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宋 - 第8章
赤虎
五百貫相當與五十萬個銅板,這筆錢不多也不少……蒙都頭臉上堆滿笑:「衙內也是參與者,怎能讓你出那麼多,給三百貫已經足夠了。」
衙內考慮着,蒙都頭趕緊補充:「手下們已經四處看了,時大郎做事手腳很乾淨,看守馬匹的小廝被一擊致命,整個桃林再無其他人。」
施衙內咧開嘴:「哈哈,既然這樣,時大郎那份少不了,我再出一百貫,幫時大郎把這匹騾子買下來,算是我送給時大郎的。」
蒙都頭望了一眼桃花觀正殿方向,低聲問:「女眷們都安置妥當了嗎?」
「嘿嘿,時大郎那個憨子,回來後什麼話都沒說,只顧鑽到伙房裡燒粥,旁人看了他卻而復返,總共也沒花多少時間,再瞅着他衣服上連個褶子都沒添加,以為荷花院裡沒啥事……哈哈,如果不是我來了現場,根本想不到你們傷亡如此慘重。」
施衙內一邊說着,一邊游目四顧,見到院中紛亂的腳印,以及四濺的鮮血,他的目光望向豁口處,嘖嘖驚嘆:「哈哈,匪首好大的膽子,獨自一人敢衝進院子裡,殺進殺出的如履平地,真是一副好身手。」
蒙都頭趕緊諂媚的笑着,解釋:「匪首動作很快,接應的匪徒們稱他為『插翅虎』,大約是說此人腳步快捷。這插翅虎打傷我們幾個夥伴後,衝進堂屋拿一件東西。我們剛才在他身上搜到一件包裹,屋內房樑上有新鮮手印,大約這東西以前藏在房樑上。
包裹里有些雜物,重要的唯有一個賬本,上用暗語記載着一些地名,那些地名大約是他們沿途的接應點,或者團伙出貨藏貨的地點。此外還有些密語看不懂,大約是他們存錢的地方,我回去請縣裡書記官看看,如果能解開這些暗語,正好一起端了他們的窩點。」
稍作停頓後,蒙都頭感慨:「娘也,這拐子真富裕,身上帶着十幾貫零散銅錢,大約是沿途吃飯住宿用的,騾子上還有兩個大包裹,包裹里有很多交鈔,以及數不清的金銀首飾,大約是被拐女孩身上剝下來的。」
施衙內哈哈一笑,反問:「我無所謂,只看都頭的意思?」
蒙都頭笑的更賤了:「衙內,你看,兄弟們這次傷亡慘重,死去的弟兄要撫恤,重傷的要養身子,怕有一兩年幹不了活,幹不了活就沒收入……衙內,既然女娘們都不知道這裡的情況,那傻子不懂人情世故,咱們再給他一點小錢,堵住他的嘴,想必也沒什麼事。」
施衙內笑眯眯的回答:「那傻子雖然傻,但江都縣黃縣尉之女與他寸步不離,你怎能虧待了他?」
蒙都頭咬着牙坦白:「兄弟們搜檢了一下,拐子的行李中,值錢貨有一把倭刀,三匹馬、一頭騾子,另外還有十幾貫銅錢,三千多貫的交鈔,以及大量女人的金銀首飾。我們剛才已經分給傻子三貫多銅錢,我的意思是先把傻子請過來,讓傻子在這些物品中挑揀一番,剩下的……」
「哈哈,交鈔不值錢,三千貫交鈔,能換上一千貫足陌銅錢,就已經很不錯了,此外,縣衙那頭總要上交點什麼,不如讓他多挑揀一些金銀首飾吧。」
蒙都頭滿臉堆笑的點頭:「娘也,衙內說的話正和我心意。我打算留下兩千貫交鈔,五六貫銅錢交給縣上,剩下的,兄弟們分吧分吧,如此一來幾位死傷者的家屬也好得到照顧。」
施衙內雖然憨,但他一點也不傻,他順着蒙都頭的話題回答:「你是讓我出面,把這些馬都牽回去,回頭再私下裡賣了,換成錢財交給你?」
蒙都頭笑的跟一朵花似的:「那是,衙內只要出面,就說這是隨身幾名軍漢帶來的馬……嗯,觀里發生了這樣的事後,衙內特地從家中牽馬過來,方便來回奔馳,也是衙內的一片熱心。如此一來,女娘們那裡,就好解釋這些騾馬的突然出現了。
