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天國不太平 - 第3章

三江口水

  「大綱兄弟說的在理!石某記得天王初到貴縣不過兩月,就從南王手中接收教眾,暗使親信為之搜尋美妾。石某甚鄙之,就曾勸諫南王自立。不料卻為南王怒斥,幾欲翻臉。如今卻不知為何會有如此大改變,無論因由,總歸好事,也不必深究了。」石達開正色道,說完,倆人一道融入夜色中。

第四章

宿命之地

  「恭喜南王,復得兩員肱骨臂膀。這下,有了翼王的左軍眾部,南王不至無還手之力了。」曾觀瀾跟隨馮紹光進入大帳。

  「觀瀾別高興太早!雖達袍、羅兄弟以兄弟事我,願投我帳下,但左軍其他聖兵呢,難免有天王東王安插之人。如今天國名分已定,天王為天國共主,東王為天國執宰,擁有無上權利,難以撼動啊。」馮紹光皺皺眉頭,嘆氣道:「眼下只當自保,以待時機,脫離天王東王二人身邊。你天養伯那邊,最近可有消息?」

  「天養伯那邊最近沒消息傳來,應該並無甚大事。」曾觀瀾恭敬地回答道。

  二人口中的天養伯,名字叫曾天養,只有二人知道,曾天養是觀瀾的堂伯,也是紫荊山大沖曾家人,年少時便過繼給新圩一曾姓人家。天王經過新圩時在天養家中歇腳,故而對天養親善,現已將其留身邊任職御林侍衛,職同副將軍。

  次日清晨,馮紹光由盧七陪同,出了營帳。馮紹光看着不遠處悠悠流淌的湘江,想起歷史上馮雲山的宿命之地,便使盧七找人打聽,蓑衣渡離此多遠。

  不一會,盧七回來說,昨夜他們駐紮的地方叫五里排,蓑衣渡就在離這裡東北方向三里不到的地方。

  想不到已經離這個半個月後的宿命之地這麼近,馮紹光便率曾觀瀾、後二軍軍帥梁立泰、盧七等人出營,觀察蓑衣渡周圍地形。

  蓑衣渡是湘江邊的一個小渡口,位於全州城東北,沿湘江順流而下約莫十二三里,過了蓑衣渡沿湘江再往北50餘里,在黃沙河圩處,即算進入煳南地界,因此也算個軍事要地。

  其時已入初夏,馮紹光等人站在湘江西岸,微風徐來,一陣清爽。再往前,江面忽然急轉,一座突兀的山嶺聳立在江邊,山嶺形如獅子,高可三百餘米,密林深箐,地勢險要,卡住江面咽喉,致江面狹窄,不足百米寬。

  獅形山嶺方圓二里許,東面靠江的山腳處為幾十米高的懸崖,直插江水中。江面在此由北急轉朝東,水流湍急,河水不深,乃過往行船極度危險之地。整個渡口外大樹參天,灌木疊疊,特別是渡口東岸崇山峻岭,僅有條小山道可以通行。

  曾觀瀾見此處地形險要,不由臉色一變,道:「此地極端險要,乃兵家伏兵重地。若有船隻從此經過,需提防有一營埋伏于于此,橫鎖江面,將過往舟船攔截在此,再在獅子形狀山嶺上以火炮、火箭、投石等襲擊,必一敗塗地。」

  馮紹光點點頭,暗想這曾觀瀾雖然是個書生,眼光和戰爭意識倒是不錯。他說的基本就是歷史上江忠源率領的楚勇所做的。

  江忠源,煳南新寧人,本是書生,是瑤民造反和太平軍起義給了他施展才華的舞台,從一名屢試不中的舉人,靠自辦團練「楚勇」鎮壓起義軍,如今已成為陝硒的候補知府。

  熟悉清史,特別是太平天國時期歷史的馮紹光知道,江忠源是聽聞太平軍從桂林撤圍,才從一百多里外的老家率領一千來名「楚勇」,趕着湘桂邊境大瑤山裡的山路,急急忙忙到蓑衣渡湘江的西岸邊埋伏。

