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無的十字架 - 第14章
東野圭吾
「不認識,應該沒見過。」
佐山把一張便條放在他面前,上面寫着「町村作造」。
「他的名字叫町村作造,你有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町村」。中原念了這個名字後偏着頭回想着,還是想不起曾經認識這個人。他如實地告訴了佐山,佐山再度拿起相片。
「請你仔細看清楚,相片上是他目前的樣子,但如果是以前見過他,可能和你的印象會有很大的差別。請你想象一下他年輕時的樣子,是不是像你認識的某個人?」
中原再度仔細打量着相片。人的長相的確會隨着年齡改變,之前見到中學時代的同學時嚇了一大跳,差一點認不出來。
然而,無論他再怎麼仔細看相片,都無法喚起任何記憶。
「不知道,也許以前曾經在哪裡見過,但我想不起來。」
「是嗎?」佐山深感遺憾地皺着眉頭,把相片放回了皮包。
「他到底是什麼人?」中原問。
佐山嘆了一口氣後開了口。
「他六十八歲,無業,獨自住在北千住的公寓。目前還沒有查到他和濱岡小夜子女士之間的關係,他也說不認識濱岡女士,只是為了錢財,跟蹤在路上看到的女人,然後動手襲擊。」
「搞什麼啊,原來是這樣,」中原不禁感到失望,「既然這樣,我怎麼可能認識這個男人?」
「嗯,是啊,是這樣沒錯啦……」佐山言語吞吞吐吐起來。
「你說是為了錢財,有被搶走什麼東西嗎?」
「他說搶走了皮包,他去警局自首時,據說只拿了皮包里的皮夾。他說把皮包丟進附近的河裡,而皮夾里有濱岡女士的駕照。」「那不是符合他的供詞嗎?」
「目前只能這麼認為,但有幾個無法解釋的疑點,所以我才會來找你。」
「哪些疑點?」中原說完,立刻輕輕搖了搖手,「對了,你不能說,不能把偵查上的秘密告訴我。」
「這次沒有關係,因為已經向部分媒體公布了相關的事。」佐山苦笑後,一臉正色地向他鞠了一躬,「你女兒那次,真的很對不起。」
「沒關係。」中原小聲地說。
佐山抬起頭說:
「首先地點很奇怪,上次電話中也說了,案發現場在江東區木場,濱岡女士的公寓旁,但町村住在北千住。雖然不能說是相距很遙遠,但並不是走路可以到的距離,他為什麼要在那種地方犯案?」
中原在腦海中回想着兩者的地理位置,覺得的確會產生這個疑問。
「他怎麼說?」
「他說沒有特別的理由,」佐山聳了聳肩膀,「因為覺得在住家附近犯案很危險,所以搭地鐵去其他地方,隨便找了一個車站下車,尋找獵物——他是這麼說的,說是偶然在木場車站下車。」
「……是這樣嗎?」
中原覺得不太對勁,卻又說不出到底哪裡以及怎樣不對勁。
「上次有沒有和你提到兇器?」佐山問。
「只說是尖刀……」
「剖魚用的菜刀,在町村的公寓內發現了用紙袋包着的菜刀。菜刀上沾有血跡,DNA鑑定結果,發現正是濱岡女士的血跡。從握把的部分檢驗出町村的指紋,可以認為是犯案時使用的兇器。」
中原認為那應該算是鐵證。
「有什麼問題嗎?」
佐山抱着胳膊,目不轉睛地看着他:「為什麼沒有丟棄?」
「丟棄?」
「丟棄兇器。為什麼在犯案後帶回家裡?通常不是會在路上丟棄嗎?只要把指紋擦掉就好。」
「的確有道理……會不會想丟,卻沒有找到丟棄的地方,結果就帶回家了?」
「他也這麼說,只說沒有多想,就帶回家了。」
「既然這樣,不是只能相信他嗎?」
「是啊,只是總覺得無法接受。町村供稱,他想到可以去搶錢,就把菜刀放進紙袋後出門,搭了地鐵,在木場下車並沒有特別理由。剛好看到一個女人,於是就跟蹤她,確認四下無人後,從背後叫了一聲。女人轉過頭,他就亮出刀子,威脅女人把錢交出來。女人沒有給他錢,試圖逃走。他慌忙追了上去,從背後刺中了她。女人倒在地上,他搶了皮包後逃走。」佐山似乎在想象當時的情景,說話的速度很慢,「時間大約在晚上九點之前。你聽了他的供詞,有沒有什麼看法?」
中原偏着頭說:「只覺得他的行為很膚淺愚蠢,但並沒有發現什麼奇怪的地方……」
「是嗎?我們可以反過來推算,町村應該在八點左右帶着菜刀離開家裡,如果他想要搶錢,你不覺得時間太早了嗎?」
「聽你這麼說,的確……」
「町村說,他並沒有在意時間,想到可以搶錢,就立刻出門了。」中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完全無法想象罪犯的心理。
「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為什麼來自首。町村供稱,他隔天發現自己鑄下了大錯,所以越想越害怕,想到早晚會遭到逮捕,便決定來自首。只是這些供詞聽起來很不自然,因為雖然他的計劃很粗糙,但還是預謀犯案,從想到要去搶劫到實際付諸行動有超過三十分鐘的時間。既然他會在隔天反省,照理說,在三十分鐘後,應該會冷靜下來,不是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中原偏着頭說,「犯罪者應該有很多不同的心理吧,也許他並沒有真的反省,只是想到早晚會被逮捕,為了減少刑期,所以想要自首。」
「問題就在這裡。不瞞你說,町村在這次的犯案中並沒有犯下太大的疏失,在第一波搜查行動中並沒有發現重要的證據,原本以為案情會陷入膠着。問他為什麼他覺得早晚會被抓到,他也說不出所以然,只說日本警察很優秀,一定會查到他是兇手。既然事後會這麼想,一開始就不會做出犯罪行為吧?」
中原「嗯」了一聲。佐山的話很有道理,但人做的事往往不合理。
「他也說不清楚襲擊濱岡小夜子女士的理由,」佐山繼續說道,「只說看起來身上應該有錢,卻說不清楚判斷的根據,只說他有這種感覺。雖然這麼說對死者很失禮,但濱岡女士身上的衣服並不高級,穿着襯衫和長褲,很普通的打扮。如果剛去銀行的自動提款機取錢,或許還情有可原,但並不是這樣。即使她帶了皮包,也無從得知她皮夾里有多少錢,很難想象會對這樣的人下手。」
中原聽了佐山的解釋,也漸漸覺得不像是只為了錢財犯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