過是表面功夫罷了,所以只要把這層窗戶紙戳破了,就能瞧見里子的不堪。只是林氏慣會討好父親,所以很多次都讓沈長樂有口無言。

  現在,她也要讓林氏嘗嘗這樣的滋味。

  林氏聽到『外頭坐了一刻鐘』這樣的話,一張臉登時變得粉白,也不知是氣的,還是嚇的。

  沈令承在聽完順姑的話後,也明白了,方才沈長樂的話是責問,順姑為何不攔着林氏來看自己,她這是在擔心林氏和她肚子裡的孩子呢。他轉頭看了旁邊端坐在榻上的小丫頭,粉雕玉琢的小人兒,明明應該最是天真爛漫的時候,卻已知道關心長輩。

  沈長樂絲毫不拒絕,歡快地跑到他腿上坐着。

  沈令承抱着女兒的小身體,又摸了摸她細軟的頭髮,心疼道:「長樂真乖,這么小就知道護着妹妹了。」

  哼,她才不想護着沈錦呢,她囂張又跋扈,一點都不討人喜歡。

  不過他問完之後,自己也笑了,聽着女兒一口一個妹妹,連帶着他自己都說順了嘴,他笑着:「長樂怎麼知道是妹妹,萬一是弟弟呢?」

  「不是,就是妹妹,」沈長樂斬釘截鐵地說道。

  此時林氏的面色還沒恢復,又聽到她這般肯定地說,心裡不由忍不住打顫。她抬頭看着沈長樂烏黑的眸子,那樣的明亮,似乎當真能看穿人心一般。她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肚子,不是的,那個大夫明明說,她這一胎肯定是兒子的。

  沈長樂看着林氏臉上的驚懼,忍不住有些得意。雖然只是在夢中,可一想到給在林氏添堵,她心裡還真是高興。

  沈令承倒是沒反駁,他也聽說過,小孩的眼睛最是明亮,所以能看到很多大人看不見的東西。說不定,這真的就是她看見的,想到這裡,沈令承抱着她笑了笑。他已經有兩個嫡子,所以林氏生男還是生女,對他來說,差別並不大。

  「你既然身子重,就回去休息吧,長樂這裡,有我看顧着呢,」沈令承轉頭看了林氏一眼,不冷不淡地說。

  林氏還想再開口,可沈令承已經低頭和女兒說起了話,「長樂吃飽了嗎?」

  「還沒呢,我還想吃那個,」沈長樂本來就吃到一半被打擾,這會見到林氏吃了癟,高興地恨不能再吃三大碗呢。

  等林氏走了之後,沈長樂一直窩在沈令承的懷裡,旁邊的順姑見老爺光顧着餵她,便輕聲說道:「老爺,要不還是讓奴婢來伺候三姑娘用膳吧。」

  「不要,」沈長樂脆生生地說,她一把抱住沈令承的手臂:「我要和爹爹一起吃飯。」

  沈令承瞧着她這小霸道模樣,又是低頭笑,趕緊哄道:「好、好、好,今天不用順姑喂,就爹爹餵。」

  這頓飯吃地可真高興。

  待消了食後,順姑便要抱着沈長樂進去睡覺,誰知她抓着沈令承的手就是不鬆開,一個勁地搖頭:「爹爹不要走,不要。」

  沈令承從未見她這般粘着自己,只當是自己離開幾日,女兒想爹爹了,才會這般。所以便乾脆將她抱在懷裡,親自哄着她睡覺。沈長樂是沈令承的頭一個嫡女,他和章氏是少年夫妻,感情一向和睦,她去的時候,兩個兒子都已懂事,唯有這個女兒連親娘的模樣都沒認清。所以沈令承最心疼最寵愛的也是沈長樂,就連兩個兒子都往後靠。

  而此時的沈長樂卻全然不知。

  她抓着沈令承的手臂,看着他胸前刺繡的圖案,一直努力地睜着眼睛。這只是夢而已,如果她睡覺了,夢就會醒來,說不定她就回去了。

  不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