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小領主 - 第4章
赤虎
有熟悉山路的清與連領路,趙武一行人走得很快。到了離趙武「出事」的地點約莫四五里路的距離,趙武讓「清」帶領武士就地駐紮,並在附近狩獵,他則領着「連」,牽着駝布的馬匹,繼續往山中攀爬。
終於回到了山洞,趙武開始---檢查着零件,而後用布將所有的零件---包裹起來。「連」在一旁幫忙,他滿臉驚奇不已。原先拆卸汽車的時候,趙武神思恍惚,「連」有話沒敢問,現在大家都共同生活了數月,相互間語言溝通不成問題了。故此,連摸着光滑的零件,小心翼翼地像摸着一塊滾燙的炭一樣,輕輕問:「主,這是天帝的車嗎?……真是奇妙!」
趙武搖搖頭,他無法解釋「連」看到的這輛汽車,索性也就不解釋了---貴族嘛,有這個特權:「連,你今天看到的情景,一定不要對別人說。這是我們的秘密,決不能讓別人知道!」
連點點頭,又說:「主,真要把這東西拉回去嗎?運回去的話,山莊裡的人看見了,怎麼不會問?那我們該怎麼說?」
「你什麼都不知道,能說出個什麼……就這麼說:什麼都不知道!」吩咐完,趙武開始繼續包裹車身零件---那些卸下的輪轂、鋼圈,「連」一個人搬不動,趙武卻可以輕鬆的一手提一隻……
花了整整兩天的時間,趙武用整匹的布將一個個零件包成大包裹。最後,汽車只剩車底盤框架了,面對渾若一體的車架,趙武無從下手。很奇怪的是,車身的油漆被打磨掉了,論理,經過這麼長時間的風吹日曬,車身應該鏽跡斑斑,但蟲洞似乎給金屬表面鍍上了一層什麼,光亮的金屬表面一點沒有鏽痕。趙武看着車的底盤,感慨說:「剩下的活恐怕要用焊槍了,真遺憾,都是好鋼啊。」
轉過身,趙武指着滿地的包裹,吩咐說:「剩下的活兒是我們兩人的了。這些包裹,我們要一個個馱着走出約兩里地外,而後都堆放在地上,等全部零件搬運完畢,我來看管這些東西,你去喊那些武士過來搬運。」
這麼做,是為了防止武士們發現這裡的山洞,發現山洞裡未搬走的車底盤。
連興致勃勃的看着車框架,又問:「這些不拆了嗎……主上沒工夫經常過來,或許我能搞定它們,以後我玩耍的時候就過來拆一塊,一點一點的往家裡搬。」
趙武點頭應承:「行,都交給你了---除非你能用牙啃。」
第六章
為了生活,努力發明(上)
一路無話,返回山下的莊院,趙武首先要製作的是圓鋸,他先拿半截引擎蓋,在引擎蓋上畫了個大圓,細心的用剪刀剪出圓形,然後用剪刀在圓盤邊緣剪出鋸齒,再用銼刀打磨……而後在圓中心部位鑿一個四方孔,在四方孔中安裝上四方形青銅柱,再製作一根手搖柄---一座手動式圓鋸機床誕生了。它的效率雖然低的令人髮指,但比起這年代,純用斧子砍木板的工作方式要快的多。
是男人都有點機械愛好,圓鋸製作完後,「連」愛不釋手,他不知疲倦的搖着鋸子,看到鋸下出現的一塊塊木板,他歡喜的扔下鋸子,跳到院中吼叫不止,引得院子周圍守衛的武士以為某一頭豺狼狡猾的鑽過了他們的防線,進入院裡撒野……這或許就是古人的成就感吧。
圓鋸製作完後,趙武也失去親自動手的耐心,他指揮工匠依樣仿製。又指點着工匠為他製作一個馬鞍,以便今後他可以騎馬去山中閒逛。馬鞍完成後,接着又需製作馬蹄鐵,馬鞭,馬嚼……這一套設備完成後,趙武沒打算推廣使用,因為他記得:第一個引入騎兵機制的趙武靈王遭到全國貴族的抵制,最後的下場很慘。所以他只是製作了十餘副,而後騎上馬,帶十餘名自願追隨的侍從在山中閒逛。
他也不是純閒逛,他是在熟悉四周的環境,尋找應急逃跑的路線。當然,為了掩飾,他也順便找尋一些礦石,植物、樹種……