  他採取立木樁於江中,截攔過往船隻,再以山炮,尤其是特別是威力巨大的九節銅炮、火銃等轟炸船隻,導致太平天國遭受最狼狽的一次慘敗。天國精銳將士、輜重盡失,船隻大部分被毀,無法從水路再進攻長沙,最關鍵的是南王馮雲山也葬身於江中,屍骨全無。

  如今,馮紹光提前知曉江忠源的謀劃,歷史的敗仗當然不會再讓它重演。但江忠源的楚勇精壯強悍,戰力驚人,如何應對還需仔細謀劃。並且,馮紹光知道這個江忠源未來幾年一直活躍在鎮壓太平軍的最前線,如果能在這一次擊斃甚至活捉他,也算是去掉一個心腹之患。

  另外,馮紹光有點糾結的是,要不要趁這次機會,削弱天王、東王的兵力。不過他只是稍微想想,便否決了這個念頭。

  天王東王始終是內部之爭,最大的敵人還是滿清朝廷。現在天國將士本就不多,且都是久經征戰的廣西精銳老兵,若損失過大,對整個天國極為不利,搞不好,連自己身邊少有的幾個老兄弟也要損失掉,到時自己孤掌難鳴。

  在沒和天王東王他們分開以前,削弱他們的實力就是削弱自己的實力,馮紹光很清楚這一點。

  後軍開始拔營返回全州城,馮紹光在曾觀瀾和盧七他們的簇擁下,離開蓑衣渡,返回軍營中,隨軍緩緩而行。

  不到響午,馮紹光看見全州城時,城門外二里許野地里已經駐紮着天官正丞相秦日綱率領的後一軍五百餘人,擺開圍困全州城的陣勢。

  秦日綱率後一軍從桂林撤圍時負責殿後,馮雲山率領被編為後二軍、後三軍、後四軍的女營和童子營,以及天國輜重營等牌尾走在中間,其他各部走在前面。東王下令返軍克全州,走在最後的後一軍反而變成最前線,最先到達全州城。

  曾觀瀾過來稟報,天官正丞相秦日綱前來參見。對於這個除了首義六王外,天國目前官職最大的人,馮紹光也不能怠慢,更何況這個秦日綱也是馮雲山的老相識了。

  秦日綱本名秦日昌,因避北王韋昌輝諱而改名日綱。貴縣客家人,本是平在山的一名礦工,年近三十無力娶妻,與其他礦工一樣掙扎在艱苦窮困的生活中。當年馮雲山到平在山傳教,結識秦日綱,領他和其他礦工一起入教。

  不過他結識西王蕭朝貴後,在西王有意的拉攏下,迅速投靠了西王,進而進入東王一系,成為天國的高層。

  盧七領着一個高大挺拔的黃袍大漢走了進來,面容黝黑,但兩眼炯炯有神,正是秦日綱。

  馮紹光上前兩步,拉起行禮的秦日綱,笑道:「日綱兄弟為天國上下阻斷追兵,辛苦了。」

  秦日綱忙答道:「多謝南王誇獎。秦某職責所在,為天國,為天王、南王拒清妖,義不容辭!」又道:「南王,聽聞您被全州城中清妖火炮所傷,日綱甚是心憂。今見所幸無大礙。待明日秦某率兄弟們破了這全州城,殺光清妖為您報仇。」

  馮紹光點點頭,「日綱兄弟有心了。全州城中清妖有何動靜?」

  說到全州城,秦日綱皺皺眉道:「南王,今晨秦某率部抵達城外,俘獲3名清妖奸細。審問得知,3人乃是清妖頭煳南寶慶協都司武昌顯率領的兵勇,行軍中拉肚掉隊被俘。「」武昌顯率寶慶協清妖奉命援廣西,路過全州,所部四百餘人今日早晨已經入城了。另外還打聽到,城中清妖兵丁本來只有五百餘人,由清妖頭知州曹燮培、全州營參將楊映河統領。現加上援兵,城中共有近一千妖兵。看來清妖是想死守全州了。」

