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人生 - 第11章
赤虎
舒暢高興地拍拍蘭卡:「鑑定完畢,你是個真『蘭卡』。」
印度《雜寶藏經》中,曾有孔雀王朝某王子稱象的故事。佛教在漢代傳入中國後,「王子稱象」的故事也在中國境內流傳,蜀國降臣陳壽在書寫《三國志》時,就把這一故事附會為「曹沖稱象」,以彰顯曹沖的聰明。
經陳壽改造的「曹沖稱象」故事,除了與《雜寶藏經》中的人物人名不同外,其細節完全相似。但由於曹魏境內並沒有大象,陳壽只能假託孫權進貢。不過,他卻忘了說明,在曹沖死後第三年孫權才占據交州,那時,孫權才有可能獲得大象……
舒暢見到這個聰穎的小孩,猛然想到那個著名的「神童」曹沖從墳墓里跳出來「稱象」的故事,於是靈機一動,就以「戰象」命名這個小孩。在梵文中,戰象發音就是「蘭卡」,又聰明、無畏與溫順聽話的意思。
「我在附近酒店訂了一個房間」,舒暢暢快地笑着說:「在天使酒店,那裡設施齊全,我們馬上開始工作,怎樣。」
「天使酒店」,蘭卡驚喊:「天哪,我這輩子也能住進天使酒店?……還等什麼,我需要電腦,路由器,網線……我立刻動手。」
「你領他去」,舒暢做起了甩手掌柜,他吩咐格倫:「現在不需要我了,我要四處溜達一下,嗯嗯,看看風景。」
格倫聽到這話,憐憫地瞥了眼舒暢,點點頭。
到那兒去?舒暢茫然地立在街頭,痴痴呆呆許久,方才緩緩地順着人流走進公園。
「公園」這個詞是清末傳入中國的,以前國人對這個洋詞並不領會,直到21世紀我們才明白,所謂「公園」就是「公眾園林」,它是免費向市民開放的。從那以後,我們的公園才不再收費。
孟買有許多市立公園,園內林木茂密,遍布各種奇花異卉,色彩絢麗,芬芳撲鼻。這裡花木繁多,有幾丈高的花樹,有丈余的仙人掌。
有最引人注目的蔓藤植物,同一株上開有各種顏色的鮮花,有紅色的,有黃色的,還有粉紅色的,各色花朵映襯,倍覺清幽艷麗。
由於孟買地處熱帶,所以,無論寒霜凜冽的冬季,還是風和日暖的春季,公園裡的繁花總是以熱情純潔的笑臉,迎接着來往如雲的遊人。
周圍繁花似錦,舒暢卻心情鬱郁,他聽着「唧唧」、「喳喳」的悅耳鳥聲,手裡無意識地拋灑着麵包屑。這些麵包屑引來成群成群的烏鴉,它們盤旋在舒暢頭頂,不肯離去;每當舒暢停手休息時,它們會躍躍欲試,在他身邊轉來轉去。至於孟買街頭著名的頑皮猴子,則更不用說了,個個死皮賴臉,你進它退,你退它攻,糾纏不休。
「時間不多了」,不知什麼時候,哈根出現在舒暢身邊:「我想,你已經把後續工作安排完畢,伯爵那頭已經準備好祭典,你打算什麼時候開始?」
「你去酒店了?」,舒暢反問。
「格倫需要購買計算機,還有輔助設備,你認為他會找誰?」哈根不答反問。
「嗯哼,我一直想問,伯爵曾說你是『幕僚長』,這什麼意思?」
哈根「哦」了一聲,毫無顧忌地揭開秘密:「你對我們了解得還不多,這麼說吧,可能我們的喚醒劑對智力有影響,凡是覺醒的狼人,每遇到戰鬥場面很難保持冷靜。
這一現象持續了很多年,我們一直想解決這個尷尬局面,但收效甚微。於是,我們狼族做出了一個決定:部分人繼續向增加個人戰鬥力上面努力,希望用更強大的戰鬥力彌補智力上的缺陷。而另有一小部分人,開始嘗試控制自己。
當時的智者嘗試把後者的能力只喚醒一小部分,他們依靠犧牲個人能力,換取臨戰時的清醒……這些人就是我們狼人的幕僚長,主管控制狼人、協調攻擊方向。而我就是其中之一。」
舒暢奸笑着,拍着哈根的肩膀:「這麼說,你手頭上掌握着所有狼人資源,調用他們也是你一句話的事。……太好了!哥們,我請你喝酒!」
