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宋 - 第4章
赤虎
施衙內被褚姑娘說的仿佛自己是英雄般,立刻眉開眼笑,一邊正忙着穿衣服的道生聽了這話也踱過來,散漫地向施衙內、褚素珍兩人行了個,口稱:恩公、恩人,多虧你們救了我啊布拉布拉……
行禮的時候,褚姑娘見對方松鬆散散的披着一身長衫,這件長衫對「兇手」來說似乎太短,以至於後者露出半截膝蓋,兩隻光腳丫子踩在泥地里——那兩隻腳丫可真白啊,許多女子的腳都沒有如此白淨,一看這腳就知道,對方恐怕根本沒下過地,沒做過風吹雨淋的活計。
順着那兩隻腳丫向上望去,果然,對方洗乾淨後真是白淨,皮膚白嫩的宛若女子……嗯,似乎比大多數女子還白嫩。旁邊的施小胖人好歹也是個衙內,平時養尊處優的,沒做過什麼曬太陽的事,但跟眼前這位一比,簡直就是……油菜花跟茉莉花的區別。
目光移到對方臉上,面前的道生正歪着頭,目光灼灼的上下打量個不停,空蕩蕩的袖子裡,一眼可以望到對方腋窩裡的汗毛……褚素珍臉一紅,趕緊背過身子去,輕聲提醒:「拐子的東西都在這裡,還不下去翻翻你的衣物。」
這兇手一頭短髮,仿佛幾個月前還是名和尚,頭髮才新長出來的。
道生行禮的姿勢很怪異,神態表情也完全不像一個正常人。但就是這樣一個人,身披如此不合身的衣物,出現在如此不合適的場合,與施衙內行禮的時候,道生竟然沒有一點自居其下的謙卑,仿佛與施衙內是他地位相等的朋友一般——褚素珍此時才相信,對方很可能真被拐子打傻了。
「不用翻了,這裡不會有我的衣服。」道生口齒清晰的回答。
對面那小女孩馬上接過話題,快嘴快舌的補充:「拐子怎可能留下任何有可能暴露身份的東西,我這身衣服也是新換的,拐子拐到我們,都是先把我們洗剝盡了,讓我們換上新衣——就是那兩位躺着的老婆婆,幫我們換的衣服。換下來的衣物都燒了,有好綢緞,也沿途賣了。」
褚姑娘茫然的瞪大眼睛,問道生:「你不是一直都在昏迷嗎,怎麼知道這裡沒自己的衣物?」
小姑娘看着褚姑娘,語氣肯定的解釋:「我告訴他——剛才他問過自己的衣物,我告訴他的。」
妙泰一聲道號,打斷了眾人的話:「幾位,我先回自己的院子。如今道觀里出了這事,觀主恐怕脫不了官司。經過這件事,道觀名聲壞了,今後怕少有人上門,我先回去收拾一下,官府如果傳喚,請到我的院子找我。」
此時眾人既不好安慰,也不方便勸解,只能默默看着妙泰告辭。
等妙泰走後,施衙內這才想起自己的同伴:「啊,桃花林里……拐子在外面有放哨的沒?拐子首領還在外面,這裡打的如此激烈……快,快去看看桃花林。」
第六章
名號這是個問題……
道生眨巴眨巴眼,望向院外……
有那麼一剎那,施衙內恍惚覺得荷花院的院牆不存在了,他可以一眼望出去,望到桃花林深處。
只一眨眼,眼前的一切恢復原狀,速度快的讓衙內還以剛才只是眼花……施衙內揉揉眼睛:錯覺,一定是錯覺。那院牆明明好好的,怎麼會不見了?