  「清妖援兵主動入城協防,的確是要殊死頑抗了。千餘清妖兵倒不多,可我看這全州城雖然不小,但城東城南不遠皆是湘江水面,無法擺開攻城陣勢,有天然的屏障,清妖千餘人只要重點守衛西北兩面城牆,兵力倒是勉強夠了。我軍只有幾台呂公車和少一些雲梯等攻城器械,恐不能立即破城了。」

  「南王說的極是!秦某兵力不足,列於城西和城北,因城東城南方向為湘江阻斷,秦某暫只派人遠處監視。營中將士正砍伐樹木,再製作些雲梯等器械。」

  「日綱兄弟指揮得體,雲山甚感欣慰。不過,看這全州城高牆厚,強行攻城恐會大量折損我天國聖兵,且城西城北周圍皆為沃土,不像桂林城下多岩石,不如行地穴破城之法。「」日綱今夜可命人即尋一隱蔽處,開挖地洞至城牆下,再輔以大量紅藥引爆,必破之。」馮紹光想着歷史上太平軍就是這種方法破了無數城池,不如就拿這全州城作為第一個試驗品。

  「得令!日綱馬上交辦下去。南王謀略深遠,日綱折服。」秦日綱又閒聊兩句,便回營布置。

  馮紹光出了軍營,在盧七的帶領下來到不遠處湘江邊的一片灌木林。昨晚馮紹光交代盧七等親衛,尋找一種常綠灌木——夾竹桃。沒想到今天盧七就報知,發現全州城外不遠的江邊就有,於是他便親自過來辨認。

  馮紹光本是煳南人,大學畢業後才去的沿海工作。他記得沿湘江兩岸的湘桂鐵路兩邊長着眾多的夾竹桃,四季常綠,隨時有花,是坐火車時窗外一道美麗的風景。夾竹桃原產伊朗印度等國家,明朝初年傳入中國各地。馮紹光便尋思全州在這一帶會不會就有,沒想到還真讓他猜中了。

  一大片暗綠灌木中,夾雜眾多粉紅色花苞在其中,隨風搖擺,其頸部像竹,花朵像桃花,這正是馮紹光尋找的夾竹桃。

  馮紹光命盧七領親衛營再四處尋找,發現這種夾竹桃類灌木,便讓女營和牌尾攜帶柴刀繩索等物大量砍伐夾竹桃枝葉,陰乾後收集進輜重貨物內,儲存起來。

第五章

圍困全州

  下午,天國各部全部抵達全州城外。陸路從西北兩面離城牆二里遠處駐紮厚厚兩層軍營,虎視眈眈;東南兩面派戰船來回巡走,將全州城徹底圍困。

  天國軍中編制現在還是沿用茶地整編後的一套軍制,分為中、前、後、右、左各軍,像中軍又分為中一、中二兩軍,其他類似,從中一軍到左二軍共分為十軍。

  每軍又轄中、前、後、右、左5師,師轄中、前、後、右、左5旅,旅轄一、二、三、四、五5個卒,卒轄4個「兩」,每「兩」5個「伍」共25人,各級主官分別叫軍帥、師帥、旅帥、卒長、兩司馬、伍長。原本按照這個編制,全軍連主官共13156人,但天國在廣西始終處於征戰之中,各軍一直都未滿編,甚至有些軍如後二軍實際只有二百餘人。

