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界(秘界尋奇) - 第22章

赤虎

  廠區內,樓房很破敗。羅亦安轉了幾幢樓,發現廠區的職工住的還是條子樓,這種樓房是由早期的職工宿舍改造的,一間房子就是一戶人家,沒有廚房,廁所公用,水房公用。一層樓上,數十家擠在一起,過道堆滿了雜物,樓道的燈昏暗異常。羅亦安雖然小心翼翼,但還是被雜物撞了幾下。

  以往的國企改造都是房地產公司接手的,他們把廠區推平,蓋上一幢幢商品房出售。對於工人們,則採取所謂競爭上崗的手段,最終,只能讓寥寥無幾的幾個工人保住飯碗,然後,房地產老闆兩手一攤,告訴工人:「瞧,不是我沒提供崗位,而是你們不合格。」

  最後的結局是:廠子的地賣光了,廠子的工人全丟了工作。房地產老闆賺得盆滿缽滿,與貪官們一起語重心長的鼓勵工人們「從頭再來」。

  基於這種情況,這個廠子的工人們即使居住條件再惡劣,也拒絕了劉秋卉改造廠區的建議。雖然,新廠房有三位洋老闆現場監工,讓工人們知道新老闆是真合資。不過,新運來的先進機床,許多工人們不會操作,很多機床則完全由計算機控制,這讓工人們只能擔任打打下手,傳遞物件的工作,因此,即使上崗的那部分工人也有強烈的危機感。

  羅亦安看着廠區的景象,心中感到濃重的憂慮,地下研究所建在此地,要想很好的掩飾起來,就必須與工人們搞好關係。現在雙方的關係,全靠劉秋卉的金錢攻勢維持着,然而,所有的商人都是尋求利益的最大化,白花錢養着一群閒人,長此以往,很難不被人議論紛紛。而新機床的操控,又至少需要大學文化水平,老工人、老技工的知識已經老化,不可能勝任新的工作。雙方的矛盾繼續下去,早晚會有激化的一天,那時,對地下研究室的存在就是最大的威脅。想個什麼辦法解決這一矛盾呢?

  「不行,必須把廠區推平,重新進行改造。這樣,才能把廠區的空地騰出來,再建一個需要知識不多,簡單培訓便能勝任的工廠,讓老工人有工作可干。」坐在黑沉沉的馬路上,羅亦安思索着。

  什麼工作是勞動密集型工作呢?以前工廠生產的日用器皿,現在已經全部自動化生產了。讓那些工人回到老路上,用舊設備生產,質量不穩定不說,還是一個重複投資。

  箱包,羅亦安腦中閃過一個詞。這是一種勞動密集型的產業,酷愛旅遊探險的他對各類旅行箱包了解很深。國外好的旅行箱包價格可以上萬元,走高端產品路線,卻對是個不賠本的買賣。箱包所需要的金屬器件,比如拉杆、滾軸自己的工廠完全可以生產。讓那幫老工人組建一個箱包廠,依靠史潘森等人的研究成果,還有秘族積累數千年的探險知識,絕對會生產出實用的高檔箱包。這種探險家專用高檔旅行箱,每年的產量不要求很高,只要能維持這些老工人們的薪水便足夠了,畢竟羅亦安不靠這個賺錢。

  有了工作,工人們就有了歸屬感,那麼,廠區里即使有點小秘密,工人們也會當作正常的商業機密,為之遮掩。

  新工廠計劃蓋五層,此外,地下部分還有兩層,地基是按十層的標準打的,這是為了掩飾史潘森的土方作業。這地下的兩層對外宣傳就是工廠的專用研究室,必須通過專用的電梯才能回到地面。為了保密,地下兩層每層均有不同的電梯。研究區域還被隔成數個不相通的區塊,這樣史潘森等人出入,便不會被人察覺,究竟消失在那裡。本着成本核算的觀點,最簡單的方法是:新工廠再加蓋一層,作為箱包廠。但新工廠出入的人員太雜,就失去了保密性。所以,必須另外找地方,重新建廠。

