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不可攀 - 第3章

蔣牧童

  也辛虧這會沒什麼長輩在,要不然任誰都會覺得,是她這個驕橫刁蠻的小霸王,又在欺負她小白菜一樣的六姐了。

  紀清晨擺擺手,安慰她:「六姐你放心吧,天理昭彰,待明日祖母和大姐姐回來了,必不會放過一個壞人的。」

  當然滴,也是不會冤枉一個好人。

  可是她不過是偷懶,少說了半句,卻把紀寶芙嚇着了,粉臉煞白地看着她說:「我姨娘不是壞人。」

  那小嘴兒抖的,看地紀清晨一個女子心頭,都生出了憐惜之情。

  難怪這個衛姨娘受寵,紀寶芙這才多大的年紀,便已如此惹人憐愛了。而紀寶芙行事作風都是學足了衛姨娘,那麼一個加強版的紀寶芙定是更討人喜歡了。

  「我可沒說衛姨娘,」紀清晨淡淡地說了句。

  大抵是受了這孩子的記憶影響,雖未見過衛姨娘本人,可是一提到這名字,卻是有種從心底的厭惡。

  看來紀家二房,這嫡出和庶出之間,也是一筆理不清的賬啊。

  *

  紀寶芙回了院子,自是要將事情告訴衛姨娘的。因着衛姨娘喜靜,所以她領着紀寶芙住在一個單獨的小院兒裡面,而院名都是紀家二老爺親自寫的。

  桃華居,逃之夭夭,灼灼其華。可見這衛氏的受寵,可是擺在檯面上的。

  衛姨娘聽完,只吩咐丫鬟去倒了梨子鹵,給紀寶芙沖了梨子汁潤潤喉嚨。她也不想讓女兒去那小霸王的院子裡,可是紀清晨到底是妹妹,妹妹病了,姐姐豈有不去探望的道理。

  卻不想,這一去居然還有這等的收穫。

  她又怕紀寶芙餓了,遣人去把先前準備四色片糕端上來,哄着女兒吃了一塊。

  可紀寶芙哪裡吃得下,她有些着急地說:「娘,三姐說丹朱在七妹妹落水那會,進了花園裡頭。明個祖母和大姐姐還有爹爹回來,大伯母定是要告狀的,您快想想法子啊。」

  到底是庶出的,雖然姨娘是個受寵的,可是一關係到嫡出妹妹的事情,她也知道,到時候只怕連親爹都護不住她們。

  祖母在家裡素來就是說一不二的人,她又那般地疼愛七妹妹,若是以為是她們故意害了七妹妹,只怕她和姨娘都落不得好。

  衛姨娘瞧見她這焦慮驚怕的模樣,豈有不心疼的,將她摟在懷裡,輕輕地撫摸着她柔軟如綢緞的長髮,一向如黃鶯般動聽的聲音里,透着說不出的悽苦,「是娘連累了你,若你也是個嫡出的,何至於這麼怕她。」

  「娘,」紀寶芙柔柔地叫了一聲,抬頭看着衛姨娘的臉頰,柔美的面孔上說不出的哀怨。

  不過一瞬後,衛姨娘卻又露出淺淺一笑,嘴角揚起,摸了摸她的臉頰,輕聲說:「寶芙別怕,咱們沒做虧心事。這次誰都被想欺負到我頭上。」

  衛姨娘雖然外貌瞧着是個弱不禁風的,可是她這人內里卻是極剛強,又自小讀書,也是個十足聰慧的人。

  紀寶芙一說,她就立即明白了,大太太這是拿自己當筏子,向老太太請罪呢。七姑娘在家是被她照顧着的,可是她卻帶着自己的兩個女兒上寺里燒香拜佛,把七姑娘丟在家裡,怎麼看都是她這個大伯母不負責任,沒把七姑娘照顧好。

