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人生 - 第10章

赤虎

  而孟買金街則是亞洲最大的金飾品市場。在綿延十公里左右的街道上,沿街林立着數以萬計的珠寶樓、金飾樓。這裡每年交易的黃金首飾以噸計算,最高峰曾達500噸每年,而整個印度也曾達到每年800噸的驚人數值。

  舒暢已經在這裡逛了三天,但他似乎還沒逛夠,仍在興致勃勃地挨家挨戶地轉悠。才走出一間店,他在酷熱的街道上,摸着下巴興趣盎然地說:「啊哈,這裡,我昨天漏掉了這裡,瞧着門面多氣派,我怎麼把它看漏了,走,進去瞧瞧。」

  舒暢說話的姿態像極了有錢沒處花的紈絝,連一貫沉默寡言的格倫也忍無可忍,他怒吼着:「三天了!Hapyy先生,我一點不Hapyy。我們每天擠一身臭汗,而你每進一個店,光詢價就問上半小時,也不購物。你找什麼?拜託你告訴我,這種生活啥時結束?」

  「唉」,舒暢剛擠出人流,他站在擁擠的街道上,看着街頭背大包小包的購物者,留戀地嘆着口氣:「生活在陽光下是多麼快樂,你知道麼,我馬上要告別這種生活了。」

  「嗯」,格倫不滿地哼了一聲。

  身邊不時走過幾個身背大包的中國人,他們熟悉的語言令舒暢格外親切。可惜他現在一身印度人打扮,不好上前打招呼。

  「好吧,我告訴你我的目的——這裡被稱作『世界辦公室』,是因為現在辦公室用的軟件,多數是由印度人編程的。印度人對英語沒有語言障礙,人工費又便宜,所以連微軟也在這裡設立了研究室,專門委託編程軟件……」舒暢拖着腔,欲言又止。

  「所以?」格倫像個好奇寶寶似的,憨憨地問。

  「所以這裡也是世界洗錢中心,世界各國的洗錢組織都在這裡設有辦公室,僱傭印度黑客進行有組織的洗錢。我們現在需要找的,就是一名洗錢高手,你明白?」

  格倫想了片刻,老實地回答:「不明白。」

  舒暢氣得樂了:「得兒,跟你說話簡直就是受罪,一點沒有聯想力……嗯,我與哈根的談話你也聽到了,我知道依貢的資金賬戶,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找到一個計算機高手,搞清依貢的資金來源,然後順藤摸瓜……你明白?」

  「不明白」,格倫一副老實像:「我一般只動手,不動腦。可我搞不明白的是,你找計算機專家,那就去寫字樓找,來這金市幹嘛?」

  「切,跟你說了你也不懂,所以你只管跟我走就行」,舒暢說完,又繼續扎進了剛才他看到的那家金店。

  金店裡飄蕩着一片金燦燦的光暈,這是金飾品所發出的燦爛,在這樣的小店逛久了,人們會禁不住被那些金碧輝煌所迷惑,只恨自己錢少,頻頻為囊中羞澀而抓狂。

  如果是一間小店如此,人們還能保持清醒狀態,如果在十里長街上,間間小店都飄蕩着紙醉金迷的奢華,那麼能夠保持神志正常就極其罕見了。這不,才轉了三天,連一向沉默寡言的格倫都開始抓狂了。

  金店是名副其實的「消金窟」,有多少錢都不夠花,在金店中購物的顧客鮮有正常,他(她)們眼中都閃動着購物狂們通常出現的偏執,專注地盯着自己的最愛。每人注意到舒暢的進入。

  「先生需要什麼?」一名店員走上前來。他謹慎地接待歡迎舒暢。這位奇怪的客人目光沒停留在櫃檯上,反而只在顧客身上打轉。一般這種人都是計劃搶劫的劫匪。而舒暢身邊那名一身肌肉的跟班,似乎更證實了店員的猜測的身份。

  「哈,聽說孟買是世界上最大的鑽石切割中心,全球85%的粗鑽石在這裡被切割和加工,我一直想買一些鑲鑽黃金飾品,可我並沒有看到滿意的。」舒暢優哉游哉地說。

  「先生,你已經在這條街上轉了三天,還沒選到你的目標嗎?」店員意味深長地回答。

  「哦……我想,我已經找見目標了——把你們的老闆叫來」,舒暢嬉皮笑臉地說。

  舒暢與格倫被迎入金店後,通常的貴賓會談室內,數名保鏢模樣的壯漢被布置在會客室左右,如臨大敵地圍着這間會客室。

  「能注意到我的遊蕩,老闆真是個有心人」,舒暢開門見山地說。

  「當然,先生,你花了三天時間還沒選好目標,我想你的胃口一定很大」,這家金店老闆很年輕,他傲然地遞上自己的名片。

  牛叉啊,人的名字長就是牛叉!好多好多字母——「納瑞林·卡西基揚·拉可錫米爾·納拉耶納·G」。

  這名字牛!牛人中的牛仁。名字中,「拉可錫米爾」、「納拉耶納」都是印度神的名字,在印度有這種名字的人,一般都屬於高種姓的婆羅門族,而且是傳承數百年,甚至上千年的豪門望族。