哈根嚇了一跳,連忙支吾道:「啊……、吶……、嗯,你不明白,因為各種原因……歷史、地理、宗教與政治原因,我們狼人也不是一個統一的團體,我們有好幾個組織,彼此之間相處得並不融洽。
嚴格地說,我只能控制所屬軍團的成員,不過,我本人還要接受軍團長的指揮……嘿,我跟你說這兒幹嘛,你還是先考慮自己吧。監控依貢的事已經安排完畢,我認為,你該回到伯爵那裡,開始祭典。」
舒暢「哼」了一聲,情緒又低落了下來:「對於這一天,我總想推遲這一刻的來臨,可它最終還是來了。」
「那我們動身吧」,哈根勸解:「既然遲早要面對,那就寧早勿晚——早一刻反而能獲得充足的準備時間,……我們今晚就開始。」
「祭典最大得益者是你」,哈根竭力勸解:「雖然伯爵可以藉此察看你的血液狀況,但你將獲得永生不死的生命,而且,你體內的不穩定狀態也將終結……」
「也對」,舒暢站起身來,使勁將所有的麵包屑擲出去,決然地說:「我們現在動身。」
第12章
竟然這樣令人迷醉
「千百年來,人類一直在超越肉體,為此,千百年來,人們做過無數的嘗試……」,身着禮服的伯爵優雅地與舒暢談論着。周圍圍坐着一圈盛裝打扮得血族分子,他們恭敬地望着自己的領主。明亮的燈光在他們黑色的禮服上反射出淡淡的光芒。
他們很享受這樣的燈光。
「科學」這個詞讓吸血鬼來談論,總顯得那麼怪異。但當事人毫不覺得詭異,舒暢也興趣盎然。
「經過多年的理論準備,現在,科學家的嘗試集中在幾個方面,第一個努力就是追求突破人體極限。而隨着時間的推移,這方面的研究又細分成數個小分支」,伯爵的年齡足夠老了,他曾親歷無數歷史時刻,他最有資格講述這段人類歷史,因而他娓娓道來,大廳內的人屏息傾聽。
他用毋庸置疑地語氣、用最平淡的腔調,談起那無數激動人心的、改變世界的發明創造,就像談論鄰居家的小狗。
「其中一個分支,就是在現有的人體構造上挖掘潛力——據我所知,目前已有部分科學家創造出人造肌肉。他們通過控制電流強弱調整離子的數量,改變人體肌肉的伸縮性,最終,令普通肌肉爆發出原先十數,數十倍的力量——這跟狼人有什麼區別?哈哈,人類最終還是走到了這一步:製造現代版狼人。
至於另一個研究分支——和你有莫大關係,他們在嘗試改變肌肉的結構——譬如把細胞的DNa螺旋加倍,或者,在人體細胞中融入其他動物細胞,以期獲得更快的速度,更強的力量,更敏銳的探查力……依貢對你所作的一切,就是這一分支的研究方向。
這項研究的最後一個分支是關於智力的,他們計算了人的腦容量,發現,如果人的大腦潛力全部開發出來,比現有的、已知最強大的計算機還要強大……據我所知,已有部分科學家依據這一研究結果,仿製人腦創造出生物計算機——幸好它的功能尚不盡人意。否則人類的存在都毫無意義。
此外,在這一研究領域,也有部分科學家反其道而行之,他們研究如何利用計算機開發人腦,最新的做法是在人體植入『芯片人』,通過植入強大的計算機芯片,增加大腦的處理能力……
當然,科學家們也不放過對『永生不死』的研究,這是人體的終極秘密……
相對於漫漫的歷史長河來說,人的生命過於短暫,以至於人的大部分精力都用在學習上——學習如何謀生,如何活着。理論上,人體構造可以維持1200年的壽命,如果人能擁有與理論數據一般的壽命,他們有足夠的時間學習,足夠的時間奮鬥,並且有足夠的時間享受奮鬥成果。
但這點卻從來沒有實現過,在現實社會,人的壽命連理論數據的十分之一都達不到,凡人總是屈服於各種誘惑、受到各種自然界侵害……於是,科學家們就考慮,如果人能充分發掘基因潛力,增加細胞的自我修復、自我更生能力,那麼,人的壽命是否會長的令人足以享受生活的樂趣?