馬鞍製作完成後,已經進入秋季了---春秋時代沒有確切的月份表述(以陰曆計年的太初曆是在西漢初年制定的),當時的史官,在記錄這時代的事情,常用四季表示,而春秋兩季是人們活動最頻繁的時間,於是史冊上常見「某年春」、「某年秋」的記錄方式,現代人因而把這個時代叫做「春秋」。因為這個原故,趙武不知道現在具體的月份,他是看到院中栽培的那些植物結了果實,故此推測現在大約在八月底、九月初左右。
據程嬰表述,趙武初來的時候是春季,剛好是播種季節。其後,趙武從背包里翻出一些種子,讓人種下去,當然,為了小心謹慎起見,趙武把各個品種只種下了一半的份量,沒想到,如今這些種子都結了果---也不知這屬於人品問題,還是春秋的氣候特別好。
程嬰對趙武播下的那些奇怪種子並沒有疑問,或許他認為,這只是「逃亡公子」帶來的家鄉物種,出于思鄉情緒才想在異地栽種繁育。為了安慰這位異國「公子」,程嬰還從領地內抽調一批種田好手,精心照管地里的種子。
總之,這莊園附近氣候濕潤,晝夜溫差不大,土地肥沃,再加上精心的照顧,種下的種子都開花結果了。品種有花生、棉桃、西紅柿、紅辣椒、芸豆、孜然、大茴香(八角),胡椒、大豆、黃豆;水果有葡萄與蘋果,也發芽長出枝條。
這些種子都是個位數的存在,但經過農夫精心料理,每樣都能幸運的種活。趙武自己都沒捨得吃,已經下令,讓農夫小心收穫照管,等完全成熟後小心採摘,種子細心保管,以便明年繼續擴大種植。
在此期間,趙武「發明」的磚也燒制也許多。而圓鋸的出現,使得各種陶器的模具也得以批量生產。煤炭的使用使得爐火的溫度超越以往,因此那座山中小磚窯燒制的陶器質量非常好,成品陶壁表面敲擊起來,能發出金石之音。
在此期間,程嬰又進山一次,看到這種現象,立刻召集大量陶工進山學習這種製作技術,學成手藝後的陶工眨眼之間又消失不見了,估計是被程嬰安置在其他地方。隨着這批陶工的出師,似乎趙氏的財政狀況明顯改善了不少,等程嬰再進山,穿戴已齊整起來,帶來的食物布匹與奴僕數量,也多了起來。
小磚窯連續開工,燒出的磚以堆滿了院子,趙武便琢磨着蓋一座紅磚大院,他四處轉悠,尋找施工需要的礦石。但沒幾日,師偃來抱怨:「主上何必凡是自己動手,放着那些仆隸閒着沒事……我聽說你最近四處挖炭石,這種活你吩咐一聲,自有下人們去干,主上還是抓緊學習為好。」
趙武微笑着看着師偃,反問:「最近伙食怎麼樣?」
師偃不自覺的說溜了嘴:「嗯,主上指導製作的那些瓦罐瓦鍋極其好賣,如今我趙氏的陶器也算是國中一絕,都已經販賣到了齊國。用這些陶器煮出來的湯也確實鮮美,非比尋常。」
趙武仰天哈哈大笑起來,他得意的回答:「我的本事,又豈止是在制陶方面。」
師偃這次倒很贊同,他頻頻點頭:「這幾日,我把主上製作的那些器物整理了一下,準備替主上編錄一部《百器譜》,不知主上是否許可?」
趙武脫口而出:「怎麼印刷……我是說怎麼在竹簡上把它繪出來?等等,我有辦法了。」紙,這一切都要歸結到紙上。想到印刷,趙武腦海中一閃念,想起一個旅遊節目介紹的韓紙(高麗紙)的製作工藝,據說這種高麗紙的製作工藝是宋人傳過去的,號稱能用一千年,起初,韓國人將這種紙稱之為「宋紙」。到了21世紀,它是「世界文化遺產」之一,是「韓國國寶」,還被譽為「亞洲的驕傲」。
這種紙的製作工藝來自宋代,沒摻雜任何現代技術,在這春秋時代複製出來容易,但悍然複製……嗯,最近趙武發明的東西太多了,再這樣下去,他要被古人當作柴火,焚燒了事。所以,還是先等等。