  好吧,說得更直白點,就是羅馬人來了給羅馬人當狗腿子,葡萄牙人來了給葡萄牙當狗腿,英國人來了——繼續狗腿,當呀當呀,都當成傳統了,不讓當不自在。

  舒暢的打扮看不出種姓來,但一般這樣模糊打扮的人都是些低等級的人,是竭力想往上爬,為此處處小心,唯恐露底的人。所以,店老闆遞上名片的舉動,含有隱隱的威脅。

  他的名字就是一種威脅!

  因為無論在任何國度,低階層的人想要挑戰高等級的人,都是自不量力的行為。高等級的人占有更多的社會資源、人力資源、金錢資源,他們稍稍動用一下這些資源,足以將任何挑戰者壓成齏粉。

  「胃口大不是壞事,可你得有付好身體才行」,納瑞林·卡西基揚·拉可錫米爾·納拉耶納·G居高臨下地說:「不瞞您說,我們注意你好幾天了,我們認為:繼續讓你溜達下去,對我們的客人很不尊重,所以我們準備了幾套方案……順便問一句,你的身體怎麼樣?」

  「我對我的身體狀況並不關心」,舒暢說的是實話,可這實話落在對方耳里卻別有的意味:「我想知道,你們準備的方案都是什麼?」

  「第一套方案……」納瑞林彬彬有禮地笑了笑,身子緩緩地向後退去。舒暢對他這一行為並不阻止,等納瑞林退到牆角後,一名印度保鏢走到桌前,慢悠悠地將手上拎的皮箱放在桌上。

  這張桌子本來是金店向貴賓展示珠寶的,現在它展示的是外科手術刀。

  箱子打開了,裡面裝滿大大小小,形狀各異的手術刀,有鈎刀、開膛刀、鋸骨刀……等等,甚至還有手術縫合用的穿線刀、神經外科用的穿刺針刀。

  那位印度保鏢用外科醫生的專業精神,一柄柄地展示他的收藏品,並向客戶很詳細地解釋各種刀具的用途,他邊說邊用狂熱的眼神打量着舒暢與格倫的身體結構。

  「唔唔」,舒暢心不在焉地聽着那位外科醫生的介紹,扭頭徵詢格倫的意見:「你對這些刀有什麼看法?」

  格倫坦率地回答:「一般來說,我喜歡用雙手肢解人。」他咂了咂嘴,遺憾地說:「人類的肉體太脆弱,用手,足夠了。」

  「哦,那麼,你來展示一下吧」,舒暢用下巴點點那些刀具。格倫應聲走上前去,一把抓起那些鋒利的手術刀。他捏起那些手術刀時,好像忘了選擇拿取的方向,部分刀具刃朝向掌心,隨着他一聲輕喝,那些鋒利的刀刃像一團泥一樣,迅即在他掌心軟化,部分金屬呈液體狀淌出他的指縫。

  「菩薩地?!」納瑞林驚呼。

  「不是菩薩地,你看錯了」,舒暢平靜地反駁說:「我相信,現在我們可以平等交談了,你認為呢?」

  納瑞林深吸一口氣,承認:「你確實有一副好胃口,現在,牌在你手裡,你打算要什麼?」

  「我要『帕帕拉恰』,我只要『帕帕拉恰』」舒暢一臉誠實地懇求。

第11章

我需要一個特殊服務

  所謂「菩薩地」,是一種對瑜伽師級別的稱呼,就好像圍棋的段位一樣。

  瑜伽的本意是指一種包含禪、三昧、念佛等的統一修行方法。在印度,不惟佛教,連印度教的諸派亦多半以瑜伽作為一種修行手段。在廣義上,按照「靈神合一」方式修行的人,都可以叫做瑜伽師(Yogacara)。與這些特定人群有密切關係的典籍名叫《瑜伽師地論》。

  《瑜伽師地論》中把瑜伽修行劃分為十七個階梯,稱為《十七地論》。這「十七地論」又分為三個階段。初級階段有九地,是瑜伽行者所觀的內容(境);其次的三地相當於修行的準備階段(加行);

