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寶 - 第22章

曾經擁有的方向感

  他也實在想不出在新川這樣的地界裡有誰能教導出這麼出類拔萃的弟子。

  隨着這話,連任重山一樣在眼中閃出幾絲好奇,而面對兩人的注視,周明落原本還算開朗的面孔頓時就黯淡了下去。

  「怎麼,小友若是有什麼不便,不提也罷,倒是我問的有些唐突了。」見到周明落神色突變,何老頓時一怔,急忙就笑着擺手。

  「沒事。」這倒沒什麼好隱瞞的,周明落只是情緒有些低落而已,所以在隨後就笑着道,「我師承方叔同,不過……」

  「方叔同?!」

  不管是任重山還是何老都是神色一動,在眼中閃出一絲古怪來,幾人總算明白了過來之前周明落的神色為什麼會那麼低落了。

  方叔同可不就是那個因為得到一件瓷器而被別人陷害入獄的傢伙麼。

  這件事他們還真是知道,畢竟新川雖然很大,但是一些特定的圈子,尤其是像古玩這類圈子還真不是特別大,更別提方叔同在新川古玩界也算是個中流以上的人物。

  對方的名氣雖然沒有任重山、何老響亮,可手底下也是有真功夫的。

  那件事,就是因為方叔同偶然得到一件青釉碗,原本以為是雍正年間仿製的汝窯瓷,卻也有些拿不準,才請了另外的人去掌眼,結果對方竟是覺得那青釉碗有些像真正的汝窯瓷。

  所以樂子就大了,後來新川但凡數得着的鑑賞家幾乎都去慕名看過那碟子。

  這裡面任重山以及何老一樣曾經去過,甚至直到現在那件青釉碗究竟是雍正年仿製的,還是真正的汝窯瓷都依舊沒有定論。

  若是前者,那個碗依舊有着不俗的價值,可若是後者,那價值可就不止是不俗了。

  因為真正汝窯瓷的價值實在太高了,20世紀90年代美國曾經公開拍賣過一個汝窯瓷,只是一個直徑八厘米的盤子,這盤子還有些變型,當時沒燒好,有點兒擰着,估計燒出來以後,工匠一看邊沿走樣不合格,順手就給扔進廢料堆里掩埋了,很多年前出土就被人認了出來,就是這樣一個歪歪扭扭的小盤子,在二三十年前的美國賣出了154萬美元的天價。

  二三十年前的美元可是相當值錢的,就是現今能賣到上億人民幣的琺瑯彩,那時候的價格也不過是二三十萬美元,這還是個汝窯瓷中的殘次品。

  可以想象若是那個青釉碗若真是汝窯瓷又能賣出什麼樣的天價。

  結果也因為那個青釉碗價值太可怕,方叔同稀里糊塗的就入獄了,那個青釉碗也稀里糊塗的失蹤了。

  這絕對是近年來新川古玩街最值得關注的大事,沒有之一,所以任重山和何老當然清楚記得。

  可以說兩人都還曾為此憤慨過,因為在古玩這一行里,巧取豪奪絕對最令人不齒的行徑,還是那句話,誰沒有摸不准一件古玩來路的時候?一旦那時找他人掌眼、確認都是再平常不過的事,若是你找人去掌眼,卻因此被他人起了貪念直接奪了你這寶貝,那可以說搶奪者將會受到整個行業的唾棄和排斥。

  這樣的人誰敢和他安心做交易或者請他掌眼?真正混這一行的,沒人敢做這種事。

  可奈何那個出手的人根本不是混這一行的,人家是典型的看你這東西值錢,搶了就走,壓根沒打算過混這一行,那就算古玩行業里的人再唾棄、排斥對方也沒用。

  所以,兩人也只能私下裡憤慨而已。

  不過現在他們卻萬萬沒想到,眼前這個在修複方面堪稱奇蹟締造者的周明落竟然會是周明落的弟子,他們知道方叔同,也清楚對方的能力,方叔同在瓷器鑑賞方面是個高手,估計也只是比任重山差了一籌而已,而且對方在瓷器修復上也勉強算是個高手,就是能把碎瓷器修復的需要他人藉助工具才能發現破綻的地步。

  但無疑的是周明落的能力更讓人驚嘆,看來他早已經青出於而勝於藍許多許多了。

  至少這一手修復能力就遠遠超過了方叔同。

  「立恆、立娟,你們先出去吧,我有些事要和明落小友談一下。」臉上閃出一絲凝重,任重山直接一揮手,等幾個小輩離去後,他才對周明落道,「明落小友,我們去房裡談吧。」

  「恩。」周明落眼中也漸漸多出了一絲激動,看樣子對方是清楚方叔同的事的,難道他有辦法把方叔同從監獄裡救出來?