哦,傻子那裡嘛,送給他一匹戰馬他也騎不得,送他一匹騾子,再給一百貫銅錢,這以後,傻子還能從縣裡得到一份獎雜七雜八一算,那傻子三五年內不愁吃穿了。」
施衙內想了想,覺得蒙都頭的打算毫無破綻,他哈哈一笑:「那成,三匹馬,每匹三百貫,我按這個數目給你換成銅錢,這件事就算了結了。」
都是雄壯的河套馬啊,如果找到好買家,每匹戰馬可以賣到八百貫以上,施衙內幾乎用一匹馬的價格買下三匹馬……考慮到衙內前後也出了很大力,他也有家丁需要打點,蒙都頭忍了。
「兄弟們,衙內答應幫忙了,咱回去後,不管縣衙如何賞賜,陣亡者每人分一百貫銅錢,兩百貫交鈔;傷者分五十貫銅錢,五十貫交鈔;沒有傷的人三十貫銅錢,五十貫交鈔,大家都把嘴夾緊……去,喊傻子來挑東西。」
稍後,時穿圍着圍裙,滿臉煙灰的走進荷花院,他邊走邊搓手,嘴裡嘟嘟囔囔:「都說宋代是個享樂主義的朝代,怎麼還有如此規模的拐賣婦女集團……社會治安如此不安全,人怎麼享樂啊。」
最後一句話施衙內聽懂了,他哈哈一笑:「哈哈哈,傻子不要覺得稀奇。如今這海州地面上還算平靜的,相比起來,山東地界那才亂呢,自《保馬法》頒布之後,山東地界是最大的受害者,多少家庭交不出足額的馬匹,乾脆騎上家中僅剩的戰馬,四處搶劫殷實百姓。
去年我曾經去過一次京東西路(山東),那裡大白天的,三五個客人都不敢在路上行走。傳聞梁山水泊里盤踞的盜匪,已經達到了百餘人,他們平時隱藏在水泊里快活,一旦糧草盡了便尋機上岸,快馬縱橫河東,諸縣不能制……」
「梁山?水泊?難道這是一個水滸世界?還是……也不知現在是晁蓋還是宋江?」時穿低聲嘀咕着,目光落在地面那攤開的包裹上,見到其中那把倭刀,眼前一亮,急忙伸手:「亂世啊,防身……我要這玩意。」
第十七章
不是正常人
之前,蒙都頭與衙役聽到時穿感慨治安狀況的話,都在心事重重的嘆氣。等到蒙都頭回味過來,時穿手快,已經抓起了刀,嘴裡低聲嘟囔:「果然,這時候的倭刀更像是唐橫刀,刀身一點不彎曲,反而朴刀帶有現代倭刀的自然彎曲度,妙啊,宋代倭刀保留至現代的唯有兩三把,可值錢了。」
蒙都頭來不及阻止時穿,他手舉在半空處許久,最終決定放棄搶奪倭刀,懶洋洋的自我開解:「娘也,這把倭刀少說也能值三四百貫,我本想當作兇器交給縣太爺……也罷,好在滿院都是破碎的刀槍,就拿這些碎玩意當物證,送給知縣老爺吧。」
施衙內見到蒙都頭惋惜的神情,插嘴:「好啊好啊,不過一柄破刀,值不當什麼大事,還是按咱們商量好的——人時大郎連殺了這麼多拐子,萬一有一兩個落網的餘孽想來報復,他也該有一件防身武器。
時大郎,我們剛才又繳獲了一些拐子的東西,其中或許有黃娥與環娘的衣物首飾,你挑揀一下——這東西如果交給縣裡當物證,經過書吏的幾道手,恐怕剩不下什麼,我們給你一個人情,你先挑走自己的東西。」
施衙內話中有話,是個正常人都能明白他隱晦的含義,但時大郎不是正常人,他搖搖頭:「黃娥的東西,我之前已經讓黃娥挑揀過了,多謝衙內一番盛情了。」
「娘也,這個傻子,怎麼就聽不懂人話呢?「蒙都頭感慨道。
蒙都頭跺了跺腳,解釋說「我跟你說:那些被解救的女娘們回到縣衙,縣裡先要安置在一個妥善的地方,然後,等把拐子的賬本破解了,再挨個通知女娘們的父母……等那些父母接女娘們回家時,天高地遠的,公文往來需要時間,這個時間,大約花費一年左右。