  最後是「三乘階位」(聲聞地、獨覺地、菩薩地)和得果的二種涅槃地(有餘依和無餘依),如此才算完結十七地的修行。

  納瑞林見到格倫的表演,認為格倫已經到了「了別自境,重明萬物意義」的修行境地,這就是「菩薩地」境界。

  以前這種境界只存在於傳說中,現在他親眼見到一個,禁不住驚呼出聲。所以他立刻改變主意,打算滿足舒暢的一切要求。因為擁有這樣一位僕人的人,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可他沒想到的是,舒暢要的只是「帕帕拉恰」。

  這是一句暗語。

  在剛玉類寶石之中,紅色為紅寶,其它顏色均稱之為藍寶。而最珍貴的藍寶是「粉色蓮花」,它在藍色中帶一股極為妖艷的粉色,被譽為藍寶中的珍品,極為罕見。

  「粉色蓮花」,僧加羅語叫做「帕帕拉恰」。

  據說「粉色蓮花」中帶有一股迷人心智的力量,傳說中,無數巫者擅長的迷魂術、催眠術,都用這種「帕帕拉恰」作為引媒。所以,每顆「帕帕拉恰」寶石的發現,都會引來無數的邪教、異端。

  不過,「帕帕拉恰」這個詞在金街是一個特定的暗號,它意味着舒暢需要特定的「洗錢」服務——迷人心智的「帕帕拉恰」,正意味着洗錢過程中,必須使用的各種迷惑手法。

  按理來說,擁有像格倫這樣僕人,其主人多少有點來路不明的錢財,但一般來說,他們不需要洗錢,因為沒人敢和他們較真。如果連這樣的主人都需要隱秘的洗錢服務,那他為了獲取這筆錢所得罪的人,可想而知有多麼恐怖。

  但納瑞林能夠拒絕麼,他敢拒絕麼。格倫在一旁,正把他那雙捏爆金屬的大手鑽的啪啪作響,納瑞林只得揮手斥退林立的保鏢,恭身行了個理,低聲吩咐助手照辦。

  片刻,那位助手領來個身材瘦弱、皮膚黢黑的小男孩,他顫顫巍巍地捧着一個碩大的珠寶盒,吃力地走近貴賓室,將珠寶匣小心放在桌上,垂手而立。

  「他?」舒暢揚起眉。驚訝地指了指那個瘦弱的小孩。

  「先生,我們能給出的就是他了,我保證,他的能力足以完成你的要求」,納瑞林自信地回答。

  「他幾歲,叫什麼名字?」

  「他今年十一歲。至於他的名字……無所謂你怎麼稱呼他,一名首陀羅而已,你可以隨便命名他」,納瑞林倨傲地回答。

  首陀羅?這個詞一提,舒暢頓時明白了!

  印度古法典規定:「假若首陀羅故意聽人誦讀,須向他耳中灌以熔化的錫和蠟,假若他誦讀,須割去他的舌頭,假若他記憶,須將其身體劈成兩半」。在這種傳統下,一名首陀羅種姓的小孩學了知識,就是大罪。

  一名首陀羅小孩,能掌握計算機知識?誰教他的?

  印度現在雖然種姓意識已不那麼強烈,但低等級的首陀羅想出人頭地,不得不付出比別人更多的努力,包括從事一些非法職業等等。因此在印度犯罪活動中,活躍的多是低種姓的人。就算是高種姓的人從事犯罪活動,一旦暴露,替罪的也總是些低種姓人士。

  難道這是納瑞林實現預備的替罪羔羊?

  不對,納瑞林怎麼說——「隨便命名他」,而不是「隨便稱呼他」。

  「你的意思是說,把他送給我」,舒暢追問一句。

  「不錯,他是你的了,你可以命令他干任何事」,納瑞林身子極力向外傾,擺出一副置身事外的神情,他用這樣強烈的身體語言表態:他歸你了,今後他所作的任何事情與我無關。

  「我這不是成了山西煤礦主了嗎,我可不打算建立一個『和諧』奴隸社會」舒暢自嘲地嘟囔着。

  其實,納瑞林這種做法等同於侮辱。印度《佛本生經》記載了這樣的一個故事:一個年輕的婆羅門和一個首陀羅在路上相遇,這個婆羅門走了一整天,又累又餓,於是他就吃了首陀羅剩下的飯菜,但事後想到自己是高貴的種姓,非常悔恨,翻腸倒胃地把食物和血一起吐了出來,想到自己因為小事犯過失,他悲傷得不想活下去,最後走入森林,孤獨地死去。