道生笑嘻嘻插嘴:「你那些同伴,大概正在偷喝你的酒,啊,你家的酒很有名嗎?」
施衙內打個哆嗦:「玩笑了……你是說他們都沒事呀?那就好,那就好。這院裡血腥氣濃重,恐怕不好安置女伴們……啊,廖五,快帶幾個人看住桃花觀主,不要讓她跑了……我們都去廟觀正殿安置,讓張三帶幾個人,守住這院子,保護犯罪現場,不准閒雜人等出入。」
褚姑娘緊了緊懷中抱着的小女孩,趕緊說:「這孩子我先抱上,那些睡着的孩子,得想辦法弄醒了。」
曾經的無為軍軍漢廖五插嘴:「蒙汗藥吃多的人,用冷水一激就能清醒,褚姑娘安心待在這兒,幫我們把那些女孩喚醒,我們先去護住這些女娘,去觀中正殿躲避。」
見到滿場拐子的慘狀,想起後者如此恐怖的身手,再想到如今這位絕頂兇人現在站在自己這邊,施衙內突然間不再怕拐子首領去而復返了。他隨手摘下腰中佩刀,遞到道生手中,殷切的說:「您拿着,沒準等會還要廝殺……我們可全都靠你了,你先在這院裡守着,我帶人去廟觀正殿拘押觀主,順帶安置同伴。」
褚姑娘趕緊補充:「還要留個人,幫着去荷塘里提點冷水,幫我把那些昏迷的女孩喚醒。」
於是,施衙內留下一名伴當,轉身告辭。那名伴當提着桶去打水,院裡只剩下褚姑娘、兇手,以及那位十三四歲的小姑娘。
褚姑娘有點尷尬,尤其是見到對方光着大腳丫子,神態自若地滿地轉悠,想到對方袍子裡什麼都沒穿,她又點臉紅,眼神不由自主的東張西望。
那位倚門的小姑娘已經走出屋門,此刻的她已經牽上道生的手,挨個在屍體邊駐足,似乎在欣賞這場屠殺,她一臉解恨的神情,指點着其中一具屍骸說:「就是這個人,有位姐姐不從,路上曾向人呼救,就是這個人下手摧殘了那位姐姐,事後那姐姐不見了,也不知如今是死是活……姐姐,善惡到頭終有報,你的仇,今日報償了。」
道生牽着小姑娘的手踱到褚姑娘身邊,褚姑娘神情有點慌亂了,她下意識的問:「痴漢,你想不起自己的名字,總該讓自己有個稱呼吧?」
道生饒有興致的打量着褚姑娘,他似乎還在考慮如何回答,褚素珍一臉不樂意,自己的名姓,也要考慮這麼久嗎?
道生身手上牽着的小姑娘快嘴快舌的說話了:「我父親姓黃,諱字和塵,我叫黃娥,你可以叫我娥娘。」
褚姑娘背過身去,反駁說:「我可沒問你。」
道生輕聲笑了,他不答反問:「我記得剛才你吐了,吐得很厲害?」
褚姑娘更羞了,她啐了一口:「我現在還想吐,怎麼了?」
「你剛才吐得那麼凶,但你聽說廂房裡有拐來的女孩子,毫不猶豫就衝進去查看,也不怕屋裡還藏匿着餘黨。現在為了喚醒那些女孩,你雖然心驚肉跳,但還能站得直直的,在這裡等待井水……小心一點,你還抱着一位孩子呢。」
褚姑娘被「兇手」這一提醒,忍不住又嘔吐起來——雖然這樣,吐的時候她還把懷中的孩子抱的很緊,小心翼翼的,唯恐吐到孩子身上。
懷裡一輕,道生不知使用的什麼手段,褚姑娘幾乎察覺不到對方的動作,懷裡的孩子已經到了對方手中。
「你可以叫我時光……嗯,暫時就叫這個名字吧。」
「時光?你是婺州金華人嗎?」
道生……也就是現在的時光,痴痴反問:「你看我像金華人嗎?」
「那麼你是浙江嘉興人嗎?」
時光茫然的搖搖頭。褚姑娘再問一句:「你真的既不是金華人,也不是嘉興人?」
小女孩緊張的擦嘴:「他都被打傻了,拐子怕他醒來,連續給他吃了一個月的蒙汗藥,他便真是金華人,或者嘉興人,現在他也什麼都不記得了。」
褚姑娘低下身去,與黃娥保持平視,耐心的解釋說:「我現在詢問他,就是想讓他回想起過去。你不要老是替他說話,讓他自己說。他能隨口說自己是『時光』,想必這個名字是他的真名字。嘉興時家與金華時家都是大家族,他們家族有一個庶子正好叫『時光』,這位時光是個大畫家……傻子,你會畫畫嗎?」
時光撓撓頭:「畫畫?我不知道忘記了沒有,但我肯定不是你說的那位『時光』……罷,時光這個名字既然有人叫了,那我改個名字,叫『時穿』吧。」
褚姑娘眼睛一閃:「字什麼?」
時穿帶着思索的神情想了想,在場的人屏住呼吸,生怕打攪他,許久時穿猶豫的說:「長青……」
「時穿、時長卿——有名有字,看來你真是讀書人,還有『號』嗎?」
這年頭除了讀書人,很少給自己在姓名之外再起一個字。大多數販夫走卒是用排行彼此稱呼的,比如打虎的武松被人稱為「武二郎」,而阮氏三兄弟則乾脆直接稱為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
有名有字已經屬於高級知識分子了,此外,唯有在文人當中流行一種風尚——一般閒着無事喜歡塗鴉的人,或者德高望重者,或者學生遍天下的人,會給自己起個號,比如蘇軾自號東坡;歐陽修號醉翁,又號六一居士;王安石號半山……
褚姑娘這是在迂迴試探時穿的身份,但這回她失望了,道生堅決果斷的搖搖頭:「這號嘛……我還沒來得及起,要不,我現在起一個?」
名號,多神聖的事,很多人的名號並不是自己起的,是友朋贈送師長賜予,這稱號要跟自己一輩子,能這樣隨意嗎?褚素珍氣的扭了扭身子,眼角卻瞥見施衙內的家丁已經打的水過來,於是,她直接迎了上去。
用冷水把人激醒,說起來容易,做起來不是那麼簡單。褚姑娘又是拍又是喊,好不容易喊起了屋內酣睡的女孩,她倒是多了個心眼,趕緊詢問這些女孩家在何處……那時大郎如此兇惡,別是什麼來歷不明的人吧,或許他也是拐子中的一個,臨時反水而已?