  羅亦安用腳步丈量着這廠區的大小,做好了打算。推平兩幢條子樓,在該地建一座高層住宅,把廠區的大部分員工全部安置在高層住宅里,其餘的部分就可以全部推平,建新廠,再建一些花園等休閒場所。儘量把服務設施建完善,這樣工廠的工人就會自發形成一個封閉的小圈子。如果再提高工人們的薪金水平,有了歸屬感的工人就會自發的維持社區的封閉性。

  羅亦安想到這裡天色已蒙蒙亮了,早起鍛煉的工人們已開始陸陸續續的走上街頭。借着晨光,他取出一張紙,簡單的在紙上勾勒着工廠未來的規劃圖。

  有人認識羅亦安的員工,經過他的時候,向他打着招呼。在新設備的調測中,有很多老工人見過這位技術精深的「娃娃」總裁,看着他在紙上畫着什麼,便好奇的湊近看着。

第39章

拉攏

  流言是最容易被人接受的,看着幾位老工人的興趣被他勾起,羅亦安便指點着圖紙蠱惑起來。

  「工人們的居住條件太惡劣了,你們都知道,我們正在贊助一項打撈財寶的工作。掙的錢,我打算全部投入到工廠改造中。那三幢老條子樓,我打算推倒,原址上新建一幢高層住宅。工人們可以用集資的方法,購買新住房。公司那筆錢將對購買新住房的工人進行補助。條件是與公司簽訂服務年限合同,為公司服務若干年,服務期滿後,可以不支付這筆補助款,公司發放房產證。今天,我就讓董事會討論這個問題。」

  「那,我們這些條子樓的住戶怎麼辦?」一名老工人問。

  「兩種解決辦法,一種是由公司給予補償,補償那些住戶一年的租金,他們可以在外面租房子住,一年後,開始回遷;另一種是,公司不給補償,但這些老住戶回遷的時候,可以用相當於一年的租金,抵消購房款。兩種方法同時實施,任大家選擇。」

  「羅總,我們幾年沒發工資了,家裡的積蓄都已經花空了,有些人還靠四處借債生活。這才剛過上幾天又工資的日子,你突然讓我們拿出一大筆錢來買房子,我們哪有錢啊,能借的人都已借遍了,我們都無處可借了。」

  「這個」,羅亦安一轉念,繼續說:「那就與公司簽訂服務年限合同,由公司擔保,向銀行貸款。在每月從你們的工資中扣除還貸部分。」

  「羅總,我都五十多了,還能幹幾年?向銀行借,即使有公司的擔保,銀行可能……」

  這些工人們的生活困窘到這種程度,已超出了羅亦安的想象。

  「好吧,公司迫切需要重新規劃廠房。我估計今後,所有的樓房都要推倒,重建廠區。你們可以用手頭的房產證作為抵押,短期里,以租用的名義租住新房。什麼時候有錢了,什麼時候從公司購買。這怎麼樣?」

  在這個人口急劇膨脹的時代,能保住一份工作已經僥天之幸,羅亦安肯與工人簽訂長期合約,並願意以先分配住房的方式,拉攏工人,倒讓這些工人無所適從。甚至懷疑別有陰謀。

  「羅總,我們是個小廠,我們廠子在市區邊緣,雖說是靠近海邊,但這片海灘沒有沙灘,礁石太多無法停靠船隻,不適合搞旅遊開發,所以,在這搞房地產沒什麼賺頭。我們廠區面積也不大,即使把房子全部推倒,也建不了多少房子。羅總,你想想,如果搞房地產有賺頭,那些領導的親戚早買下我們廠了,還會給你剩下?……」

  這是個什麼時代啊,一片好心也要被人懷疑。

  羅亦安苦笑一下,繼續解釋說:「我知道這個小廠地處城市邊緣,設施不全,生活多有不便。可是,今後很長一段時間內,我恐怕要住在這裡,我是個講究享受的人,我不願自己住在平民窟里,別擔心,我只是想把自己居住的環境搞得舒服點。比如,這裡……」

  羅亦安指點着圖紙,說:「這片房子推倒後,地方空出來,我打算在這裡建一個室外游泳池。旁邊再建一個俱樂部,底層是室內游泳池,上面幾層是健身房、娛樂室。嗯,最好再有一個餐館——會員制的餐館,只對員工以及我們的關係戶開放。你們知道,我還沒成家,開不了伙,有這餐館,就解決了我平時吃飯的問題。

