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異殺機 - 第6章
赤虎
店員一個個殷勤熱心,一貫花錢謹慎的王成很享受這種感覺,第一次覺得花錢的感覺真好,額外購買了半打襯衣、半打領帶……回頭想一想,當初自己真對待工作,不是也獲得了索倫資本的意外生意嗎?可見,只要對工作充滿熱情,必然會得到優厚回報。
帶着愉快的心情,王成提着大包小包回到車上,路邊跳格子那位青春少女毫不見外的跟着坐在副駕駛位子上,熟絡地問:「今晚我們去哪兒?」
王成笑了笑,指了指車子,特意申明:「這輛車可是借來的!」
「誠實,你是個誠實的男人」,坐在副駕駛位子上的少女認真的說:「可我也不見得要跟你做朋友,你解釋什麼?好吧,車是借來的,你的手錶怎麼說?你這手錶,夠買下這輛車子的!這個,不會也是借來的吧?」
王成低頭看了看腕部,那手錶已經隱藏在衣服下,根本看不到。他抬起頭來望向小女孩,表情有點詫異。那小女孩不客氣的捲起王成的袖子,端詳着手錶說:「果然是寶珀,名表耶……你下車的時候關車門,手表露出來了。別來那套裝低調,這玩意誰都認識,我在櫥窗外都看到了,原先人店員不待見你,你一指衣服露出手錶,人家才殷勤起來……說吧,今晚在哪兒請我吃飯?」
人人都認識嗎?怎麼我不認識?
這個念頭剛剛閃過,王成突然脊背冒出一身冷汗——原來這就是阿卡雷多扔了它們的目的!原來這就是偽裝術的真諦!原來這就是阿卡雷多說「細節重於一切」的原因。
阿卡雷多要裝扮成功人士,這塊手錶就是他裝扮身份的標誌。王成不知道它的價值,那些關切、追捧奢侈品品牌的男女們,一定知道它的實際價值。因為知道,所以他們毫不懷疑佩戴者屬於他們的等級,跟他們是同一類人。現在,阿卡雷多要隱身做普通人,他自然要把這些標誌物丟棄。
魔鬼隱藏在細節中,王成自以為戴不戴手錶沒關係,以為他只要不去炫耀,別人不會注意,卻沒想到,很多人習慣從細節觀察對方,包括這位跳格子的女孩,包括專賣店裡的店員。
對面那女孩見到王成沒說話,連聲催促王成起步,王成猶豫地發動車輛,心中突然又想到:沒錯,沒人扒開他的內褲開什麼牌子,但如果有心人打算查對他,那麼派這樣一個女孩跟他上床,他的內褲,他會自己扒下來給人看……
細節,果然重於一切啊。
王成心中有點後悔,可是已經上船了,難道還能跳下去?就像這女孩,已經坐到副駕駛位子上,不停催促着王成開動,難道王成能趕對方下車?
王成苦笑了一下,在GPS上輸入阿卡雷多要求去的地方,女孩見到目的地,驚叫道:「啊呀,原來是TheKitchenSalvatoreCuo,太好了,我以後可以跟人炫耀,我去過TheKitchenSalvatoreCuo了……等等,聽說那裡要先定位子,你定了嗎?定的是臨江露台的位子嗎?」
「這你也知道?」王成自己都不知道,所以才用GPS定位。對他來說,這個西餐廳可能跟他處於兩個世界,按他原本的生活軌跡,有可能兩者一生都沒有交集。
可王成偏偏要做出一副很蛋定的態度,仿佛去那裡吃飯很自然,像呼吸一樣……王成感覺到真的很蛋痛。
「怎會不知道呢?我還知道那裡的臨江露台,用木地板搭配白沙發,地中海味道很濃郁。我還知道那裡的服務員有日本人、中國人、菲律賓人、意大利人,我知道那裡Pizza尤其好,皮很薄,cheese很足,我知道那裡的名吃是鵝肝,提拉米蘇,Carpaccio(卡爾帕喬,意為生牛肉片,白汁紅肉)……唉,我說,我雖然自己去吃不起,但你也要容許窮人有憧憬幻想的權力,是不是?連想象都不容許,你們這些富人也太刻薄了!」
原來這項任務,難度係數並不低呀!