  永安改制後,又將女營編為後三軍和後四軍。這兩女軍均不設師帥、旅帥,直接由軍帥統二十五卒長,卒長領四兩司馬,兩司馬管二十五人,一軍共女兵二千五百人。

  天王洪秀全、東王楊秀清親率中軍二千五百餘天國將士駐紮在城北。

  南王馮雲山率領的後軍各部和天官正丞相秦日綱率領的後一軍駐紮在城西,其中可戰兵力只有後一軍的五百餘人、梁立泰率領後二軍的二百餘人、南王親衛營百餘人、後三軍女營中部分女兵。後四軍軍帥胡大妹在桂林攻城受傷未愈,後四軍便與童子營跟隨後軍中牌尾照看輜重等。

  西王蕭朝貴親率前軍一千餘將士駐紮城外西北角。

  翼王石達開親率左一軍一千餘名將士駐紮在城外西南角;羅大綱率左二軍八百餘人負責水路船隻警戒巡查,保護江上的天國將士家眷老小等牌尾、輜重部隊。

  北王韋昌輝率右軍近一千將士駐守城外東北角。

  傍晚,天王東王召集天國各路主將至中軍大營商議軍情。馮紹光胸口和腿部纏上帶血布帶,一臉虛弱模樣,坐在一頂簡易便轎上趕到城北中軍大營。

  一名頭戴繡金龍黃頭巾,身着團龍黃袍的長須中年男子,在另一名同樣身着團龍黃袍、頭戴黃巾的無須青年男子簇擁下,朝馮紹光迎來。

  這名面帶和煦笑容的長須中年男子就是赫赫有名的太平天國天王洪秀全!

  而跟隨在後的無須青年男子面色黝黑,眼神凌厲而堅定,則是同樣威名遠揚的天國實際領導者——東王楊秀清!

  「雲山見過天王兄!見過東王兄!」馮紹光裝作渾身疼痛,勉強行禮的模樣。

  一旁的東王趕緊過來攙扶住,道:「山袍有傷在身,都是自家兄弟,就不必多禮了!」

  天王也跟着說道:「清袍說得好。山袍,你保重身子,好好養傷要緊。今天商議軍情,你派個人來就可以了嘛。」

  「天王兄、東王兄抬愛,雲山感激在心!蒙天父天兄庇佑,雲山只是受點輕傷,行軍打仗、上陣殺妖也絲毫無礙。」馮紹光想着我要是不來,說不定連這個戰力最低的後軍名義上的主將名分都剝奪了,嘴上卻是一臉謙卑。

  又依次見過西王蕭朝貴和北王韋昌輝。

  蕭朝貴面相英俊,身板高大雄壯,完全看不出是從廣西鄉下農民出身,一副心高氣傲模樣全然寫在臉上。不過,他臉色明顯呈蠟黃色,是不是咳嗽幾下,明顯身上有傷的模樣。大家都知道,永安突圍之戰中,他身受重傷,又一直拖病帶兵征戰,至今仍未痊癒。

  韋昌輝身材粗壯,個子不高,白面短須,只是眼神陰兀,面相奸詐,馮紹光暗暗提醒自己,對待此人要跟對待東王一樣,小心提防。

  寒暄完畢,東王首先開口:「眾位兄弟,今次召集大家,只為一事,破全州城,為南王復仇!而今我天國天兵已圍困全州,然城高牆厚,城中雖只千餘清妖,但恐拼死頑抗。若不能短時破城,恐潯梧、永安、桂林清妖追兵蜂擁而至,各位可有何對策?」

  馮紹光見東王侃侃而談,幾句話將天國面對的軍情形勢分析透徹,不愧是天國前期唯一稱得上軍事統帥的人。其人雖三番幾次排擠謀害馮雲山,但這絲毫不影響馮紹光對他的欽佩。

  要知道,一個從小無父無母只有伯父照顧的孤兒,沒念過書,不怎麼識字,生活窮困潦倒,燒炭幫工煳口的他,能抓住機遇,掌握眾人心理,夾縫中求來富貴。更兼為人心狠手辣,心思細膩,謀略過人,這樣的人物,哪怕是敵人,都不敢輕視。