  這裡,我打算建一個小公園,公園裡修幾個網球場。平時可以在這兒散散步,休閒一下。這裡,公園旁邊,我打算再建一個樓,一層當作幼兒園,二層以上成立一個箱包廠,生產旅行箱包,順便把這次上不了崗的剩餘工人吸納一下,這活簡單,技術含量不高,稍微培訓就可以上崗……」

  這次工人相信了,看羅亦安畫的圖,除了他說的幾幢建築外,整個廠區涵蓋在公園之內,空地幾乎都被綠地占據。

  工人們議論紛紛,雖然不敢想象這世界上還有這樣好心的人,但隨着董事會各項工作的展開,工人們在半信半疑中,不由自主的隨着羅亦安的思路統合起來。

  早期的退休工人退休工資極低,幾乎都在溫飽線上掙扎。按照羅亦安的計劃,一大批老工人被組織起來,成立社區保潔隊,這不僅僅做社區的衛生清潔工作,他們是一支變相的護廠隊。廠子裡的圍牆被重新整修後,這些老工人們自發的在廠區巡邏,他們不僅維護着廠區的清潔衛生,防止人們亂丟雜物,甚至兼帶着維護着廠區的治安。有了這批老工人,廠區內的偷盜現象明顯減少,陌生人出入也受到了嚴密的監控。羅亦安只花很少的錢,便整頓了場內的治安環境。

  隨後,經過幾天的討論,新住宅樓的分配方案公布了,基本上是按羅亦安與工人們閒聊時所提的方案制定的。願意與工廠簽訂較長服務年限勞務合同的工人部分被安排在工地作監工,部分進入培訓班學習新技術。三幢條子樓被推倒,又一支工程隊開進廠區,開始新建工程。

  隨着新樓規劃圖紙的公布,以及分房方案的公布,工人們從半信半疑到全心全意。至此,羅亦安完成了自己後院的統合工作。

  羅亦安在工廠忙忙碌碌,一晃眼一個月過去了。期間,譚彩玲獲知他回到國內的消息,只輕描淡寫的問候了幾句,沒顯出應有的熱忱。等到羅亦安安排完廠區的工作,準備返回S市時,海底的打撈探險之旅已經結束,劉秋卉花枝招展的隨着遊艇駛往瑞士,一方面與那些富豪繼續周旋,另一方面要去瑞士拍賣行,對公司分得的那批財寶進行評估。

  「小子,你知道錯了吧?」在馨香園公寓裡,譚彩玲扭着羅亦安的耳朵,沖他發着脾氣:「劉秋卉這根風箏是否脫離了你的掌握?哼哼,我早知道有這一天。」

第40章

誘惑

  羅亦安看着手頭詹尼傳來的一份消息,苦笑着沒有開口。在這份報告裡,詹尼說:劉秋卉曾經向他探訊過是否可以給她私分部分打撈物,她可以做主中國新天地公司,公司可以減半分成打撈物。可惜,在商界混了這麼多年的劉秋卉卻低估了西方公司對商業信譽的看重。

  這是一次探險打撈,為了讓探險所獲每一件都有來歷出處,那些財寶一打撈出水,便由打撈者的律師和公司方面的律師,聯合簽署公證文件,並登記在案。且不說新天地公司別有內幕,即使毫無內幕,隱瞞分成行為不僅是在光天化日之下違凡分成協議,喪失商業信譽,而且,隱瞞的那些打撈物品也失去了光天化日之下的身份,必將降低它們的價值。這是參與打撈的富豪以及新天地歐洲分公司不願意見到的。

  劉秋卉的自作聰明,反而讓其商業信譽盡失。

  「不要拿唾手可得的財富去誘惑女人,任何一個女人都是天生的演員,她們都嚮往過上一種萬眾矚目的生活。你拿一船的富豪再加上一船的珍寶去誘惑她,再理智的女人也會失去自我。」譚彩玲嘮叨着:「在那船上待了一個月,只要稍稍芡起腳尖就可以成為富豪的太太,或者成為富豪的情人,要是我,我也不能保證自己不動搖。劉秋卉分明已經找見願意出錢買下她的人,所以才想私分你該得的那分財產跑路。」