  雖然他之前修復那件瓷器,並不是刻意等着對方報答,不過若是這件事真的和方叔同有關,那他就絕不會有絲毫猶豫了。

  別說是施恩圖報這樣的事,只要能救方叔同,他絕對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片刻後,任重山、何老以及周明落就抵達一件書房。

  這書房裝飾的倒是古色古香,但周明落明顯沒心思關注,在一張看上去有些年頭的椅子上坐下後,他就立刻看向任重山。

  也是到了這時,一樣在周明落對面坐下,任重山臉上才閃出一絲苦笑,「周小友,看起來你對方叔同很關心,不過我的答案可能會讓人有些失望,只靠我自己,還沒能力替你解決這件事。」

  說這句話時,他心下亦是鬱悶的厲害,虧自己剛才還說不管周明落想做什麼,只要自己能做到的就會盡力去做,可現在等他清楚周明落真的需要什麼時,卻根本無能為力,這又要他一張老臉往哪裡放!!

  他還真有些無顏面對的意味。

  為了怕周明落誤會,緊跟着他才再次開口,「其實那件事在剛剛發生時,我就曾想過制止,畢竟那人的做法實在太下作,完全無視和踐踏我們這一行的規矩,這樣的強奪和土匪有什麼區別?今天他搶了你師父,保不准下次他又會搶誰,這種人其實已經激起了行內所有人的憤慨,不過可惜的是我任家雖然在新川有些能量,但還是有些力有不逮。」

  這倒不是任重山在胡扯,而是事實如此,那個人的行為的確太出格了,今天他可以搶方叔同手裡的寶貝,誰知道下次他又會搶誰?難道手裡有好東西的人都得把自己的寶貝藏着掖着不敢見人才行?

  所以在那事發生後,任重山真是氣的下令讓時任惠普區區委書記的小兒子追查了此事,可結果卻是面對對方炮製出來的人證物證,以及強大的背景。

  他根本無能為力,最後也只能讓事情不了了之。

  短短解釋,原本還是帶着一絲強烈希冀的周明落神色頓時就黯淡了下去,不行,原來任重山也沒能力做到解救方叔同啊,不過這神色只是一閃即逝,跟着周明落就再次堅定了信念,「任老哥,能不能告訴我那人到底是誰?」

  就算此時還不能救出方叔同,不過只要能知道那人是誰,他也覺得不虛此行了,這總比以前他連那該死的傢伙到底是誰都不知道要強的多。

  

  第043章

究竟是誰(中)

  

  「時亮。」見到周明落神色沉穩,追問起那人時也沒有太過激動,任重山頓時明白過來,眼前的男子雖然年輕,可卻並不是毛躁的人,所以也沒有隱瞞什麼,而是開口道出了對方的來歷,「這個時亮本身沒什麼,但是他父親,卻是新川市委時書記,那位時書記老來得子,對時亮可謂極盡寵溺,也因此讓他養成了乖僻的性情,他要鐵了心整一個人,在新川還真是易如反掌。」

  市委書記家的公子,更被那位新川一哥極盡寵溺,那還真是新川最橫行的權貴子弟了,別說任重山的小兒子只是一個區委書記,就算他是市委副書記,只要那位時書記鐵了心維護時亮,他也沒有絲毫辦法。