得趕緊弄清楚他的真實身份。
第七章
名字不在冊
這一問,滿屋子女孩哭了起來——她們果然家都不在此處,而且全是被拐賣的。當然,拐子看中眼的,個個都是美人胚子。
確認了被拐這個事實,褚姑娘對黃娥詭異作為,頓時減少了懷疑,也許那是大難過後的心神慌亂吧。那兩人一直被拐子安置在一處,男人一直赤身裸體,兩人待在一塊……也許兩個人真有點秘密,那也是理所應當。女孩子保留一個清白名聲不容易,該替人遮掩的,咱多擔待一點。
故此,當褚素珍領這些女孩出屋時,即使覺得院中的時穿與黃娥交談時的神態很鬼祟,比如一見她出現,黃娥便拼命的躲開,彼此刻意保持距離……她全裝作看不見。
院內的慘狀立刻讓女孩吐得天昏地暗,見到她們吐得比自己當初還厲害,褚姑娘心情稍稍好一點,她大聲呼喊:「時……郎君,這些醒了的女孩由你照顧着,我去喚醒其餘的孩子。」
時穿點點頭,他還沒說什麼,又是黃娥快嘴快舌的插話:「褚姐姐放心,我把她們都攏到正屋裡,你去忙吧。」
褚姑娘領着家丁又走進另一間屋子,進屋的時候,她想起那些剛醒來的女孩,見到院子裡的場景,也與她一樣嚇得站不住,而黃娥,她怎麼一直如此鎮定?褚姑娘心裡止不住的嘀咕:「這小小年紀,精跟妖精似的!如此慘烈的場景,連施衙內這個男人見了都驚心動魄,她卻能神色平靜的與人倚門交談,也不知道什麼樣的家庭,能養出這樣的妲己來?」
連續走了幾個房間後,被拐的女孩子都已經喚醒,褚姑娘走進最後一間屋子——在這種來回奔波徒中,每次走出屋門,重新來到院落時,褚姑娘總是被園中的慘狀激起恐懼心和嘔吐感,她忍不住兩腿發軟,忍不住想逃離這個院子。但她依然奔波着,去挽救那些被迷昏的女子們。
當她奔波於各個屋子的時候,時穿倒是非常盡忠職守。他不知道從哪裡找出一杆紅纓槍,拄着長槍一直站在院子裡守護。
更令人神奇的是,連施衙內都藉口安置同伴,不願再踏入這院中,黃娥那個小女孩卻一點沒有在意遍地的屍首,以及濃重的血腥,她一直牽着時穿那隻空閒的左手,與時穿有一句沒一句的交談。
這兩人交談時斷斷續續,見到院中有人,黃娥就警惕的停住話頭,衝來人露出微笑,時穿的呆愣愣的,總是反應慢半拍。而褚姑娘對此一點不在意,她只想着儘快把所有的女孩救醒,然後……逃離這所院子。
家丁又去打水了,在等待冷水期間,褚姑娘焦急的在屋裡來回走動着,偶然間,她聽到幾句飄來的話,那是時穿的嗓門:「你編的(謊)話聽起來像……」
褚姑娘趕緊止住腳步,但聲音再也聽不到,猶豫了一下,她走到窗邊,從窗戶縫向外眺望。
這座道觀有錢,窗戶上糊的是絹紗而不是紙。絹紗捅不爛的,褚姑娘只能從窗戶縫向外眺望,只見院中兩人的嘴一張一合,但她卻什麼聲音都聽不到。
褚姑娘回憶了一下——作為海州城數一數二的才女,她閱讀過很多閒雜書籍,鼓廊、回音壁的傳聞也略有所知,稍稍考慮了一下後,她開始沿着剛才走的路徑慢慢回溯,當她走到屋中某個地點,又一句話飄入耳,是黃娥的聲音:「……唯有這樣說,才能……」
褚姑娘稍稍動了動身子,她的耳朵僅僅變動了幾厘米的距離,又什麼都聽不見了。
褚姑娘站在原地,左右挪動耳朵,調整着身體姿勢。稍停,小姑娘的聲音又傳入耳朵,聲音細微,像是有人在耳邊竊竊私語:「……你答應了,你答應照顧我的……上天派你來救我,你不能撇下……我背地裡我無數遍祈求遍天神佛,沒想到舉頭三尺果然有神靈,你真的來了,讓所有的拐子都遭了報應……」
正在這時,話音嘎然而止,褚姑娘趕緊走到門邊,果然望見家丁提着桶過來。
最後一間屋子躺了三名女孩,褚姑娘做事的時候顯得心不在焉,好在經過長時間的實踐,她已經手熟了,等她機械的將三名女孩救醒,領着三名孩子來到院中,時穿已經不見了,堂屋門口,黃娥牽着一個女孩的手,坐在門檻上聊天,那女孩正是所有被拐女孩當中最年幼的,也就是褚素珍曾經抱過的那七八歲小女孩。
