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寶 - 第20章

曾經擁有的方向感

  這件事本就是兩個老頭的心病,都在犯倔脾氣。

  其中一個好不容易低頭了,花了一生積蓄買來一件禮物送你,你倒好,一下子打碎了,就算事後修一修,可上面還是有裂痕的啊。

  誰知道人家會怎麼想?會領你這個情麼?隨便修修誰不會啊,誰都能做到,你要是真重視兩人之間的關係,就不該這麼把它打碎。

  至少換了任重山來想,若是自己花了一生的積蓄買來送給方傳軍,對方轉手就給弄爛了,這會讓人氣的發瘋的,就算你事後修修又怎麼樣?

  這只會讓人覺得對方是在糊弄他。

  當然,如果真有人能把它修的完美無缺,找不到一點破綻,那就是另外一說了,甚至到時候這都未必是一件壞事,反而是好事了。

  破鏡重圓,雖然是形容夫妻之間的關係。

  但一樣可以套用在其他深厚的關係上,任重山和方傳軍認識三四十年來,好的可以穿一條褲子,後來卻又鬧崩了三四十年,若是臨到老了再重歸於好,可就是破鏡重圓了。

  若這葫蘆也能修的和開始一樣,沒有一點破綻和缺陷,絕對可以用破鏡重圓來形容,反而會讓兩人的關係多出一層值得稱讚和傳誦的寓意。

  但問題是如果這個葫蘆修不好,不能做到完美無瑕,那就不是破鏡重圓,而是糊弄人。

  隨便修修誰不會?人人都能做到,你也這麼做還有個毛的意義?反而會讓人覺得你壓根不在意這些事。

  「這……」

  任立恆張張嘴,卻也是啞口無言,修復不是問題,問題是不能修的和最初一樣完美,那修不修也就沒區別了。

  也是在任立恆張口結舌,不知道該說什麼時,一直站在張忠林後方的周明落才微微意動,到現在他也多少猜到了一些這葫蘆對任家的意義。

  而修復破碎的瓷器對他還真不是難事,尤其前方的葫蘆雖然摔碎了,不過碎的並不是特別狠,剛才那一摔,原本完整的青花葫蘆也不過是摔成了三四瓣。

  三四瓣完整的碎葫蘆,只要一隻手把它們拼湊在一起,打一道【金剛符】進去,要不了幾個呼吸,這葫蘆就能重新變得完整無缺。

  這對他都只是舉手之勞,所以一時間他倒有些猶豫,自己要不要幫這個任老頭一把?

  

  第038章

白費心思

  

  房中氣氛依舊壓抑。

  周明落思索之後卻最終在心下低嘆一聲,放棄了開口幫忙的心思,這不是他記仇,而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即便說了對方也未必會相信。

  任重山可不簡單,那幾乎是和畢老一個等級的大收藏家,對於瓷器修復領域的事絕對比他知道的更多,能把破碎的瓷器修復的和破碎之前一樣完美無缺,他要是真說了,對方估計還會覺得他是在扯淡。

  不曾想,周明落這番猶豫的樣子卻全數落入了另一個人眼中,見到他欲言又止的模樣,那人直接在眼中閃過一絲喜色。

  「周先生,你是不是可以修復這青花葫蘆?」驚喜中,那人更是直接微帶激動的開口,雙眼中也充滿了一片希冀,正是任立娟。

  要說此時的任立娟那才是鬱悶壞了,心下更是難受的厲害。

  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完全是她一手促成的,若不是她聽了張忠林的話買了那把假交椅,導致任重山大怒,失態,也不會讓他險些摔倒,最終讓那青花葫蘆摔碎了。

  只要一想起這些她就不可能不難受,原本她也算是好意,一片孝心,本想是給任重山一個驚喜,搞到現在卻是一手破壞了任重山和方傳軍兩個老朋友之間複合的可能,更是一手破壞了眼下大好的壽宴氣氛。

  如果可以挽回,她是絕對願意付出一切代價去補救的。

  而剛才任立恆那句修復也無疑像是一盞指路明燈,給她指出了最好的補救方向,那就是找人修復這件瓷器。

  當然,這指路明燈也是一瞬間就又被人拍滅了,那是任重山的原話,似乎很難找到人把它修復的和最初時一摸一樣。

  當任重山那句話之後其他人都是神色凝重,似乎真的沒人能做到這些,可是任立娟還是抱着一線希望的,因為她是個外行,根本不懂修復的難度,所以並沒有隨着任重山一句話就徹底放棄了希望。

  自認為是罪魁禍首,哪怕只要有一絲可能,她都想盡最大的努力讓爺爺重新開心起來。

  所以在其他人全都是一臉沮喪和壓抑,而只有周明落臉上顯出猶豫與欲言又止的神色時,她才徹底激動了,難道周明落有辦法?