  而且時亮也不是一點腦子都沒有,在搶走那個青釉碗之前,更安排的有人誣陷方叔同故意傷害,所謂的「人證」「物證」俱全,至少在明面上對方是占了理的。

  至於青釉碗的遺失,哪怕明眼人都知道是時亮下的手,可又有什麼證據證明?只要沒證據,就是省委書記來了,恐怕也不能因為一點懷疑就拿下他,最多只能當做盜竊案去加大處理。

  下一刻,任重山更是苦笑着道,「若是方老頭此時還在任上,或許這件事我還能托他替小友出頭,但方老頭畢竟已經下去了,哪怕影響還在,可時書記能走到今天,背後也不是無依無靠,一個已經退下去的組織部長恐怕也力有不逮,別說是追回那個青釉碗很難,只要時亮鐵了心不賣面子,哪怕只想從監獄裡撈出方叔同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說完這句話,任重山才不再開口,只是靜靜看向周明落。

  事情已經解釋清楚,他也希望周明落能理解自己不是不想幫忙,而是根本沒有能力幫忙。

  「謝謝任老哥,我知道了。」

  周明落面色依舊平靜,不過心中卻是一片冰冷,知道了,他終於知道了那個幾乎害的方叔同家破人亡的人到底是誰。

  新川第一公子?就算他現在無力做什麼,可他發誓,日後只要有機會,一定會要那人後悔之前所做的一切。

  任重山和何老卻隨着這話神色一動,看向周明落的眼光也多出了幾絲讚許。

  也就在室內漸漸陷入一片安靜的氛圍中時,門外卻突然傳來一陣清脆的敲門聲,瞬間打亂了平穩的氣氛,任重山頓時眉頭一皺,不悅的看向前方,「誰?」

  「爺爺,是我。」

  房門悄然推開,露出了任立恆一張略帶古怪的臉龐,更是在開門那一刻很奇怪的看了周明落一眼。

  「我不是說過有事要和明落小友談麼?」任重山神色依舊不喜,只是淡淡的斥責,他才說過這句話多久?估計十分鐘都不到,怎麼任立恆就過來敲門,也未免太不把他的話放在心上了。

  被訓了一頓,任立恆直接就苦笑着搖頭,他也不想啊,但是沒辦法,因為外面來了一個非要見老爺子的客人,他雖然惱怒對方的無禮,可也沒什麼好辦法阻止。

  也就在任立恆苦笑中,自房門外才突然響起一陣爽朗的笑語,「任老爺子,時亮不請自來,為老爺子恭賀70大壽,還請老爺子不要見怪。」

  「什麼?」

  那笑語還未落地,屋內三人都是臉色大變,周明落更是一下子從原地站起,很是吃驚的看了眼外面,跟着更疑惑的看向任重山。

  時亮?就是剛才他們提到的那個時亮?新川市委書記之子,陷害方叔同的幕後元兇?

  「小友勿怪,我並沒有請他。」

  任重山在色變中感受到周明落眼中的疑惑,一樣是沉着臉搖頭。

  他的確沒邀請時亮,在心下他是對這樣的紈絝子弟很不待見的,更別提前陣子為了方叔同的事,這位老爺子很看不順眼對方的行徑,和他鬧得還不是很愉快。

  不過若是時亮非要來,任家還真不能把對方拒之門外。

  也就在低低的言語中,守在門外的任立恆再次無奈的移開了身子,跟着房門更是被徹底推開,從外面露出兩道身影。

  為首一人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西裝革履,看上去氣度深沉,若是毫不相干的人第一眼望去,倒也免不得贊一句好一個美男子,而在他身後的一個精瘦青年,則手捧着一個托盤,托盤上還擺着一個大大的壽桃。

  壽桃極為精美,鮮艷,可認真看下才會令人吃驚的發現那竟是由玉石雕琢出來的,極為璀璨奪目。

  根本是連看都不看任立恆,時亮直接踏入房門,先是平靜掃了何老和周明落一眼,才笑着看向任重山,「任老爺子,恭祝你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道賀中,那精瘦男子更小心的捧着壽桃就走向任重山。

  只不過面對這壽桃,任重山臉上卻沒有絲毫喜色,反而只是略帶緊張的看向周明落,在心下他更是叫苦連天,事情怎麼這麼巧,他才剛給周明落說明究竟是誰暗害的方叔同,這正主就捧着一個壽桃來到了他面前。