  羅亦安嘆了口氣:「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她去吧。彩玲姐,你跑一趟瑞士,怎麼樣?把那份該得的財寶安全的過戶到公司名下,除留幾件珍品上繳國家外,其餘的部分全部就地拍賣,讓拍賣公司直接把錢打入我們公司的賬戶。」

  「你瘋了」,譚彩玲驚呼:「那些財寶的增值潛力驚人,放上一年就是對本的賺頭,天底下哪裡再找這樣的賺錢生意。」

  羅亦安平靜地說:「我們公司不缺現金,如果沒有劉秋卉這個因素存在,我們將這批財寶存在海外,等待增值,是一種最好的投資。可現在,劉秋卉的存在使我們內部不穩,等我們參與打撈的消息傳出後,會有很多貪官盯着我們的收穫,只有把分成的部分變成現金,然後把分得的財寶獻給國家,才能讓貪官們無隙可乘。」

  羅亦安擺了擺手,繼續勸解譚彩玲:「企業做大了,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須走上官商勾結的道路,否則我們即使成為中國首富,也會被人變成中國首騙。錢,永遠沒有掙夠的時候,我不想走快速擴張的道路。只要我們持續不斷的發展,哪怕我們前進的步子很微小,但只要我們在不斷前進,這就夠了。」

  說着,羅亦安鄭重地提出:「彩玲姐,你過來幫我吧,目前,企業的前景,你也可以看得清。企業的品牌現在已經樹立起來了,我不想在今後幾年以量取勝,搞價格競爭。在今後若干年的時間裡頭,我們將把產量固定在一個可以接受的範圍內。甚至可以說,我們把一些高端產品做成限量發行版,面對歐美富豪銷售。這樣,提高我們產品的技術門檻,來封殺低價競爭者……」

  譚彩玲打斷了羅亦安的話:「據我所知,箱包的技術含量並不高,蘇浙一帶小工廠林立,你怎麼可能抵擋得了它們的低價競爭?」

  「彩玲姐,你知道,這次富豪們穿的潛水服還有那些救生帶是用什麼材料製成的?」

  不等譚彩玲回答,羅亦安自己揭開答案:「丹麥防彈布,這種布可以在近距離內抵禦輕機槍射擊。它是富豪們製作西裝及隨身馬甲的材料,還是一些高檔音箱製作喇叭蒙皮的材料,用丹麥防彈布製作的喇叭蒙皮,才能抵禦搖滾音樂、重金屬音樂震耳欲聾聾的聲響,才能保證喇叭不被震破。

  在國內,所謂十萬元以上,甚至百萬元以上的西裝,如果不是商人炒作的噱頭,它就必須是這種防彈布製作的,在具備服裝效果的同時具備防彈功能。我恰好掌握了這種布匹的裁剪縫紉技巧,那些服裝正是這種布料製成,正因為如此,那些富豪們才肯穿在身上——要不,你以為那些富豪,隨便什麼人給個麻袋片都肯披在身上嗎?

  我打算,我們的箱包今後也用這種材質製成,這樣一來,我們的產品就具備很高的技術門檻,別人想仿冒很難,想對我們搞低價競爭,更難。」

  譚彩玲再問:「安子,這丹麥防彈布是怎麼織成的,如果我們可以仿造出來,那就會大大降低成本,我們反而可以對別人進行低價競爭了。」

  「最好別這樣,大姐」,羅亦安解釋說:「這是有專利保護的,即使我們研究出來,也侵犯了別人的專利權。侵權產品容易遭官司,一旦鬧起官司,我們的產品就沒了形象,就無法通過正常渠道樹立品牌了。最後,只能是走上地攤,進行鋪銷。」

  「這些,劉秋卉知道嗎?」譚彩玲最後問。

  羅亦安搖搖頭:「時間緊迫,我還沒來得及與她說。」

  譚彩玲稍一考慮,答應了羅亦安的要求:「好吧,我答應幫你。你真要是掌握了這項技術,在國外賺上幾年,然後轉到國內市場,十年之內,競爭對手應該不會多。現在世道這麼亂,有十年掙錢的機會,不容易了。不過,我有個要求……」