王成要裝作很蛋定的開着車去這間西餐廳,路上要很蛋定的偷偷打開阿卡雷多的手機,對小女孩的嘮叨要表顯得很蛋定,進了餐廳,見到那些他從沒見過的奢華與富裕,要很蛋定繼續前行,面對那些所有的驚奇與驚喜,也要表現出「見多不怪」的蛋定,而且要不時掩飾自己的笨拙,以及顯眼的手錶……
這頓飯花了一萬元。
等餐後甜品端上來,那位女孩停止了驚喜,伸出手來自我介紹:「鹿湘,長頸鹿的鹿,湘女多情的湘,護士學校的在校生,你怎麼稱呼?」
王成用平靜的語調問:「護士學校的妹紙,都像你這樣嗎?」
鹿湘哈了一聲:「我知道你想什麼,可我並不想與你上床,也不見得與你繼續交往。你瞧,你單身一人,我獨自走在大街上,咱倆邂逅了,彼此認識一下——你男人點,不就是請我吃頓飯嗎?難道一頓飯就想把我勾上床?難道我不跟你上床,你會覺得很吃虧?
一頓飯啊!你覺得我可以交往,咱倆繼續交往下去,否則咱們各奔東西,各自留下一段回憶,豈不很文藝?……好吧,現在咱倆吃完這頓飯了,我覺得你這人還行,不窮酸,願意跟你繼續處下去,下面你準備了什麼節目?要不,咱倆去蹦迪吧?」
王成饒有興趣地看着她:「你太自信了!你願意跟我交往,怎麼知道我願意呢?」
鹿湘身體靠過來,親熱地拉着王成:「你不虧呀,你瞧,我長得也算青春靚麗,坐在這間餐廳,也不算差的。你反正要獨自一人吃飯,叫的菜花樣少了覺得寒磣,添我一雙筷子你還可以多點幾個美味,我這樣的美女陪你吃飯陪你聊天陪你消磨時光,難道你不覺得很有面子?
再說,我又不打算花你的錢讓你買名牌買房買車,就除了這頓飯,也沒讓你再額外花錢,你怎會吃虧呢?這頓飯你吃好了我吃好了,然後我覺得咱們可以繼續交往下去,這不很好嗎?如果有一天,我願意跟你上床,那肯定不是為了償還這頓飯,而是覺得你這人好……你覺得,我對咱關係的這種定位,能否接受?」
第十七章
房間裡的陌生人
王成根本沒想好怎麼回答,開奧迪車出行的經歷,對他來說這是第一次。以前曾看過報道,說是學校門口停的豪車,經常被人敲窗搭車,但那種生活離王成很遠,他根本沒想到居然還有這種搭訕方式,這種交往方式……他在沉吟中,鹿湘嘆了口氣:「你開的車、戴的表,大約不會在意這頓飯吧?好吧,如果你真要在意,那我就換一種方式——想跟我上床,那你就要額外支付更多,我要獅子大張口了?」
王成很矜持的輕笑——他做出這個動作時心肝都在顫,因為這是他第一次裝扮成有錢人,笑得那麼……充滿人民幣味道:「我要真由你獅子大張口,大概,你又要找別的藉口了。妹紙喲,支付更多——這話對我不是恐嚇,我從不怕獅子大張口,我不怕別人喊價。
好吧,現在我讓你一步,只是因為我贊同你說的:咱們借這一頓飯彼此認識一下,也是一段交往,不必搞得非要上床,不必弄成雙方的交易。走吧,接下來咱們去金色池塘酒吧,今晚美國民謠樂隊去哪裡巡演,我訂好了位子……」
鹿湘笑着起身,神態很自然很坦蕩:「你是來旅遊的吧?怎麼活動安排的這麼緊……不對,你開的是本地牌照的車,不應該是外地來的……也不對,你肯定是來旅遊的,瞧你,吃飯之前才去買衣服,換了新衣服才進了飯店,分明是……哦,還是不對,雖然你用GPS尋找這家飯店,但路況你很熟,沿途你沒完全遵照導航提示開車……」
細節啊,王成沒想到,就這麼一個在校預備護士,就能從細節上看出這麼多的破綻。這還僅僅是給阿卡雷多打雜,如果真有一天他為自己出任務,那還不讓滿世界人知道自己的漏洞?!