  如今她借着查七姑娘落水的緣由,想要禍水東引。

  衛姨娘心裡冷嗤了一聲,小姑娘落水能有什麼原因,無非就是瞧着家中長輩不在家,非要跑到園子裡頭去玩。身邊的丫鬟又沒看顧好,這才出事的。

  說來說去,都是韓氏的責任,如今她卻想推到自己的身上,真是好生歹毒。

  衛姨娘是二房的姨娘,素來和韓氏沒什麼來往,更別說結下仇了。可如今她為了自己,卻想把這樣重的罪名推到自己的身上。

  謀害家中嫡女,若是這罪名成真了,別說她自個性命不保,就是連寶芙的一生都毀了。

  畢竟有這麼一個歹毒的生母,哪家敢娶這麼個媳婦。

  不過衛氏心中也打定了主意,她摟着紀寶芙,好生地安慰着。

  想拿她當擋箭牌使,衛氏心中冷笑。

  ***

  一大清早,韓氏就派人到城門口等着了,自個則是簡單的梳妝後,便又去了上房。

  紀清晨還躺在床上歇息呢,不過精神頭可比昨個好多了。韓氏到了後,親自擰了帕子,給她擦了臉,還柔聲說道:「今個老太太和大姑娘就要回來了,沅沅可開心啊?」

  小姑娘甜甜一笑,點了點頭,可心底卻是暗笑,瞧着韓氏這緊張的模樣,看來紀家老太太也必是個厲害的人物。

  韓氏又讓廚房傳了早膳過來,照舊是甜白瓷蓋盅盛的粥,不過今個卻是赤豆薏仁粥,旁邊放着的梅花攢心小瓷碟,放着不同的醬瓜小菜,倒是讓人瞧着便胃口大開。

  紀清晨自是要和韓氏客氣一番,揚起甜甜的笑容便問:「大伯母可用過早膳了,不如就和清晨一起吃吧。」

  「我的小乖乖喲,如今竟是這般懂事,」韓氏聽了這話,臉上露出欣慰的表情,更是恨不得心肝肉的疼着她。

  韓氏見她精神頭這麼好,也就放了心,總算老太太回來看見的,不是一個病怏怏的孫女。

  待她回去領着兩個女兒用了膳,就聽人來稟告,說是老太太的馬車到了城門口,再過半個時辰就該到府門口了。

  「你們兩個待會陪着娘,一塊到門口迎接祖母,」韓氏板着臉對紀寶芸和紀寶茵囑咐道。

  紀寶芸點了點頭,倒是紀寶茵問道:「要叫二姐嗎?」

  她口中的二姐,乃是大房的庶出女紀寶茹。只是不提紀寶茹還好,一提她,韓氏臉就冷了下來,「你二姐昨個偶感風寒,今天身體不適,就不能去接祖母了。」

  「怎麼就這麼巧?七妹妹這剛落水,二姐倒是又病了,」紀寶芸當即便一笑,她也沒多想,只是素來瞧不上庶出的姐姐,順嘴就是一句嘲諷的話兒。

  韓氏面露深意地說:「你二姐身子骨素來不好,待會見到祖母,也都少說兩句。」

  而此時長房的西院裡頭,紀寶茹坐在羅漢床上,瞧着對面的錢姨娘,一臉擔憂地問:「姨娘,祖母回來,我告病只怕是不好吧?」

  「哎喲我的傻姑娘唉,你也不瞧瞧現在都是什麼時候,你怎麼就這麼沒心眼呢,」錢姨娘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模樣,就是一臉地擔憂。

  她趕緊拉了紀寶茹的手,叮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太太是為了什麼回來的,七姑娘那就是老太太的眼珠子、心肝肉。連咱們大少爺尚且都趕不上呢。如今險些遭了大禍,你說老太太這一回來,還不得遷怒起來。你以為太太這麼着急上火地審二房那些丫鬟是為了什麼,還不就是想找了替死鬼出來,好把自個摘了出來。」

  紀寶茹只是性子老實,卻不是傻,所以錢姨娘說的這些她都懂。只是她不明白,這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錢姨娘也是瞧出了她的疑惑,嘆了一口氣,又說:「昨日在家裡的,除了二房的那對母女,也就是咱們了。所以你還是躲的遠遠的,免得被牽累上。」

  「姨娘,你想得未免也太多了吧,七妹妹只是意外落水,又沒人故意害她,」紀寶茹失笑,卻是絲毫沒把錢姨娘的話放在心上。

  錢姨娘嗤笑一聲,「那你怎麼就知道沒人?那麼個祖宗,平時出門就是一條腿出,八條腿邁。怎麼單單就昨個,太太不在家,身邊就人了?