  西王心直口快,當下接口道:「東王兄,清妖才區區一千人,直接攻城吧,殺光了全州城就自然攻破了。」

  北王也連忙附和道:「貴妹夫說的在理。殺光守城清妖,為南王報仇。」

  翼王也出聲道:「兩位王兄所說甚是在理。城中清妖兵力不多,明日就可攻城一試,只是我天國攻城器械尚有欠缺。倘若強攻有效,則直接強攻破城;倘若無效,再以他法計較。」

  西王見北王翼王倆人贊同自己,甚是得意,又接着說道:「東王兄,就這麼定了,明日直接攻城就是了,這還用商議?有商議半天的功夫,說不定早破城了。」

  東王看看洪秀全,說道:「天王,眾兄弟意見都是直接強攻。你看就這麼決定,可好?」

  天王抬抬眼,瞟了眼馮紹光,朝東王道:「清袍,具體怎麼攻城你們幾個合計下定好就行。我只要求早點破城,為山袍出口惡氣。山袍,你說說有什麼想法?」

  馮紹光見眾人望着自己,答道:「謝天王庇護。雲山以為全州城高牆厚,我天國攻城器械不足,強攻於天國將士損失太大。今日雲山與日綱兄弟商議過,今夜就從城西湘山寺外官道旁的林子裡開挖地穴,直通最近城牆之下,再引紅藥炸裂,如此可少折損天國聖兵而破城。」

  東王聞言,笑道:「山袍體恤天國天兵,其心可嘉。但為兄思慮後路清妖追兵恐不日便抵達,時不待我啊。」說罷面上一冷,一臉莊重地說道:「今夜日綱兄弟便派後一軍部分天兵按南王商議的開挖地穴,其餘各營明日一早發動攻城。」

  次日天剛亮,全州城外號角四起,旌旗招展浮動,太平軍前軍和中軍自北面、左一軍和後一軍自西面、右軍和左二軍自東面開始攻打。

  先是幾輪火炮,轟隆隆地作響,猛烈的鐵彈石彈撞擊在城牆上,城頭石磚被撞得碎屑四飛,有少量倒霉的清妖被炸起的石塊擊中,鬼哭狼嚎在城頭打滾哀叫。但更多的彈凡都打空了,並且這實心彈撞擊在城牆上,威力並不太大,也造成不了太大的破壞。

  全州城內知州曹燮培、全州營參將楊映河兩人知道守軍兵單力薄,急忙釋放囚徒助守,又強征驅趕城內老人婦女在城上煮粥熬桐油,桐油中混以松脂、大糞等物,攪動沸騰,等待守城清兵防守使用。

  馮紹光被盧七帶領的三十多名牌刀手簇擁護衛着,在西城牆外一里多遠站定。天國的火炮已經停止了,一隊隊天國將士抬着雲梯,往前衝去。

  一座高大巍峨的城樓佇立在眼前,城樓有畫龍飛舞般「廣安門」三字,城牆大概6至7米高,均為磚石堆砌,異常牢固。城牆頂部每隔三四米有一個垛口,清兵躲在垛口後,不時探出頭來朝城牆外開槍。城下蜂擁而至的天國勇士抬着雲梯,衝過一道護城壕溝,將雲梯架靠城牆,攀着雲梯往上沖,不時躲避,不時慘叫一聲摔下城牆,滾入壕溝內。

  馮紹光雖然有馮雲山記憶中的桂林攻城畫面,但此時還是覺着激昂慘烈。難怪有一將功成萬骨枯的說法,這個時代攻城戰完全就是用人命在填,沒親身經歷過這種血腥場面,是無法體會戰場的慘烈。

  聞着空氣中瀰漫的燒焦毛腥臭味和血腥味,馮紹光差點吐了出來。他強忍着,逼迫自己適應這種場面。

  見強攻效果不大,且天國將士損失巨大。秦日綱命令從中軍借來的呂公車衝到城牆邊,配合雲梯一道攻城。城牆上清軍將燒好滾燙的桐油稀粥往下潑,太平軍被潑中者,無不慘叫一聲,摔下城牆,就算只是受傷,但受傷的皮肉腐爛不堪,無藥可醫,死傷甚重。