  「什麼要求?」

  「你在商界沒混幾天,但想必你也知道『國民待遇』的說法。在國內,你不拿外國護照就享受不到『國民待遇』。既然你的公司是合資企業,我想,你給我弄個外國護照,讓我也享受一下『國民待遇』。有了它,我處理公司的事情,麻煩要少得多——你勾上了那麼多富豪,這對你應該不成問題。」

  羅亦安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下來。

第41章

衝動

  屋內沉寂下來,兩人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許久,譚彩玲拿起咖啡勺,輕輕攪拌着杯內的咖啡,突然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一個住在沙漠裡的人,突然來到一片森林,每一棵樹、每一朵花、每一根草都是她沒見過的,她很容易便迷戀上這一切,這種迷戀也不見得就是壞的——畢竟森林比沙漠更可愛。」

  羅亦安明白她說的意思,回答:「是啊,這是人之常情。我答應你,秋卉姐只要不提辭職的話,公司就這樣維持着。」

  譚彩玲伸了個懶腰,慵懶的說:「有時候,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我們之間的關係,說同居吧,可我們還沒有親密到那份上,說陌生人吧,我們確實又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

  羅亦安動情的拉住譚彩玲的手:「彩玲姐,以你的才幹,嫁一個富豪,會給他的事業帶來莫大的助益。嫁個有為青年,也會讓他的事業騰飛。如果我打算過一種平常人的生活,開個工廠,賺一些錢,娶個老婆,生個孩子,彩玲姐應該是我很好的選擇。但遺憾的是,我是一個停不下腳步的人,我無法承諾你的未來。」

  譚彩玲一陣黯然:「你真是個孩子,對世界還充滿幻想。也許,我能等你長大,也許,不能。」

  她突然又問:「是因為那個韓國女孩子嗎?」

  羅亦安一驚:「金慧珠?她來過嗎?」

  「來了,找到了我,然後什麼也沒說,就告辭了。她沒有和你聯繫嗎?」

  羅亦安腦海中立刻浮現出譚彩玲與金慧珠會面的場面,依譚彩玲的脾氣,她一定會千方百計的暗示,自己與羅亦安早已同居,存在着極其曖昧的關係。金慧珠肯定是受不了這一消息的打擊,才失望而去。

  「我一直在太平洋上,手機沒有信號。回國後,急忙來這裡,沒接到她的電話……你沒過分刺激她吧?」

  譚彩玲發出一陣咯咯的笑聲:「你說呢?這樣一個青澀小女孩,需要我花費很多心思嗎?」

  羅亦安心中一痛,咬了咬牙:「也好,早點打破她的幻想也好。可是,你沒過分刺激她吧?」

  譚彩玲撇了撇嘴,說:「人類幸有記憶,能留住世界的光明;人類哀有記憶,不能忘記世界的灰暗。小姑娘對世界的幻想打破了,不知道這段記憶對她來說,是光明還是灰暗。不知道,將來我的記憶是光明還是灰暗。」說罷,揚長而去。

  羅亦安坐在空蕩蕩的客廳,靜靜的回味着。不知過了多久,他拿起了電話,撥通了號碼。

  「秋卉姐,在瑞士玩得開心嗎?」——電話不是打給金慧珠的,卻是劉秋卉。

  電話那頭,劉秋卉似乎被他的聲音嗆住了,一陣咳嗽過後,劉秋卉咽下了嘴裡的東西,含含糊糊的回答:「還好。」

  「在喝香檳嗎?我聞到了。電話里傳來的香檳味」,羅亦安調侃的說:「你們在慶祝什麼?拍賣會結束了嗎?」

  劉秋卉喘過氣來,反問道:「安子,為什麼拍賣會裡沒有我們公司的名字?我提了好幾次要求,他們都置之不理。還有,這分成……」

  羅亦安打斷了她的話:「秋卉姐,你也知道,現在做企業是帶着枷鎖舞蹈。我不希望為自己惹來太多的麻。我們只是一個設備贊助商,不參與具體的工作。分成嘛,我之前與他們有協議,儘量不要提到我們的名字。如果那裡沒有其他事,你回來吧。彩玲姐將飛去瑞士,與律師一起監管協議剩餘內容的執行。」

