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界(秘界尋奇) - 第4章
赤虎
「我先聲明,我可不喜歡太監的名稱,今後誰敢再叫我小安子,我一定摸上他的床,讓她知道我不是太監。」羅亦安悻悻地說:「彩玲姐,我們可是生活在一個屋檐下,登山爬岩是我的強項,惹急了我,你可防不住的……」
譚彩玲意味深長地看着羅亦安的肌肉,嘴裡一點不客氣:「啊,健壯的男人最適合做情人,不用你登山爬岩,我的門一直敞着,來吧,伸指頭敲敲門就行。」
一頓飯就在這樣打打鬧鬧中度過,酒足飯飽,譚彩玲心滿意足地搖晃着酒杯,嬌嬈地舒展着身子,懶洋洋地問:「聽說搞古董的世家都很講究吃用,你做的菜如此精緻——嗯,脖子上還掛着幾萬元的項鍊,那是祖傳的麼?家裡人都是幹啥的?」
羅亦安迴避了譚彩玲的問題:「大姐,這是新中國,哪有什麼世家?過去的世家子弟,沒讓紅衛兵打死,就在那個被發配的荒山苟延殘喘,我要是世家子弟,還會打工掙錢嗎。」
劉秋卉緊盯不放:「別把話岔開,你那項鍊是怎麼回事?」
羅亦安老老實實地回答:「去西藏撿的,怎麼樣?我已經用實踐證明:生活雖然是一個大膽的冒險,但也不是索然無味。瞧,多大的收穫。」
「切,信你才怪。」兩小姐露出鄙夷的神情,齊聲下令:「去,洗碗去。」
「絕不!你們光吃飯,連碗都不洗,像話嗎?」
「什麼?」譚彩玲怒目圓睜,伸出芊芊秀指逐個擺在眼前,嘖嘖嘆賞:「你知道我這指甲油多少錢?你知道我每星期修指甲花多少錢?碗才值多少錢,你讓我這麼昂貴的手泡在洗潔精里擺弄幾個碗,有沒有搞錯?」
「那就都不洗,你扔了吧」,羅亦安也發了脾氣,起身鑽入自己的小屋。
門關上了,客廳里兩個女人為羅亦安的發怒所震憾,壓低了嗓門商量着。喧囂平定,書桌上靜靜地擺着大峽谷發現的遺物。羅亦安輕輕坐在桌前,從懷中取出項鍊墜,擰開檯燈,細心地觀察起來。
兩女沒發覺,這項鍊最珍貴處恐怕還在這個墜子。在檢驗項鍊的過程中,羅亦安順帶檢測了鏈墜的材質,得出了一個驚人的數據:比重13。這一比重極端接近汞的比重,然而,汞在常溫下是液態。這讓羅亦安疑惑不解。
放下項鍊,羅亦安目光自桌上的物品掠過,一一拿起金屬盒、降魔杵,不久,又嘆着氣將它放下。
稍後,屋外傳來門鈴聲,不一會兒,客廳里多了一個男人的聲音,朦朦朧朧聽不清說的什麼,羅亦安快速將項鍊戴到脖子上,將桌上的東西掃入抽屜,獨留下那個金屬盒。然後,他輕輕的走近房門,側耳傾聽客廳動靜。恰好聽到譚彩玲嬌嬌柔柔的說「再見」。
「他祖母的,怎麼對我說話惡聲惡氣的」,羅亦安拉開了房門,只看到一個送貨員打扮的男人背影。房間裡多了一個紙箱——是台洗碗機。
「大姐,你怎麼是個男人就發嗲?」羅亦安嬉皮笑臉地說。
「怎麼,吃醋了?小弟弟,現在吃醋還輪不到你。」
劉秋卉從沙發背上探出頭來,揚着紅撲撲的臉蛋,擠擠醉眼說:「彩玲姐,小心哦,你的小男人醋味好重啊。」
話說完,那顆頭又沉下去。
譚彩玲咯咯的笑着,搖搖擺擺的向羅亦安走來,羅亦安臉色一整,急忙打岔:「彩玲姐,你數碼相機是多少萬像素的」
「700萬像素。」
「借用一下好嗎?……還有數碼攝像機和三腳架。」
「現在?」譚彩玲右手撩起撫弄着自己的頭髮,左手自顫巍巍的胸前軟肉掠過,擺出了一個誘人的造型,軟語的問:「給我照相嗎?」
沙發上的頭又伸出來,「寫真集,全裸半裸?……算我一個」,劉秋卉嚷着。
兩女越來越放肆,羅亦安不敢再開玩笑:「我需要複製資料,我的相機像素太低,借你的一用。」
「呀,白興奮了!」沙發上那顆頭沉下去。
譚彩玲收起了造型,搖搖擺擺地從自己臥室中取出了東西,拖長了腔,媚眼亂拋:「小安子,別光知道借東西,記住喲,人也是可以借的……」