  雖然她不敢肯定,不過事情到了這一步她總是要問一問,試一試。

  「啊?」

  隨着任立娟這一問,房內其他人就紛紛轉頭,齊齊向周明落看去,而眾人的表情亦是極為複雜,那些如任立娟一樣純粹的外行,都是帶着一絲希冀看來,不過真正懂古玩的,此時眼中更多的還是懷疑,以及不信任。

  「周先生,我知道以前是我的錯,是我自己有眼無珠,希望你見諒,這個青花葫蘆對我,對我爺爺都真的太重要了,希望你能出手幫我們一次。」他人的眼中的懷疑,並沒有影響任立娟的思緒,因為此時她已經完全把心思都放在了周明落身上。

  如果說她現在像是一個溺水之後快要死亡的人,那麼周明落無疑就是她視線之內的最後一個救生圈了。

  也是隨着任立娟的哀求,周明落才無奈嘆息一聲,自己本已經下定主意不打算出這個頭了,沒想到竟被對方注意到了自己的神色從而猜出了端倪,到現在他倒是不好拒絕了,畢竟這對他只是舉手之勞而已,而自己也是對方請來的客人,看着主人有難,他要是還無動於衷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我可以試一試,不過究竟能不能修復成功,我也沒有絕對的把握。」

  任立娟頓時大喜,狂喜。

  他沒有絕對的把握?那就是有一定把握了,對方果然有辦法啊,不過在狂喜中,一側的任重山卻是眉頭一皺,輕咳一聲道,「立娟,不要胡鬧了,這個葫蘆碎了就是碎了,或許這就是天意,還是算了,就不用麻煩周先生了。」

  「啊~」

  這一聲輕斥倒是讓任立娟懵了,怎麼回事,周明落都答應幫忙了,怎麼爺爺反而不讓對方出手?

  實際上她卻不知道任重山已經開始對周明落卻有些看輕了,壓根就不覺得對方真的能完美修復好這青花葫蘆,這是常識啊,他可不是任立娟那樣的外行,別人說什麼都容易相信。

  現在世界範圍內有沒有人或者科技能真的做到把一件破碎的瓷器修復的和破碎前一樣完美無瑕,他也不知道,畢竟世界那麼大,總有許多不為人知的事存在,不過他可以肯定的是,自己70年的閱歷還從沒聽過有那樣的事發生。

  或許這個世界真的有奇蹟,但他卻不認為眼前這個二十出頭,比他孫子還要小的傢伙能做到那樣的奇蹟。

  那不是扯淡麼!

  任立娟更是胡鬧,今天丟人還不夠大麼,現在還平白犯這種常識性錯誤,更丟任家的人。

  或許,任重山知道周明落在瓷器鑑賞上可能有些本事,畢竟他也不是瞎子,剛過來的時候,他還沒開口說出那張椅子的真假之前,那個該死的張忠林不是說有人當初說這椅子是假的麼?對方說這話時可是看了看周明落的,加上剛才任立娟的話,他自然也猜出了周明落早在他來之前就看出了這椅子的真假。

  這也是可以說明一些問題的。

  但就是因為這樣,知道周明落應該有一定的鑑賞能力,他才越發看輕了對方。

  你又不是外行,甚至還有些精通,可現在卻睜眼說瞎話,那不是平白讓人低看你麼。

  對,周明落說的是可以試一試,沒有把話說滿,但他相信這個年輕人知道自己口中的修復是什麼意思,那是指的完美修復,不留一絲瑕疵。

  畢竟他之前已經清楚說過修復的要求,若是簡單修復哪裡還需要別人出手,他自己就能輕鬆搞定的。

  別說是任重山了,就算何老以及任立恆等人,此時也全都露出一絲不以為然的神色,他們在感情上當然是希望有人能真的做到完美修復的,但幾人的理智卻明白告訴他們那基本不可能,周明落現在這樣說就是在瞎扯。

  「爺爺,周先生在古玩這一行,可也是個專家,之前我去買這把黃花梨交椅時周先生也在,就是他告訴我這把交椅是假的,缺少了一種韻味,可惜當時是我自己有眼無珠……」見到任重山等人眼中明顯的懷疑之色,任立娟這才明白爺爺為什麼那麼說,感情這位也是和她當初一樣不相信周明落啊。

  這頓時讓她鬱悶的厲害,不過還是快速解釋起來。

  但這番話還沒說完,任重山就再次一揮手,很是鬱悶的道,「不用說了,我都知道這些。」

  制止住了任立娟,他才又看向周明落道,「周先生,立娟她懂得不多,你不要見怪,這件事就不勞周先生出手了。」

  把這青花葫蘆交給周明落修復?那根本就是沒有一點結果的事,他當然不願白費那個心思。

  

  第039章

修復

  

  說完之後,任重山更是不再猶豫,重新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把地上幾塊碎瓷片視若珍寶一樣撿了起來。