沒等褚姑娘開口詢問,黃娥馬上解釋:「時大郎洗浴去了,他身上的血結了疤,渾身不舒服,聞起來臭臭的,我讓他趕緊換上新衣服。」
話音剛落,時穿穿着一套很不合身,非常滑稽的服裝,手裡拿着一份賬簿竄了出來:「找到了找到了,這是他們的賬簿,所有拐賣女孩都記錄在案,我們可以按照賬簿查對。」
稍停,時穿遺憾的說:「可惜都是用暗語記錄,需要破譯一下。」
褚姑娘目光一亮:「真的,太好了,拿來我看看。」
黃娥沖時穿招招手:「大郎,你衣服穿錯了,蹲下來,我給你順一順。」
時穿溫順的走過來,蹲下身子讓黃娥整理衣物,另一隻手抬的老高,把賬簿遞給褚姑娘。
褚姑娘接過一看,全是看不懂的字碼,比如這一行寫的「壬申乙卯丙午戊辰淮南東黃州陽邏黃二……」
「這什麼意思?」
「時間、地點、經手人、被拐女孩數量,給經手人付款多少、沿途接應點在哪裡、花費多少——賬簿上要記錄的無非是這些東西,挨個推敲一下就能推究出來,然後核對女孩失蹤的日期,失蹤的地點,馬上就能查出她們的家鄉在哪裡。」
褚姑娘長出一口氣:「這下好了,可以幫着這些孩子找到親人了。」
褚素珍之所以這麼高興,是因為這年頭大多數人都沒有地理知識。在這個時代,地圖是國家軍事機密,別說普通老百姓,即使是官員,不到一定行政級別也見不到地圖。
對於市井老百姓來說,許多人能知道家鄉的名字,知道附近著名縣城,已經很不錯了。而父母的名字對子女來說更是一個忌諱,身為小輩,不僅終身不能說出這個名字,連科考的時候遇到相同的字,書寫時都要缺一筆,以表示遵守孝道。
剛才救醒那些女孩時,褚姑娘曾一一盤問過,果然大多數女孩根本說不出父親的名字,其中最年幼的那個七八歲女孩,連自己姓什麼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叫鬟娘(環娘)。
現在有了這賬本,即使被拐女孩說不出家鄉的名字,父母居住的街道,但根據失蹤日期倒查,也能大致推斷出她們被拐的地點。
褚素珍數了數,詫異的抬起頭來:「十八個,這裡記錄了十八個女孩,可院子裡有十九個孩子,怎麼搞的,少記錄了一個——不,兩個,時大郎,你的名字也不在冊子上?!」
第八章
走得了嗎?
褚素珍話音剛落,就聽見那名叫鬟娘(環娘)的女孩,指着院裡東倒西歪的屍首好奇的詢問:「哥哥,娥娘剛才說他們都睡覺了,你把他們也喚醒好不好,那位劉婆婆曾經給我梳過頭,她睡了這麼久,也該醒了吧。」
褚姑娘問不下去了,時穿趕緊站起來,打岔說:「褚姑娘,快把她們都帶走,這院子,實在不適合小孩子待着。」
褚素珍捏着冊子衝進堂屋,只見堂屋內,女孩子都在輕聲啜泣,個個臉上都驚慌失措的表情……她連咽幾口吐沫,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屋內光線一暗,時穿走了進來,身後,黃娥與鬟娘像穿糖葫蘆一樣的,一個接一個牽着他的衣襟站在門口。時穿掃了一眼屋裡,他慢慢的蹲下身子,臉上堆滿柔和的笑:「現在我們做個遊戲,大家都閉上眼睛,一個接一個,手牽着手走路,來,褚姑娘走最前頭。」
這是個好主意。
褚素珍趕緊牽起離她最近的女孩的手,接下來屋中的女孩相繼牽起了手,形成了人鏈。時穿挨個拍拍女孩的肩膀,儘量用最溫柔的嗓門說話:「聽我的口令走,我說抬左腿你們就抬左腿,我說抬右腿你們就抬右腿,讓你們左轉你們就左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