「知道了,大嬸。」羅亦安閃電般關上門,門外發出了一聲輕響——那是譚彩玲扔出的一個沙發墊。
第4章
謎團(上)
架好了三腳架,將攝像機鏡頭正對着那隻金屬盒,羅亦安用照相機上下左右拍下盒子的各個側面,連盒底也沒有放過。
700萬像素的照相機可以用來拍攝廣告宣傳畫,將一隻金屬盒放大到廣告畫那麼大小,足夠照顧到所有細節了。羅亦安照完相後,將相機順手放到一邊,開始尋找開盒的方法。
盒子密封得很嚴,一般來說,18世紀的某些探險者喜歡用這種密封盒保存日記、地圖、圖紙等物。盒側會有個暗鎖,隱藏在繁複的雕花下面。這種每天要用的盒子開啟方法並不複雜,只要發現暗鎖所在位置,開啟的手法分按壓與旋轉兩種。
羅亦安手指輕輕地在盒上滑動,閉起眼睛細細體會手指傳來的感覺,一遍過後,發現了幾處疑點。羅亦安用照相機將幾處疑點拍攝下來,轉存到計算機上,放大觀看。
「是這裡了」,羅亦安拿起金屬盒,手指輕輕用力,試着向各個方向旋轉、按壓,撥弄,突然間,盒子發出了一聲鈍響,盒蓋微微上翹。
攝像機發出噝噝的轉動聲,客廳里的喧鬧不知什麼時候停頓了,羅亦安輕輕發出一聲嘆息:女人真不能讓她們閒着,但凡有活干,她們就不生事。現在她們一定已移師廚房,忙着安裝洗碗機,摧殘那些碗筷。
喘了幾口氣,平靜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羅亦安緩緩掀開了盒蓋。
盒邊鑲嵌着一圈軟木,盒子就是用它作密封的。一本硬皮日記本靜靜躺在盒裡,依據盒子的體積看,盒裡再不會容納下其餘物品。
羅亦安抓過相機照了幾張相,用鑷子小心翼翼的把日記本夾出來,一頁一頁的翻開。
日記本第一頁上寫着記載的年份:1795年4月12日。
羅亦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大峽谷地帶以8月至10月為最佳探險時間,地質環境最為穩定,但即使這樣,每天的塌方、滑坡、泥石流仍然存在,只不過規模較小。而4月份春雪萌動,當地正處於最不方便旅行的時刻。
一頁一頁的翻動着日記本,每翻一張照幾張相。日記最後的時間固定在7月6日。隨後就是大段大段的空白。
羅亦安重新翻到了第一頁,拿起一本英語字典費力的解讀起這本日記。
這本日記所用的文字,語法似乎不像是英語,羅亦安原本以為這是古英語的說法,沒想到第一個單詞就出了問題。
英國的貴族書寫單詞時,都採用花體字,像中國古代的書生一樣,以寫的讓普通人看不明白,作為知識淵博身份高貴的象徵。整個單詞讓羅亦安猜測了半天,才確定一個個字母,翻開字典一查,發現這個單詞是拉丁文,意為「神山」。
第二個單詞又讓羅亦安磕巴了許久,字典里竟沒有這個單詞。起初,羅亦安差點認為自己搞錯了字母,推敲了許久,也不知所云,跳到第三個單詞,發現它認識個拉丁文,是個用來肯定的語氣詞。
「明白了,這很可能是拉丁文書寫的日記,或許字裡行間還加了很多密語」,羅亦安嘆了口氣,立刻又擔心口氣吹到日記本上,引起氧化。慌亂間,扭頭迴避的動作過猛,脖子隱隱發疼。
羅亦安繼續向下反動空白頁,直到本子的最後方罷手,才無奈地合上本子。
忽然,在合上本子的一瞬間,羅亦安眼角瞥到了幾絲異樣,最後幾頁紙上有數處出現了微微的凹痕,隨着本子的合上在他眼前一掠而過。羅亦安急忙翻到最後幾頁,對着燈光轉動着角度,細細辨識。
這是用筆尖不蘸墨水在紙張上書寫的一串文字,眼看着筆記本的書頁逐漸氧化變黑,羅亦安急忙取出一包滑石粉,輕輕的將粉末吹拂在書頁上。