  或許他和方傳軍之間就這麼完了,雖然不甘、心痛的厲害,可那又能有什麼辦法。

  等再次抓起幾個碎瓷片後,任重山之前的精神頭一下子就衰減了許多,雖然他的外表沒有明顯變化,可是明眼人看去,卻能一眼看出這個老人的疲憊與痛苦。

  「周先生……」

  見到爺爺的無助模樣,任立娟當場就心如刀割,都是自己的錯啊,雖然任重山決意不願麻煩周明落,可她還是帶着一絲求助看向周明落。

  面對這求助周明落卻只是無奈的搖了搖頭,事情果然如他最初所料,這不是他不想幫忙,而是人家不相信你,壓根不需要你幫忙,他有什麼辦法。

  「爺爺,你就讓周先生試一試吧,反正這葫蘆已經碎了,就算試一試也沒什麼,你要是不答應,我會一輩子不安心的。」

  當周明落搖頭後,任立娟也終於明白過來搞定任重山才是關鍵,直接就上前一步攙着任重山,語帶哽咽的道。

  她雖然說的可憐,可卻是事實,如果這件事真就這麼完了,因為這一件瓷器讓任重山和方傳軍之間重新搞得關係僵硬,那她這一輩子恐怕就很難心安了。

  內疚一輩子,那幾乎是一定的。

  畢竟只要是個正常人,因為自己的過錯而導致家中長輩從此以後鬱鬱寡歡,都會很內疚的。

  「你……哎。」

  見到孫女可憐的模樣,一雙隱藏在鏡框後的眼睛裡全是淚水,任重山有火也發不出來,最終也只能無奈嘆息一聲,「那好,就試試吧。」

  下一刻,他才又看向周明落,「周先生,那就麻煩你幫我老頭子修復一下吧,如果之前有什麼言語得罪的地方,希望你見諒。」

  他的語氣很低沉,似乎並沒有報什麼希望,只是因為拗不過任立娟的哀求才答應的。

  這也的確是事實,要他相信周明落還不如相信這世界上有鬼呢。

  「太好了,周先生,你要怎麼修復?」

  這番話才讓任立娟重新變得充滿了希望,轉頭看向周明落。

  「的確需要準備不少東西……」對方答應了,周明落倒也不再猶豫,直接就開口道出了一些所需的用具。

  雖然修復這葫蘆對他而言很簡單,根本不需要任何工具,但他卻不可能表現的太誇張,所需要的東西絕對是一樣不能少,哪怕只是做做樣子也行。

  較為好些的粘結工藝還是比較麻煩的,並不是隨便用大蒜汁或者粘結劑抹抹就行,而是有很細緻的流程,首先是用丙(酮)把瓷器破口處擦乾淨,然後將其放置在爐子上烤熱,隨後使用粘結劑塗抹在破口處,再用鐵絲加固,在破口縫隙處重新塗一遍粘結劑,最後再把處理好的瓷器放在火上烤乾,更要記得讓火力均勻,所以需要在火焰下放一塊鐵板,烘烤半個小時就差不多了。

  這樣修補的瓷器會很堅固耐用,效果極好,遠比用一般粘結劑隨便抹抹來的實用。

  當然,這樣弄出來的瓷器裂痕還是有的,所以周明落在提出上述要求後就又要了一部分用來修復裂痕的材料。

  這些取材他更是要的很多很雜,目的就是為了讓別人從這眾多的材料中判斷不出他究竟用的是哪些。

  而且他所要的粘結劑也不是成品,而是列出一部分化學用材準備自己調配粘結劑,說實話他並不精通調配粘結劑,這麼做也只是為了讓人猜不出他究竟用的是什麼粘結劑罷了。

  因為他修復出來的瓷器根本就沒有裂痕的,這些準備工作自然是要在做的充足才行。

  隨着一長串專業名諱被他如說家珍一樣從嘴裡搬出來,任立娟眼中再次露出幾絲欣喜,看他準備這麼多,那果然是有把握啊。

  不過任重山和任老幾人倒是再次皺眉了,他們也多少懂一些修復的知識,雖然不是很精通,可也能明白周明落要的東西很亂,很雜,外人從這些上根本推敲不出他到底想用哪些去修復。

  不過就算這樣,還是沒人覺得周明落真能催生奇蹟,任重山也只是不忍看任立娟太內疚才答應下來罷了。

  「故弄玄虛。」別說任重山不相信他,張忠林更是低語一聲,很是不屑,當然,他這低語是絕不敢讓其他任何人聽到的。

  直到最後,一側的任立恆記下了所有要求才開始出去準備。

  不過半個多小時,任家就騰出一間空房,把周明落需要的所有東西都送了進去。

  「修復這東西需要安靜,這時間裡最好不要讓人打擾到我。」臨進房之前,周明落才笑着對眾人道。

  「恩,那我們就在外面等周先生。」任重山也客氣的點頭,他雖然不相信周明落,可是一些樣子總是要做的,畢竟他已經請周明落幫忙了,既然答應下來,那別人在出力補救你的過失時,你要是像個沒事人一樣毫不關心,那也太難堪了。

  直到看着周明落走進房間,門外才又漸漸陷入一片沉默中,張忠林已經走了,到現在他也早沒臉繼續留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