「用羊皮卷」,在趙武神思飛揚的時候,師偃給出答案:「昔日秦國曾用五張羊皮換回百里奚,那時的秦國就喜歡用羊皮製作地圖及書籍,我們《百器譜》不妨也用羊皮製備……」
趙武想了下,吩咐:「我看見工匠製作青銅的時候,有人用蠟製作模型……你找一個青銅鑄造工,直接在蠟上刻畫出圖樣,然後製作成銅板圖畫,再用銅板畫在羊皮上敲一下,刻畫出凹痕,隨後,我們只需手工描繪一下,這不就成了?」
趙武說的漫不經心,但他不知道這個時代青銅是一種貴重金屬,基本上等同於貨幣。而印刷《百器譜》至少需要製作一百張銅版,需耗費大量的青銅。
第六章
為了生活,努力發明(下)
師偃聽了他的話,很好奇的看了一下趙武,見到趙武目光仍在專注着群山,他勉為其難的回答:「也好,我這就去找人……」
趙武馬上又補充:「順便再找一些鐵匠來,我有用。」
師偃立刻用勸告的身份說:「看來主上喜歡擺弄惡金---我趙氏雖然會製作『惡金』,但世人常以為『惡金不祥』,會給使用者帶來災禍,令諸卿大夫避之唯恐不及,所以,主上最好不要在公卿面前展示惡金,以免帶來不測的災禍。」
春秋時代,人們把「鐵」叫做「惡金」。在這個時代,每個家族都有一項特長,趙氏宗族以養馬和鑄鐵手藝著稱,「中華第一鐵鼎」就由趙武的孫子趙鞅製備,可以想象,在這個時間段里,趙氏宗族已經積累了足夠的鑄鐵經驗,以至於數十年後他們能夠鑄造大型鐵件。不過由於春秋時代人們不喜歡鐵,把鐵稱之為「惡金」,所以趙氏宗族雖然擁有這時代較為先進的鑄鐵工藝,卻並沒有因此獲利。
趙武不以為然,他漫不經心的回答:「終究要走到那一步的---你還沒有嘗過鐵鍋炒出來的飯,那才是正宗……」
師偃有點不滿,但趙武已經翻身跳上馬,他騎在馬上,居高臨下的說:「也有變通的方法,比如說我們可以在鐵器上鎏上金銅,一方面防鏽,另一方面……」
猛然間,趙武想起師修給他解說各國形勢的時候,曾談到吳王,談到楚國正忙於跟吳國爭鬥,他搔搔腦袋,回憶着說:「我聽說楚王有一個著名的鑄劍師,似乎叫做干將,他的妻子叫莫邪吧,聽說他的鑄劍手藝非常妙。」
師偃不滿的回答:「楚國名劍師應該是歐冶子,聽說歐冶子有個小小徒弟,或許叫干將吧,不過,各國鑄劍匠師都是一國之寶,我想楚王寧肯殺了他的鑄劍匠師,也不會讓他為別國鑄劍。」
趙武想到吳王,不是想到了鑄劍名師干將、莫邪,他想到的是那把吳王劍(或越王劍),現代出土的吳王劍防鏽工藝做的非常完美,以至於它在兩千六百年後出土依然保持鋒利,連現代人都為之不可思議,而趙武恰好處身於這個時代……
趙武想到吳王劍,是認為吳王劍的防鏽技術不是突兀誕生的,在它出世前一定有技術積累,吳王壽夢既然已出現了,想必「吳王劍」鑄造技術已基本成型。但他不知道的是,歐冶子正是「龍泉寶劍」的創始人,他在楚國開創「龍泉」這個品牌已經百餘年了。
「哈,我就無法理解,幹嘛我做什麼事都要找個至大的理由---想製作一口鐵鍋,從而研究冶鐵技術,難道就不行?好吧……我聽幾位老師說:金(春秋時代銅就是金)礦歸國君,領地里一旦發現金礦就必須上交國君。但鐵礦不是,它是惡金,國君不要鐵礦。連那位曾經占有過趙地的什麼……祈奚,也不要。
我趙氏不是因此而留存下兩座鐵礦了嗎?所以,趙氏想要甲兵犀利,讓其他宗族不敢輕視,唯有從鐵礦下手,並藉助鐵礦的便利……我要你們尋找吳國工匠,不要求你找到類似『干將』的鑄劍匠師。能有干將十分之一技藝我也就滿足了。因為我要的只是他的防鏽手段。
我聽說有一種工藝叫做『鎏金』,就是用丹砂加熱成水銀,再用水銀融化金(銅)塗抹到金屬上面,而後稍加烘烤,水銀揮發後便留下了一層金(銅)膜。我還聽說有一種『金銀錯』製作工藝,嵌玉鑲金手法,等等……