滑石粉一般用在體操比賽中,讓運動員塗抹在手上,防止手心出汗而打滑。古董玩家們也常帶着滑石粉,在觀看重要物品時擦在手上,防止因手心出汗而拿不穩鑑定品。
滑石粉細細的粉粒灑在紙頁上,填入筆畫凹痕中,用軟刷輕輕刷去多餘的粉末,一行行字跡呈現出來。如法炮製,將最後幾頁的內容全部攝下,羅亦安吹去滑石粉,將日記本鎖回盒中。
「拉丁文,現在想找個懂拉丁文的人恐怕很難啊」,羅亦安心頭的迷惑越來越多:「一個帝國主義的殖民者,在18、19世紀之間,跑到西藏那麼偏遠的地方,做什麼?」
隨着盒子的打開,疑問不僅沒有獲得解答,反而越來越多。羅亦安常年與古董打交道,習慣於探究事物的本質,此刻謎團越來越多,讓羅亦安欲罷不能,就仿佛做愛中途被人打斷,心裡鬱悶得直想吐血。
羅亦安的父親是個中學教師,也許是中年得子,他比一般的父親更有耐心。很小的時候,父親就常常帶着羅亦安到大自然中觀察花草樹木、鳥獸蟲魚、青山綠水,引導羅亦安去觀察、去思考、去探索,以激發他的好奇心和求知慾。父親常說:如果想要人生走得更遠,就要永遠保持孩童般的好奇心。
正是因為有着強烈的好奇心,羅亦安比一般的孩子更敏銳,更善於發現問題,並喜歡追根尋源,喜歡獨立思考。在同學和老師的眼裡,羅亦安很與眾不同,但他卻認為自己很普通,他明白他只是比平常人有着更強的好奇心而已。
羅亦安呆想了許久,回到計算機旁,在網上搜尋着那些單詞的含義,費了老大功夫,只找見了一堆無意義詞語,整句話的意思根本連不上。大多數時候,搜索結果顯示的是:找不見你所要的搜索結果。
夜已經深了,屋外響起了開關門的聲音,大概是劉秋卉告辭了。羅亦安一呆,閃電般收拾起桌案上的東西,拿出幾個小擺件,裝模作樣地研究起來。
第4章
謎團(下)
譚彩玲的聲音自屋外響起:「小安子,不出來看電視嗎?」
羅亦安急忙回答:「不了,我還有些工作沒做完。」
一聲懶洋洋地哈欠聲響起,譚彩玲在屋外說:「嗯,那我先睡了,你自便吧。」
難得譚彩玲沒逗人玩,羅亦安連聲答應着。不一會,房間裡寂靜下來。
想了想,羅亦安也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入睡。鑽牛角尖不是羅亦安的習慣,現在的情況,沒有精密儀器的參與,繼續研究下去毫無意義。
洗漱完畢,羅亦安躺在房內,屋門刻意未鎖,帶着不切實際的憧憬與期待,羅亦安上了床:「我要被強姦了嗎,好期待呀。」
然而,一夜無話,孤男寡女竟然相安無事。清晨醒來,羅亦安說不出的鬱悶。
譚彩玲有着吃早餐的習慣,並認為這有利於保持身材,橫蠻霸道地逼迫羅亦安做了早餐,丟下一句「我晚上還回來吃」,譚彩玲便登上她那輛薔薇紅的寶來車呼嘯而去。
崔叔那裡已經給羅亦安放了假,不知道詹尼被宰得怎樣,羅亦安並不打算跟崔叔聯繫,只好百無聊賴地在房間裡亂轉着。
這是一套複式住宅,樓下是客廳、廚房、餐廳、浴室,以及羅亦安的臥室——俗稱的工人房,樓上幾間則是主臥室、客房、書房、健身房等,譚彩玲住在樓上的主臥室。
譚彩玲顯然已對羅亦安放了心,每個房間都沒鎖門——甚至連自己的臥室,羅亦安這是初次進入一個女人的私密空間,除了香噴噴的,近乎於曖昧的味道,給他的感覺只有一個字:亂。如果要用兩個字表達,就是:太亂。三個字是:極其亂。
別看譚彩玲每天打扮得光光鮮鮮、花枝招展地走出大門,然而她的房間內卻慘不忍睹,長筒襪、短褲、胸罩、內衣扔得到處都是,衣櫃也大開着,櫃門前凌亂地扔了一地外衣以及小首飾。床上被子也不疊,睡衣胡亂地扔在床上,一半已垂在地上。羅亦安慢慢地撿起衣物,整理好房間,抱着一大堆髒衣物,輕輕關好門離去。
譚彩玲雇了個鐘點工,逢一三五為她打掃房間,但臥室從不讓人打掃。今天是星期二,鐘點工不會來,只好由羅亦安動手。