在這一年裡,女娘們全靠官府照顧,但官府經費有限,女娘們不見得天天能吃飽穿暖;還有,即使那些女娘的父母接到消息,打算來海州接女兒回家,他們也不定能湊得起來回的路費。
所以在這段時間裡,你一個大男人要養活自己……恐怕環娘與黃娥也要發給你照顧,那麼你哪來的錢糧養活他們?今兒衙內格外照顧你,讓你提前從贓物里支取一點費用,好酬謝你解救的功勞,你怎麼就那麼傻呢?」
時穿恍然大悟:「他大爺的——原來是這麼回事,那哥就不客氣了。」
時穿彎下腰,手像老鼠一樣快速在包裹里穿梭,只撿貴的,不撿對的。不一會兒,他挑好一大堆首飾,又隨手從包裹中挑出一塊上好的錦緞衣料,而後不客氣地捲起這些東西揚長而去。在他身後,口瞪目呆的蒙都頭望着笑容勉強的施衙內苦笑:「這廝倒真是不會客氣,娘也,他至少颳走了三分之一物品……咱還需要送他騾子嗎?」
施衙內回答:「哈哈哈哈,意外之財,有多少都是個福份——蒙都頭只要這麼想想:當初,如果不是時大郎與拐子們打鬥,我們怎會發現這伙拐子集團?怎會有這筆意外之財?怎會有蒙都頭的意外之功?後來,不是時大郎攔下了插翅虎,後面這三匹戰馬,騾子以及包裹的繳獲,都不會有了。」
蒙都頭想了想,笑了:「衙內倒是心寬之人。罷了,雖然我們有所損傷,但賤命不值錢,兄弟們一條賤命,能換來上百貫的銅錢,確實沒什麼抱怨的了。」
至此,紛紛擾擾的荷花院事件就此了結。
分贓過後天色見晚,衙役們考慮到道路不安寧,讓兩名軍漢騎上新得的戰馬,打着火把連夜去府城搬兵,在救兵未到之前,人們只好躲在正殿,提心弔膽的過一夜。
第二日清早,酣睡的小娘子們是被時穿重重的腳步聲吵醒的。這廝手裡提着新獲的倭刀滿院閒逛,時不時跟守衛的衙役與家丁聊幾句,多數是誇耀自己新得的寶刀,說話聲很大,被吵醒的小娘子們有心罵幾句,但轉眼考慮到,他這種行為也算是盡忠職守——有這尊大神四處查崗,擔驚受怕的女娘們總算睡了個懶覺,不是嗎?
罷了,由他去吧。
桃花觀正殿內沒有床鋪,多數女孩是擠在香案上湊合了一夜。時穿當晚被安排睡在門口,女娘們被吵醒後,索性收拾打扮起來。女人收拾起來比較麻煩,殿裡沒有水,更加麻煩了。黃娥手快,粗粗梳好了頭,走到門口詢問:「大郎哪裡去了?」
施衙內的家丁躬身回答:「大郎轉到後院去了。」
黃娥再問:「衙役們都去哪裡了?」
家丁回答:「蒙都頭宿在荷花院,大郎吵醒值守的衙役後,衙役們都去荷花院了。」
不一會兒,褚姑娘也收拾好了,此時,最小的環娘開始哭泣起來,褚姑娘趕忙過去安慰。黃娥則焦灼的繼續在殿門口張望。哭聲驚動了其餘的女子,出來踏春的官宦女們也在丫鬟的服侍下,草草的梳洗一番,而後坐在原地,低聲的抱怨床鋪太硬,夜裡氣候太冷,等等。那些被拐賣的女孩則聚在殿角落低聲啜泣。
早春的清晨,露水較重,大殿內議論聲雖然很雜,但大家都壓低了嗓門,以至於殿外布穀鳥的叫聲清晰可聞。
稍傾,褚姑娘見到環娘哭得可憐,憐惜的上前拉住環娘的手,低聲問:「環娘莫哭,告訴姐姐,你是渴了還是餓了?」
環娘膽怯的望了四周一眼,低聲回答:「吵擾了姐姐——我一定小聲哭。」
褚姑娘嘆了一口氣:「別怕,拐子再也欺負不上你了,告訴姐姐,你為什麼哭。」
黃娥回到殿內,輕輕牽起環娘的手,安慰說:「哥哥一會就回來,再耐心等等。」