你剛才說『惡金』不詳,那我們就把鐵劍外面鎏上一層金,只留下鋒刃部分保持原來的樣子,這樣一來,用金(銅)包裹的鐵劍,去除了『惡金』災禍,還能依舊保持鐵器的鋒利,估計世人不再會以為這鐵器不詳……嗯,最好鎏一些吉祥圖像,比如麒麟、鳳凰、虎豹等等。如此一來,趙氏擅長的冶鐵技藝,就能為我們喚來無盡的財富,而且還不會因此觸怒國君---這理由夠正大吧?!」
聽完這番話,師偃愣住了。久久,趙武看師偃再沒有任何表示,他擺一擺手告辭。在他走後,師偃納悶的對身邊的師修說:「我本以為他就是個吃貨,翻來覆去只惦記着如何花樣翻新地吃,沒有想到他的想法卻如此奇特!」
師修輕輕搖搖頭:「我們現在插手制陶業,是因為陶業雖屬於范氏所擅長,但范氏與我們關係還算不錯,但甲兵是魏氏所擅長,魏氏與欒氏關係密切,我以為,我們還是不要深入的好。比如弓箭,我看過主上造的弓,良匠製作一張好弓要兩三年,主上只花了一天就完成了,那張弓威力不下於良弓,實在方便快捷。但因為韓氏擅長弓箭,我們放棄了批量制弓的計劃?為韓氏我們能放棄,為何不能為了魏氏再來一次---我趙氏剛剛興起,還是不要樹敵過多的好。」
遠處,山那邊,趙武騎着馬緩緩走在山路上,他一邊走一邊悠然自得的甩着馬鞭,眼珠不停左右轉動,嘴裡不停發問,以便讓別人不去注意自己的小動作:「僚清,你說這騎馬有什麼不好,怎麼衛士們都不願意騎馬出遊?」
春秋時,人們大多數姓氏模糊。清是趙武的家僕,但趙武的「趙」指的是封地為趙,這是家族傳人的特權,所以清不可能掛上「趙」的姓氏稱之為「趙清」,除非趙武將領地贈送給對方……當然,趙武把領地送出去了,他自己就不能姓趙了。而按當時的習慣,奴僕應該以職業為姓。清在趙武身邊擔任的是持戈衛士的角色,所以稱之為「僚清」。連在趙武身邊擔任的是看門人的身份,所以稱之為「閽(音hun昏)連」。而趙武身邊跟隨的兩名童僕也有姓,他們稱之為「豎左、豎右」---「豎」就是童僕的意思。
僚清揮了揮馬鞭,輕鬆的回答:「主上,這或許是一種心態問題,你想,王公貴族出遊都做馬車,單騎而走的不是敗兵,就是行色匆匆的旅人。庶民無知,怎會喜歡這種狼狽的出行方式?」
原來如此。在這個時代,做點小變革這麼難嘛?我該怎麼做,才能在不引人注目的情況下,讓自己生活舒服點?
第七章
終於「上位」了
按說趙武製作的這副馬鞍已經夠精心了,他按照記憶的模樣畫出的馬鞍圖,無意中,形狀無限接近高橋馬鞍的形狀。這馬鞍製備完成後,他還不停聽取武士們的意見加以改進---比如有武士反應:如此單騎而走,隨身無法攜帶長兵刃,所以趙武在馬鞍右後手增加了一個套筒,以便直立插放長兵器;又有武士反應老在馬上拿着盾牌太累,趙武又在馬鞍左後手增加了個掛鈎,以便掛上盾牌;還有武士反應,無法攜帶弓箭這種遠程攻擊武器,趙武從善如流的在馬鞍右前方,增加了一個可以攜帶弓袋與箭壺的裝置……
這些設備的增加每一個都經過了精心考量,以便馬上的武士能在緊急時刻,用最順手的方式取出相應武器戰鬥。如此精心設計的馬鞍,完全裝備起來,連趙武都覺得很威風---戰馬身後直立插放着鋒利的長戈,像一面軍旗一般驕傲,而掛在左後手的盾牌也令人感覺到威風凜凜不可輕犯。此外,弓袋、刀劍配齊了,馬韁上再加幾個鈴鐺,走在山路上,威風的嘩啦嘩啦走,連山中的群鳥都在羨慕,不時的在左右盤旋讚嘆。
可就是這樣,莊園武士卻不願用這副打扮出來見人,他們都嫌丟人。