「你偵探呀?」王成以攻為守,笑着打斷對方:「我當然是本地人,活動多、用GPS導航,這些都是個人習慣而已。」
「我無所謂」,鹿湘隨口回答:「咱倆現在只是初識階段,你說真話假話對我都沒有意義。只有我決定跟你繼續交往,那時,假話才對我有意義,不過那時候,你騙不了我的,一旦我發覺你騙我,我隨時跟你不認識!」
坐上了汽車,鹿湘繼續追問:「你是富二代吧?看起來你年齡也不大,最多也就比我大四五歲,這年齡怎能自己創業呢?剛才吃飯花了你那麼多錢,你爸不會罵你吧?」
王成嘿嘿一笑,不答反問:「你是從初中考上的護校,還是從高中考入的?」
「當然是初中了,我要是能上到高中,會有更多選擇。不過我上的是五年衛校,現在才讀到三年級……嗯,也算高中,算已經畢業了吧。」
「明年才相當於大一啊,那我至少比你大五歲」,王成心中嘆着氣。如今的孩子腫麼了,這才高中畢業的年紀啊,開口閉口「上床」。
好吧,也許鹿湘根本沒有想到那些,她只是偽裝成熟來嚇唬成年人。此後進入酒吧,王成沒有給鹿湘點高度酒,鹿湘也沒嚷嚷,品着王成點的果汁淡飲,她已經顯得很滿意了。在酒吧里,歌手上場時,鹿湘像個孩子似的歡呼,喝到微醺時跳上台子狂舞,表現的很朝氣,以至於王成情不自禁問自己:難道我暮氣了?
午夜時分,開車送鹿湘回學校,後者瀟灑地沖王成擺擺手,翻過院牆消失了,王成在車裡坐了一會兒,自我評價說:「演的真失敗,我說,我演的真失敗!」
第二天中午,開着車到了新租來的小院,王成剛一進門,立刻被嚇了一跳——殘舊的沙發上坐着一個陌生人,只見他一頭銀髮,身子僂佝着,趴在茶几上看報紙,報紙是英文的,那人聽到動靜,抬頭,瞪着一雙藍眼珠,唇上留着一撇茂密的、墨西哥味道的八字鬍,穿着一身普通不起眼的休閒裝,愣愣地望向王成。
茶几上還擺着一台筆記本電腦,這人左手背在身後,右手放在電腦鍵盤上,報紙覆蓋在鍵盤,全身的肌肉繃得很緊,仿佛隨時都能跳起來。
王成是用鑰匙開的門,極度的驚愕讓他都忘了關門,他站在門口,張大嘴看着對方,手裡拿着鑰匙還舉在半空中,身子微微扭着,似乎想回到門口確認一下自己沒有走錯門。
這時,坐着沙發上的那個人低聲說話了:「你應該學會隨手關門。」
好吧——這還是阿卡雷多的嗓音。
樓梯上傳來輕輕的腳步聲,似乎有人正在上下樓,王成趕緊回身關上大門。但他依舊沒有離開門邊,他站在門口仔細打量着對方的裝扮,只聽阿卡雷多的嗓音繼續說:「你的東西我已經收到了,很高興你把我託付的事辦妥。現在,請記住:阿卡雷多已經不存在了,你將帶着他的手機繼續去旅行,而我,現在是澳大利亞人高爾。」
王成乾巴巴地回答:「可惜了,其實你扔掉的,都是好東西,挺貴的!」
如今的澳大利亞人高爾右手掀開了報紙,露出電腦鍵盤,他把目光投向電腦屏幕,左手從背後抽了出來,若無其事的說:「上世紀六十年代,克格勃培訓鼴鼠的時候,要求鼴鼠潛入別的國度,開始扮演一個新角色時,首先要把全身脫得一絲不掛,然後用一種從未使用過的洗髮水、沐浴液清潔全身,再換上所扮演角色所穿的衣物,而過去那套服飾則需要全部扔掉。
鼴鼠們這麼做,倒也不是怕有人會通過衣物的細節追查到其本人,主要是心理上原因,他們需要從心理上做出於過去完全斷絕的決心……」
「心理,原來還有這因素,我只想到是不露馬腳……」王成恍然大悟。
高爾哈了一聲:「怎麼,你昨天扮演角色,感覺到吃力了?」