這「一會兒」似乎很漫長,黃娥把這個詞說了好幾遍,時穿依舊未見動靜,褚姑娘見到殿中踏春女伴都皺着眉頭,肚子時不時發出咕咕響聲,她耐不住了:「這群男人們,都鑽到哪裡去了?今天的早飯在哪裡?」
走出殿門,褚姑娘揚聲詢問附近巡邏的家丁:「衙內呢,都頭呢,大清早上起來,都不做飯了?」
幾名家丁苦笑:「褚姑娘,剛才傳回話來,說我們昨天得罪了觀主,觀主推脫說觀內存糧不多,不予我們食物,衙內與都頭正在與觀主交涉。」
褚姑娘怒氣上來:「什麼得罪了,她們容留拐子、包庇窩贓,難道不是大罪?」
「可她們是道觀啊!」
道觀直接歸皇帝直接管理,真有罪,俗人也管不着——這個理由一提出來,讓褚姑娘很沒脾氣,她想了想,又問:「那個傻子呢?」
家丁們笑了,一指某個方向:「那傻子一直在東遊西逛,此人渾身陰氣重的很,我們可不敢上去催請,他正在四處瞎轉,連衙內與都頭都避開了。」
褚姑娘不以為然:「說什麼胡話,一個不通世事的傻子,你們也如此作踐,我去找他。」
第十八章
沒有餘糧
褚姑娘好不容易逮着時穿時,發現時穿很悠閒的呆在一個偏殿中,正用刀柄敲擊着神像小腿部位,一邊敲一邊若有所思的說:「聽聲音明明是木頭,怎麼渾身金碧輝煌的?」
褚姑娘嚇了一跳,趕緊阻止:「別,傻子——這神像雖然是木偶泥胎鎏了金,但舉頭三尺有神明,可不敢如此褻瀆。」
時穿停下了動作:「原來是一尊木偶,外面貼了金箔,難怪聞起來有一股檀香味……這麼大體積的神像……哦,這棵檀香木好值錢啊,光貼在外面的金箔,大概有一斤吧?等咱窮了,把這些金箔刮一刮,兩三年不用愁了。」
「你你你,你這個傻子,不敬神靈,不通世情,我簡直沒法說你了……」褚姑娘說這話的時候神態嬌媚,仿佛在向情郎撒嬌,時穿心裡一跳,他跳下了神龕,問:「褚姑娘來這裡幹啥?」
「人呢?日頭升的老高了,人都死到哪裡去了?」褚素珍雖然是在發脾氣,但語聲婉轉,一點聽不出怒意。
時穿左右望了,用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尖,疑惑的問:「這麼大個的人,站在你面前啊。」
「你不同,你是傻子。」
「哥是有點傻,難道就不是人了?」
說到這兒,褚姑娘眼波一轉,斜着眼睛看着時穿:「我記得,昨晚你給環娘煮的菜粥很好吃,如今桃花觀不肯提供食物,你有辦法嗎?」
時穿嘿嘿一笑,舉起拳頭在嘴邊吹了吹:「敢讓哥不痛快,他大爺的,我讓他好好痛。」
褚姑娘頓時變了臉色:「別,你這樣去了就是添亂,還是我去吧。」
那群衙役及家丁為啥不肯接近時穿,原因褚姑娘已經聽說了,昨日傍晚的時候,男人們竊竊私語,都在談論時穿「打人從來一拳」,無論多麼兇惡的傢伙都好,他一拳上去,渾沒救。所以,褚姑娘哪敢讓時穿過去幫忙。
想必那群男人也是出於同樣的理由,把時穿扔在院中,然後自己去跟桃花觀道姑商量吧。
果然,男人們都在桃花觀內殿院口,這內殿是觀中道姑休息的地方。一群男人圍着桃花觀觀主七嘴八舌。而桃花觀主的臉上古井無波,真是修煉多年,無色無欲的三清高人,無論男人們怎麼勸說,她總是面無表情的回答:「小觀人口少,沒那麼多餘糧,你們二三十口人,一頓吃十幾斤的,敝廟殘破,哪裡尋得出多餘的糧食?」
妙泰道姑在觀主身邊勸解:「觀主,他們當中有將近二十多位孩子,大人餓了可以忍一忍,孩子無知,請觀主看在孩子的份上,多少給他們一點稀粥吧。」