此刻聽了僚清的話,趙武這才反應過來,原來,當時的王公貴族都喜歡乘車出遊,所以庶民百姓都以乘車出遊作為高尚,而「單騎」是狼狽的象徵,是失敗者的意思。春秋人單騎出遊,會覺得很沒面子,出門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然而,在山區,騎馬總比乘車方便,這是不可否認的」,趙武甩着馬鞭辯解。
僚清點點頭,但沒等他想出詞來誇獎,趙武話題一轉,馬上又問:「聽說山區里像你這樣的獵人很多,許多人已經逃入深山生活了十多個春秋,這些人你認識嗎?」
閽連催馬湊近趙武,興奮的插嘴說:「當然,我們在打獵的時候經常碰到他們,有些獵人比較友善,跟我們劃地為界,相約彼此不可越過邊界狩獵,但也有些獵人比較兇惡,敢直接動手搶奪我們的獵物,有時候我們打不過,對方人多我們只好退走,那樣,就需要餓好幾天肚子。」
趙武點點頭,擺手示意,僚清領會了趙武的手勢,沖閽連呶呶嘴。這兩人長期在一起狩獵,彼此知道對方的習慣動作,閽連趕緊翻過身去,迎向了身後的武士,大聲說:「諸位,今天我們出獵,打算獵些什麼,主上決定為我們親自烤肉。」
衛士們轟然歡呼起來,閽連馬上指手畫腳,指點着衛士排開散兵線,向前驅趕林中的動物。與此同時,趙武帶着僚清催馬走到一邊……趁人不注意,趙武輕聲說:「我需要一些人手---隱蔽的人手,所以我希望你重新入山一趟,召集那些獵人組織起來。」
稍停了一會,趙武繼續輕聲說:「我聽說你在軍伍中待過,大小也是個軍官,我希望你把那些獵人按照軍伍組織起來,告訴他們:我事後會讓他們洗清身份,重新回到外面的世界生活……」
僚清望了望散開的武士,此時閽連正在喋喋不休的向武士們介紹自己的狩獵經驗,並指導武士們驚起草叢中、林木間隱藏的獵物。看到沒人注意這裡,僚清嘆了口氣,指了指那群武士說:「主上,山中野人雖然擅長對付野獸,但對付貴人家將卻不行。這些家將以搏殺為職業,擅長組成軍陣發動集體攻擊;而山中野人卻習慣了各自為戰,他們使用的武器簡陋,鎧甲單薄。若是把山中野人用來刺殺,或許能成功,若是攻打莊園,有那五百人在,哪怕一個小國的軍隊傾國而來,也恐不成。」
趙武輕聲說:「我不需要他們攻打莊園---這幾天我仔細琢磨了,如果程嬰帶我去見過諸卿與君主,事後他們想替換我,恐怕很難。」
僚清點頭讚賞:「主上知識淵博,相貌雄峻,程嬰再想找個相似的人替換主上,我想也很難……我原以為主上發明那麼多新奇玩意,是為了振興趙氏,原來主上是為了自保。」
趙武訕笑着解釋:「我可沒想那麼多,原先發明那些東西,就為了讓自己生活舒適點,沒想到程嬰現在越來越認真,已經開始向我介紹家族史,甚至給我送美姬拉攏,我想他是認真了。但我心裡依舊沒底,如果我們私下裡擁有一支武裝,多少能讓我感覺安全點。比如,萬一莊園裡有了變故,我們可以讓那支武裝攻打莊園,不求勝利,只求他們能夠吸引武士的注意,以便我們趁機逃脫。
我這樣想的,我們有一支秘密武裝,如果我能在現在的位置永遠做下去,那麼我會以趙氏的名義給這些人身份,將他們作為家族私兵。反過來,如果發現不測,我們利用他們逃走,事後我會領他們找一片安居之地---我想,憑我的手段,只要給我們幾年喘息的機會,我們就能在這亂世立足,成為一股不容輕視的力量……總之,無論前一種方法還是後一種方法,這些人的身份都解決了,他們絕對能生活在外面的世界,娶妻生子,傳承後代。這對他們不是一個好出路嗎?」
僚清點點頭:「沒錯,以主上的手段,獨立發展幾年,必定能成為一股強大勢力了。事後,我們進入他國為卿,或者依附某個權貴作為家臣,無論怎樣,我們都能生存下去……放心吧,我準備準備,等主上找見機會,告訴我一聲。」