  在印度傳統思維中,種姓就是莫大的鴻溝,高種姓的人向低種姓的人求助,那是最可恥的事。

  雖然舒暢有一位極利害的僕人,這意味着他的種姓不會太低。但舒暢自進門後一直未通名,這讓納瑞林確定,眼前這人至多是個第二種姓的剎帝利,面對第一種姓的納瑞林,他有點根深蒂固的怯意,所以不敢通名保姓。

  舒暢的種姓不會太低,但這個小孩確是最低種姓的首陀羅,舒暢身邊跟隨了一名瑜伽師,即使種姓再低也不會低到首陀羅的地步。納瑞林讓舒暢向首陀羅求助,是在借這一舉措羞辱舒暢,同時也是間接提醒對方,觸怒第一種姓是多麼不智。

  他用這種冒犯,撇清了自己與後續事件的關聯。

  但舒暢不是印度人,他沒有那種種姓意識,所以他毫不在意地說:「好吧,今後你就是我的人了。放心,我不會用燒紅的磚燙你,也不會讓你吃不飽穿不暖做牛馬苦力活,死後你埋入礦坑……我只想讓你——」

第11章

我需要一個特殊服務(2)

  「稍等兒」,納瑞林打斷了舒暢的話:「先生,我剛接到了店鋪的通知,店面上出了點小問題,我可以離開一會嗎?」

  納瑞林的避開正中舒暢下懷,因為他本來就不想讓對方了解他的秘密:「當然,請便!」

  「先生,你能找到這裡,一定有人給你介紹」,舒暢說完自己的要求後,那個小孩立刻反應過來。只要一談起他的老本行,這小孩就沒有呆滯的表情,那張臉瞬間恢復了生氣:「先生對這裡了解多少?您知道那些步驟嗎。」

  偽造大師怎可能不了解洗錢?許多收藏家喜歡隱瞞資金來源,購買來歷不明、未辨真假的藝術品。他們這樣做是為了一旦購買了假貨,可以把真相隱瞞起來,通過轉售在損失轉嫁給別人。

  這是古董界的行規。不過,舒暢暫時不想讓人知道自己的秘密:「說說你了解的,我在聽?」他抱着胳膊,面無表情地回答。

  「我們一般從這裡開始——先把那筆錢拆成無數的小額款項,從不同的店面、購買一定數量的黃金珠寶。黃金珠寶值錢,一萬美金買不了什麼東西。十萬美金的交易額也不引人注意……

  我知道不同珠寶的價格,我們可以製造這樣一個交易,讓每筆交易額都不相同,分別是不同珠寶的價格,這個數字可以精確到1美分。這樣,人們追查起來會很麻煩,因為計算量太龐雜了。

  而後,再讓這些交易進行退貨——表面上看起來,這些由不同客人購買的貨物,可能因為同一批貨物出現的相同質量問題、或者設計問題……或者其他什麼別的原因,導致客戶批量退貨。商店承認是自己的原因,接受了客戶的退貨。這件事就此完結。

  但實際上,這些交易根本沒有發生過,我們只是在賬面上挪動我們的錢。不同的是,這筆資金經過了三種帳戶——他們從同一個銀行賬戶劃撥到不同的珠寶商行,而後又從珠寶商行劃到另外的銀行。這就是最常用的洗錢手段。

  如果先生不怕麻煩,我們可以把程序搞的再複雜點,比如:設置足夠多的退款賬戶,以現金方式存入的退款,存入無數退款賬戶。而後,再把這些錢在足夠多的銀行間劃轉,最終匯集到一個、或者數個賬戶……

  用這種方法,如果遭遇追查,只會追查到一群人動用了同一個賬戶里的錢,在不同的店裡購買了各自喜歡的珠寶,然後他們紛紛退貨,從店裡拿了現金,店裡對此並不知情……

  再繼續追查,那麼追查所需進行的交涉和費用,足以令他們望而卻步。

  先生,這方法怎麼樣?」

  「你在其中主管哪部分?」

  「先生,我主管報數。我有強大的記憶力和心算能力。我能記住上萬種珠寶的單價,保證和店裡的價格一模一樣,我能把大筆資金瞬間拆解成無數小額款項,填上不同的商店名稱和貨名——我知道所有的洗錢流程,我是個字典!」

  「你很聰明」,舒暢拍着小孩的腦袋說:「今後我就叫你『蘭卡』吧!」

  蘭卡欣然答應。

  舒暢繼續補充說:「不過,我的要求比較特殊,我需要一個特殊服務。我希望在轉走錢的空賬戶上,設置一個驚醒服務。如果今後有人追查錢的去向。我希望知道誰在關注。此外,我還希望知道,賬戶里的資金是如何流入的。怎麼樣,你能辦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