  只能說七姑娘這一出事,紀家這些主子姨娘各個都打着小算盤,不安生啊。

  ***

  「娘,小心些,」站在一旁的韓氏,見老太太從馬車裡下來,趕緊上前伸手攙扶。

  雖然是今日匆忙趕回來的,可是老太太瞧着精神頭不錯,就是臉上有些着急之色,一看見韓氏便問:「你怎麼在這,沅沅身邊可有人照顧?」

  這還沒下車呢,就開口問紀清晨,至於旁邊站着的三個姑娘,更是一點都沒瞧見。

  紀寶芙素來不受老太太寵愛的,可紀寶芸在大房裡受寵,偏偏在老太太這,不僅比不上紀清晨,連大姐姐都比不上。

  「媳婦知道你要回來,便領着孩子們來接您。沅沅那裡,我都吩咐好了,宋媽媽和如意都在身邊伺候着呢。」韓氏臉上帶着笑,趕緊解釋。

  老太太哼了下,而此時旁邊站着的十三四歲姑娘上前一步過來,緋紅色繡百花穿蝶刻絲上裳,挑線刻絲白裙,頭上簪着玉梳,龍眼大小的南海粉珍珠,俏生生地落在耳邊,微微一動,便輕輕晃悠。烏黑順滑的長髮跟緞子似得,又柔又亮的,她五官生的明艷,桃花眼兒柳葉眉,嘴角噙着一抹笑,當真是比那園子裡的牡丹還要明艷貴氣。

  「祖母,咱們還是先進去看沅沅吧,」紀寶璟開口,還伸手扶住老太太的手臂。

  倒不是她想替韓氏解圍,只是擔心了一天,如今到了家門口,自然是想見見妹妹。

  老太太點了點頭,暫且先放過了韓氏,上了軟轎,一直到了上房門口。

  待她進了內室,瞧見紀清晨小小的人兒躺在床上,那眼眶霎時就紅了一圈,緊走了兩步,到了床邊坐下,上下打量了個遍,才顫聲說:「你可嚇死祖母了。」

  紀清晨此時也得了信,老太太要回來了。若不是旁邊的丫鬟不許,她都想起身下床。如今看見她坐在自己的床頭,這麼顫聲聲地說話,她卻是一下也紅了眼眶。

  其實她的腦海中,這身子主人的記憶一直都是存在的。

  祖母待她的好,她都記得的。

  待她抬起頭瞧着旁邊清妍絕麗的少女,登時覺得有些熟悉之感。

  這個好看的姐姐,好似在哪裡見過?

  

  ☆、第4章

三堂會審

  

  紀寶璟低頭,便瞧見小姑娘此時正眼巴巴地看着她,水蒙蒙的大眼睛眨了兩下,便把她滿心的憂慮和生氣都看地散了。

  「別以為你這樣,姐姐就會算了,」紀寶璟說完,還嫌不夠似得,又伸出白皙的手指在她的額頭上點了點。

  老太太看着她們姐妹情深的模樣,也忍不住笑了,不過這次她倒是站在紀寶璟這頭,也是板着臉說:「不僅你姐姐不會這麼算了,祖母也得好好說說你。」

  紀清晨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是這原身的親姐姐啊。說來也是,她從昨日醒過來,一直到今日都還有迷惑,腦海中記憶也是斷斷續續的。

  等老太太哄完清晨,這才到外面東梢間坐着。

  韓氏和其他幾位姑娘也都跟着出去了,只留下紀清晨在屋子裡,繼續休息。

  待出去後,老太太在羅漢榻上一坐下,便開口:「沅沅到底是怎麼落水的,身邊那些個丫鬟都是怎麼伺候的。」

  老太太動了怒,韓氏自然立即請罪道,「都是媳婦不好,沒有照顧好沅沅,讓她這次遭了這樣的大罪。」

  她站在原地,方才老太太坐下的時候,連個錦凳都沒讓人給她端過來。一旁的紀寶芸和紀寶茵都露出急色,可是來之前,娘親已經叮囑過了,不許她們隨便說話。

  「老大媳婦,不是我說你,便是你要上山去廟裡,便是把沅沅帶着又如何。她一個小孩子家家,你怎麼忍心就把她一個人丟在家裡頭,」老太太回來之前就弄清楚,韓氏昨個去上香,把她的寶貝乖孫女一個人丟在家裡,這才惹出這樣的事情。