  秦日綱的後一軍和翼王左一軍將士傷亡慘重。眼見無一人爬上城樓,而將士已死傷近百人,馮紹光忙令後軍收兵,暫停攻城。

  其他前軍、中軍也差不多,死傷慘重卻無多大戰果,也都暫停攻城。反倒是城東的右軍所部,有幾人登上城樓,但被駐守的清妖千總葉永林帶人反撲,孤立無援,很快被砍死掉落城牆下,右軍主將北王見狀,也只得下令收兵回營。

  一連三日攻城,皆未破城。天國將士死傷五六百人,城內清軍也有三百餘人傷亡。

  知州曹燮培、參將楊映河派兵勇驅趕所有的城中百姓上城牆守城。經過三天拼殺,城內彈藥、石塊不足,曹燮培又強行拆掉城內民房,得土磚石塊搬上城樓防守。

  四月十一日上午,後二軍軍帥梁立泰早前派出的探子來報,自桂林出發追擊太平軍的清妖湖南提督余萬清、代理廣西提督劉長清率兵勇萬餘人前日已經抵達全州城西七里處,離全州城有湘江河灣相隔,而連通河灣兩岸的飛鸞木橋早被最後通過的後一軍燒毀。今早,余萬清領兵七千駐紮在城北的太平鋪,劉長清率兵勇五千駐紮在城西魯板橋一帶,均離全州城十三四里。

  馮紹光將探報給身旁的曾觀瀾看過,一臉擔憂地說道:「我天國軍務初興,不擅軍情偵查,日後非吃大虧不可。觀瀾你看,萬餘清妖兵前日距我軍營僅七里,而我天國將士均未查知,這是多麼危險。幸好,余萬清和劉長清這兩個清妖頭都膽小畏懼,不敢進攻偷襲,否則,我軍危險了。」

  曾觀瀾點頭受教,道:「南王,我已在親衛營和女營中精選三十餘人,教習謀生技能和細作之法,以備將來之用。」

  馮紹光了解到湘山寺外通往城牆的地穴已開挖三百餘步遠,還差不到二百步。馮紹光知道,這個時代的一步是左右腳各走一下,換成後世差不多一點五米距離,看來還要兩到三天才能挖到城牆下。

  曾觀瀾忽然提及前幾天全州城外四周的夾竹桃枝葉,在後三軍軍帥蘇三娘的組織下,都已收集妥當,晾曬陰乾後綑紮成堆。馮紹光一拍腦袋,自己差點把這個夾竹桃的事情給忘了,看來以後有重要事情還是找紙頭記下來為好。

  接着,馮紹光又找來親衛營旅帥盧七和女營後三軍軍帥蘇三娘。蘇三娘外表看來約莫三十出頭,錦衣羅衫,再頭裹紅巾配襯,卓然獨立,英姿颯爽。馮紹光不由一時看呆了,直到身旁曾觀瀾咳嗽兩下才回過神來,頓時感覺老臉羞紅。

  蘇三娘性格直爽,嫉惡如仇。當初在金田起事後,天王幾次三番地暗示可以提拔她做女侍衛,條件當然是整日陪伴天王做身邊人兒,蘇三娘開始是裝傻,後來更直接說不願當金絲雀,天王若是逼迫她寧願自盡。搞得天王都下不來台,最後還是馮雲山出面,將她提為女營軍帥,後來編為後三軍軍帥,一直至今。

  本來見到南王一直盯着她直直地看,蘇三娘還有幾分惱怒,但見南王被撞破後竟然尷尬臉紅時,她忽然覺着南王似乎不是那高高在上的人兒,也有那麼幾分有趣。

第六章

得李開芳

  馮紹光掃了一眼面前的蘇三娘,又趕緊移開視線,板着臉努力讓自己顯得嚴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