  雖然在剛才周明落的表現還算沉穩,成熟,可他也真怕對方此刻忍不住,做出什麼衝動的事,若是那樣恐怕他也很難保住周明落了。

  但不得不說,時亮現在出現也真不值得太奇怪,畢竟任重山的身份也擺在那裡,不提他自身的能量,私人財力算是新川一流,結交的也多是權貴人士,就是那三個兒子也是一個比一個出色,時任省會羊城常務副市長的二兒子,在級別上也已經是正廳級。

  這樣的人做壽,但凡不是已經與他徹底交惡的,恐怕都會過來表示一下心意。

  哪怕時家才是新川第一家,而且那位時書記背後一樣有人,並不懼怕任家,可也不會連派個人過來祝賀一聲都不捨得做。

  而現在經過周明落耗費一個多小時去修復那青花葫蘆,時間也到了六點多了,距離晚上七點壽宴開始也只剩下半個小時左右,該來的賓客幾乎也全都到了。

  若說這裡有意外,那唯一的意外也就是其他賓客恐怕沒有一個能像時亮這麼肆無忌憚,不管任重山在幹什麼,直接就打斷他的私人時間把壽禮送到他面前而已。

  

  第044章

究竟是誰(下)

  

  「免了,我可受不起時少這一禮。」雖然很意外,不過在瞬間之後從周明落身上收回目光,任重山臉上卻閃起一絲溫怒,更是頗為冷淡的道。

  他自然惱怒,要知道剛才他可還沒答應請對方進來呢,這傢伙就直接大搖大擺的走了過來,哪裡有把他這個主人放在眼裡的意思?

  「老爺子,我們兩家本也算交好,沒必要為了一點小事鬧的不愉快吧,今天我可是誠心來為您老祝壽的。」見到任重山冷淡的反應,時亮臉上也露出一絲不悅,他今天趕過來還真是出於一番好意,存了和任家和好的心思。

  還是因為前陣子那件事,任重山讓小兒子追查時雖然被他壓了下去,不過他也不想為這件事和任家鬧僵,而他剛才沒有得到任重山同意就踏門而入的行為,倒不是不懂禮數,而是故意為之。

  就算他時亮不想和任家鬧僵,可也要擺明了告訴對方,自己不是怕了任家,只是不想多事,警告你任老頭不要倚老賣老,自己又沒搶你這老傢伙的東西,你犯得着吃飽了撐的出來說自己壞了什麼行規?

  他還真不吃這一套。

  「呵~小事?倒是讓時少費心了,我任老頭兒還有自知之明,怕受不起時少這份大禮,還是請時少拿回去吧。」

  任重山再次瞥了周明落一眼,跟着才又開口道。

  那個壽桃雖然珍貴,不止玉色鮮艷純美,像是中上等美玉,連雕工也是一流,但他還真不怎麼放在眼裡。

  「恩?」時亮微微一頓,很是認真的看了任重山一眼,自己只是不想多事,這任老頭還真以為自己怕了任家?

  不過還不等他繼續開口,就突然感到一股灼熱的目光在盯着自己,等他轉頭看去才發現周明落正瞪着一雙眼睛望來。

  此刻的周明落真的很激動,知道了是誰害的方叔同幾近家破人亡,也終於見到了那個人,他清楚自己此時根本不能拿對方怎麼樣,所以剛才才靠着理智勉強壓下了怒火,否則他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可能連上前宰了時亮的心都有了。

  不過哪怕克制着自己,可他還是無法讓自己完全冷靜,像是看陌生人一樣對時亮毫不關注。

  一雙眼盯着前方身影,周明落雙拳再次緊緊攢在了一起,不長的指甲又一次深深嵌入了手心軟肉內。

  而他表面上帶着一絲激動,實則內里則是充滿怒火的注視,頓時讓時亮眉頭皺的越發厲害,不過時亮也沒說什麼,而是也轉身有些犯冷的看向任重山,「任老爺子,我敬你是長輩才一番好意過來為您祝壽,既然老爺子不需要,那算我白跑一趟。」

  接下去他更一揮手,對捧着壽桃的精瘦男子道,「徐風,我們走。」

  「不送!」任重山臉色依舊很難看,再次冷冷的開口。

  這卻讓時亮原本還是微帶不爽的面孔突地就猶如鮮花綻放一樣變得燦爛起來,「任家的大門,是越來越不好進了,徐風,你說是不是?」