王成誠懇的抱了一下拳:「我本以為扮演有錢人很簡單,有錢就行,可真扮演起來,發覺全不是那回事,真的,不是一點點積累來的,想要完全扮演一個角色,自己心理上都不能接受。我原來以為演員是個很簡單的職業,現在發覺……唉,誰都不容易。」
「那當然,演員也要在學院學四年,畢竟一上來就會演戲的,百中無一。」
「希望你教我,我希望現在就開始。」
「這是自然的,因為你現在扮演的就是我,我當然不願你出錯……」
第十八章
醜男扮帥鍋的技巧
阿卡雷多接着說:「現在回到我們剛才的話題,丟棄過去的生活痕跡——我想,你昨天感受最深的就是這個。沒錯,做我們這一行,最怕就是難以遺忘,有了感情。
我們跟演員還有些不同,演員扮演一個角色不怕出紕漏,有了紕漏,演錯了感情,大不了重拍,而我們出了紕漏,結局是失敗,甚至是危險;演員演戲,扮演一個角色是短暫的,他可以長時間醞釀感情,只拍攝幾分鐘的戲就休息,改天繼續,而我們的演出是連貫的,每一個細節都要經得起最優秀的偵探推敲,所以我們沒資格出錯。
因此,我們必須首先從心理上建設自己。無論過去的物品有多麼貴重,多麼值得珍惜,該捨棄的時候必須捨棄,否則的話,就會給人留下追查的線索。
比如紡織品,看起來一匹布和另一匹布沒什麼區別,但世界上從來沒有百分之百完全相似的東西。一匹布的經線是多少,緯線是多少,當布匹紡織出來的時候已經固定。越是高品質的東西,每一種經緯線的變動,就意味着一個新產品的誕生,有經驗的偵探,扒開布料的經緯線一查,馬上就能查到這塊布料是哪國紡織習慣。如果進一步檢查紡織原料,馬上就能查清它來自哪個廠家。
如果再進一步,細查原料成分的細微差別,甚至能斷定這批布料是什麼時間紡出來的,是哪台織機紡出來的,進而能查出這批布料銷往何處,有哪位設計師將它製作出成衣,掛在那個店裡出售,以及被誰買走——這世上,只要肯用心查找,沒有什麼真相可以隱瞞住。
再比如那些手錶、鋼筆以及化妝品,看起來同樣是工業產品,然而每個商品都有條形碼,每個條形碼都代表着生產流程,以及不同的工業控制標準……」
「我知道,『ISO標準認證』搞的就是這件事」,王成趕緊表示自己有見識。
高爾贊同的點點頭:「普通商品能根據包裝上的條形碼,檢查到每個生產工序,而高檔的奢侈品,為了體現自己的周到服務,甚至會留下客戶姓名以及聯繫方式……」
「這個我也知道,我們這裡,不是奢侈品買賣也會留下客戶姓名與聯繫方式,然後再把客戶名單轉賣給那些發小廣告,以及搞電話詐騙的傢伙」,王成說着這話,心裡不由的鄙薄——別的還好說,手錶、酒刀、鋼筆、墨鏡這些工業品,誰又不會拿着去大街上炫耀,擱自己家裡享有,誰會來做新聞報道……
高爾繼續說:「我教給你的偽裝術第一課,就是:學會捨棄,學會心理建設,學會快速變換外形,學會從心理上認同一個全新的角色……」
稍作停頓,高爾又說:「你馬上要去扮演一個普通遊客,如何進行服裝搭配一個遊客該如何着裝,這我沒法給你建議,因為我發覺自己確實不了解……嗯,國情。這地方,拾破爛的垃圾婆,手裡有可能都會拎着LV包,真讓人捉摸不透。所以我只能先教授你如何融入當時的環境……
五六十年前,對管道疏通工的要求是:沒有明顯的相貌特徵,長相普通的就像自己的鄰居,一眼望過去有一種熟悉,不特別排斥,然而事後回憶起來,則想不起這個人的存在,或者即使想起來他,形象也是模糊的,讓人無法確切描述。