  韓氏麵皮一紅,說來她掌管家務也有十來年了,連孩子都到了要成親的年紀,偏偏這會卻被老太太當着這麼多的人面前,這麼訓斥,實在是沒臉面。可是就算是再沒臉面,她也不敢露出一絲不滿,還自責地說:「媳婦知錯,娘教訓的是。」

  「我倒也不是要教訓你,只是沅沅年紀小,你又是大伯母,該上上心的。」

  老太太一說完,旁邊一直沒說話的紀寶璟上前,輕聲說道:「祖母,既然沅沅沒事,您就別責怪大伯母了。我看現在最要緊的是,問清楚沅沅到底怎麼落水的。」

  這個確實是緊要的,若是她自己貪玩掉水裡的,那倒也就算了。可若是有人……

  「娘,先前我已經派人問過了伺候的丫鬟,她們都說是沅沅故意甩來她們,自己跑出去玩的。只是有丫鬟又瞧見衛姨娘的丫鬟丹朱,在園子裡同沅沅說了話。只是到底是衛姨娘的丫鬟,我也不好把人叫過來,只等着您回來做主。」

  「衛氏的丫鬟?是哪個?去把人叫過來,」老太太臉色登時就冷了下來,連旁邊的紀寶璟都有點吃驚。

  待老太太身邊的丫鬟去傳丹朱,沒一會就聽外面有通傳,說是衛姨娘親自領着人來了。

  門口軟簾輕輕一掀,衛姨娘走在前頭,領着丫鬟進來了。她本就身段玲瓏,今個又穿了一身蔥白繡木樨花紋刻絲長褙子,腰身處做了收腰,當真是不盈一握的感覺。

  等她走到跟前,便俯身道:「給老太太請安。」

  她本也是官宦家的姑娘,是以這規矩是不錯的,便是福身請安都比旁人要飄逸好看。

  「起來吧,」老太太斜了她一眼,又低頭去端旁邊小桌兒上的茶盞,她素來就不喜歡衛氏,一股子狐媚勁兒,要不是為了她,沅沅的親娘何至於那麼早就去了。

  衛姨娘這才娉娉婷婷地起身,她瞧着老太太沒開口主動問話,倒也乖巧,便說道:「老太太傳我房中的丫鬟過來問話,妾身怕這丫鬟有做錯的地方,便斗膽跟着過來。」

  「倒也不是為了別的,」韓氏知道老太太不會開口問,她便主動問起,「昨個七姑娘在園子裡頭落水,有人瞧見衛姨娘你身邊這個丫鬟丹朱,和七姑娘說了幾句話。叫她過來,便是想問問,她們都說了些什麼?」

  「七姑娘落水?」衛姨娘眼睫開始顫抖,忙是轉頭瞧着丹朱,便顫聲問道,「大太太的意思是,這丫頭與七姑娘落水的事情有關?」

  「姨娘,奴婢沒有,奴婢沒有啊,」丹朱早就嚇得六神無主的,她立即跪了下來,抬頭看了大太太一眼,就說道:「昨個不過是姨娘派奴婢到花園裡頭摘花,是七姑娘瞧着奴婢摘的花好看,便多問了兩句而已。」

  「多問了兩句?所以你便慫恿她到湖邊去摘花?」韓氏盯着丹朱,神色登時嚴肅了起來,便是連先前臉上掛着的笑都沒了。

  丹朱嚇得臉都白了,身子一直在顫抖:「奴婢沒有,大太太,奴婢沒有啊。只是七姑娘問我花在哪兒摘的,我便如實說了而已。」

  「她一個小孩子家家,如何能去摘花,還說不是你慫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