不客氣地說,我們血族就是上古時代這個研究的產物,我們一直站在這項研究的頂端,這就是布倫乞求我幫助的原因。
很多年了,我已經不再對滾熱的鮮血感興趣,但你的奇特卻讓我動了心,四倍螺旋體DNa,這樣的鮮血會是什麼味道,它會給我帶來什麼?是災難還是新生,我很期待……」
伯爵說這話時,臉上有種病態的藍色。黑色頭髮的尾稍上帶着一抹紅,瞳孔的顏色為暗紅色,就像是被污染的血,有一點點的詭秘,他急切地再問:「你做好準備了嗎?」
「準備好了」,舒暢自嘲地笑了笑:「我早已經把自己當作死人,現在能做個吸血鬼,嗯,也不錯。」
「那麼,我們開始吧」,此時,伯爵雙眼變得可怕異常,整個眼球通紅一片,原本藍黑色的眼珠此時已經縮成黃豆大小的一點,在黑暗中閃耀着銀色的光芒,冷冷地看着強作鎮定的舒暢。
在昏暗燈光下,伯爵舔了舔猩紅的雙唇,在雪白的臉色的襯托下,四根白森森的獠牙漸從嘴唇中伸出來,看上去有說不出的詭異。他伸手撫摸舒暢的脖子,舒暢立刻感到一陣昏眩,脖子上激起了一粒粒的雞皮疙瘩。
咬一口讓你死。
咬一口讓你生。
瞬間造就了永遠。
殘忍成全了不朽。
咬一口讓你痛。
咬一口讓你哭。
黑暗中的高尚。
陽光下的灰飛煙滅——這就是吸血鬼生涯。
如果有個機會,讓你選擇把深愛的人變成吸血鬼與你一起永遠;或者慢慢地看着她變老,而後永遠消失,你會怎麼辦?
生,或者死,這是個問題。
伯爵舔着嘴唇,回味着這股鮮血的味道,他懷裡的舒暢漸漸停止了心跳,體內的血液開始以擴散方式流動,由於微血管已不再飽含血液,因此他的皮膚變得格外蒼白。
按照正常的邏輯,舒暢現在已經死了,再晚一會兒,他體內的血液就開始凝固,細胞大面積壞死,導致身體僵硬。
血族們唧唧喳喳地叫了起來,伯爵將自己的手腕割破,湊近舒暢的傷口,擠出幾滴鮮血。
舒暢在昏迷中,感覺到一塊極冷的冰與一團極熱的火,在輪流對他的身體進行冰凍與燃燒,這種冰與火的煎熬,令他即使昏迷也感受到極大的痛苦。
隨即,他又感覺到身體輕飄飄的,似乎處身於陽光明媚的草原,陣陣潮濕的風輕輕從他身上撫過,他感覺自己仿佛要飛起來。那種感覺,似乎是高潮的感覺,但比高潮強烈數百倍,數千倍。
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快樂呀?