然而時代在進步,現代,管道疏通工要學會的不是儘量普通,因為監控錄像設備處處存在,讓人即使想不起這人長什麼樣,事後調出監控錄像,也能指認出來。
所以現在的要求是:整體形象要給人絕對得信任感,即使警察指證他,當事人也會一口否認。而另一方面,則要求自己擁有絕對不在現場證據,讓警察無從指正。
這樣的話,在各種場所下,一個光彩奪目的人,一個時刻處於大眾關注的焦點人物,反而成了隱形人。大家對他私底下的活動視而不見,即使知道了真相,也感到難以置信——人們對很對明星的態度,不正是這樣嗎?明星的醜聞,粉絲相信得多,還是不信得多?……」
「……最早的化妝術起源於繪畫。人們常說,沒有醜陋的女人,只有懶惰的女人,這說的就是化妝術的運用。很多明星在不化妝的時候,形象氣質還不如鄰家大嫂,但等到他們化妝完畢,立刻變得光彩奪目。而所謂的明星,其實就是一群懂得化妝術的普通人。他們懂得怎樣掩飾自己的弱點,突出自己的特徵。於是他們成了明星。
然而,對於我們來說,僅僅知道怎樣去化妝還不夠,還要知道為什麼如此化妝,它的原理是什麼——我剛才說過化妝術起源與繪畫,你學過素描嗎?」
王成有點頭暈:「難道要做好一個『管道疏通工』,首先要學會畫家的基本技巧?」
「你不必當個畫家,但你要知道繪畫的原理。過去畫家都是給王公貴族畫像的,他們在繪畫的時候,自然要對顧客的形象進行一些美化,在此基礎上,人們發現視覺是可以欺騙的,光與影的巧妙運用,就可以讓一個人的相貌美化、改變許多,於是化妝術誕生了。
比如,有人希望自己的顴骨高一點,五官稜角分明一點,畫家們發現人像的顴骨上如一點亮色,就能做到這點。這個技巧轉移到人臉上,同樣是塗抹亮色,於是就成為了化妝術。而塗抹暗色的粉,則使人五官含糊,說不出具體特徵——這就要是五六十年代對『管道疏通工』的要求。
更進一步,如果希望自己的顴骨顯得更美麗更英俊,那麼巧妙的運用亮粉與暗粉,用光與影的變化調整自己臉部各色塊比例與大小形象,就能實現這個目標。演員們學會怎樣化妝,而管道疏通工需要知道為什麼如此化妝,學會原理,那麼在緊急時刻,在狹小的空間內,只需要幾秒鐘,簡單的在臉上勾勒幾筆,馬上就會變成一個新人,一個陌生人。
一般來說,察覺到對面的人變了之後,人們會向哪方面求證?人們的目光當然會落在他的服飾打扮,比如佩戴的手錶,用的香水,服裝品牌、顏色等等,此外一些個人習慣動作——比如一個人笑的時候,有人矜持的挺直了身子,有人上身向後仰,有人前仰後合,有人習慣性的向右側傾斜,也有人習慣向左後方十五度角傾斜……」
第十九章
花別人錢的樂子
王成憋不住想笑,阿卡雷多很嚴肅:「別笑,茱莉·安吉麗娜笑的時候,習慣身子右傾……你瞧,你已經學會在兩三秒內改變相貌,如果在加上服飾的變化,再加上一點習慣動作的改變,也許你迎頭撞上自家鄰居,對方頂多愣神片刻,然後道個歉,說聲認錯人了,而後轉身告辭……
我們剛才說到顴骨改變,其實光與影的變化貫穿於整個化妝術。眼影的存在,是為了改變眼窩的光影變化,唇膏、眉筆是為了改變眉毛與嘴唇的形狀,學會恰當地運用這些工具,你就可以在宴會上,做到當眾消失,而後不令人驚愕地,最終不為人知的重新出現……