觀主繼續波瀾不驚:「實在是拿不出來啊。」
施衙內打個哈哈:「好啊好啊,觀主慈悲,這一飯之恩,衙內我願事後再舍一百貫香火錢。」
觀主語調沒有一點波瀾起伏:「敝廟觀小而窮困,要那些錢做什麼?又不能拿來當飯吃。小道不是不給你糧,實在是觀小,平常沒有多餘的儲備,我們沒糧了。」
施衙內見到褚姑娘慢慢走過來,急得面紅耳赤:「觀主莫怕,萬一我們吃空了廟裡的存糧,我下山後立刻派人送上一批……十石如何?……觀里總不會一點存糧都沒有吧?師太們今天早晨吃的,只需勻出來一點,讓孩子們墊墊肚子……」
蒙都頭一臉急切,想插嘴插不上嘴的,正爭執中,只聽轟隆一聲,院牆倒了。
塵土剛剛落定,眾人驚魂未定,只見時大郎提着鐵匠曾用過的錘頭,呆頭呆腦的從豁口跳了出來,他仿佛沒有看到爭執的雙方,只顧回身望着被錘到的牆壁,自鳴得意的感慨:「我就說嘛,哥的力氣怎麼也比那位打鐵的強,那打鐵的三錘砸倒牆壁,換了哥動手,只一下。」
蒙都頭直叫喚:「娘也,那可是證物,匪徒的兇器,誰讓你亂拿的?」
院那頭,時大郎仿佛沒聽見蒙都頭的叫喚,他隨手丟下了錘子,摸摸肚子,若有所思的說:「不行了不行了,肚子餓了沒力氣,找點吃的。」
一邊說着,時大郎一邊打量着滿院的胳膊腿,仿佛琢磨從哪裡下嘴,嘴裡嘟噥:「生吃?油煎?燒烤?」
褚姑娘眼珠一轉,趕緊插嘴:「傻子——人,不能吃。」
「哦!」時穿恍然大悟的摸着肚子向後院走,他視若無睹的與桃花觀主擦肩而過,嘴裡嘟嘟囔囔的:「其實不需要多少肉,湯里放幾片,有點肉味就行了,采點蘑菇,扔點小菜,下個湯麵條,絕對美味……如果再有點胡椒,有點西紅柿醬,那簡直是神仙味道了。」
站在觀主旁邊的妙泰發覺,桃花觀主雖然依舊保持着古井無波的神情,但當時穿與她擦肩而過的時候,觀主的身體僵硬,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等妙泰把目光從觀主身上收回,再打量了一下在場的男人們,她發覺,男人們的臉色也有點發青……
然而躲在施衙內身後的褚姑娘,卻沖時大郎的背影做了個俏皮的鬼臉。
時大郎搖搖擺擺的向道姑居住的後院走去,在場的人還沒有想起攔阻,時大郎已長驅直入,等他走遠後,在場的人都覺得舌頭有點沉重,似乎,沒什麼話好說了。
好在時大郎動作很快——當然,連插翅虎都無法與他比快,時穿洗劫別人的速度,絕對可以讓插翅虎內牛滿面,讓所有的盜匪痛恨自己太業餘。
眨眼的工夫,時大郎左胳膊腋下夾着一袋面,右手抓着肩膀上的大包裹,嘴裡還咬着一個油壺,很神情專注、很旁若無人的從內院深處走出來。眾人都在發呆,只覺得時穿時大郎肩上那包裹皮,料子非常鮮艷,如此鮮艷的衣料,應該是青樓女子的最愛,但對於清修的道姑來說,收藏這樣的衣料,是無論如何都不合適的。
時大郎走到豁口處,他剛才扔下的錘子繼續躺在那裡,時大郎腳下停頓了下,情不自禁的呼喊:「哎呀,親愛的,誰把你遺棄在這裡?……可憐啊,到哥這來,哥兜里雖然沒有糖,但麵湯管飽。」
說完,時大郎用腳一挑,沉重的錘頭飛到半空,眾人只感覺到眼前一花,錘頭已經跟包裹作伴,一起扛在時大郎肩頭,而時大郎繼續目中無人的自言自語着,施施然的扛着大包小包走出道姑的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