吸血鬼的「初次擁抱」竟然這樣令人迷醉。
第12章
竟然這樣令人迷醉(2)
可突然之間,舒暢又聞到了一股血腥味,他睜天眼睛,卻發現世界全變成了血紅色,血色海洋一直向目光所及的地方蔓延。這種血色令感覺很渴。
這種渴似乎包涵着一種極度兇殘的欲望在裡面,他不清楚這欲望源自何種需求,它越來越強烈,並迅速超越口渴的極限,舒暢開始覺得難受,暴躁,不安、瘋狂,他想暴走。
眼前一個手腕,上面傷口宛然,幾滴血珠透出陣陣甜香,這香氣誘惑着舒暢,他終於找到饑渴的源頭,於是,他一把攫起那隻手腕,不管不顧,拼命吸吮起來。
伯爵只感到體內的血液像長河奔流般向外涌去,流失之快讓他來不及阻止,就一陣陣頭暈目眩,他渾身的力氣仿佛都隨着血液的流淌而消失。
「夠了,夠了」,伯爵啞聲喝斥,他拼命甩動胳膊,卻甩不下緊咬不放的舒暢。旁邊的血族見情況不對,立刻撲上來拉開二人。
拉開後的伯爵面色白里透青,他虛弱的渾身冒汗。而舒暢還被幾個人按着,他額頭青筋暴漲,眼睛漸漸變成了紫色,兩顆長長的紅色牙齒飛速長了出來。手上的血管不斷地暴漲,身上的肌肉一點點地膨脹,衣服因為肌肉的迅速膨脹一點點被撕裂……
「還要……」舒暢猙獰地喊。
「給他」,伯爵嘶聲喊,在眾人的摻扶下,他踉踉蹌蹌向大廳深處走去。
一名血族為畏縮縮地走上前來,不等說話,舒暢奮力一掙,掙脫了束縛。原先按壓他的血族聰明地遠遠逃開,唯獨那位正走上前來的血族被舒暢抓個正着。
「食物,新鮮的食物」,舒暢撲了上去,饑渴地吸吮着。
不知過了多久,舒暢的甚至漸漸清醒,耳邊傳來伯爵虛弱的聲音:「我的孩子,你是否決定吸食你第一口新鮮血液,現在?」
舒暢腦子嗡嗡作響,他突然想起悟空那句話——「我要這天,再遮不住我眼;我要這地,再埋不了我心;要這眾生,都明白我意;要那諸佛,都煙消雲散!」
真的能這樣嗎?
他眼中的紅色漸漸消退,慢慢看清周圍的景象——地上躺着五個人,其中一個還在痙攣,那種痙攣似乎正是臨終前的神經痙攣。
「怎麼?……這些?」舒暢指點着地上躺着的人體。
「弱肉強食,這個世界本來如此」,伯爵淡淡地說:「做為我的後裔,你本來該獲得我的十分之一力量,這可是相當於一個子爵的實力啊。
但事情出了點岔子,你竟獲得了我百分之八十的力量,為了讓你平安度過初始的吞噬期,我不得不犧牲了三個男爵,兩個男爵後代——他們都是被你吸乾的。
如果你打算現在就吸食第一口人血,我馬上讓他們送來新鮮的人體?」
舒暢感覺到陣陣噁心,這噁心是純源自於心理作用,而不是源自於生理,他勉強壓下了這種噁心感,連吞了幾口吐沫,着急地問:「您發現了什麼?」
「你應該稱呼我父親」,伯爵不滿地說,旋即,他感慨地說:「有意思,四倍螺旋體的鮮血……鷹的基因摻雜在人體細胞中,真像一頓大師烹飪的盛宴,讓我充滿力量,也充滿好奇。現在,我迫不及待想見那位小姑娘了。」
一位金髮血族躲躲閃閃地湊了上來,此前,舒暢從沒注意到,在伯爵的印度巢穴里還有這種西方血族人。他目光閃爍,說:「大人,現在正是月圓時分,你要動身,何不現在就走?」他邊說這話,便用眼睛躲躲閃閃地偷瞥着舒暢。
「有道理……我對好建議從不拒絕」,伯爵站起身來,吩咐:「立刻準備行裝——漫漫旅途,正好讓我恢復精力。」
那人扭捏地看了一眼舒暢,提心弔膽地問:「那麼,您的孩子……」
「他留在這裡,你是他的了」,伯爵的這個命令讓對方臉色發白。
「作為剛獲得力量的血裔,你必須沉睡至少七天,我的部下將把你埋入土中,讓你安息——這是個儀式,古老而傳統。
七天後,你必須用自己的力量從墳墓中爬出來,你必須吸乾你所遇到的第一個人的鮮血——這也是儀式。不過,我認為你有必要知道,一旦血族嘗過人類的鮮血,將再也離不開吸血生涯,而且,終生只能食用新鮮人血。」
伯爵說話的時候,舒暢已感覺到陣陣頭暈目眩,他忍住睡意,問那名金髮男子:「我該怎麼稱呼你,先生?」
那名金髮男子瑟瑟發抖,顫巍巍地回答:「圖拉姆·德法特,大人,您不需要對我用敬稱,我只是一個男爵血裔而已,您直接叫我圖拉姆吧。」
舒暢沉睡之前,聽到哈根清晰的聲音:「我受命監護你,舒先生,我將留在你身邊,直到你醒來。」
七天後,經過半天(半夜)的努力,舒暢終於爬出了他的墳墓,獨自走出墳場所在的幽林,爬上了守候在林邊的一輛老爺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