除了外形的改變外,融入當時的環境,還需要學會:在合適的場所做正確的事情。比如在西餐館吃飯,你要學會如何用流利的法語點紅酒,學會正確使用刀叉,學會品嘗冰激凌與點心的標準進食姿勢,你甚至需要對每道菜,做出恰如其分評價……如果你能做到這點,即使進入一家陌生餐廳,也會顯得像多年熟客一樣自然……」
王成脫口而出:「等等,做一名『管道疏通工』,你剛才說:要能當畫家;現在又說:還要是個美食家……你,你還有什麼要求?都說出來!」
高爾渾然不睬王成的質疑:「做一個合格的旅遊者,你需要具備什麼樣的特徵?要對路過的風景充滿驚嘆,充滿情不自禁的欣賞與狂熱。每一片落葉,每一枚花朵,每一道水波,落在一個常見的人眼裡,表情會很漠然,會很司空見慣,但如果是個旅遊者,他會馬上湧起拍攝的衝動……站在一群旅遊者隊伍中,你如果對周圍的一切無動於衷顯得驀然,那麼就會顯得很醒目,很另類。
其實,每一種角色都有特定的行為標記,一個人想要偽裝起來,改變相貌與外部特徵只是初級水平,你還要學會運用特定角色的特定身體語言、習慣用語,這才能夠完完全全融入人群中——對人來說,最好的掩護就是人群。融入人群當中,用周圍的人影隱蔽自己的存在,這才是完美的偽裝術……」
王成是中午來的,這場教授持續到傍晚,高爾講授了原理後,不停地讓王成模擬在不同環境下,遊客的習慣動作、表情、聲音……這種反覆練習持續到深夜,高爾表示:「好了,今天的課程上到這裡,你以後白天儘量少在這院裡出現,因為白天我會用你的形象去活動。晚上上完課,等你告辭的時候,儘量用我的形象走出去……忘了問你,你時刻在注意手機信號嗎?」
王成趕緊點頭:「去保齡球館時、來這個院子時,我都記着拔去手機電池;而那些去你要求我露面的地方,我絕對記得打開了手機……對了,昨天我去了一趟火葬場,把你的那些東西,能燒的都燒了,沒燒乾淨的挖坑埋了,當時,我特別注意,專門拔去手機電池。」
王成今天特意告訴對方這個,是想隱瞞自己私匿那些小物件的事兒——那些東西,反正高爾是要扔掉的,它們被扔之後,一定會被「回收利用」的,沒準那雙皮鞋還會被人穿舊了,再做成果凍、酸奶、醫藥膠囊一類的。如今王成把該燒的燒了,剩下的自己留下,權當是替高爾「低碳」了。
「做得好!」高爾誇獎說:「我包里幾件東西都是定製珠寶與首飾,手錶上也刻着序列號。它們都在某些人面前展露過,我不想因為這些東西被人追蹤,查到買主,燒了埋了,那可能是最好的處置方式。」
出了家屬院大門,王成長長吐了口氣,抬頭看看漫天的星空,開着車回到自己的租屋,夜裡睡不着,又爬起來繼續練習。
第二天,王成收到了晚上購買的休閒裝運動裝,試了一下,感覺還不錯。他穿上這身衣服,趕去商店買了部相機,開着車去了高爾指定的幾個旅遊景點。
作為一個外來遊客來說,高爾感興趣的其實不是城市風景,他預定的門票多是城市周邊的民居、風情小鎮、水鄉等等。說實話這些風景地王成都沒有去過,即使他這幾年一直在這座城市生活。如今有機會讓別人花錢,自家看風景,王成不用學習都是個合格的遊客,再加上一點事先的功課,王成絕對成為一名標標準准、毫不顯眼的旅遊者。
有錢有閒,加上毫無時間限制,王成覺得這種生活真是美好,他悠閒的逛完水鄉,相機里拍攝了數百張照片,而後駕着車,逍遙的尋找中午的飯菜,沒等找到合適的餐館,鹿湘來電話了:「喂,幹嘛呢?我下午沒課,很無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