收拾好房間,已近中午,羅亦安從冰箱上拿起譚彩玲丟下菜金,準備轉轉超市,購買當晚的菜餚,臨出門前,忽然念頭一轉,給朋友打了個電話。
崔叔經常性地需要鑑定文物,這跑腿的工作都是羅亦安的事,一來而去,羅亦安也與地礦局的鑑定員張晨熟悉了。張晨大不了羅亦安幾歲,羅亦安見識過太多的古老,不喜與同齡人交往,然而張晨卻因為與他有共同的愛好,兩人相處得不錯。
「張工,有空嗎?」羅亦安開門見山。
「你小子什麼時候找我都是有事,哪回你能沒事也找我聊天,說吧,什麼事?」張晨開門見山。
羅亦安也沒客氣:「我收了幾件東西,不能確定年代,幫我鑑定下。」
「私人的?我現在正好有空,快拿來,正好中午干,可以不收你錢。」
羅亦安鎖好房門,揣着項鍊與降魔杵,急沖沖地向地礦局跑去。
得到的結果更加令人震驚。
項鍊確實是鉑金的,項鍊墜竟是純度很高的銠金屬製成,而它的雜質部分就是鉑金。至於那根降魔杵則更為奇怪,它竟是8千年前的青銅製品,這一點讓操縱儀器的張晨都頗為驚訝,反覆核對了多遍,才不確定的告訴了羅亦安檢測結果。但是,張晨卻堅決不肯把這結果形成書面文字。
「開玩笑,把這個結果寫在紙上,同事們會笑死我的。目前人類已知的最早青銅器,是在6675年前的埃及巴達里文化時代,8000多年前的青銅器,聞所未聞。小羅,你也知道,用碳同位素測定年代誤差相差極大,一定是我的儀器出了毛病,我下午就讓人來檢修。」張晨如是說。
羅亦安囁嚅地點着頭,夢遊般的辭別了張晨。
恐怕真正的古怪就在自己的手上,項鍊墜明亮的讓人感覺到蹊蹺,如果真的是金屬銠,那一切就可以解釋了。銠是電烤漆上常用的一種金屬,具有強烈的銀白色金屬光澤,只有它才會讓這項鍊墜如此銀亮。
然而,接着就會出現一個大問題,1795年怎會出現用銠金屬製成的項鍊墜呢?羅亦安記得,銠金屬是1803年才發現的,當時,英國化學家在處理鉑礦時,將粗鉑溶於王水中,從不能被王水溶解的金屬泥中提煉出了金屬銠。銠作為單獨的金屬是不存在的,它是鉑金礦的伴生金屬,因為稀少,所以價格昂貴,因為它極其耐酸鹼腐蝕,又能大量吸附氫氣,在現代社會中被當作催化劑,又或者被當作精密電路板上的電路鍍層。
如果僅僅是降魔杵出了問題,那或許是儀器的問題,再出現了金屬銠之後,問題就不那麼簡單了。
羅亦安夢遊似地逛完了超市,夢遊般地做完晚餐。腦海中全是謎團,好奇心讓他心裡像有無數隻螞蟻爬來爬去,焦慮不安——甚至連譚彩玲為他私進臥室而發脾氣,都不理不睬。
看在羅亦安長途跋涉才回來,兩個狐狸精原本打算讓他修整幾天再去見工。可看到羅亦安坐臥不安的樣子,二女認為他已色迷心竅故此渾渾噩噩。
「秋卉,快點讓他去上班,給他找點事干,引開他的注意。」譚彩玲在電話里催促道,旋即,又頗為自戀地說:「唉,我現在才發現我的魅力這麼大。那小男人去了趟我的臥室收拾了一下房間,馬上變得痴痴呆呆。你說,他要是真看到我的身體,會不會變白痴?」
劉秋卉垂涎欲滴:「這麼純情!彩玲姐,我領走幾天治治他的病。治好了再還你。」
「去」,譚彩玲啐罵:「你會治我就不會治。說正經的,乘他還沒變成狼之前,趕快讓他上班去,拜託——」
「好」,劉秋卉爽快地說:「明天我就辦這事,這幾天你可要注意鎖緊門——男人一旦飽食便會遠飈,對男人要會弔胃口,嗯,就算已經達到嘴對嘴的關係,也要保持手牽手的距離!」
「明白」,譚彩玲掛上電話,嘟囔說:「我還用你教。」
兩個女人果然是乾脆利落的人,羅亦安才空閒了一天,剛計劃找一本貴族紋章學書籍,查一下項鍊墜上雕刻的是什麼家族標誌,工作通知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