  劉秋卉沉默了一下,口氣嚴肅起來:「安子,我想請幾天假,在瑞士多玩幾天,你不介意吧?」

  「當然,你帶的錢夠嗎?要不我再給你提前發一個月的薪水。對了,你的年薪我按200萬人民幣計算,怎麼樣?」

  聽到羅亦安願意提前發薪水,劉秋卉感覺到他的挽留之意,語氣輕鬆起來:「安子,你真是中國罕見的好男人,我要嫁中國人的話,一定選你。好吧,給我十天假期,等彩玲姐來了,我跟她一起瘋狂採購一把。歐洲的物價真貴,不過,既然你肯給我這麼高的年薪,我就預支一部分未來生活。」

  毀於虛榮心的女性,比毀於愛情的還要多。劉秋卉不曉得控制自己的欲望,在富豪們的恭維中,她洋洋得意,失去了對自己的定位。相較之下,譚彩玲雖然也是個現實的女人,熱衷於財富的攫取,但她比劉秋卉活得更清醒,也更謹慎。當初,羅亦安剛成立公司時,劉秋卉敢於冒險投資,甚至辭職參與經營,是因為她的欲望比譚彩玲更強烈。多年優越的物質生活,已經讓譚彩玲失去了冒險的衝動,她最想做的事就是把握眼前。

  羅亦安忘了告訴劉秋卉公司的新變故,在他看來,那些穩定後院的新舉措,劉秋卉一定會認為是亂花錢,與其那樣,不如做了不說。

  對於這兩個女人,羅亦安打算今後反其而用之。做過財務總監的劉秋卉出任執行總裁,負責營銷。而譚彩玲的謹慎正適合做財務總監。兩人年薪相當,職位相當,正好讓她們相互競爭。

  望着桌上的電話,羅亦安的手臂凝在空中,遲遲不能落下。是否該給金慧珠打電話呢?電話里該怎麼說?

第42章

浪漫

  愛情就像照片一樣,需要大量的暗房時間來培養。金慧珠對羅亦安的愛,缺少個暗房培養的時間,所以它是不穩固的。羅亦安自感,今生能有精力哄好一個女人便已經很吃力了,他懷疑自己是否有精力哄好金慧珠這麼年輕的女人,畢竟她們對浪漫的需要太多。生長在不同的環境裡,不同的文化背景下,金慧珠是理解不了中國人的苦難的。

  生為一個中國男人,他們在同伴的競爭中成長起來。上完大學,他們總計要花費父母20多萬元的費用。然後,他們領着千元左右的薪水,租着簡陋的房子,吃着粗燥的飲食,心痛的支付着交通費。每天太陽沒出來就要趕公交車,月亮出來了才能帶着疲憊的身體到自己租住的簡陋小屋,他們要買下幾十萬的房子——實際上,這套房子他們最多只有七十年的使用權,七十年後房子仍歸「國家」——才能安個家,娶個妻子。

  娶了妻子,他們就要為孩子奮鬥。需要支付至少20萬元費用才能把孩子育成。然後,他們的孩子再重複父母的道路。孩子長成後,如果有幸,那他們還有養老金、社會保障,可以苟延殘喘。如果不幸,年老體衰的他們還要為自己掙取最後的生活費。更加不幸的是,萬一他們「購買」的房子使用年限已到,被「收歸國有」,老倆口要麼再買一套房子花光所有積蓄,要麼沿街乞討尋找下水道容身……

  在中國,男人成功只有一個標準,那就是有事業,也就是有地位、有權力、有錢、有房。沒有事業就沒有驕傲,沒有了成就感和尊嚴。地位是一個中國男人尊嚴的象徵。當一個中國男人擺脫了生存的最低目標後,事業成了他的唯一追求。

  浪漫對於中國人來說,本身是個外來詞。在殘酷惡劣環境下長大的中國男人,「活着」是基本追求,浪漫已經成了一種奢侈品。最重要的是,所有的浪漫行為都需要花費金錢和時間來營造——微風吹拂的小湖邊,為女友摘一朵不要錢的野花插在鬢邊,這或許是最低級的浪漫。然而,你不可能住在湖邊,你還需要為到達湖邊而付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