武士們發出一聲歡呼,一隻驚起的野雞被武士們亂箭射中,草叢中還跑出一隻母羊帶着小羊驚慌逃遁,閽連大聲歡呼:「不要射箭,讓我們活捉它,小羊的肉可鮮嫩了。」
趙武連忙催馬走入人群,大聲呼喊:「誰帶漁網了,用漁網捕捉,要活的。」
僚清猛的眼前一亮,自語:「漁網,漁網還能幹這個,我怎麼沒有想到?」
沒想到這點的豈止僚清,武士們面面相覷,閽連低聲嘟囔:「誰上山打獵會帶着漁網……不過也對,用漁網捕捉野獸,似乎更方便一點……我怎麼沒想到呢?若是當初有漁網,我們只要驚起野獸,讓它自投羅網,豈不更省事。」
趙武看到武士們不動,馬上催促:「快點動手,不要傷害了這兩隻羊!」
閽連反應過來,他跳下戰馬,大呼:「看我的,你們排成一條線,我把山羊朝你們的方向驅趕……」
一番努力過後,兩隻羊被捉住了,母羊被牽到趙武面前,拼命的用身體保護小羊,兩眼中似乎含着淚。趙武打量着小羊,感覺到很奇怪:「這羊叫什麼名字?頭角彎彎,身上的羊毛卻不像山羊一樣粗糙筆直---似乎有點像綿羊。」
僚清在一旁解釋:「這是盤羊,因為頭上的角彎曲盤繞,所以山民們稱之為盤羊。這種羊喜歡生活在平原,一般都是結成大群行動,怎麼回事?這兩隻羊似乎與羊群失散了。」
趙武指點着羊身上的毛,又扯扯身上的衣服,問僚清:「我現在的衣服不是麻就是絲綢,我想問問附近有沒有人擅長紡織羊毛?」
僚清想了想,回答:「我原先生活在西戎,聽說西戎有紡織羊毛的技術,不過他們紡出來的東西很粗糙,油膩難淨,且質地堅硬難以縫紉,所以中原百姓都不屑一顧。」
趙武點點頭:「我曾聽說這種類似綿羊的動物,身上的毛很綿軟,可以搓成很細的紗,紡出來的布匹非常柔軟,也非常耐寒……這兩隻小羊可憐,我看我們養起來,嗯,現在我們有了剪刀,可以在每年開春羊群脫毛的時候把羊毛剪下來,試着紡織成布匹,或許是條致富之路。」
閽連一聽,興致勃勃的回答:「我去,小羊既然離散了,大隊的羊群一定離此不遠,我回莊子拿漁網,把那群羊全都捕捉回來。」
那些武士懶洋洋的不肯動,趙武眼珠一轉,馬上吆喝:「都去都去,清給你們領隊,你們聽從指揮,一旦羊群捕捉到,今後這群羊紡出來的布匹,兩成歸你們,任你們論功分配。」
趙武說罷,沖僚清使個眼色,僚清馬上明白,連連點頭:「我這就回莊園拿漁網,讓連帶他們向前追尋,放心,山中獵人都擅長追蹤之術,連一定會找到羊群,而我帶着漁網,也一定會找到他們。」
豎左、豎右左右看了看,為難的向趙武說:「主上,衛士們都去尋羊,主上身邊豈不少人保護?」
趙武一揮馬鞭:「我們與清同回莊園---沒有我的命令,恐怕清拿不走漁網。我們再派一百個人去,讓他們儘量捕捉更多的羊,而我就在莊園,等他們回來。」
一進莊園,師偃看見趙武,大喜過望:「主上回來的正好,程嬰來了,他說今日就給主上行冠禮,明日去見諸卿大夫。」
趙武納悶:「這麼急,我正準備安排人手捕捉羊群……」
程嬰聽到動靜跑了出來,一擺手說:「讓下人去干吧,主上且隨我回趙城,放心,等他們捉住了羊群,我就讓他們準備肥美羹湯,等主上從新田回來,包管能喝上鮮美的羊羹。」
趙武連忙擺手錶白:「我這次不是要吃羊肉……算了,我跟你解釋不清楚,你調一百個人,隨清去捕羊,這些羊我都要圈養起來,你再找幾個放牧好手,給我小心照顧。」
師偃好奇的望着趙武:「這麼興師動眾,居然不是為了吃,稀奇。」
程嬰厲聲喝斥:「師偃,別忘了臣下之禮!」
師偃立刻收起嬉笑,肅容拱手:「下臣知罪,請主上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